所以说,他能轻描淡写的放过两人,任其离去便已是天大的人情了。
然而事情做完了,他还是有些不踏实。别人如何看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怎么想!
皇帝对苏默有所求,自己这么断然拒绝苏默,会不会打乱皇帝的布置?皇帝会不会迁怒?
反过来说,在某种程度上,自己纵容了苏默的闯衙,也算是下了皇家的威仪和脸面,这么做会不会让皇帝误会,觉得自己有私心?
这其中种种微妙,实在不好把握啊。如今这位天子,在外向以仁孝着称。世人但凡提起来,便皆赞不世仁君。可是牟斌却知道,这位天子仁则仁矣,却绝不是前朝北宋时,那位以仁着称的仁宗之仁。
北宋仁宗那是真的发自骨子里的仁,便是对敌手都尽可能的从仁的角度出发对待。这也是为何,他薨逝后,甚至连当时的敌国大辽,无论从辽帝还是臣民,都莫不恸哭失声,哀悼不已的原因;
而自家这位弘治天子,他的仁只是对忠于自己的人才会展露。若一旦让他认定是敌人了,那酷戾的手段,便想想都令他不寒而栗。
牟斌可绝不曾忘记,昔日弘治帝刚刚继位伊始,是如何犁庭扫穴般的打击成化众臣的。那叫个干脆利索,果决狠辣。若有人看到当时那场面,又谁会跟一个“仁”字和这位联系上?
牟斌微微阖目,心绪万端的想着。正烦躁之余,忽听得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待到门前才将将停下,随即一个声音在外唤道:“督帅,宫里来人了,有旨意。”
牟斌微微一窒,连忙起身开门,却见正是心腹魏敞躬身侍立着。眼见牟斌出来,急上前一步靠近,低声道:“督帅,来的是杜大官。”
牟斌遽尔一惊,脸上不可自抑的动容起来。略一点头,脚下又紧了几步,直往前厅而去。
皇帝有旨意,往日最多就是派个小黄门跑一趟就是,何曾劳动过杜甫这尊大神?可以说,这十几年来,杜甫已经俨然是弘治帝的化身一般了。能让他亲自跑一趟的事儿,这得是多大啊?
牟斌有些不淡定了。
“哎呀,杜大伴,怎的劳驾你亲自前来了?斌迎接来迟,罪过罪过。”到的前厅,牟斌一眼看到厅中安坐的那个身影,可不正是杜甫是谁。连忙人尚未至,笑语欢声便先传了出去。双手抱拳,边迈步而入,边唱诺赔罪道。
厅内,杜甫橘皮似的老脸微微抽动,堆起个假模假样的笑容,也同时起身还礼,尖声笑道:“都是为陛下效力,何来罪过一说?督帅却是客气了。”
两人都属皇家家奴,平日里多有交集,倒也不须这般假作。但是这毕竟是在宫外,两人谁也不敢大意,露出什么过分的热情。否则一个天子近侍,一个密探头子,走的太过亲近想要做什么?
是以,互相打着哈哈稍一客套,便直接进入正式流程。杜甫转身往上位一站,牟斌则微微躬身在下首站定,屏气凝息,静待旨意。
然而杜甫却并没马上宣旨,而是先四下扫视一圈,淡然道:“此乃单对牟斌一人之旨,无关人员便都回避吧。”
牟斌一愣,随即赶忙冲众人挥了挥手。魏敞等几个亲卫不敢怠慢,踮着脚招呼着一众下人瞬间走了干净。待到出的门去,又谨慎的回身将门也关上。
直到屋中只剩下杜甫和牟斌二人,杜甫这才轻咳一声,低声道:“好了,此番圣上旨意乃是口谕,督帅好生听着便是,不需跪接。”言罢,上前一步,附在牟斌耳边,轻声说了起来。
牟斌先是一愣,随即赶忙仔细听着。只是越听越是惊讶,到的最后,已是满脸的震骇不信之色,直勾勾的看着退后半步的杜甫,嘴巴张开又闭上,闭上又张开,却是半响没说出一句话来。
杜甫看的明白,眼底闪过一抹复杂,面上却是再次点了点头,示意他没听错。
牟斌长出一口大气,似要将万般震惊都吐出去。随后又使劲闭了闭眼,将刚刚听到的旨意消化了一番,这才重新睁开眼来,躬身道:“臣,领旨。必不负圣上所命!”
杜甫嘎嘎一笑,点头道:“好,如此,杂家便先行告辞了。”说罢,大袖一扬,径直推门而出,竟是半刻也不多留。
后面,牟斌目送着这老太监的背影,脸上满是复杂难言之意。
第676章 奇葩两兄弟()
京城这些天忽然变得热闹起来,热闹的原因是因为三件事。第一件是京城日报上连篇报道的一篇文章:燕市公子北地游记。
燕市公子是谁?武清才子苏默苏公子也。苏默当时在蒙古王庭一首《慷慨篇》传回来之后,让他很快成为时下无数少年人的追捧。
而令苏默没想到的是,他本以为会像后世那样,更容易让人传唱的“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一句,在这古大明的时空,却不如另一句传唱的更广。那便是其中的“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
这其中的原因,苏默闹不清楚,许是这个时空人的g点不同?总之,由此却给苏默按上了个“燕市公子”的名号,让苏公子暗暗得意不已。
这篇以游记体裁,连载形式的文章叙说的,正是苏默出使蒙古这一路上的见闻经历。只不过,其中刨除了与政治相关的方面,更偏重于草原大漠上的各种奇趣轶闻。
比如黄沙万里的戈壁,神秘莫测的绿洲,以及各种各样的动物,如狼群、大黄蚊等等,等等。
这些廻异中原的风光景物,无不让京城中人赞叹不已,引发了无数人的热议;
第二件事儿,则是蒙古公主即将来到大明游历的事儿。这本身就是很吸引人的一个噱头了,然而更让人感兴趣的是,据传这位公主和大明的小才子,那位燕市公子还有一段不得不说的事儿。
人的天性是好奇的,本就对这些八卦有着探究的欲望。再加上这事儿的双方,一个是蒙古公主,另一个却是当今的小名人苏默,两下一结合,更让人纷纷猜测不已。
至于说这个消息的来源,却是谁也不知道源头在哪里。似乎一夜之间,这个消息便突然出现,然后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
而且,这条八卦新闻的热度,很快又超越了第一件事儿,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头条热点。
之所以如此的原因,却又是跟前些日子,大明天子下的一条旨意有关。当时的旨意中可是说了,天子宣召各地藩王子侄入京,希望其中某位可以赢得这位蒙古公主的芳心,由此与蒙古结为秦晋之好。
蒙古与大明之间,双方从昔日太祖驱逐鞑虏,开朝立国起便结下了世仇。虽然最终以蒙古败退告终,但是随着大明初代雄主的逝去后,近几朝又开始蠢蠢欲动。尤其是在英宗时,土木堡一役彻底点燃了蒙古的野心。
而从那时起,两国之间冲突愈发激烈起来。大明边关,每年不知要发生多少起袭扰事件。
可如今,就是这么个状况下,竟然会有蒙古公主主动来中原游历,而且还牵扯出双方有意联姻的消息,如何不让大明百姓们津津乐道?
而再加上这里面又传出,和那位风头正健的“燕市公子”扯上了干系,更是点燃了民众的熊熊八卦之火。
这是什么?这分明是一出高富帅和穷屌丝争雄的戏码嘛。要说燕市公子虽说传闻中,背后有着国公爷的支持,但和皇家嫡系比起来,可不就是穷屌丝嘛。
再者说,认真轮起来,苏默自身的出身原本也就是个普通百姓。国公的背景,还是之后机缘巧合下才接上的。所以,说这是一场高富帅和穷屌丝间的斗争,一点儿也不过分。
那么,最后究竟是代表了高富帅的藩王子侄们赢得美人芳心,还是代表了穷屌丝的燕市公子逆袭成功,抱得美人归?其中悬念,简直让人不由的遐想连篇,兴奋难抑啊;
而除了上述两件事儿外,第三件事儿却是又跟那位燕市公子有关。前日,就在内城根下,忽然有家院落被人以巨大的帷幔遮了个严严实实。
里面终日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不知在搞什么大工程。而且连续不断的有各种车辆进出,运送的全都是些花树奇石之类的,偏偏有人问起时,所有人都是三缄其口,谁也不肯多透露半分,这愈发引起了人们的好奇。
而最终了解到的消息就是,这里已经被苏默苏公子赁下了,说是要建一处与众不同的妙地儿。
与众不同的妙地儿?还是鼎鼎大名的燕市公子所为,那究竟会是什么呢?且不说燕市公子自身和那些龙子龙孙争风这事儿,单只是第一件事儿中,燕市公子那一番草原大漠奇妙的旅程,便让人凭空多出无数的遐想。
莫不是这个所为的妙地儿,与其奇妙的经历有关?许多人为此争论不休。
而凭借着这三件事儿,燕市公子苏默的名头愈发响亮了起来,简直有直追昔日京城几位最顶峰公子的趋势。
而作为主角的燕市公子苏默,此刻却根本没心思理会外界的传闻。还是在四海楼上的雅间里,他正饶有趣味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一脸的玩味。
这两个人年纪都不大,俱皆一身华贵的锦袍。年纪大的约有二十七八,小的那个不过二十出头。只是两个人都是一脸的倨傲之色,年纪大的还稳重些,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
而年纪小的那个,却完全一副痞子模样。一脚踏在椅子上,双手抱臂,斜眼歪嘴的睨着苏默,那腿还在抖啊抖的。
苏默忽然有种恍惚,似乎这一刻他又穿越了回去,面对的是后世那些个号称个性的非主流们……
毋庸赘言,这两位正是京城最有名的大纨绔,寿宁侯张鹤龄和其弟,建昌伯张延龄了。今日来这四海楼,便是应苏默所请,与苏默洽谈城西那处宅院的。
只不过两人打从来了就显得很不耐烦,张鹤龄还好点,虽说也是一脸的倨傲,但也只是倨傲,并没多说什么过头的话。打从进了门就往那儿一坐,眯着眼睛打量苏默。
可其弟张延龄却一进门似乎就没打算好好谈,先是一把将欲要给双方引见的孙四海扒拉到一边,随即歪着头瞅着和苏默一同来的张悦,撇嘴道:“悦哥儿,你这可不怎么上道啊。”
张悦冲满面尴尬的孙四海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在意,这才转眼看着张延龄冷笑道:“张二,你什么意思?”
张延龄面上赤色一闪而过,恼道:“什么意思?你们既然看上了咱的宅子,咱也给了你面儿了,降到八万两的价儿,你还要怎么的?二爷可是早打听明白了,这宅子不是你英国公府要的,而是这个乡下来的小子想买。既如此,你还要让咱兄弟来见你,莫不是要强出头,仗着英国公的势压咱们兄弟吗?哼哼,须知咱兄弟也不是好欺的,你英国公府再大,还能打过咱家娘娘去不成?”
好吧,这就是个夯货。听到这货上来就把姐姐抬出来压人,苏默当即就在心中给他定了性。这尼玛跟后世“我爹是某某”简直是一个套路出来的,只不过人家是坑爹,到这厮这儿却是坑姐罢了。
不过也由此看出,这货还真不是什么心思深沉之辈,不过就是个被惯坏了的官二代罢了。苏默对此倒是乐见其成,这种人总比那些真正心思狡诈之辈好多了。
这货别看面儿上好像嚣张的天老大他老二似的,但是一张口其实就露了怯,不等怎么着就把张娘娘先搬出来,可不正是色厉内荏的表现?
显然,对于张悦这个英国公世子,他还是极为忌惮的。只不过好面子强撑着罢了,不然也不用一上来就摆背景了。
而且那话听着强梁,可内里的恐慌却是一目了然。单一个“欺”字,便暴露了本质。
果然,张悦听他这话说完,脸上全是不屑之色,呸了声道:“张二,少跟爷这儿耍横。这事儿又关娘娘和家父何事,愿买愿卖,左右不过是一桩生意。兴你漫天要价,就不兴咱就地还钱?我呸,还老子欺你,爷还真怕掉了那份儿!还有,你他娘的最好收起你臭嘴,这可是我张悦的兄长,再有冒犯,信不信老子大耳刮子扇你!”
张延龄满面通红,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蹭的跳了起来,大叫道:“嗨嗨,还真要玩横的是不?大哥大哥,你看看,我怎么说的来着?你还非要玩什么狗屁的礼数,你瞅瞅他这架势像是要讲理的吗?我呸,扇我?姓张的,你倒是敢动二爷试试!”
张悦冷笑一声,一按桌子就要起身,苏默赶紧伸手拦下。我去,这尼玛是来谈判的好不,咋一言不合就要上演全武行了?倒是没看出来,张悦这家伙一回到京里,简直完全跟在武清是两个人了似的,哪还有当日初见那会儿半点温文尔雅的模样?这画风也变的太大了吧。
他这暗暗嘀咕着,那边张鹤龄也拉住了弟弟,干咳了两声斥道:“稍安勿躁!咱终归是有身份的人,你这样子成什么话。”
张延龄大怒,使劲挣扎着怒道:“我操,你究竟哪头的?凭什么骂我?也没见你比我强到哪里去!你放开我,放开我,让那小子打死我看看。我还真不信了,二爷怕你?我呸!”
张鹤龄也怒了,抬手照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骂道:“他妈的,老子是大的,骂你两句怎么了。你这么当着外人面儿落我脸子,你就好看了?蠢货!”
张延龄被打的一趔趄,随即眼珠子都红了,转身就扑过去跟张鹤龄撕扯起来,大骂道:“我操!你打我就打了,干吗又骂我蠢货!你是大的要脸子,难不成二爷就不要了?我跟你拼了……。”
“唉哟,你……你还敢还手!我揍死你个混球……。”
呯!哐!嘁哩喀喳……。顿时间,房里这叫一个乱哦。
好吧,苏默也是醉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尼玛还不等怎么着呢,他哥俩倒先内讧起来了不说,还竟当着他们的面儿就动上手了。这得是多奇葩才能干出来的事儿啊?
不过,为什么苏公子这会儿就觉得那么欢乐呢?
第677章 演戏()
屋里打的这叫一个欢乐啊,苏默左手壶右手杯的,看的兴趣盎然。时不时的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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