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帝也不理他,面上又再恢复成若有所思的模样,喃喃的道:“哈,这胆大的小子,这是要跟朕拆招吗?唔,倒是有趣,有趣……”
下面姚太监刚爬起来,听到这话心下又是一哆嗦,险些没再一头栽倒下去。天爷啊,跟皇帝爷爷拆招?是这样吗?那苏讷言真的是这个心思?这……这这,这是何等的狂妄?他真是活腻了不成。
可是,可是怎么听上去,皇帝似乎并没什么恼怒的意思,反倒是大有兴趣的样子?
哎呀,这岂不是说,那苏讷言在皇帝爷爷的心中份量之重……。嘶,我滴个天爷啊,俺老姚这番可是大发了,大发了。
他想到这儿,不由的心下大是振奋,一扫之前的恐惧畏缩。眼下不经意间得知了皇帝对苏默的态度是这样的,那只要他姚公公能抱住这条大腿,富贵荣华岂不是指日可待?
要知道,说起与苏默的交往来,这满皇宫里的人里,他姚公公可是占了极大的先手的。毕竟,当初城外相迎,第一个和苏默接触的就是他了,这怎么也得算是有份香火情不是。
他这正满心欢喜的想着,忽听上面弘治帝轻咳一声,不由的顿时心下一凛,赶忙将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开,外表努力做出一副平静的模样来。
“唔,你方才说,参与此事的还有朕那两个不成器的国舅?嗯,还有……宁王?”皇帝淡淡的语音在耳边响起,不知怎的,姚太监总觉得那其中似带着某种说不出的含义,耐人寻味。
只是他却不敢多想,连忙再次躬身回道:“是,寿宁侯和建昌伯两人合计分了一成,宁王独占一成。按照那苏默所言,还将会给几位国公也各分一成。每一股都是白银一万两计。”
“嗯,一万两……宁王……行了,你下去吧。回去告诉萧敬,好生看着点,不可松懈。”片刻后,上面传来弘治帝淡然的语声,挥了挥袖子让他退下。
姚太监心中大松了口气儿,跪地恭恭敬敬的又磕了头后,这才爬起来退着向后走到门边,待到出了门才转身而去。只是那背影看上去颤颤的,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激动的,倒让几个小黄门看的心中诧异。
殿上,弘治帝仍然满面若有所思着。旁边杜甫轻手轻脚的从角落中走出来,给皇帝重新换了一盏参汤,这才又悄没声息的转到一旁侍立。
“大伴。”片刻后,弘治帝忽然坐起身子,抬手取过参汤轻啜了一口,这才清声唤道。
杜甫赶忙上前一步,回道:“陛下。”
“这些日子来,朕那些个兄弟侄儿们过的可还好?朕似乎听说,某些人很有些不安分啊。”
皇帝陛下淡淡的说着,语音平淡而没有起伏,便似乎是在说吃了吗,来了吗的闲话家常一般。
然而唯有杜甫敏锐的捕捉到了,皇帝眼底那掩藏极深的一抹寒光闪过。对于这些个藩王们,大明可以说从当年的建文帝开始,历朝历代的君王都无时无刻不谨防忌惮着,谁都不想靖难之事再一次重演。
便如眼前这位在外向来以宽仁著称的陛下,实则心中也是从未放松过这根弦。尤其是对宁王一系,那当年可是曾跟他这一系祖先的永乐皇帝有过誓约的。
只是后来朱棣翻脸毁约,丝毫不提这茬不说,还展尽手段打压的宁王系,彻底沦为一个空筒子王爷了。其心中的不甘和愤怒可想而知,作为朱棣一系的后裔,又如何真能对他们放松警惕?
弘治帝看似平淡的问话中,其中含义自也不问可知了。
杜甫笑了笑,恭声道:“陛下说的是,不过几位王爷和小殿下们大都挺好的,很是感恩陛下之情。要说个别有些闹腾的,大抵只是听说了那位蒙古公主殿下似已心有所属,故而不忿闹些情绪也是有的。说起来也只是如孩子们为了争个高低上下的,借此因着父母的目光罢了。陛下乃是君父,可不正就是那父母的角儿吗。”
弘治听的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踱了几步,指着杜甫笑骂道:“你这老货,偏弄些假模假式来哄朕开心。”
杜甫弯着腰,只是陪着笑不语。
弘治又踱了几步,最后在窗前站定了,默然片刻,忽然伸手将窗户推开。
此时正值三月,若在江南,已然是草长莺飞之境。而在这京都北地,却仍带着几分残冬的凛冽。便在窗户乍一推开之后,一股冷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动着站在窗口的弘治帝发丝一阵飞舞。
杜甫赶忙从旁拿起件金丝绒氅,快步走过来给他披上。轻声劝道:“陛下,时节还凉,莫要受了寒才好。”
弘治眼中闪过一抹暖意,点点头将大氅拢了拢,轻叹口气,低沉的道:“大伴,这些年也是累了你了。”
语气有些萧瑟,亦有些喟叹。
杜甫眼中闪过极浓烈的情绪,但却强自忍着咽了回去。摇头笑道:“老奴能伺候陛下,不知是几辈子休来的福气,哪有什么累的话?这宫里宫外的,不知多少人羡慕老奴的福分呢。”
弘治帝欣慰的拍拍他肩膀,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以他帝王之尊,能对身边一个太监如此赞誉,已是其他君王从不曾有的恩赐了。也便是他这个以仁孝著称、比之历代帝王都重情义的皇帝,才会偶尔露出这么一面。但要是再多说了,便是真的失了身份了。
“蒙古公主一事,朕与那小王子既有约定,不宜太过强硬干涉。究竟谁最后能抱得美人归,却要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既然人家姑娘自己心有所属,便各凭手段就是,却也不必依仗什么身份家世的,没的弱了我朱氏之名。回头你将朕的意思,一字不差的转达给他们。告诉他们,我朱氏先祖承天顺意,得以微末而起,横扫**,一统宇内,此何其雄壮斯哉!后辈子孙若只是仗着祖上功绩才能让一女子屈服,真不配为朱氏子孙。望他们好自为之,莫要丢了朕的脸面!”
他淡淡然的说着,语气平仄无波,却满含着不可抗拒之意。杜甫心下明晰,这分明是皇帝又一次变相的出手帮了那苏讷言一把。有了皇帝这个吩咐,那些个藩王世子们,哪还敢再以身份去压制苏默?无形中,便让苏默有了和王爷世子们抗衡的本钱了。
如此看来,那位苏副使这次又小胜一筹,将原本在这件事儿上极为被动的局面,终于扭转过来。
想来那些个王爷世子们,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定要重新考虑对苏默的态度了。便如前些日子鲁王世子朱阳铸那样的事儿,必然不会再出现。
而且,怕是要不少人肯定会以为,这乃是苏默简在帝心,圣宠无极的表现。只是唯有杜甫知道,皇帝之所以忽然下了这么一道旨意,其中固然有偏帮苏默之意,但真实的原因,却是对此次事件被有些人蒙蔽之怒的一击强力反击。
朝中现在有些人真的是有些忘乎所以了,他们整日介口中喊着国家社稷,却单单忘了,君就是君,臣就是臣。梦想以下克上,操纵皇权,倾覆之祸不远矣!
这般想着,面上却绝不露出丝毫半分,只是一如既往的恭敬应着。待要回身去安排小太监传旨,却又听弘治帝忽然道:“另外使人去传谕苏默,让他后日入宫觐见。朕,很想听听此次和蒙古的契约,他究竟有个什么说法。”
杜甫一惊,猛地抬头看向窗边。陛下终于要召见他了吗?君臣俩几番隔空交手,看来那小子已然通过了考验,终于让陛下下定决心了啊。
隐隐间,杜甫忽然似看到一颗星辰的崛起,夺目璀璨,光耀长空,再也无人能将其阻碍。
第726章: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什么买卖?唔,来来,近前些。”看着满面求知欲的二张兄弟,苏默笑眯眯的招招手。
先前在会所里的一番会晤,虽然大致确定下来各家的投入和参与,但苏默却始终不肯稍露口风,这让宁王大为不满不说,二张兄弟也是抓耳挠腮,心中痒痒的不行不行的。
这俩货脸皮厚,完全不在乎什么国舅爷的身份,便涎着脸一直跟在苏默后面追问。若是今个儿不能得到个信儿,怕是晚上觉都要睡不踏实了。
而相比他俩人,宁王却显得气度恢弘的多,虽然心下不满,但是临走之时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甚至之前几次三番的怒火,都没在脸上显露出来。
当然,没人知道的是,宁王在一出了会所大门后,脸色便瞬即阴沉下来。这让许多人家里安排在附近的探子都看的清清楚楚,很快宁王与苏默见面不渝的传闻,便飞快的传遍了京城。
苏默对此毫不在意。别说他没看到宁王当面甩脸子,就算看到了,也最多不过一笑了之。宁王那些个小算盘,或许能迷惑的旁人,却又哪里能瞒得过他?说起来,有着后世金手指的他,甚至可能比宁王自己都要了解自己。
所以,苏默现在表示毫无压力。只是被二张兄弟两个夯货一直这么跟着,也真是有些烦了。
“哦哦,好好,你说你说。”听到苏默让二人近前,张鹤龄和张延龄二人互相对望一眼,不由的都是大喜,忙不迭的凑了过来。
苏默左右看看,脸上满是谨慎小心之色,低声道:“二位国舅爷,此事关系重大,你们能保证守住秘密,无论是谁,一个字都不往外泄露吗?”
两兄弟一阵的兴奋,毫不犹豫的拍着胸脯,齐声道:“讷言放心,京中谁个不知,咱们兄弟最是能守口如瓶,信守承诺了。别说一个字,便是半个字儿都不带外泄的。”
苏默欣慰的点点头,旋即又再凑近了些,郑重的道:“好,我信得过二位国舅爷。那么,我也能!”说罢,很是凝重的拍拍二人肩膀,又再重重的点点头,随即转身扬长而去。
张鹤龄和张延龄满脸迷茫,呆呆的站在原地半响没回过神来。直到老半天后,张延龄一脸纠结的看向张鹤龄:“老大,你听明白了吗?他究竟说的什么买卖?”
张鹤龄张了张嘴,却半天没说出话来。明白了吗?明白个屁啊!这孙子咋就那么损呢?不说就不说,何必装腔作势一番,那他们兄弟做谑?这王八蛋……。
好吧,老大终归是老大,张鹤龄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兄弟俩这分明又是被耍了嘛。
偏偏旁边张延龄还没反应过来,眼见自家兄长呆愣片刻后,脸色便变幻不定的迟迟不说话,不由的焦躁了起来,又一次开口催问:“到底是啥啊?你倒是说句话啊。我跟你说,你别想自个儿装着明白,撇开我吃独食儿,想也别想!股份可是咱两个的,咱两个的!”
张鹤龄脸黑的锅底似的,狠狠的瞪了这个傻兄弟一眼,怒道:“啥啥啥,你特么就是傻憨!吃你大爷的独食,那小王八蛋屁都没说,你让老子说什么!”
张鹤龄恨恨的骂着,袖子一甩转身就走。自家这个老二,完全就尼玛是个草包啊。不,连草包都不算,是棒槌!大棒槌!
张延龄冷不丁被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完全没反过神来。直到见张鹤龄走出老远了,这才猛省。当即甩开大步追了上去,边追边大怒道:“你特么什么意思?凭什么又来骂我?我跟你说张鹤龄,你休想瞒我,休想!今个儿你不跟我说清楚,我跟你没完!没完……唉,你等会儿我的……”
他在后面跳着脚的叫骂,前面张鹤龄臊的啊,也顾不得搭理他,以袖遮面,脚下疾走如风,哪肯片刻停留。
大街上,兄弟二人一跑一追,伴随着张延龄一连串的大呼小叫,很快便远去不见了踪影。
这边厢,街角处转出苏默几个,目送着兄弟二人远去的背影,俱都哈哈大笑起来。
徐鹏举捂着肚子笑的直打跌,“哈哈哈,这两个二货,真真笑死爷了。这可不就是老大说的二货吗?哈哈哈,乐死我了,乐死我了……”
旁边张悦也是抿着嘴乐,听到徐鹏举的话后却斜睨着眼瞅他。上上下下的,一眼又一眼。
徐鹏举笑着笑着察觉不对劲儿,笑声戛然而止,疑惑的回眼看他,“张小娘,你看个甚?”
张悦也不恼,继续看他。直到徐鹏举被看得面色涨红,有些抓狂的迹象了,这才摇摇头叹道:“元帅,我一直以来觉得吧,以你的资质,这个世上很难有能跟你相颉颃的人了。今个儿我终于知道自己错了,其实你并不孤独,还是能找到同类的啊。”
徐鹏举眨巴眨巴眼睛,皱起眉头苦思,“你……不是,你什么意思啊?把话说明白了行不?我怎么听着那么不对劲儿呢?”
张悦脸色一端,正容道:“我在向你认错,为往日的错怪你而道歉呢。请你务必接受!嗯,一定要接受啊。”
徐鹏举砸吧砸吧嘴儿,有些不确定的看看他,试探道:“你……你认真的?”
张悦毫不犹豫的点头。
徐鹏举就微微得意起来,头慢慢的昂起来了,腰板儿也挺起来了,下巴有向四十五度角的位置偏移,“咳咳,那什么,罢了罢了,都是自家兄弟……嗯,好吧,你这么诚心诚意的,爷,呃,我就勉为其难接受了。嗯,接受了。哇哈哈哈……”
徐小公爷心花这个怒放啊。曾几何时,曾几何时啊,自个儿跟这帮孙子面前,从来就被欺负的不要不要的,哪有今日这般扬眉吐气过?
张悦欸,京中堂堂顶阶公子的存在,今个儿终于向自己低头了、认错了。哈,这简直了,嗯嗯,太美好了,太不敢置信了。心情很美丽啊,必须要得意一下下……。
抻着点?不行,实在忍不住哇。你能体会一个长久被压迫的人,忽然一朝翻身的赶脚吗?完全忍不住好嘛。
苏默在旁默默的看着,叹着气拍拍额头,这叫一个无语啊。智商啊,要不怎么说智商是硬伤呢。只是这终归是自个儿的小弟啊,这样被愚弄,似乎他这个做老大的脸上也不好看啊。算了,还是提点提点他吧,苏老师如是想着。
“那个,咳咳,鹏举啊。”苏老师很是纠结的拍拍仍在狂笑的某人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唤道。
嘎,徐鹏举愕然转过头来,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苏默嘴角抽了抽,眼神先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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