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宸濠目光闪动,拍掌大笑。霍然起身道:“好,好一个听其言观其行。养正所谋,正合孤王之意。如此,你我不妨现在就去会那苏默一会,且好好听一听其言,察一察其行。”
刘养正也赶忙起身,讶然道:“王爷现在便要去?会不会太急了点。这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今日此事,咱们便在当场吗。那……”
朱宸濠轻轻撇撇嘴,嘿然道:“既然定下了章程,及早不及晚。至于急不急的,你当那小子真不知道咱们就在这儿吗?嘿!那小子,却是有些不简单呢。”
他冷然哼了一声,想到之前那一抹忽如横空而至的目光,眼底不由一抹忌惮之色一闪而逝。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苏默那一眼绝不是无意识的巧合,而是真真的发现了自己。他犹记得,当时那一瞥之间,对方目光中的戏谑之意。
“不必说了,咱们这便去会他一会,正好也看看他弄出的这个所在,究竟是什么玩意儿。装神弄鬼的!”他暗暗的用力一握拳,有些悻悻的说道。
不怨十王弟对这小子气恼如斯,便是换成他,不也是如此吗?一个幸进的平民小子,对上他们这些天潢贵胄,竟毫无半分敬畏不说,还敢带着戏谑挑衅之意,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两人下的楼来,也不骑马,就那么安步当车朝着名人会所而去。身后自有几个侍卫从附近走出,团团护住,紧跟而行。其中一个太监服饰的小监,倒腾着小步紧行几步,小心的跟在身后,却正是当日钱宁的好友,原内务府大太监李广的随身小太监忠儿。
适才朱宸濠高倨楼头,与刘养正言谈之间都是些隐秘之事,自然不会让下人们跟在身边。忠儿便与一干侍卫都留在楼下,直到此时才跟了出来。
几人一路行来,并不遮掩。早有人瞅见,一路往里跑着向苏默禀报。
苏默正指点着孙四海几个细节之处,将自己的理念给他阐述明白。听到下人禀报,不由咧嘴一笑,转头对张悦几个笑道:“鱼儿上钩了,且随为兄一起去起竿吧。”
众人皆笑,徐鹏举摩拳擦掌,兴奋道:“好极好极,小爷便早看这朱宸濠不顺眼了。整日介一副假模假样的,背地后不知如何男盗女娼,甚是让人倒胃口。今番终是落了小爷手里,定要整治一番才是。”
张悦在旁听的发笑,调侃道:“徐元帅如此憎恨宁王,怕不是往日受了他不少气吧。我听闻那草包之语,最早便是出自这位宁王殿下之口,不知可对?”
徐鹏举脸色一僵,随即便恨恨的怒目相视,叫道:“悦哥儿,你是想打架吗?”
张悦哈的一声,一侧身将徐光祚让出来,点头道:“甚好甚好,便放马过来。”
徐鹏举脸儿都绿了,瞅瞅冷着一副面孔的徐光祚,又再看看满脸坏笑的张悦,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最终转头看向苏默,哭丧着脸叫道:“老大,老大啊,你瞅瞅他们,这般当着你的面儿欺负小弟,那岂不是当面剥你的面皮?你便真忍得下?”
苏默就叹口气,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的道:“鹏举,男儿当自强。去吧,老大我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嗯,精神上全力支持你。”
说罢,又再转头对张悦和徐光祚二人正色道:“都是自家兄弟,要有分寸。记住,别打脸。”说完,又再拍拍徐鹏举肩头,转身溜溜达达去了。
徐鹏举傻眼,看看满眼放光,一脸坏笑逼过来的张悦二人,蓦的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撒腿就往苏默追去,一边哭嚎道:“老大,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可是你最最忠心的小弟啊……。”
旁边胖爷、石悦、楚玉山等人顿时忍俊不住,齐齐大笑起来。看向前面自家少爷的背影,都是心中一阵温馨。少爷便是有着一股不同常人的气质,所有跟着他久了的人,都在不知不觉中被他潜移默化着。
便如面前这几个国公世子,往日里哪一个不是眼高于顶的?在和自家少爷结识之前,又谁能知道,他们竟也有如今日这般随性嬉闹的一幕?倒是像那死去的李兆先,还有今日那个华龙的样子,才是这些个贵公子的常态。
一帮人嘻嘻哈哈往外走去,落在众人身后的二张兄弟相互对视一眼,都有种怪异的感觉升起。只觉得在这个圈子里,自己二人完全被颠覆了认知。
只是更让二人无所适从的是,两人偏偏对这种改变有些莫名的悸动。不知其始,不知期终,便似早已遗忘了不知多久的,唯有在久远的记忆中,姊姊尚未嫁入宫中时那段日子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如此陌生,而又如此熟悉,还带着淡淡的感动和温馨。很好,很好……。
第720章:初见宁王()
苏默这还是第一次和朱宸濠见面,一见之下,不由微微一鄂。x23u更新最快
要说他以前对这位宁王的认识,大多都是来自于后世的影视小说之中。
记得好几本小说中对这个宁王的描述,都是粗鄙低俗,给人的印象便是一个妥妥的纨绔;
再要么就是如那部经典的唐伯虎点秋香中的形象,一个粗豪嚣张的莽夫。
但是这会儿一见之下,却是完全颠覆了以上的认识。这位鼎鼎大名的宁王,不但和粗豪粗鄙什么的半分关系都扯不上,甚至连所谓的嚣张也看不出一点儿痕迹。
在双方相互见礼之际,朱宸濠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倒是像极了一个饱读诗书的文人。让人一见之下,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所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不外如是。
老朱家的种儿会这么好?记得朱元璋那货整个一张大驴脸的吧,还满脸麻子来着。咋就能有这么俊俏的子孙?呀,该不会是不是亲生的吧。抽奖抽来的?要么就是充话费送的?
苏默面上含笑应付着,眼珠子却叽里咕噜的转着,要是朱宸濠知道了这货此刻心里的想法,怕是能活活掐死他。这尼玛跟人家头回见面,就先yy人家是不是亲生的,这份奇葩也真是没谁了。
两方主要人物相互见过了,下面自然是一帮子二三号配角登场了。除了徐鹏举吊着膀子歪着头,一副吊儿郎当阴阳怪气的模样外,旁人到都是中规中矩的。
二张兄弟只是随意点点头,他们本就和宁王先是一路的,只不过后来被苏默用银弹生生砸到己方阵营里来了。现在两边见了面,自然也不会有多么亲热。
要不是听着苏默又喊出有一笔大买卖,还号称千百倍之利的号子,二张早已先走人了。
这无关正义与邪恶,而是稍有点羞耻心的人,都会对背叛者这个名头不得劲儿。
徐光祚倒仍是一副高冷范儿,抱着剑一言不发,却紧紧跟在苏默身后亦步亦趋。
朱宸濠看的眉头挑动,心中微微吃惊。他还真是没想到,定国公家里的这位世子,竟如此硬挺苏默。不是说这苏默背后的人是英国公吗?而所谓定国公也好,远在南京的魏国公也罢,都不过是看在英国公的面子上做个姿态罢了。
但是今日所见,显然传闻与事实截然不符。看来自己的情报还是不够细致啊。
他这么想着,以目示意刘养正。刘养正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二人这么一对眼色,苏默也注意到了他身边的这个文士。笑着抱抱拳道:“不知这位是……。”
朱宸濠哦了一声,做恍悟状,笑道:“看我,这与苏兄初次相见实在是太过兴奋,竟忘了给诸位介绍了。这位乃是我的好友,江西才俊、庐陵刘养正是也。”
苏默就眼神波动了下,这个朱宸濠果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只一个简单的介绍,还不忘了收买人心。以他王爷的身份,竟称一个下属为朋友,单这份殊荣,怕就要让刘养正死心塌地了吧。
他可是记得,历史上,这位刘养正正是宁王的头号谋主。几乎所有的谋划都是出自此人之手,可见其人受宁王多么的看重了。
苏默却是不知道,刘养正固然是宁王身边不可或缺的谋士,但要说真正的谋主,却还有一位若虚先生呢。只不过那位若虚先生现在仍有官位在身,实在不宜暴露在众人面前,这才只显露出刘养正来。
果然,刘养正在听了宁王的介绍后,脸上显而易见的闪过一抹红晕,躬身抱拳跟众人见礼,谦逊道:“正不过多读了几本书,哪敢称什么才俊,全是王爷不吝鄙薄,赏识拔擢而已。若真个论起才子,此处还有谁能比苏公子更能当得?前有词、曲、谱、画四绝称世,后有慷慨歌燕市,不负少年头的绝唱,燕市公子的大名,如今早已传遍中原,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这番盛赞一出,张悦等人都是大为受用、与有荣焉,便是高冷的徐光祚都瞟了他一眼,目光略带温和。
徐鹏举更是大咧咧上前拍拍他肩膀,点头道:“你这人倒是肯说实话,不错不错。就是可惜了,咋就跟了这么个人呢?我跟你说啊,你这个主子最是阴险,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你趁早离了他的好。”
好吧,这货就是一棒槌,发起性儿来哪管什么当面不当面的。一番话毫不遮掩的就扔了出来,众人不由的都是面面相觑。
刘养正心中恚怒,却又不好发作。当下面色微冷,微微侧身避开他的手,却把目光看向苏默。那意思,你家的兄弟你就不管管?这有些太过分了吧。
苏默仰天打个哈哈,上前把徐鹏举扒拉到身后,自个儿却一把搂住刘养正的肩膀,笑嘻嘻的道:“崩理那货,就是一直肠子,从不会拐弯。哈,这个不重要,快跟我说说,你刚才说的,如今天下都知道了我的名头,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刘养正目瞪口呆,愕然的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说话了。大哥,咱现在说的是这事儿吗?重点,重点啊!这咋的一张口就歪楼呢?
还有,我和你有这么熟吗?咋赶脚你好像是我失散多年的兄弟似的?
刘养正有点懵圈,懵圈的同时也不由的苦笑。这尼玛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这特么都什么毛病啊,俩大男人家的,上来就勾肩搭背的,隔不膈应啊。
刘养正这个别扭啊,甚至连刚才的恼怒都忘了。身子不得劲儿的微微挣动着,想要挣出搂抱,却是挣了半天也没挣脱。
尼玛,这姓苏的看着瘦瘦弱弱的,咋这么大的劲儿呢……我去,哥,你是我哥,亲哥好吧,你能放开手吗?俺不搞基的……
刘养正满脸通红,都快哭了。
朱宸濠微微蹙眉,看着这一幕暗暗寻思。这是算是隐晦的向自己传达什么信息吗?还是说,表示他其实根本就不在乎我这个王爷的名爵?
有意思,倒是要看看,你究竟还有什么手段。若是想就此糊弄过去,那却是想都别想。那桩千百倍之利的大生意要是不存在,或者不让自个儿满意了,那便让你看看,一个王爷的怒火会有多恐怖。
至于说徐鹏举的废话,朱宸濠压根就没放在心上。一个草包而已,若不是顶着个魏国公世子的头衔,甚至连让他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巨龙会在意蚂蚁的叫嚣吗?在朱宸濠眼中,徐鹏举甚至连只蚂蚁都算不上。
“苏公子这不是待客之道吧,就不打算请我等进去坐坐?这一大头午沸沸扬扬的,说起来本王真是有些口渴了,还要向苏公子讨杯茶喝呢。”
心中盘算着,朱宸濠也不去管刘养正求助的眼神,抬手抱抱拳,淡淡的冲苏默说道。只是这次自称,却从我变成了本王,隐隐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苏默哈的一声,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一拍脑门,懊恼道:“看我看我,这跟王爷初次相见给兴奋成什么了,都忘了这茬儿了。”
朱宸濠脸颊就微微抽搐了下,这话儿可不是刚才他拿来搪塞的借口?这会儿却给这小子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此人性子睚眦必报,却是丁点儿亏也不肯吃啊。
这般想着,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微微一笑,摆手道:“无妨,看来苏公子与本王,倒是一类人啊。”
这话说的似是大有深意,但也可看成是一句场面话,并没有毛病。然而让朱宸濠想不到的是,苏默在听了这句话后,却忽的脸色一变,猛地身子顿住,正色道:“此言差矣,王爷,苏某可万万不敢苟同。在下与王爷,完完全全就是两类人,根本无丝毫类比性。”
宁王一鄂,脸色当场就有些不好看了。这已形如当场打脸了,哪有这样的?还讲不讲究点含蓄婉转了?便是敌对双方,不到了图穷匕见的最后一刻,也不会这么直剥其面吧。
而且,好歹自己也是个王爷啊。打从见面起,对着你一个区区平民都是有礼有节的,亏你还号称读书人,怎的如此粗鄙不堪?真真是有辱斯文!
朱宸濠这一刻心里跟吃了个苍蝇般难受,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要说当场翻脸吧,那实在是有**份了;可要是没表示的话,这尼玛又实在太气人了,完全不能忍啊。
而且偏偏这家伙手里还有着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若是就此翻脸的话,再想弄到手却不知要费多少手段。咦,不对!莫不是这家伙就是看透了这点,特意来试探我的?
这么想着,猛抬头看向苏默,果然见苏默嘴角微微勾起,一双贼眼亮闪闪的盯着自己,眼中大有狡黠之意。
朱宸濠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就觉的一股气直冲脑门。特么的,这小子好阴险,居然如此诡诈!
他脑门上青筋崩起,先前的做作再也难以为继,目中似有火焰跳动,拢在袖中的双手,已是不知不觉猛攥了起来。
“苏公子,有道是君子绝交尚不出恶声。更何况我家王爷礼贤下士、亲身上门拜访,并无半分失礼之处,何以苏公子这般无礼?请恕养正不敢认同!”
旁边及时的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却是刘养正终于回过神来,眼见情势不对,当即慨然挺身而出,为主子张目。
场中众人一时尽皆寂寂,气氛陡然直转急下,变得僵硬起来。
苏默却是忽的展颜一笑,张口一句话说出来,顿时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好悬没一头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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