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哪里来的兵马?好个奸诈的小贼,竟敢如此算计我……”
他在马上连晃了几晃,若不是左右唬的赶紧扶住,怕是又要栽下马去。到了此时,他哪里还不知道自己中了苏默的诡计了?前面的正面迎击,之后的驱兽恐吓,还有这半日片刻不停的奔逃,莫不都是为了激怒自己,以便引得自己不惜疲惫来追,直到落到这个早已布好的陷阱之中。
而最开始那形同戏谑般的二人冲阵,也并不是单纯的拖延自己追击的速度,而是为了保证这边布置伏兵留出更充裕的时间。
最让济农接受不了的是,对方竟然能算透自己的心思,确定自己即便是人困马乏、天色已晚了也要追过来的决定。而更恐怖的是,便是这追到此地的时间和时机,怕也是对方刻意为之,早早算定的结果。
先是以两骑冲阵,看似挑衅的举动以慢己心,让自己生出轻视之意;随后一路引自己绕圈消耗己方体力士气,使得进入预定战场后,彻底成为疲军。
再接着,借助天色昏暗、不辩情形的机会,用根本没什么实用的火炮轰击,终使得本就疲惫不堪的己方军队混乱,并因天色原因指挥不灵,这才最后放出最终杀着,伏兵一举而发,形成必杀一击。
这其中,地理环境、天时运转、人心所思、士气因素,莫不环环相扣。算计至此,里面涉及的谋划之细腻、运用之老道狠辣,简直让济农细思恐极、自愧不如。
绝望的眼神落寞的在完全看不清的战场上扫视了一圈,济农最终长叹一声,微微闭了闭眼,哑着嗓子颤声道:“吹号,收兵,咱们……撤!”
众蒙古兵早吓破了胆想走了,此时终于听到主上撤退的命令,当即如闻轮音。很快,苍凉的牛角声响彻了起来。
矮山上,苏默神情一动,转头看向魏壹魏四,眸中似有火焰跳动:“二位哥哥,报仇雪恨,正此时矣!”
第535章:追杀与被追杀()
安宁了一个冬季的草原上,被突如其来而又莫名其妙的两场大战,彻底打破了平静。消息随着弘治十二年初春的风声,很快引起各方势力的关注。
这其中最让人震惊的,是据说那位曾经失踪的大明钦差副使忽然又出现了。而且一出现就疯了般的向蒙古二王子发起了攻击,追的二王子济农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
而第二件事儿则是让人感到诡异了,说是蒙古大王子图鲁博罗特,忽然也向罗刹人的南方军团发动了总攻,并一举将南方军团击溃。
但之所以说诡异两个字,却是因为大胜之后,不知为何却毫无半分胜者气象,反倒如同被人追杀似的,在大草原上狼奔豕突,可偏偏气身后并未发现任何人踪迹。这大王子莫非是发了癔症?
博罗特若是知道自己被人当做发了病,怕是定要一口老血喷出去。王八蛋才发癔症呢,你全家都发癔症!郁闷个天的,自己这是遭了什么孽,竟被一群可怕的蚊子追的满世界跑?
没错,在外界看来极为诡异的溃败,确确实实是因为有追着他不放的。只不过这个追击者不是人,而是乌压压铺天盖地的一大群蚊子:草原大黄蚊。
身为草原人,博罗特比任何人都了解这种蚊子的可怖之处。但更因为了解,才更加不解。蚊子这种东西,哪怕个头再大,再有百般厉害,但寒冷却是其天敌。
气温一降,万物肃杀,任你再如何厉害的蚊虫,便都要冻毙死去,这本是天道平衡的规则。否则以大黄蚊这种厉害属性,再凭借那庞大的种群,世上哪还有其他种群的生存之地。
可如今他遇上的这种大黄蚊,竟不惧酷寒不说,反倒似乎比之盛夏之时最巅峰的状态更加厉害三分,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诡异了。
想想当日自己指挥近五万大军,挥斥方遒,一声令下,攻城拔寨,那是何等威风煞气。却不料情况陡转之下,竟落到今日这般下场,真真让博罗特怎么也想不通。
那日他排兵布阵完毕,其实并未站到便宜。伊诺侯爵不愧为莫斯科公国的老牌悍将,若不是实在众寡悬殊,当日胜负实是未尝可知。
博罗特全心防备身后,并特意安排了战力最雄厚的科尔沁部两万大军,但却没想到,真正的打击根本就没从后方发起,而是来自于两侧。
博罗特得到的消息没错,伊诺侯爵手中的兵力却是一万左右。当日挡在正面的五千火枪兵外,剩下的五千人却并不像他认为的那样,都是哥萨克骑兵,而是步卒。
伊诺侯爵倒是想要骑兵来着,但是在将大军一分为五分驻四方后,为了遏制鞑靼人这种天生马背上的民族,他自然要有所针对。故而,百分之九十的骑兵,都被他分置在各营之中。
尤其是南大营,更是将一半的骑兵安置在那儿。因为那边不单单是要防备亦思马因的骑兵,更要防备亦思马因身后的大食人。与鞑靼人相比,大食人拥有更强大的国力和更神骏的战马。
虽说以当时情形来说,大食人正和更北方的土耳其公国对峙,应该没有余力东来,但为将者绝不会疏忽任何一点可能。所以伊诺侯爵的安排也就在题中之意了。
所以,当日伊诺侯爵手中剩余的五千兵中,只有可怜的千骑罢了。那么以这千骑和四千步卒对上五万蒙古铁骑,结果根本不用问,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可若是那四千步卒,不是正规意义的步卒呢?
伊诺侯爵身为莫斯科公国的著名将领,当然比任何人都清醒。他知道以步对骑不会有半分胜算。所以他动念之下,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安排:四千步卒全部转化为火炮兵。
四千火炮兵仍是步卒,但火炮兵这种步卒兵种,其所能发挥的威力,却远远不是普通步卒能比拟的了。前提是,要有足够的火炮弹药来支撑。
恰巧的是,做为整个罗斯南方军团的主营,物资正是其存储最丰富的所在。换言之,就是说火炮也好弹药也罢,管够儿。
这下热闹了,笨重的火炮兵当然不可能去玩什么远飙敌后,袭扰破敌的计策了。他们只能提前布置,选定合适的阵地,用最大的火力给敌人以正面打击。这个合适的阵地,便被伊诺侯爵选在了两侧。
整整四千火炮,每侧各有两千。这个时代,如此大规模的火炮运用简直骇人听闻。别说这种规模了,便是后世一战二战之时,这种规模的炮阵也基本没有。
所谓量变引发质变,伊诺侯爵被逼上梁山般的疯狂一击,终于在大战开始显示出了可怕的威力。
博罗特布置在两侧的察罕、巴彦二部,还不等策马冲起速度来,便在铺天盖地的弹丸打击下一溃千里。
而这种近乎于疯狂的重击,很快又从两翼延伸到了中军。做为主力攻坚的博罗特本部,顿时间也是死伤惨重,哀嚎遍野。
若是这种打击能持续下去,不用多,只要能多上半个小时,伊诺侯爵的这次绝地反击,便能锁定胜局,从此创造出一个引领时代的战争神话。
然而,所谓世事无常,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伊诺侯爵惊才绝艳的大规模跑群应用,虽然取得了从所未有的辉煌战绩,但却正因为规模实在太大,哪怕是本营中的存储再如何丰厚,也实在支撑不住四千门火炮持续的轰击。
作为*的*还有,但是弹丸却在这种疯狂的发射下告罄了。此时的弹丸可是实心铁弹啊,那一枚弹丸的重量便足足有五六斤。以此时的运力,能支撑四千门火炮如此密集的轰击这么多时间,已然是因为数次的运力所致了,再多那是绝无可能的。
如此,又加上后军的科尔沁部在发觉情势不对时,第一时间掉头赶来增援,终于使得这场充满着奇迹的战役最终改变了结局。
伊诺侯爵纵然满心不甘,却也只得黯然而退。莫斯科公国这一次的南侵试探之举,从而宣告终结。
被揍的太疼了,终于挨到了胜利的博罗特怒发欲狂,发誓要让罗刹人片甲不回,以至于丝毫不顾及后面大军是否能跟上,便带头衔尾直追下去。
其实也不必他等什么了,作为两翼的巴彦、察罕二部早已在开始就被打残了,第一时间就退出了战场。
而之后的科尔沁部本就满心不情愿来打这场战斗,全是看在别吉图鲁勒图的份上。如今既然已经帮着博罗特赢下了战役,而别吉又恰好在自己的阵中,所以科尔沁部主将在慢悠悠的打扫完战场后,便以追不上大台吉为由,说服了图鲁勒图一起折返。
图鲁勒图大半心思都系在离去的苏默身上,此时见已经帮大哥赢了,正好可以往回找找看,期望能找到情郎,便也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
这么一来,蒙古的这次四部出击,在胜利之后,便唯有博罗特本部还在继续战斗,其他几部则都陆陆续续退出战场,一路返回王庭而去。
只是这期间,谁都没发现,混乱之中,作为和图鲁勒图一起的这帮子贵族二代中,阿鲁尔不见了……
博罗特还在继续追击,他本就是狂傲的性子,这次虽然赢了,但是亏却也真的是吃大了。这让他暴怒之下,彻底激发了性儿,除了想追上去杀人发泄外,什么也顾不上了。
追击从下午一直持续到晚上,直把伊诺侯爵追的盔歪甲斜,接连忍痛留下数次的断尾求生后,才堪堪摆脱掉追兵。
博罗特也追的只剩下吐着舌头喘气儿了。这一通狂追不舍,等到停下后一查点,才发现跟在他身边的不过千余骑了。其余大半人马,都在追击的路途中或战死或因体力不支而掉队。
博罗特下令安营扎寨休整了一晚,到第二天早上,又陆陆续续收拢了数百赶上来的人马,其余的则彻底失去了联系。
带着这一千多骑兵,又继续盲目的追了一段路,见始终不见罗刹人的踪影,博罗特这才恨恨不已的下令收兵返回。然而直到此刻,他才察觉,这一日一夜的追击后,他们早已偏离了方向,自己都不知道身在何方了。
别以为身为蒙古人就可以在草原上不迷路。草原之大,比之沧海的浩瀚也差相仿佛了。在四下毫无参照物,放眼全是一个模样的情形下,生在草原长在草原的蒙古人同样会迷失方向。
但蒙古人终归是蒙古人,总是要比草原外的人占些便宜。在大致的分辨了一番后,队伍终于选定了一个方向开拔。按照这个方向行军,估计便算有所偏差,但最多两天后便能到达一些熟悉的地方,也就能最终找到正确的方向了。
说是这么说,但还是那句话了:世事难料。若是真的没有意外,博罗特等人的这种决定确实是正确的。但他们却万万想不到,这种看似正确的决定,却让他们彻底陷入了无尽的恐惧。
预估的两天行程还不等走到一半,便突然遭遇了那种变异了的可怕大黄蚊群。
他们也绝不想到,这些恐怖的变异蚊子,前不久刚刚吃过人类的大亏,对于人类可谓深恶痛绝。此刻忽然相遇,顿时便是不死不休的疯狂攻击起来。
这群大黄蚊不是别个,正是前些时被伊诺侯爵费了好大劲才驱逐的那群。伊诺侯爵战胜了变异大黄蚊,而此刻,大黄蚊却在不死不休的追杀战胜了侯爵的博罗特,世事之奇,莫过于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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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6章:左右为难()
后世一说起大草原,每个人脑海中都会不约而同的想起一句诗:风吹草地见牛羊。相配套的自然是天高朗阔、一望无际的葱翠之海。
然而这完全是个误区,真正的草原并不是那么美丽,至少在很大一部分不是。
真实的情况是,绝大多数的地表都只有浅浅一层的斑驳草皮,疏疏落落的显露着砂石和黄土。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季,这种情况更是严重。远看还好一些,但是只要凑近去看,简直如同人生了个癞痢头一般难看。
这也是游牧民族为什么总是在不断的迁移,每每提起都是说逐水草而居的原因。其中一个“逐”字,道尽了其中真意。
而所谓水草丰美之地,往往都是修养积蓄很久才会出现。或东边或南边,仰仗着古时人口远不如后世那恐怖的数量,总算是让大自然能得以恢复。
而能得享这种最好水草地的,却都是实力最强大的部族。这也便就形成了草原上部落依附的格局原因。正如蒙古王庭这里,从和林往东,一直延绵到忽而忽失温一带,向来便作为蒙古汗王驻跸之处。
哪怕是在初春,乍暖还寒的时节,蒙古王庭所拥有的草场也依然能从浮雪下,显露那丰腴甘美的嫩草,使得附近的牧民们欢歌赞叹,感谢长生天的恩赐。
尤其是近来老天爷难得的好心情,总是露出一副晴朗的笑脸,王庭附近的放牧人便也渐渐多了起来。
经过了一个冬季的猫冬,人们纷纷驱赶着捱过了寒冷,瘦的皮包骨的牛羊出来就食,放眼看去,羊群东一簇西一团的,如同天上的云朵落在了地上,倒也颇有几分“风吹草地见牛羊”的祥和气氛。
然而今日这种祥和,忽然在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中,被彻底踏碎了。
马蹄声来自一帮衣衫褴褛的骑士,个个都是浑身血迹狼狈,满面仓皇之色。奔过牧民们身边之际,完全不理会他们震惊的神色,一路直往王庭中央的金色大帐而去。
“长生天啊,这……这难道是要打仗了吗?”
“是谁?是谁让我蒙古勇士如此狼狈?苍狼的子孙怎么会落魄至此?”
“……唉,好日子看样又要到头了。”
牧民们纷纷议论着,青壮们摩拳擦掌,眼中满是狂热热切的神色。他们总是渴望着战争,渴望着建功立业,像他们的祖先那样,纵横四海,横扫八荒;
但是年纪大的老人们,却满脸沉重,唯有苦涩的叹息飘起。经历了岁月的沉积后,让他们更加看透生命的意义。他们不会像年轻人那样无知无畏,他们更清楚,在这个残酷的世上生存,是何等的艰难。
王帐一侧的一处土山上,一道火红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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