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档头一再声称来苏默府中捉贼,好吧,那不知王档头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呢?总不能您自己说自己是公差就是了,别人是贼那就是贼了。若是如此,岂不是人人都能做阁老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苏某年幼,言语或有不当之处,还望王档头大量海涵。”
一反刚才的插科打诨,苏默突然而来的正经,让包括张悦徐光祚在内的所有人都看的愣怔不已。
这尼玛见了鬼了啊。一个人能如此自然的变幻性格,就好似刚才满嘴疯话,完全不着调的是另外一个人,跟眼下的这人完全不相干似的。这得是个什么样的妖孽,才能做到这样呢?
众人不约而同的都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唯有胖子在一旁是心中满满的佩服。看见没,这才是仙人啊。这手腕,这转换,神了!咦,这是不是可以称作“神转换”呢?唔,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等有机会见到天机师叔问问,或许他老人家能更了解些。
胖子神神叨叨的碎碎念,没人去理会他。王义在短暂的失神后,回过神来深深的看了苏默一眼,随即伸手从腰间解下一块牌子,旁边有人双手接过,大步走到苏默身前递过来。
苏默面无表情的接过,在手里翻转着看了看,对着王义一扬,挑眉道:“王兄这是何意?”
王义皱皱眉,他是真的有些耐不住了。刚才来的那会儿,庄子里还是一片声的狗叫人喊的,这会儿却渐渐有平息下去的趋势,这种情况有两种结果。一是自己的人得手了后,已然凭借自身力量成功撤退了;二是自己手下无论任务得手没,都已经开始被人彻底收拾了。
但不论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自己都要进去亲眼看一看才行。这个苏默找各种借口拖延时间,显然是认为里面的情况更趋向第二种。既然如此,就更不能遂他的意。东厂的人是那么好抓的吗?怕是这小子打错了算盘了。
至于说苏默敢害了东厂番子的性命,王义觉得不大可能。除非苏默疯了,又或是个杀人狂,否则就绝不会不问青红皂白的乱杀一气。那样只能平白为自己树敌,非智者所为。
故而,在想清楚这些问题后,王义也沉住气了,淡淡一笑道:“苏公子认为王某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这大内御制的腰牌还说明不了问题,证明不了王某的身份?”
苏默面色不变,留意到王义的变化后,也是心中有数。正如王义猜想的那样,他正是在拖时间。为的就是尽可能的抓到进入庄子里的番子。
他也确实不可能随意杀人,不会平白去给自己找仇家。但这不表示他不能占据主动。
既然王义口口声声说是追贼,那么里面那些人在这一刻就是贼的身份。既然是贼,他当然可以顺理成章的教训一顿。只要不出人命,就算打你个生活不能自理,东厂也得忍下去。
这样做的目的一来是震慑,二来也是表明自己的强势。我虽然只是个无拳无勇的平民,但是要想招惹我之前,任何人都得好好酌量一番。
正因如此,才有了他一再的阻扰王义进入,一再的拖延时间。此时听王义如此问,只是撇嘴一笑,举手将那牌子又看了看,随手扔还给那个番子,淡然道:“王兄说笑了,苏默只是一介平民,哪里去认得什么大内御制这种高档东西?”
说到这儿,话头一顿,又道:“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王兄身份有问题,那么又有谁知,你不敢冒制一个?御制,呵呵,对于守法的百姓自是不可触碰的律法,但是对于贼人……”说着,他摇摇头,轻轻笑了两声,却是就此打住,不再多言。
言外之意,自是你一个贼人都敢冒充东厂了,再冒制个腰牌又有什么?
王义听的这个闷啊,可偏偏又没法反驳。按照苏默这种说法,就算他现在把皇帝拉过来给他证明,也可能被苏默说成皇帝也是假的。这郁闷个天的,难道真要撕破脸皮冲进去不成?这麻四儿献的狗屁计策,怎么就搞到如今这局面了?
王档头这会儿忽然开始有些后悔了。自个儿好好的查那楚蛇儿就是了,干吗要来招惹苏默这个疯子?这不是没事找事,凭空给自己找不自在嘛。
正自怨自艾的烦恼着,忽然远处传来阵阵响动。诧异之余,不由的转头看去,却见又是一队人马遥遥而来。目光在其中微微扫过,先是一喜,但随即又是阴沉下来。
第181章:内讧()
忽如其来的这队人,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苏默这边张悦几个一时没看出来来历,但是苏默却是猛不丁看到其中一个人,顿时心下一凛,暗暗提防起来。
那个人不是别个,正是武清县衙的差役李正。而在看到了李正后,再仔细一看,张横的身影也赫然入目。
李正、张横二人都是武清县的衙役,当时庞士言还在任上时,曾指派给苏默使唤,辅助苏默治灾事宜。
那段时间里,因着苏默仍是后世的性子,并无太多阶级概念,所以双方相处的极是融洽。平日里苏默对两人也都是几乎完全平等的看待,让李正、张横二人极是感激。
此时既然这二人都在,而且整个队伍还行进的整齐大方,不问可知,来的会是什么人了。
沈松,新任武清县令沈松沈大人。
可问题是,这个时间,这个关头,这位武清县的县令大人,为什么突然跑到自己这里来了?要说是庞士言,或许苏默还能勉强理解,但是换成沈松,除非苏默疯了,才会那么去想。
既然不是私谊,那就是公事了。公事竟然办到自个儿家门口上,又是在东厂出现的这个契机,苏默觉得有些意思了。
他眯着眼看了会,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示意胖子近前来。胖子倒是机灵,也装作无意间走了几步,在苏默身后站住,轻声道:“公子。”
苏默目光不动,轻声吐出三个字:“四海楼。”
胖子会意,悄没声息的从人群中闪到后面,又再闪动几下,已然没入黑暗之中,不见了踪迹。
苏默的意思他明白,今晚的事儿一再出现意外,那么留在城里的徐鹏举和唐伯虎、王泌等人就要注意了。毕竟有了眼下的意外,谁敢说那边就不会出现意外?
那边不单也是朋友,更有三个女孩子在,苏默极其的不放心。虽说徐鹏举身边有八健卒中的四个,但终归需要保护的人更多。为保险起见,派胖子这个高手过去护持着,更让人放心些。
而让胖子过去的另一个意思,也是通告一下几人,免得什么都不清楚一头撞回来,别人倒是不怕,就怕何莹那个奇葩妞儿再发疯,凭空生出什么事端来。
胖子走的无声无息,并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越来越近的沈松身上。
王义开始的欢喜,是想到他和沈松认识,更是一同乘船而来,算是他送来上任的。如此,自然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也免得和苏默因此撕破脸。
但是转念间又想到此次里面可都是自己的人,一旦被沈松看见,那可是丢人丢大了。
他身为东厂之人,不知经历了多少诡异伎俩,当初沈松虽然掩饰的极好的不屑和蔑视,如何能逃过他的眼神?如今却要在其面前自曝其短,这如何能让他开心起来。
而且,这个沈松忽然跑来这边究竟是为什么?这个问题他和苏默一样,都是疑问中带着警惕。毕竟今晚的事儿,可算得上隐秘,如果沈松真是为此而来,那至少说明了一件事儿,就是沈松在注意自己,甚至派人在盯着自己。
他为什么要盯着自己?一个区区中县的县令,竟然敢偷偷的盯梢自己这个东厂档头,此人身后又会是哪路神仙?
这一刻,王义想的比苏默要深的多。
无论王义和苏默怎么想,沈松终于还是到了近前。一抬四人小轿落下,轿帘一搭,沈松一身官服官帽,弓腰走出来。
搭眼在所有人身上一转,先是对着苏默点点头,接着便对张悦和徐光祚二人抱抱拳,朗声道:“武清县令沈松,见过二位小公爷。”
张悦微微一笑,也不往前站,只在原地抱拳回礼,笑道:“沈明府有心了。”
徐光祚却是斜眼睇了一眼,只略略点头,便不再理会。这孩子有病,那范儿都装到骨子里去了,实在让苏默看的无语。
和王义一样,沈松在京中沉寂了多年,自然也早听闻过这位定国公世子的性子,所以并不在意。
在二人示意过之后,这才转身看向王义,抱拳见礼道:“王档头,咱们又见面了。”
王义哼了一声,沉着脸不理他,却看向苏默道:“苏公子,如今总能证明王某的身份了吧。”
沈松眼中闪过一抹怒意,却很好的掩饰住,面上似乎毫不在意王义的无礼,只负手站在一旁,耐心的等苏默和王义先说。
苏默看看场中越来越热闹,心中忽然兴起个恶趣味。对王义点点头道:“王大人,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既然认识我们武清的明府大人,何以开始不说,偏要这个腰牌那个御制的来吓唬我?要知道我只个屁民而已,足不出武清一城,认识的最大的官儿也就是明府大人了,你费事八脚的一通,可不是全白费了嘛。看现在这样多好,有我们武清明府大人专程为您来一趟,一切问题迎刃而解,多简单的事儿。”
王义听的好悬没气的一口血喷出来。这小王八蛋里外里都是他的理儿,费劲闹腾的一直就是他,现在却来怪我头上。尼玛,按照这混蛋的话说,真不会聊天。呃,不对,老子是来办差的,不是聊天。娘的,都被这小子带沟里去了。
王义恨恨的想着,却也懒得再分辨了,更懒得理会苏默话中隐隐的挑拨。苏默那句沈松专程来给他作证,岂不就是暗示他比沈松势力大,沈松是来捧臭脚的?
而他也确实看不上沈松,故而对苏默的挑拨权当没听到,只哼了一声,又道:“那么现在王某可以进去了吧。”
他不分辨,一旁的沈松眼中又是一阵恚怒闪过。面上虽无表情,但是微微轻颤的袍袖,却将那丝愤怒不小心泄露出来。
此刻听王义要求进去庄子,不待苏默回答,当即抢先上前一步,沉声道:“且慢。”
王义猛不丁听到沈松竟然出来阻拦,一晚上的火气顿时再也压抑不住了,霍然转身盯着他,森然道:“怎的?我东厂办事,沈知县竟要阻拦?嘿,好,好啊!看来我东厂是安静的太久了,任一个阿猫阿狗的也敢跳出来嚣张了。嚣张没关系,只要知县大人能承担的起就好。嘿嘿,嘿嘿。”说到最后,只是一阵阵冷笑,满脸都是阴毒轻蔑之意。
沈松气的身子微微发抖,大袖霍的一甩,冷然道:“本县不知王档头所言何意,但是本县既然身为武清县令,本县一干事务自然有权处置。若是因此使得王档头误会了什么,全凭王档头施为便是,本县无话可说。”
说罢,再不理会王义,转身对着苏默道:“本县接到人报,说是你这里今晚人声狗吠的,搅扰的四邻不安;又说听到有人大喊有贼,本县身为父母官,职责所在,岂能不来?眼下请你打开庄门,让衙役捕快先进,看个清楚明白再来回报。去吧。”
与王义不同,沈知县对苏默完全没半分客气,直接强令要求开门进入,却是理直气壮。这便是县官和现管的区别了。
别说,苏默还真没法抗拒。对着一旁气的脸色铁青的王义摊开手耸耸肩,表示一下无奈,随即转身大声吆喝着让人大开了庄门,自个儿和张悦几人老老实实的往门边一站,肃手请众衙役入内。
王义看的怒气勃然,哪肯让沈松先进。一挥手,顿时众番子轰然涌上,毫不客气的将众衙役粗暴推开,抢先冲了进去。
这些个衙役哪敢和番子对阵,被推得跌跌撞撞的倒了一片。甚至有几个都撞到了沈松身上,将沈松的双翅帽都撞歪了。
沈松大怒,戟指喝道:“王义,尔敢如此!吾必弹劾你,吾必弹劾你!”
王义回过身来,轻蔑的瞟了他一眼,呸了一声淡然道:“随你便。不过老子也警告你一句,今晚老子办的案子,涉及天家之事儿,你要是不怕死,大可进来,老子倒是欢迎的很呢。”
说罢,再不理会他,只狠狠的瞪了一旁笑嘻嘻的苏默一眼,大步往里走去。
外边沈松两眼冒火,死死的瞪着远去的王义背影,一双拳头握的紧紧的,用力之大,以至于骨节都泛着白色。
怒归怒,但是有了王义最后那一番话,他却真是不敢就那么进去了。这个年代,任何牵扯到天家的事儿,都不是小事儿。一旦牵扯进去,查无实据倒罢了,但要真是有事儿,只一个听闻过,便等于是自个儿把脑袋换了地儿了。
所以,在狂怒一阵后,他终是勉力将怒火压了下来。只不过一转头看见候在一旁的苏默,眼中寒光一闪而过。
“苏默,本县既然接到报案,就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现在既然不方便进去,那便委屈你,让你府上所有人出来吧。本县就在这门外问案,当场问个清清楚楚。”
苏默一愣,随即眼睛眯了起来。
第182章:亲民沈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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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王义带着大队人马忽然出现在家门口那会儿,苏默就很快反应过来,将他们所谓的计划几乎想明白了。81Δ中文Δ网
这帮人是不是有打劫他的目的不清楚,不过主要是借着这抓贼的把戏,进庄子察看卫儿那孩子的目的却是明确了的。
那么,忽如其来的沈松在被王义逼住,不能进入庄子后,仍然要求将庄子上所有人都喊出来问话,这里面玩的是什么把戏?
要知道,即便后世问案,在面对受害者时,也不会像这样逮到每一个人都问,都是有重点有捎带的。
受害者可以问,可是受害者的家属你问个毛线啊?那不是没事找事儿吗?除非是有仇,纯折腾人的。
那么,问题来了。沈松和苏默还谈不上有仇,最多算是不太对路。就凭这,就去抓着整个苏家庄的所有人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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