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默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待到双方走近,不待对方喊话,便抱拳迎上前去,口中道:“不知诸位是哪里来的朋友,来苏默这荒野山庄所为何事啊?”
王档头微微一怔,随即面色阴沉下来。看着他们一行这种装扮,还要问来历的,苏默可谓是大明朝头一份了。王档头绝不相信苏默是真的不认识,那么便只有一种情况,那便是这厮在戏弄自己。
戏弄大明东厂管事,嘿,可真真好大的胆子!
他心中恚怒,欲要作,但是目光转动,看见苏默身边一左一右跟着的张悦和徐光祚,微一转念,却又忍了下来,只默默的上下打量苏默却并不说话。
他这不说话,自有旁边跟着的番子出头。其中一人当即上前一步,厉声喝道:“好胆!敢对档头大人无礼,莫不是要造反吗?”
苏默脸上全是愕然,前后左右的看看,疑惑的道:“档头大人?什么造反?你在说什么啊?这大半夜的,你们一堆人穿成这样,是在演戏吗?啊,我知道了,你们是在cosp1ay吧。哈,我聪明吧,一猜就中。”
说着,不待对方回应,又皱眉摇头道:“不过玩归玩,却不好跑人家家门口玩啊,这多不礼貌啊。还有啊,你看这大半夜的,你们玩成这样会吓到人的。这得亏是遇上我,要是遇上个有岁数的,再有点心脏病啥的,一下给吓出个好歹的来,岂不是要背上官司?为了玩就惹上官司,这不好吧。听我的,赶紧回吧。啊,早些回去洗洗睡,等赶明儿再玩。”
他絮絮叨叨的一通说,全是自问自答,又是劝勉又是嘱咐的,众番子个个听的目瞪口呆,全然不懂这厮说的是什么。
徐光祚仍是酷酷的不动,便仿佛没听到任何声音似的。胖子则是紧张的提聚起功力,防备对方下手。
唯有张悦却是若有所思,斜了苏默一眼后,便一言不的跟在旁边,冷眼看着。他自信,有他这个英国公世子在,这些东厂番子就不敢乱来。这是他英国公府的底气,也是定国公府的底气。整个大明,没有谁敢忽视两位国公的力量。
对面原本喊话的番子也傻了,嘴张了半天,却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啊,这是傻大胆还是疯子?这满嘴叽里咕噜的,说的确实是汉话,但所有词儿放在一块儿,却是怎么听怎么不明白。
考死扑雷?这是啥玩意儿?咱们这是来办差的好不好,怎么就说到回家洗洗睡了?
番子眼中开始有小圈圈出现,那叫一个晕啊。
王档头这会儿脸色更加阴沉了。他已经可以确定,眼前这个苏默就是在装傻充愣,戏弄自己。只不过确实如同张悦想的那样,单只一个苏默没什么,但是在有张悦和徐光祚跟着的情况下,他还真不好表现的太过,否则就是打二位国公的脸了。
只是他此刻心中更疑惑的是,据说还有位魏国公世子也跟在这个苏默身边,但为什么这会儿却没见呢?还有,这些人不是在城里四海楼吃酒吗?怎么突然出现了在这里?而自己安排的一直监视的乔奎又哪里去了?怎么也不见回消息来?
这么多疑点加起来,又加上今晚自己要办的事儿,他不由的更加谨慎了三分。
“这位便是苏默苏公子吧。在下王义,添为东缉事厂卯课管事,今日倒是幸会了。”
说着微微抱拳,随即目光转向张悦和徐光祚二人,又道:“东厂王义见过二位小公爷,请二位老公爷的安。”说这话的时候,却是抱拳微微躬身,比之对苏默说话显得应付不同,却是多出明显的敬重之意。
苏默撇撇嘴,心下就不爽的很。市侩!太市侩了!见别人官儿大就鞠躬,跟老子这儿就只拱拱手,一点诚意也没有,真鄙视。
他这鄙视着,那边张悦微微一笑,抱拳回礼,点头道:“英国公府张悦,见过王档头。家父安好,有劳档头挂念。”
徐光祚却是雷打不动的酷,只眼皮抬抬,冷声道:“定国公府,徐光祚。”
对于二人截然不同的反应,王义脸上毫无异色。哈哈一笑,再次对两人抱抱拳,说句好说便不再多言。又将目光在胖子身上转了转,这才重新看向苏默,淡然道:“苏公子,王某今夜来贵府,实为公务而来,还要请苏公子多多配合才好。否则误了公务,王某怕是难以向圣上交差了。”
他这就是**裸的威胁了。话的意思自然是说,我乃是天子家奴,办的都是天家之事,你一个小小童生装痴卖傻戏弄的不单单是我,更是对天子的大不敬。我跟你好好说是面子,你不要不知好歹。
而又明显做出对苏默和张悦、徐光祚二人截然不同的态度,也是变相的给张悦和徐光祚递话儿。二位国公爷的面儿我给,您二位小公爷的面儿我也给,但是若你们这位朋友再这样阻扰我办差的话,那就不是我王义不给面子,而是你们不给天子面子了。
此人只简单一个招呼,短短一句话便将方方面面照顾到了,偏又没有一处明言,端的是滴水不漏,圆滑至极。
张悦和徐光祚都是以苏默马是瞻,听了这番话后并无表态。徐光祚目光平视,不为所动;张悦也只是微微一笑,仍然不言不语。
王义看在眼中,心中又是好奇又是警惕。好奇的是,显然这两位小公爷是真的以苏默为主,而不是因为老一辈的关照才来帮衬那么简单;
警惕的是,能让这两位平日里傲的一塌糊涂的年轻俊杰,如此甘心情愿的以其为,此人本身怕也绝不像外面传的那样,只是有些才华而已。
想到这儿,再看向苏默的眼神中,便多了许多变化,不再如之前那般轻视了。
如果是正常人,在听了这么一番话后,要么是黯然后退,以示臣服;要么就是诚惶诚恐,主动询问自己能帮上什么。可惜,遇上了苏老师这么位奇葩后,就别想着按剧本走了。
“啊?不好对圣上交差?那会怎样啊?会不会打你板子?还是扣工资啥的,呃,就是扣俸禄,俸禄。好吧,就那意思你懂得。嗯,你说的不好交差,应该不至于杀头吧,我听说当今圣上可是难得的仁君圣君,放心吧,肯定不会杀头的。哎呀,不对不对,你们这玩cosp1ay,难道圣上也玩这个?要不然你们交的什么差?有趣有趣。哈,偷偷跟你说啊,其实我也很懂这个的。真的,不哄你,我从不骗朋友的,地球人都知道。”
吧啦吧啦这通说啊,张悦和徐光祚的脸开始渐渐变红,憋笑憋的。王义的脸也开始变红,那是气的。
不带这样歪楼的好吧。我说的重点是来办差,办差啊混蛋!跟圣上怎么惩办我有毛的关系?不对,我呸!我一片忠心为主,圣上为什么要惩办我?凭什么啊?
王档头险些被带沟里去,又气又急。好歹忍着等苏老师说完,这才吐出口气,再次重申一遍:“苏公子,王某说了,是来你府上办差的。”
“啊?啊,我知道啊,你都说两遍了。哈哈,看你,年纪也不大啊,正是有为之时,咋就这么健忘呢?”
“我……。”
“你是来办差的,知道了。哈哈,你真逗。”
王档头感觉想要吐血了,眼珠子都开始有些充血了。正想豁出去怒一把,却见苏老师忽然不笑了,歪着头想啊想的,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儿,只得又再忍了。
半响,苏老师似乎很颓然,显然是没想起来。随后脸上带着几分羞涩,不好意思的问道:“这位兄台,那什么,你是办什么差啊?我想了好久,没想起来。”
这位兄台?
王义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这大明朝里,除了比自个儿官儿大的,谁敢这么称呼自己?
好吧,这位兄台就这位兄台吧。王义觉得还是忍了算。可是接下来苏默后面一句话,让他真心是有些忍不了了。
你他喵的刚才想啊想的,就是在想我来办什么差?有那功夫你不会问吗?我不说你想个脑袋啊想!这混蛋实在太气人了,佛爷也得给他气的跳起来啊。
不过好吧,总算是说到正题上了,值得庆祝下。可怜的王档头,不过才几句话的功夫,就被苏某人折磨的连这个都要庆祝了,唏嘘啊。
“王某此番来……。”王档头好容易平复下来,重拾话头准备开说。
“哈,我想起来了!”一句话刚说一半,猛不丁苏默一声欢呼,又被打断了。
王档头张着嘴,瞪着眼,如同公鸡正打鸣时忽然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这憋得。
“coosp1ay对吧!哈,我还是自己想起来了。”苏老师得意洋洋,一脸的沾沾自喜。与此同时,还不忘一个劲儿的瞄王义,那意思就差明说了:赶快赞美我,赞美我聪明,赞美我很厉害,快啊。
神啊,这个什么死的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雷?他为什么总喊着这个雷?可这个该死的雷跟老子有屁关系啊啊啊啊啊……。。
这一刻的王档头两眼无神,目无焦距的仰望着星空,悲愤到了无语凝噎。
第180章:与东厂档头的初较量()
考死扑雷究竟是什么雷王档头实在搞不懂,但他真心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懂了。这不懂就把自己雷的外焦里嫩了,要是懂了会不会被雷成人干儿?
所以他悲愤了一会儿后,果断制止了苏老师想要继续雷下去的欲望,怒声沉喝道:“苏公子,王某追踪一拨贼人来此,发现贼人进入了你府上。现在请你打开大门,配合我等办差。”
这话说完,立刻转身就走,绝不给某人再啰嗦半句的机会。
苏默张着嘴,半天才悻悻合上,吧唧下嘴儿嘟囔道:“这人,咋这样,真不会聊天。”
王义正往前走的脚下一个踉跄,好险没当场栽倒。你跟老子这儿掰掰半天,原来竟是在跟老子聊天?我查查你个老母的,老子是要得要多闲,才要跑这么远来武清,还是大半夜的来跟你聊天?
王档头觉得自己真实太英明了,并且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再遇上这家伙一定要发扬这种英明,绝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否则,他觉得自己很可能坚持不住,会出现不可预测的内伤。
好吧,人家不给机会,苏老师只能遗憾的打住。主动上前叫开大门。
王档头大松口气,抬手做出手势,招呼大队人马准备进入。结果发出命令后刚一转身,猛不丁却见一个大脑袋就在眼前,脑袋上那俩大眼珠子眨啊眨的,一瞬不瞬的瞪着自己。
噌!王档头不愧为东厂出身的,心弦震动之下,想也不想的当即就是一个虎跳,顿时退出几步远去。
“你……。要做什么?”看着满脸好奇望着自己的苏某人,王档头就觉得自个儿肾上腺素跟不要钱似的往上冒,那种想挥拳暴打这张脸的冲动总是不由自主的浮上心头。
“这位兄台……。”
好吧,又是这位兄台。王档头咬咬牙,忍了。不说话,继续听他说。
“………你这大半夜的,忽然跑来说我家遭贼,又带着这么多coy想要冲进我家……这个,那什么,你看哈,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苏老师口中说的客气,但是人却坚定的堵在门口,看着一堆的番子们,眼中满满的都是写着“怀疑”两个字。
王档头觉得自个儿小心肝跳的那个急啊,嗓子眼里腥腥不腥的,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涌上来似的。
这个混蛋!竟然怀疑我冒充,想要抢劫他!我……。我……。好吧,我确实有这个想法,但重点却不是这个好不好?老子是真要办案的啊。
不对不对,我去!老子就算想打劫他,可他一个小小的蒙童,凭什么敢来怀疑老子想要打劫他?这个小混蛋,身份跟我天差地远的,竟然也敢如此怀疑我堂堂东厂档头,他凭什么?凭什么啊!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啊!
不行,不对,我不生气。犯不着,我犯不着跟一个蝼蚁生气。这蝼蚁身边有两位小公爷,他这是仗着两位公爷的势阴我呢。只要我生气了,冲他发火了,那两位小公爷自然也就有了介入的借口了。
对,就是这样,一定是这样。这个混蛋,太奸诈了!太阴险了!我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
王档头深呼吸,又深呼吸,再深呼吸……好歹是将心绪勉强平复下去。
良久,睁开眼,就那么静静的和苏默对视一会儿。半响,才淡淡的道:“苏公子,可能王某刚才说的不够清楚。王某此番来贵府上是办差,是为天子办差。你必须无条件配合,不可阻扰。否则便是对天子不敬,是有勾结贼人的嫌疑。若是如此,不单是苏公子你一个人,甚至你的家人亲人,都可能会受到牵连。所以,还请苏公子你三思而行,莫要给自己招来祸端。王某言至于此,何去何从,苏公子自便。”
你想跟我玩装疯卖傻,老子不奉陪了。直接给你**裸的全摆面上,看你还怎么玩。
王档头总算是醒过神来,从苏默给他画的窠臼中跳了出来。任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以力破巧,以堂堂之阵正面强攻,任你奸猾似鬼,没有实力就是个渣。
苏默心中暗叹。这个王义果然难缠,真不愧是和锦衣卫齐名的东厂之人。这次锦衣卫来武清,虽然也远远看见过几个人,却始终并无实质性的接触,最后还悄无声息的退走了,让他对这个后世鼎鼎大名的机关,实话说有了些轻视之意。
可是今晚,在对上王档头这一番后,此刻的他却暗暗警告自己,这王义不过只是东厂十二颗中的一颗,就已经如此难缠。更不要说那些大档头和督公、厂公的更高层了。而锦衣卫能与其相持,直至贯穿整个有明一朝,必然也是有着不为人知的底蕴的。自己若是总这么不小心,终有一天会栽跟头的。
这样想着,他面上的假笑便也渐渐收了起来。再看向王档头时,眼神中多了几分认真的意味。
方才胡说八道的把戏既然被人叫破了,再继续下去就是丢丑了。两方在无声无息的博弈,这种较量看不到摸不着,但却各自心知,不需要宣之于口。
“王档头一再声称来苏默府中捉贼,好吧,那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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