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苏默原先打算的,根据自己记得的后世的诗词反过来作画的想法,已然全然落空。这对他确实是太不利了。
毕竟,他所能记得的后世的诗词,每一都是旷世经典,一旦拿出来别区区李兆先了,便是李东阳来了,突兀之际,也要甘拜下风。
而诗词铁定胜出的前提下,画道他确实百分百的有把握赢。这样一来,李兆先哪还有半分胜出的机会?
可是如今这么一来,那十成的胜算顿时便成了五五之数。原本以为李兆先华龙之流,不过就是一帮不上数的纨绔,却没想到也能想出这样的妙招来。看来,任何人都不能看了啊。
苏默深深的看着眼前的李兆先几人,不由的重新在心里为其定位。半响,才深吸一口气,坦然一笑,点头应下。
即便是重新回到同一起跑线又如何?自己比他们多出数百年的积累,智商更是不比他们任何一个差,有什么理由输给他们?
再了,眼前不过区区几个纨绔而已,若是连他们都打败不了,还怎么应对那后面更狡猾奸诈的大敌?
所以,在片刻的失落之后,苏默重新拾起了信心。昂然接下了李兆先提出的比试方式。
这一刻,他已经不再纠结能不能打败李兆先了,他只欣喜于终于先打败了自己的怯懦和侥幸。
唯有具备了这种不畏强敌的强大心态,他才能走的更远,才能有击败那躲在暗影中更强大的敌人的可能。
这一战,是信心之战!这一战,是真正崛起之战!
他不可避,不能避,也不愿避!
目光在身后几位好友身上扫过,略略颔后,随即对李兆先伸手一示意,便大步走向台中。
李兆先眼中喜色再也掩藏不住,哈哈一笑,同时跟上。
二人身后,张悦等人只觉的,苏默在这一刻忽然有了某种不清的变化。具体是什么不出,却让他们不约而同的都有种欲要挥浪搏击、仰天长啸的豪情。
王泌默默的看着,美眸中闪过几分迷离与波动。从听到这个人的名字起,到如今真正见面后,长不长短不短的时间内,原本模糊的印象非但没有清晰起来,反倒愈模糊了。
在她心中,此刻的苏默便如同彻底隐入雾中,似近实远,变化无常,她越想看清却越是不得。不知不觉中,连自己都似乎走近了雾中,渐渐的再也寻不到方向。
第151章:崖上梅()
台下,欢呼声雷动而起,将王泌纷乱的心绪震醒。壹&nbp;≦<<≦感觉到自己莫名的情绪,她不由的有些心慌耳热。
心的看看四周,见没人注意自己,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重新将目光望向台上中间站立的两个人身上。
比试,即将开始。
张文墨已经将两人比试的规则向几位评委禀报了,在衙役们准备的时候,由毛纪亲自站到台前,将两人比试的内容、方式一一解清楚,这使得下面观众的情绪彻底攀上了高峰。
木架、纸张、笔墨已然摆放好了,毛纪和衙役们都退到了后面,台上唯一留下的,便只有苏默和李兆先二人。
李兆先抬眼看看苏默,眉头挑了挑,抢先取过笔来,刚要落笔,忽然又顿住,转头看着苏默嘿然一笑,道:“苏兄,不如你我再加点限制如何?”
苏默眉头一轩,随即慨然道:“随意。”
李兆先大喜,赞了声好。随即提着笔转过身来,面对着下面观众朗声道:“诸位,方才某与苏公子决定,此次比试再加一分难度。那便是,所作书画,只应书画之境,但却不应此时之景。在下不才,当抛砖引玉,先献丑了。”
罢,也不理会台下众人的欢呼,回过身来,凝思片刻,抬笔开始挥毫泼墨。
苏默静静的站在一旁,脸上没有丝毫波动。李兆先忽然加上的限制,明显是早就想好的。而直到此时才突然提出,就是想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不应当前之景,只应书画之境。嘿,倒是真想的周到啊。要知诗画之道,莫不是心有所感而后虑才得。
李兆先一个不应当前之景,显然是将苏默可能获得灵感的几率降到最低。而他自己却在初时所谋之时,便已然有了底稿。这样一进一出之际,无形中又占了一个便宜。
此人果然不亏是号称李公谋的儿子,一步三算,这种机谋计略,倒真是家传渊源了。
台下众人自然不知道两人间的猫腻,此刻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这份罕见的热闹上了。
但是台上几个评委,还有张悦、王泌等人却是心知肚明,听到李兆先忽然加上这么一个条件,一愣之后顿时都是又惊又怒。
苏默先前就预判了李兆先的伎俩,让他们已然有了心理准备。所以,此刻苏默能想到的,他们自然也想到了。便连徐鹏举和何莹这两个最一根筋的,也不过片刻后就想明白过来。
何莹不迭声的大骂无耻,一张俏脸涨的通红。美眸死死瞪着台上正专注作画的李兆先,若是眼神能杀人,怕是李大公子此刻早已成为一堆碎肉了。
徐鹏举更是怒欲狂,若不是旁边张悦和徐光祚使劲按住,徐公爷怕是早已冲进去痛殴那卑鄙无耻的王八蛋了。
谢铎手捋着胡须,一双老眼似睁非睁,旁人看过去,不知道的还当此老要睡过去了。
但是没人知道,此刻的谢铎目光在台上两人身上只是略略一转,就移到了旁边的毛纪脸上。
他今年已六十有三了,又是历经三代君王,宦海沉浮的经验何等老到。对于当今朝中的态势,绝不是如表面上那般懵懂不清。
对于苏默一案,旁人或许会误判为是被无辜波及,但是此老因为身在局外,却看得更加分明。与苏默还在猜测不同,当李兆先在这里一露面的那一刻,他便百分之九十的肯定了,出手的必然是李东阳。而出手的原因,多半正是为了他这个儿子。
没有人知道,他对李东阳的了解之深。更没人知道,他其实和徐溥徐阁老更是相交莫逆。
甚至,他这次来武清,固然是自己起了心思。但也有徐溥的请托在内。与王懋让自己女儿王泌先行一步来暗查一样,谢铎便是徐溥的暗线。
此刻他冷眼觑着毛纪的神情,见毛纪脸上含笑,目中却闪烁不定,心下不由暗暗叹息。
都弘治中兴,天子圣明仁慧,朝臣清廉有为。然而看看眼前这位毛学士,再想想李东阳竟然为了儿子对苏默的出手,谢铎便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徐溥已经数次上表请辞,眼看着虽然天子还在尽力挽留,但估计也不用太久,终还是要走的。
徐溥一走,剩下三个内阁,刘健太过刚烈耿直。往往容易被表象蒙蔽,产生误判。这种误判事上或许没大碍,但要是遇上大事儿,怕是不伤人就伤己,下场疏难预料;
而李东阳和谢迁二人,谢迁虽正直却迂腐,更是才能略欠。遇事只能起个辅助的作用,当不得大用。
三人中唯有李东阳机谋权变,心智能力都是上数。然而此人心思太深,年轻位低时,尚能克己自律。但经过这些年的身居高位后,已然变得再也受不得半点违逆了。
朝中此次欲要复招自己,原本他心中很是欢喜,跟徐溥起时还颇为得意。想及当时徐溥并没多,只是饱含深意的看了自己一眼,那时他却并未深思,如今看来,却是有些得意忘形,忽略了很多东西了。
眼下朝中看似一片平和,到处都是赞美称誉之声,但是这平静的下面,又有几个看到那汹涌的暗流呢?
自己已经六十多岁了,是不是还要踏进这个泥塘呢?他此时神思天游,不觉中却是有了退意。
这个苏默……
他目光瞟向台上安静站立的苏默,心中猛然横生几许唏嘘。怜子未必不丈夫,但是李东阳这次,真的有些过分了!
他暗暗的想着,老眼中一道精光闪过,瞬间又消失不见,重新变得浑浊不清起来。
台上,李兆先这会儿已然接近尾声。三尺见方的白纸上,墨迹勾连,气势万千。众人都看了出来,这画的是一副山石图。崖石高峻,云霓丛生。冷峻凄迷之中,却又于崖上勾勒出一株老梅,顿时让那整幅画彰显出一份勃勃生机,端的是有画龙点睛之能。
李兆先,京师第一才子,大学士李东阳之子,这份深厚的底蕴,在这一刻显示的淋漓尽致,再无半分保留。
又过盏茶功夫,李兆先墨笔轻挥,将最后一笔点下,这才起身退后两步,上下打量一番,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
将笔往旁边砚上一搁,转头看向苏默,挑眉笑道:“苏兄,献丑了。此图已成,便请苏兄指教。”罢,抱拳一揖,闪身退开一边。
他本是京城佳公子,此刻又胸有成竹,举止之间实是不出的洒然倜傥,登时引得台下一片声的喝彩。
苏默没理会他,两眼只望定眼前这幅画,脑中却急的转动起来,一脍炙人口的诗词不断闪过,p,再闪过,再p……
描写山石的诗词很多,描写梅花的诗词更多,但是要同时满足两者的,却就不那么好选了。
毕竟嘛,又哪有人专门对着一副画去咏梅的?梅为花中君子,傲骨风标,暗香袭人。虽极易引诗人的共鸣,但终是要对着实物,切身感受那份气质才会灵感迸、文思泉涌。
苏默静静的站在画前,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的眉头也不由的微微皱起。
台下此时已是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静静的望着台上那瘦弱的身影,生怕惊扰了他的文思。
也有一些文士,暗自揣摩着灵思,希图能作出一应景的诗词来。即便不能参与台上二人的比斗,但却不妨在事后拿出来展示,必然能收获无尽的名望。
台下众人倒是颇有耐心,然而台上的人,却是真的太纠结了。张悦和徐光祚几个都是武勋出身,这诗词之道虽有涉猎,但也仅仅只是勉强而已。如此刻这般对着一幅画,当场就要吟出一上佳之作来,对他们来,实在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所以,三兄弟虽然急的抓耳挠腮,却实在是无能为力。没奈何,只得将目光看向旁边的张文墨和孔闻韶二人。
但是当看到这两人也是眉头紧锁的模样,不由的又是一阵的泄气。他们却不知,若单单是随意吟出一诗词来,对二人来真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此时此刻,那诗词却是要参与比试的。随便拿出来的东西,最多也只能算个中等。那到时当着这么多士子的面儿,岂不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但要是想凭空无中生有,短时间内就能创作出一上佳好诗词来,呵呵,摆脱,七步成诗的曹子建只有一个啊。况且就算曹子建,那也是逼到了绝境有感而才成的。若是将其放到眼前,多半也是愁眉不展的。
众人里,除了他二人外,有文才的便只剩一个王泌了。然而便以她之才,此刻也是一筹莫展,别心中焦急之下更没有灵感,便是有也没法代替苏默不是。
于是,她也只能默默的立在人群中,清澈的眸子满透着焦灼和担忧,就那么痴痴的望着前方那个身影。
便如冥冥中的牵引,苏默凝思之际,莫名的感受到了这份凝视。目光微转之际,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那茕然而立的身影。也就在那一瞬间,猛然间一道灵光划过脑海。
他眼中蓦地闪过一抹喜色,再不迟疑,弯腰捏起毛笔,饱蘸浓墨,略一停顿,随即震腕挥毫,一绝妙好词,就此破空而出。
第152章:她在丛中笑()
苏默终于动了,台上台下不约而同的响起一阵嗡然声,但旋即便又沉寂下去。≯一≥≦<≦﹤≤﹤≤﹤≤≦≦﹤﹤≦c﹤<≤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苏默,心神呼吸都随着那条有力的手腕而动。
与先前众士子登台竞技一样,苏默和李兆先的文斗也是先对着台下观众的。
所以,此刻评审席上的几位名家,包括站到一旁的张悦等人也都看不到苏默具体写了什么。
正所谓关心则乱,除了神经级粗大的何莹,还有对自家老大完全脑残式崇拜的徐鹏举外,其他几人都显得焦躁起来。
尤其是王泌,她可是京中出名的才女。此刻不但忧虑苏默是否能胜出外,更对苏默究竟写出了何等绝妙好词而好奇。
而这种又是紧张又是期待的情绪,随着台下不时出的低呼而越浓烈。于是,本来还矜持着躲在后面的身影,竟不知不觉中快要走到前面去了。
倒是张文墨身负监场之责,第一个现了她的不妥。当即不动声色的微转身子,将她挡了下来。
王泌目光忽然被阻隔开来,先是微微一愣但随即省悟过来,接着便不由羞红了面颊。
张文墨目不斜视,只微微低头声道:“姑娘不必着急,你且看那李兆先。”
王泌一怔,顾不上羞涩,抬头凝目看去。却见李兆先两眼死死瞪着苏默挥毫的纸上,面上忽青忽白不,脸颊也因为牙关咬的太紧不自觉的间或抽搐一下。
能让李兆先脸色这么难看,唯一的原因就是,苏默必然是作出了一完全附和画境的好诗了。
王泌心中一喜,大大松了口气儿。只是旋即却又心中痒痒起来,恨不得能立刻走过去,先睹为快。
不过想法终归是想法,她要真这么去做了,估计立刻就会被传为笑柄。
好在,苏默作的这词显然并不长。此时已然停了笔,也是后退两步,上下看了几眼,这才微笑着掷笔而立,对李兆先抱拳笑道:“李公子,请指教。”
李兆先如同未闻,两眼只死死盯着眼前纸上,心中翻来覆去只一个念头: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有这种急才?假的,一定是假的!他只是个沽名钓誉的蒙童,连县试都几次不中的蠢材,如何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作出这般贴切绝妙的好词?!我不信,我不相信!
此刻的他,完全陷入了混乱暴躁的情绪中。眼前纸上那几行墨迹未干的字句,似乎瞬间化作咆哮奔腾的荒兽,又似乎转眼变成一张张嘲讽讥笑的面孔,将他铺天盖地的淹没其中。
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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