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韩旭才看到是那拔什库追了上来,这人也是悍勇,适才错开冲击之后,又迅速拔马返回,追上韩旭,不论是动作反应还是马术都是一流,韩旭顾不得回头看,适才对冲时想必每人都有一个对手,自己那边不知道是谁被这拔什库挑落下马。
此时他心中隐隐感觉到战争的残酷,虽然偷袭在前,以自己的神射点名射死了多名后金兵,到这时自己这边最少重伤一人,还有一人生死不知,出战的是明军哨骑精锐,胆壮而技艺过人,仍然打成这般模样,此前明军与后金兵做战时都面对的是几万后金精锐主力,每次均以少敌多,怪不得每次都差不多是全军覆没。
这一点感想不过是稍纵即逝,战场上属于韩旭自己的战斗还在继续。
那个拔什库已经又重新调整好了马位,手中虎枪一挥,再次猛冲过来。
韩旭亦是怒吼出声,提起全部的精气神,对冲过去。
这般对冲,稍有犹豫退让,死的便是胆怯的那个,只有在错马之时,抓住任何机会,刺中对方,取得对方的性命,才能获得胜利。
很有可能双方都刺中对方,瞬间同时重伤,然后皆死。
骑兵战的残酷之处,便在于此。
“杀!”
短短距离很快拉近,韩旭感觉到死亡的逼近,在这时他脑海中已经排空了任何想法念头和情绪,眼神之中,惟有这凶猛无比的敌人!
“砰!”
虎枪和长矛在第一时间互相架住了。
在对刺的同时,两个凶猛的汉子都感觉到了身体的警讯,错身回手,两支武器在最后一刻都选择回档,架在了一起。
马力对冲和两人的过人手力均展现了威力,韩旭刚刚裂开的虎口再次崩大伤口,鲜血染红了两手,那拔什库也好不到哪去,韩旭的力道显然在他之上,这叫那拔什库感觉十分吃惊,这人三十来岁正当壮年,在女真人中也算是力道过人,眼前这明军甲骑看起来并不如何壮硕,力道却大的吓人,令他感觉十分错愕。
一架之后,两人很有默契的收回长兵,马匹在原地转圈,两人又都是看准时机,再次出手!
“砰!”
两支长兵,不出意外的再次架在一处。
两人的手掌均是在沽沽流血,在马上,都是使出全身的力道,拼命的想压下对方的兵器。在这样的较力中,韩旭的大力渐渐占得上风,那拔什库的虎枪渐渐被他压下去。
在对方虎枪被压低之后,韩旭抽回自己的长矛,猛然前击,但在要击中之时,对方及时再次用虎枪封堵,仍然是架住了韩旭的长矛。
两人的马匹不停的交错着,战马身上也是流下大滴的汗水,在这般激烈的较量中,马匹出的力并不比人少一些。
韩旭的额头汗水和鲜血不停的流下,那拔什库也好不到哪去,喘的如牛一般。
就在这时,杂沓的马蹄声响起,两人均用眼睛的余光去看。
一看之下,韩旭大喜,那拔什库却是面如死灰。
赶来的是高小三和贺庆云两人,一人手中一柄长矛,另一人一柄铁鞭,两人一左一右,形成了夹击之势。
形势急转而下,那拔什库势若疯虎,拼力猛击,将韩旭居然逼退数步,接着便是往贺庆云的方向冲过去。
这厮的打算必是以长兵压短兵,冲击过后,自来路逃窜,至于能不能跑出去,自然是听天由命。
“来的好!”
贺庆云精神一振,面对虎枪居然不闪不躲,只是巧妙的一拔马,身形便让过了对方,接着随意挥手一鞭,铁鞭正中对方头颅,沉重的铁鞭之下头盔毫无用处,几乎是被砸中的同时,那个拔什库连吼叫声也没有发出来,连头顶铁盔和头颅一起均被砸扁,从远处看去,似乎整个头都被打回了脖腔之内!
“入他娘啊,砸烂了啊。”贺庆云在马上怒骂道:“这一下上头不会不认帐吧。”
不待旁人答话,这厮仔细看了看,又在马上大笑道:“还好,眉眼和头皮还看的清楚,这一下上头想赖帐也不成。”
明军最重首级,没有首级便谈不上战功,更不会有赏赐,贺庆云的担心倒是没错,只是刚刚打死一个强敌,对方首级上鲜血和脑浆沽沽直流,这厮却是先怒后喜,咧嘴大笑,这神经还真不是一般的强大。
韩旭喘了几口气,体力便渐渐回复上来。他曾是一个专业运动员,体能比常人不知道高到哪去,恢复能力也是极强,他催动战马来到那拔什库尸体之前,打量着这个死去的强敌。
“伍长,俺刚看了你与这厮的打斗,这厮确实强,身手够资格当白甲了,不过,伍长你用矛可远不如你用箭……适才你压下他的虎枪,不要直刺,策马向前一步扭身侧刺,他便反应不及,绝挡不住……不过若是用俺的铁鞭,他一开始便连格挡的机会亦没有了。”
贺庆云看韩旭过来,大嘴一张,便是喋喋不休的说起来。
韩旭也觉得自己的冷兵器格斗水平不够强,不过初次实战,对阵的还是够资格当白甲的强敌,表现也足够好了,只是要想在这时代出头,非得加强这方面的短板不可。
贺庆云的表现若换了一般上官,必定叫他这大嘴巴付出代价,当面指斥上司不足,口无忌惮,十足可恶,不过韩旭并不在意,只笑着道:“这长矛我使着是不大得劲,若庆云你看我该用何等兵器为好?”
“嗯,这个……俺贺家铁鞭之法是一绝,马上争斗,讲究以快打慢,以短击长,几样马上招式,并不复杂,只消将招法与驭马之法,加使力之法融合,马上制敌易事耳。”
贺庆云一边说,一边在马上做了几个动作,果然十分快捷迅速,而十几斤重的铁鞭在他手中使出来十分轻巧,跨下战马也随着他的动作不停的前进后退,果然是有点儿人马鞭三样合一的意思,适才这厮一鞭打死人,看样子象是拾巧食,现在看来这巧食却不是那么容易拾的,换了别人,刚刚未必能截下那拔什库。
说了半天,贺庆云最后却道:“不过俺贺家鞭法是家传绝学,传男不传女,伍长俺们虽一起上阵杀敌,这鞭法俺却不能教你。”
“混帐东西……”韩旭被这厮气的笑起来,高小三也在旁笑骂两句,韩旭看看天色,吩咐道:“赶紧割了首级,搜刮这些死人的包裹,马能带走几匹便是几匹,这些事做了便立刻走,绝不可再耽搁了。”
“是,伍长!”
两个部下一起大声答应下来,无论如何,这一仗打完后,韩旭的权威已经深深建立起来。
第十一章 收获()
“国勇老哥没怎样吧?”
吩咐两个家伙斩首之后,韩旭策马回到刚刚各人冲下山坡的地方,杨国勇正斜倚在山坡上,贺庆雷也歪在他身边歇着,两人都受了伤,杨国勇刚刚是被那个死鬼拔什库给砸下马来,所幸不是被捅着或刺着,若是那样就只能给他收尸了,贺庆雷是自己慢慢爬下坡来的,身上还插着几支箭,血已经凝固了,看起来十分彪悍。
两人都是歪在道边山坡上,这里青草厚实,半躺着十分舒服,适才的战斗他们当然也看在眼里,对这两人来说,要么韩旭他们获全胜,大家平安返回,要么就只能在这里等死,逃跑的机会也是没有。
“怕是骨头裂了,应该没有大碍。”
杨国勇说是没大碍,还动了一下胳膊,韩旭赶紧叫他别动,那受伤的地方已经肿起老高,估计最轻也是骨裂,若是粉碎性骨折就麻烦了,这时代可没办法做手术,中医正骨是有一手,对粉碎性骨折可是没辙,若这样杨国勇便是废了。
可能也是想到后果,杨国勇神色有些黯然。
贺庆雷却是一脸兴奋,这厮脾气和贺庆云一样,韩旭没说两句,他便提起适才韩旭在马上搏杀一事,喷了一会口水之后,贺庆雷道:“俺那老弟实心眼,鞭法不能传,伍长你寻摸把好刀,俺和你练练刀法。”
这就是说可以把鞭法化刀法传授,韩旭听了也十分高兴,明朝这些将门世家其实是世代习武,所谓的招法可不是江湖卖解的那些花活,一招一式都是怎么制敌杀敌,出手便要伤人或是自保,这般的招式可是学来不易。
“就这样说定了,你先休息,一会还得骑马。”
“是,某省得。”
贺庆雷脸色有些苍白,受伤情形较杨国勇严重的多,听了韩旭的话,便又斜倚着休息。
这时高小三和贺庆云骑马过来,手中已经提着几个首级,到得这里又再下马,开始拿着短刀割其余人的首级。
韩旭开始剥下各个甲兵的披甲,后金是按牛录制甲,每战之后,努儿哈赤便会令各牛录打造新的甲胃和兵器,补充损失,虽然其国力比大明不值一提,但始终保证了两万多主力的披甲,相较明军,后金甲胃精良,兵器质量也在明军之上,所谓甲坚兵利,不外如是。
几个跟役无甲,不必费事,黑旗兵的甲胃便是和韩旭身上一样的棉甲,质量稍好一些,另外两个红甲和拔什库身上都是铁鳞甲,受损并不严重,最少值得五十两银子一具,这般的财富当然不可能放过。
“这厮还没死透呢……狗日的,叫你来杀俺们辽东人,打你个狗日的。”
高小三去割一个红甲兵的首级,此前这人被韩旭射成重伤,奄奄一息在原地未动,此时居然还有气息,被高小三踢了几脚后,这人睁开眼来,并不说话,眼神中却有乞求之意。
韩旭对高小三的愤怒感同身受,不过还是阻止道:“小三,杀了他吧,咱们耽搁不起。”
“嗯,韩哥俺知道了,狗日的鞑子,受死吧。”
高小三应了声,往这红甲脸上吐了口唾沫,那人知道必然无幸,眼却也不闭,只直楞楞的看向天空,眼神深处,透露着对生命的无限眷恋。
在高小三将短刀压在那人喉结处时,那个红甲兵开始喃喃说话,满口的夷语,各人都是听不懂,也没有人理他。贺庆雷还躺着,贺庆云忙着将此前割下来的首级编在一起,安放在战马身上,强烈的血腥气惊的战马直跳,贺庆云赶紧安抚战马,杨国勇用一只手帮着韩旭将那几领甲放在战马身上,拿绳子捆扎好,韩旭用眼角余光看到高小三将短刀压下去,鲜血开始喷涌,那个后金甲兵渐渐说不出话,脖子渐渐被割开,接着锋利的短刀一路压到底,将颈骨切断,高小三满脸高兴的将那首级提了起来。
看他这般模样,忙完了事的贺庆云笑骂道:“球囊的,高小三你他娘的莫非是杀过人?”
高小三摇头笑道:“俺以前是猎户,杀的野物不少,人怎会杀过。”
他恨恨的盯了手中首级一眼,又道:“这些狗怂和野物也没甚不同,俺杀他们心里高兴的紧,不感觉难受。”
“俺也是。”贺庆云坦然道:“俺们兄弟上过战场,手中早有人命,杀这些鞑虏,心里痛快的紧。”
贺家兄弟临阵不惧,不似其余各人那般紧张,果然是上过战场的劲卒。
“赶紧走吧。”
韩旭倒其实是头一回杀人,以前也只是射猎,不要说杀人,便是近距离看杀人也是没有过的事情。适才一直激战,倒不觉得怎样,看到高小三杀人那一幕时,却是感觉一阵阵的恶心反胃。
不过他强忍着,咽下几口酸水,脸上毫无不适的表情。
众人将剥下来的甲胃和兵器放在两匹空马上,其余人赶紧上马,此时太阳已经升起老高,光线开始炽热,清晨的露珠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绿草释放出来的清香已经被浓烈的血腥气所盖,所有人都无心在这里逗留,只有韩旭在打马前行时,回头深深看了这个谷地一眼。无论如何,不论他将来能走多远,这一处谷地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起风了。”失血很多的贺庆雷说了一句,他在马上勉强坐直身体,面色苍白的策马前行着。
贺庆云看了他一眼,眼神颇有一些担忧,口气却还是那般大大咧咧,只道:“嗯,快入秋了,入秋好,你的伤在秋天养最好。”
强风忽如其来,夏末秋初,谷道的落叶已经很多,大风将落叶吹高又吹低,不停的打着旋,落叶飘在人的脸上,眼前,在崎岖的山间谷道沿着气流盘旋,人们将头伏低躲避强风,马鬃也被风吹拂着,有时候鬃毛扎的人感觉很痒,马身上的味道很浓,刚刚冲杀时人马都使劲全力,战马流汗很多,现在战马不停打着喷鼻,马蹄踩在泥地上发出得得的声响,也许是马上的骑士们心境大多很好,这马蹄声听在耳中,叫人感觉十分的轻捷愉快。在这种愉快的心境中,发生过一次小而激烈的战斗的山间谷道,渐渐被人们远远的抛在身后了。
第十二章 夸功()
韩旭等人的出现,惊动了整个奉集堡。
外围的哨骑远远看到他们一行人,在得知韩旭等人带回十一颗东虏首级,顿时就是吓的屁滚尿流,回过神来后就是大张旗鼓的跑回堡中报信,待韩旭等人抵达堡门前时,已经有几百人在外等候了。
这般的大场面惊的高小三几个都不敢抬头,脸上也烧的厉害,这也真是奇怪,明明是做了这般露脸的大事,这几个却是如同做贼被逮了一般。
“你们几个,抬头挺胸!”
韩旭跨骑在马上,神态安然自若,没有一点儿不适的表情,看到高小三几个的模样,压着嗓子便是吆喝了一声。
这么一断喝,这几个臊眉搭眼的家伙才抬起了头,只是看模样准定还是有点晕乎乎的。
堡门前并无高级武官,多是些千总把总一类的哨官级别的武官,更多的是普通的队官和小军,堡外的流民也有不少被惊动了,待这些人看到马身上悬挂的留着金钱鼠尾的东虏首级时,均是神色激动起来,不少人跑过来破口大骂,当然是指着那些首级在骂,还有人在地上捡东西,似乎是想拿砖头石子来砸这些首级,贺庆云这时醒悟过来,大着嗓门叫道:“你们都给俺住手,一颗首级二三十两银子,谁敢砸试试。”
明军首级便是财富的象征,边军斩获首级奖励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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