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子龌龊家伙。”杨国勇道:“他们怕打败仗吃亏,又害怕南军真的击败东虏获得全功,这般行事,鬼鬼祟祟,实在叫人好生瞧他们不起。”
任尚武在一旁慨然道:“大丈夫但凭自己本心做事就可,不必去管别人,能跟随大人为前锋和东虏交战,纵死亦无怨了。”
贺庆雷等人均在一旁点头,他们此时都已经披上铁甲,每人均是战意昂扬。
韩旭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教这些部下读书识字,给他们灌输自己的思想理念,他心中感觉欣慰,最少在此时,这些部下没有叫自己失望。(。。)
第一百零四章 震怒()
韩旭等人早早就等候在道旁,浑河水在远处川流不息的涌动着,芦苇也在微风的吹拂下摆动着,有人在骑队中轻声道:“若不是打仗,这个天气带着儿子到河边垂钓就好了。挖些猫儿草来吃,将鱼洗剥干净,用树枝串了在火上烤,看着鱼油滴下来,闻着香气,小孩子高兴,大人也是开心,这般天气,实在是老天赐给我等百姓的福祉啊。”
“说的是没错,俺心里也是这般想的。”
“可惜东虏不叫大家过消停日子。”
“恨不能杀尽这般丑辈。”
“吾辈祖上,将养这些人,他们自北方冰原过来,听说那里一年只有极少时化雪,大半时间积雪难化,东虏的祖上住在雪窝里,连火也没得生,只吃生肉,喝生奶,这般日子可是过的十分苦楚,他们分批南下,慢慢到朝鲜地界住,后来又从朝鲜搬到俺们大明境内,说是女真人,其实原本的完颜部才是,建州部只是更野的野人罢了。”
“恩将仇报,猪狗不如。”
“可不是!抚顺,清河,开原铁岭,杀戮甚惨,无分良莠挥刀便杀,死者几十万人,就算降顺也得剃发,说实话,若叫俺剃发,俺不如去死。”
“算了,不想钓鱼的事,想着杀虏吧。”
说话的风向变了,每个人眼中都流露出杀气。
不少人在沈阳有亲戚或是朋友,塘马回报,沈阳那里杀声震天。东虏正在城中屠杀。光是城墙和城门处就杀了很久。死人肯定在数万人以上,可想而知如果不打退东虏,今天的屠杀必将持续,沈阳城中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死在这一次的屠杀之中。
去年老奴对铁岭和开原屠杀甚惨,当地几乎被屠灭一空,只有少数人从死地里逃生出来,几乎每个流民都是家破人亡,满身血债。这些事情,韩旭的部下都很清楚,现在他们眼看沈阳方向,刚刚心中的一点对闲适生活的渴望,已经一扫而空。
等候很久之后,步队总算赶了过来。
一个游击和几个守备,十几个千总领军,各人彼此见了礼,那个游击说道:“上头有令,着韩督司领兵。我等只是配合,怎么进军。接不接仗,都是韩督司说了算。”
“既然这样,恕在下僭越了。”
韩旭也不推让,他和那个游击及几个守备商讨了一会,确定了行军的速度和方向,接着便是步骑混杂着,一并向沈阳方向赶去。
朱万良派出的一千人的步兵多半是火铳兵,几乎没有刀牌手,多半是火铳手与长枪手,各人均没有披甲,只有少数人有没有镶嵌铁叶的棉甲,几个将领的亲军也只是披着铁叶棉甲,论起具装和使用的武器来,在北军中属于最差的一群了。
步队在行军时,不少武官用惊奇和羡慕的眼光看向韩旭和他的部下们。
全部披着双甲或三层甲胄,就算是总兵的家丁也没有这么豪奢,北军此时的装备已经极为落伍,主要就是对后金的几次惨败,损失了大量的兵器甲仗和铠甲,熊廷弼奏调前来的各路军队也并不一定是各镇的强兵,重新组建的辽镇是北军主力,兵器和战马容易补充,铠甲一时却补不上来,铁甲是军国重器,费用极高,以大明的国力要发放九十万边军和内镇军队的铠甲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南军的铠甲配给率很高,主要便是来援的这一万南军是真正的精锐,也可以说是凌架于北军之上的精锐,整个南方百万驻军,在具甲和训练水平上能超过眼前这一支的也是寥寥无已。
一千多人和三百多匹战马一起走在松软的河边泥地上,带着咸腥味道的微风吹拂在脸上,午后的阳光并不炽热,但叫人感觉温暖舒适,耳边是马蹄得得的声响,还有人走路时沙沙的响声,如果不是将面临一场激烈残酷的战争,眼前的场景,很象一次叫人心旷神怡的春游。
韩旭在队列的最前,远方战场的厮杀声似乎都随风传了过来,他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老周,老吴,但愿你们能改变历史啊。”
纵然知道南军的失败是必然,沈阳的丢失也是种必然,辽阳失守也是必然,但韩旭的心中,真有的这么一点小小的不大可能实现的愿望,万一因为自己这支蝴蝶的出现,历史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呢?
……
“死伤五百多人?”
努儿哈赤简直不敢相信,他在自己的驻地暂时休息,连日的准备和并不激烈的攻城战也耗空了他的体力和心神,毕竟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而且真正的是戎马一生,从青年时代到如今,这几十年来他就是在战马上和战场中度过的,在布置了攻击明军的任务后,努儿哈赤并没有一直呆在战场上观察,他有些疲惫,交代给右翼的几个统帅之后,自己便在大帐中暂休。坏消息传来的时候,这个戎马一生的后金国汗几乎惊呆了。
“还有一员参将,两名游击被抓?”
努儿哈赤咆哮起来,在他身边的侍臣们都吓的不敢出声。
多年战场生涯的经历使努儿哈赤迅速安静下来,不需多想,便是发出指令:“派出两黄旗的红甲和白甲,黑营兵也要出兵,右翼所有披甲和白摆牙喇兵俱要出动,大军分四面八方,一并攻打,既然他阵列齐整,铠甲厚实,便要以优势之兵,下马与他步战,耗也耗光了他!”
大汗的军令迅速被执行,大队的两黄旗的甲兵和余丁都开始集结,因为是下令整个右翼此次全力出击,除了沈阳城中留下一些兵马之外,大队的甲兵和旗下余丁都被集结了起来,余丁们也有少量披甲,被带出来的旗丁一样可以骑射,他们会被分派做支援和破阵之后的接力厮杀,以替换疲惫的甲兵,减少披甲的损失,余丁的好处就是可以分配各牛录下抢来的财物,立下军功,升为甲兵。
大队大队的骑士往浑河方向调动,到处都是飞迸的泥土和烟尘,人的叫喊声,马的嘶鸣声,招展的旗帜一面面的向一个方向集合,插着背旗的拔什库,身上银光闪闪的白摆牙喇兵们都渐渐汇集起来,近三万骑兵向一个方向集结,后金国自立国以来的真正的第一场恶战,即将展开。(。。)
第一百零五章 全力()
在整个后金右翼动员起来之后,暂休的川兵将士们又一次列阵完毕了。
刚刚的激战几乎消耗光了川军前锋的体能,陈策等人做了一些战阵上的调整,将刚刚出力不多的几个营安排到了最前方。
川军的阵形仍然是尖利的箭头形态,他们仍然勇往直前。
激烈的战鼓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比起此前的一战更加凶险,来犯的东虏骑兵在刚刚的十倍以上,激起的烟尘几乎吞噬天空,放眼看去,到处都是人骑着战马在奔跑,旗帜多的几乎如从林一般,骑兵手中的刀枪多如茅草,只是闪烁着寒光。七千不到的川兵这一次将面对的是三万多敌人,其中披甲就有一万余人,对面的军人也披有重甲,弓箭的数量是川军百倍以上,毕竟南军中弓手很少,只有少量的弩手,好在有足够的盾牌,可以抵御漫天的箭雨。
在这种关头,任是谁也有不安的心理,但陈策和秦邦屏等人没有畏缩,既然在知道沈阳失陷后没有选择退后,而是继续向前,那么遭遇到现在的情况当然是在预料之中。
吴文杰策马赶来,对陈策道:“浙兵已经开始立营,童总兵说营垒立好,只要我们坚持到傍晚天黑,就可以返回营垒过夜了。”
“甚好。”陈策点头道:“浙兵车阵非同一般,他们立好阵安好营,距离我们只隔一河,心中已经稳当的多。”
“另外童总兵也派出急使,催促北军赶紧过来。”
陈策苦笑一声。摆了摆手。口中却是道:“想来北军诸总兵知道战机在此不可耽搁。会加快速度来此。”
吴文杰也是笑一声,他的营位置靠后,保护陈策等大将,是以他不能如周敦吉那样上阵亲自厮杀,他心中略感遗憾,也为周敦吉等人刚刚的表现感觉壮怀不已,同时信心也是大增,八旗兵确实战力很强。进攻坚决,不惧死伤,披甲重,骑兵多,射箭准,但也不过就是如此,这样的打法,这三万多人一样破不了阵,只要打到天黑,双方就成混战。夜战在这个时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双方只能互相退却。而三千浙兵没有过河来,在北岸立好车阵,搭建营垒,有了这个后方,更叫人安心多了。
至于北军来或不来,倒也无所谓了。
“小韩不知道怎样着急,定然在后阵跳脚了。”
北军早就出发,现在还在白塔铺没有动,怯懦至此,也真是叫人瞧不起。不过北军之中,却也有韩旭这样的好朋友,吴文杰这话一说出来,陈策立刻微笑起来。
他点头道:“韩旭定然想来打这么一场,他是北军中现在少有不怕东虏的。”
“当然……”陈策思索着又道:“韩旭的兵练的好,本人也很能打,战场上,他其实比周敦吉强。”
“不一定吧。”吴文杰道:“适才……”
“适才周敦吉打的很好。”陈策笑道:“不过,你看韩旭打的几次仗,还有诸多行事举措,样样事都是自己拿主张,对时机把握,战场选择均是自己来,周敦吉有这样的本事吗?”
“这倒是没有。”
“所以本将很看好韩旭啊。”陈策摇头道:“可惜他才是个督司,若他是个总兵,北军就能拿的出手了。”
吴文杰看着战场一端,说道:“来了。”
陈策面露轻蔑的笑容,道:“这一次看他们要怎样打!”
这一次右翼四旗摆开在两侧,中间是以正黄旗的甲兵和白甲为主力,多少跟随老奴多年的后金大将俱在战阵之中,老奴麾下有最多的白甲,各牛录都是满编甚至是超编的,光是一个正黄旗就有四十五个满编或超编的牛录,突袭而来的披甲兵就有三千余人,还有四百多穿着银甲的白摆牙喇兵一同前来,一千多余丁跟随在后,加上其余各旗的甲兵和余丁,足有三万余人奔驰前来。
按努儿哈赤的布置,各旗分散开来,分别抵达川军的左中右三面,每旗各负责一面,右翼四旗分别是镶黄旗,正白和镶白、镶红四旗,正黄旗原属左翼,此时也被加派过来,此时在战场上的甲兵数量接近五旗,除了留在努儿哈赤身边的少数精锐白甲和普通甲兵外,后金左翼还派出一部份甲兵警备辽阳方向,以防辽阳方向来袭,可以说攻击川军的已经是八旗能拿出来的全部主力,除非弃沈阳和辽阳方向不顾,否则也无法派出更多的人马。
眼前的局面实际上十分严峻,此次后金出兵,不仅要夺沈阳,更重要的是夺取辽阳,辽阳才是辽中的核心,连接辽东和辽南,地处平原,交通便利,与三叉河辽河浑河多条河流相接,河运十分发达,辽西与各处的联络皆以辽阳为主,明初时成立辽东都司,选择辽阳为都司所在地,并非是由来无因。
皇太极在不停的发布命令,调配人马,两白旗中他是正白旗的旗主,又是大贝勒,镶白旗的杜度和镶红旗的岳托都是他的晚辈,镶黄旗属于后金汗的自属旗,所以平时右翼八旗就是皇太极负责,前次攻击不利,努儿哈赤震怒,又加派正黄旗前来,皇太极感觉身上的压力很重,他已经行伍多年,参加过多次激战,但从未有这般激烈的战事,死伤之惨也是前所未有,将士们已经疲惫不堪,甚至是心惊胆寒,但不击败眼前之敌,不仅夺取辽阳的战略目标无法完成,就算是沈阳也未必保的住,吞下去的再吐出来,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结果。
皇太极的脸上充满坚毅,他派出一个白甲去传令,吩咐道:“告诉达尔汗虾,两白旗必定出尽全力,甲兵打完了拿余丁填,余丁打光了我领着白甲去填,眼前这一股明国兵马,一定要击溃消灭!”
那个白甲答应着离开,正白旗的固山额真指着正黄旗那边的战场道:“主子,达尔汗虾是大汗严令前来,必定也会出全力的。”
“他们已经下马了。”
大队的骑兵奔驰到预定的地方就开始下马,余丁们也下马,少量的人将战马收拢,甲兵手持兵器在前,余丁们持弓箭在后,每人身上的箭囊都是鼓鼓囊囊的,甲兵中也有不少弓手,每人均背着长大步弓,带足箭矢,下马步射,然后列阵齐齐而进,步阵而战破敌,这是建州起家的最擅长的战术。
皇太极深吸口气,挥手令道:“命令我们的人也下马,步战吧!”(。。)
第一百零六章 苦斗()
随着八旗兵的动作,近七千川军也行动起来。
伤兵被送回浑河北岸去了,浙兵还在那里立营,只要川军坚持下来,浙兵可以过河来支援,同时后方有一个坚固的营垒,万一战事不利,可以进入营中坚守待援。
这也是一万多兵马分成两股的用意所在,现在三千多浙兵进入战场的意义并不大,还不如替川军经营出一个稳固的后方。
同时几个总兵多次派出信使,向辽东经略袁应泰请求援兵,催促李秉诚和姜弼,朱万良等北军将领,速领兵马来援。
这一场大战,已经足够血腥和漫长,然而第二波的八旗主力攻击,这才刚刚开始。
空气中的血腥味和土腥气息似乎更重了,无数双穿着皮靴,披着甲胄的人在战场上移动着,穿着箭衣的余丁紧随着甲兵,甲兵们随着壮达,拔什库,牛录额真们,旗帜一从从的,象是辽阔平原上盛开的各色花朵,武器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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