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途中,不少帐篷还亮着灯,里头似乎有军士在赌钱,将领们自己聚会饮酒甚至赌搏,也是根本无人过问。
因为后勤的混乱和将领的不负责任,不少士兵根本没分到帐篷,他们就睡在路边,浑河的湿气侵袭过来,薄薄的被褥根本挡不住寒气,这些士兵挤成一团,嘴里不停的骂骂咧咧。
韩旭心中郁郁不欢,参观川军和浙兵营伍和军纪时的那些感觉涌上心头来,甚至是后世时的一些片断也涌了上来。
有时候他的记忆也会混杂,所有自己知道过的军队的形象有时候会重叠,而无论怎么重叠,眼前这伙由叫花子流民和混混无赖加强征来军户组成的奇怪组合,绝不能被称为“军队”!
“老弟,你有心事啊?”在韩旭身边,策马并肩骑行的鲍承先询问着。
贺庆云兄弟和杨国勇等人远远跟在韩旭身后,高小三和阎松等人都在西平堡或是广宁,韩旭的班底除了身后的三个局的骑兵,其余的部份已经转移向西,这其中费了不少周折和功夫,要说心事,韩旭自然是没有,只是他心中郁郁不欢罢了。
“倒没有。”韩旭坦然答说道:“只是军议时,看到各总兵和将领们都没有什么信心打仗,是以心有所感。”
“当然没有了。”鲍承先看着韩旭,很起劲的道:“谁这么傻真卖命?老弟,我们新勇营是新营头,根基不牢,这帮王八蛋把咱们排在头里先接仗,还派了你负责哨探警备,也是当前锋的危险差事,又苦又累又危险,听我一句,这时候莫想立功的事了,小心保命,保着自己和部下的性命才是最要紧的。”
听着这般无耻的话,韩旭心中暗骂一句,脸上却是很坦诚的道:“大人,属下还是想碰碰运气,若再立新功,自然最好。”
“呵呵。”鲍承先干笑一声,说道:“你毕竟年轻,一心上进,这样想也对。我当然不挡你的路,运道来了,没准你真能立功。你能现在和我打这么一个招呼,我心里甚是高兴,咱们新勇营是新营头,所以更要上下一心,进退一致,你说是不是?”
韩旭心中一动,刺探道:“退,怎么退?白塔铺还是辽阳?”
“嘿,老弟,这事儿说着还远,咱们有空再细聊。”
“也成,属下一切都听大人的。”
“客气了,哈哈,韩老弟你太客气了。”
鲍承先大笑起来,河中芦苇从中突然窜出几只野鸭,嘎嘎叫着,扑腾着翅膀,在众人眼前转眼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一百章 动员()
“大人,南军已经和东虏交战了。”
“什么?”
贺庆云跑的气喘吁吁,头盔亦歪斜了,但此时韩旭顾不得指责,他自己也是跳了起来。
“沈阳怕是不稳,已经有一些败兵逃到浑河这边来,还有一些百姓,听人说,东虏在城中杀戮甚惨,满街都是尸首。”
贺庆云脸上露出惨然之色,他是个纯粹的武人,平时大大咧咧,很难露出什么感情,这些东西在贺庆云看来是软弱的表现,但今日之事,对贺庆云来说也是难以抑制自己的情感了。
“怕不有十几万人被杀,守城的营兵几乎没有几个逃生的,北虏打开城门后东虏就进了城,然后逐街杀人,东南西北一起用刀,见人就杀,无分男女老弱,只有少数百姓和营兵见机的早,一见城门失守就开始逃,东虏在城中杀戮,没有用心追赶,这才逃出生天。沈阳不到晌午就失守,南兵前锋已经抵浑河桥边,听说沈阳失守,陈策老总兵打算退兵和我们会合,周将军说,若是见虏便走,我等前来辽东近三年所为何来?男儿从军,遇强则退,算什么本事?东虏再强,南军也要会一会他们,好好打一打才对的起自己和朝廷,也对的起那些供养咱们的百姓。”
韩旭这时从震惊和难言的情绪中回复过来,点了点头,深沉的说:“这确实是周敦吉的话没错。”
“塘马已经来了几次,直抵李总兵等人军帐。当然是南军请求咱们援助。”
“那么,有动静没有?”
“暂时还没有。”
“嗯,只好等!”
“先叫大伙披甲吧?”
“也行。下令吧。”
贺庆云扶正头盔,大步走了出去。
接着喇叭响起,激昂的喇叭声中,三个局的骑兵们开始披甲,现在韩旭队伍中并没有辅兵,连多出来的几十匹战马都是骑兵们自己照料,这当然极为辛苦。不过对骑兵们也是不错的锤炼。
多半的骑兵都是先穿锁甲,然后再穿一层棉甲,伍长和队官极都再穿一层铁鳞甲。一些战力突出的老兵被放在骑兵阵的头排,也是多穿一层铁甲。
三层甲胄在身,最少五十斤以上的重量,加上刀枪和弓箭。水囊。干粮,医药包,行军毯,还有铲子,匕首,斧子,投枪,阔刀等物品。每个骑兵战马负担的力量都超过二百斤。
这对低矮的蒙古马是不小的负担,明军的战马九成是蒙古马。少量的南方马种和河套马,整个东亚都找不出高头大马,韩旭部下的马匹已经是精挑细选,在蒙古马中算是高大,就算这样,也承担不了长途奔袭。
穿戴好甲胄后,骑兵们将用不着的物品取下,然后就地盘膝坐着,将养体力。
韩旭则在等候消息,他是昨日军议时派定的前锋,当然也是他自己争取的,其余的北军将领都不愿领这样的差事,韩旭实力够,自己也愿意,别人当然乐得叫他去。
在等候时,他在思索着鲍承先的话语,揣摩这个出身世家的辽镇将领的态度。
看起来,鲍承先心态不稳,随着东虏节节胜利,沈阳坚城也一日就拿下来,两个总兵和二百多军官又战死,辽镇在与东虏的做战中损失惨重,信心已经被打跨了。
如果说李永芳的投降是迫不得已,现在已经有相当多的将领在主动谋划投降或是与后金合作之事了。
这就是所谓的“人心崩坏”。
韩旭看向远方,已经过了中午,天空蔚蓝,光线极佳,谁能想到,十余里外的浑河两岸边上,大明军人正在与一个新兴崛起的强盗集团,做着生死搏杀?
想到这,韩旭恨不得飞身在南军队伍之中!
现在的他,惟愿军令早至,他可以率部出发,不管怎样,只要能尽一点力量,尽可能的在危亡的局面之下,扳回一些来也好!
……
“看样子结营不能全成喽。”老总兵陈策在马上眺望远方,三里之外的平原地带上烟尘滚滚而起,大约有超过两万人的骑兵飞速前来,看速度最多两刻左右就可以赶到桥北川军的营地之外,在半个时辰内,八旗兵就可以发动进攻,而川军的营地刚刚建造不久,想彻底完成防御阵地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了。
“接战吧。”
周敦吉怒吼出声,他今日已经披上三层重甲,黑色的铁甲包裹着他,使他犹如一个铁人。
吴文杰在一边静静的道:“接战,勇往直前,击溃来敌,方有生路。”
“此时退亦死,进而败敌,还有生路。”
周敦吉策马在阵中前后左右的奔驰着,秦邦屏奔驰着,雷安民奔驰着,吴文杰策马挥鞭,用尽全身力气在高呼着:“东虏率兽食人,杀我大明子民无数,我等虽是南兵亦是大明子民,食朝廷俸禄,今日不击虏则死,击虏得生,立功受赏,便在今朝……杀虏!”
“杀虏!”
无数穿着黑色的重铁甲,内套棉甲,手持一丈五尺长的长枪和长刀的士兵怒吼起来,他们头戴棉帽,头排的士兵在甲胄之外尚且披着厚实的棉被,有一些低矮瘦弱的士兵没有排在大阵之中,他们手持着短弩,身上背着鼓鼓囊囊的箭囊,他们是川军中的弩手,使用的短弩可以发射毒箭,这是川军中土司兵的特有装备,中者轻者麻痒,失去战力,重者会昏倒,失去意识,是川军历来征战的获胜秘技之一。
鼓声响起,唢呐声声,旗帜招展,无数川军按二百到三百人分成一个个小的方阵,如林的长枪和长刀举起,人们在应旗,呐喊,在狂呼!
这样的气势,为后金和大明开战以来所未见,辽镇的兵马打一场输一场,主要原因就是和贺世贤尤世功失败并身亡的原因一样,北军这几十年来,以李成梁的轻骑捣巢战法对付北虏,将领以勇悍的精神横冲直撞,麾下的家丁跟随挥斩,北军这数十年来皆是这般战法,而北虏衰弱已久,所谓的十万二十万三十万人规模的入侵,北军往往出动几十个将领,各领几百几各家丁精骑就可以将北虏打回去,每次还有数百到数千的斩首,虽然这般打法免不得生灵涂炭,但将领军功却丝毫不少,是以戚继光的办法虽然更好,却并没有其余的北军将领模仿学习。
这样的战法对组织严密,阵列齐整,军令森然,装备具甲远超北虏的东虏来说自然是打一回输一回,而女真人见多了一触即溃,士气全无的北军营兵,看到眼前巨大严整,士气沸腾的阵列,自然也是万分吃惊,在距离南军不到一里的距离后,八旗骑兵们冲击的速度,明显的减慢了下来。(。。)
第一百零一章 重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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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赶过来的是八旗右翼兵,努儿哈赤令代善和岳托等人领兵,皇太极还在沈阳城下没有赶过来,阿敏和莽古尔泰德格类等贝勒阿哥留在本阵之中,在发觉这一股气势极强的南兵之后,代善和岳托商量之后,决心击破明军阵列,消灭这股明军。
岳托替部下们鼓气道:“明军气势虽盛,我大金兵铁骑一冲,必然溃败。”
代善也道:“沈阳已克,再败这股明军,辽东必为我大金所得,人人均有厚赏,牛马包衣无数!”
军令一下,几个固山额真和梅勒额真开始派出塘马传令,预备先行在明军阵前驰射的队伍先行准备,每个骑兵的箭囊都装满了重箭,在看到明军装甲十分厚重之后,轻箭都被弃用了。每个女真骑兵尽可能的多带投枪飞斧和阔刀,这些重投掷武器是对付重甲步兵的最佳选择。
大股的骑兵激起了漫天的烟尘,马蹄声踩踏在大地之上如闷雷般滚滚而过,第一波冲击过来的全部是红甲兵,其中又以两红旗的披甲兵为主,全红的战甲和镶嵌白边的战甲汇集在一起,犹如一股汹涌而至的红色浪潮,这浪潮是如此的凶猛狞恶,有如一只异兽。恶狠狠的便是扑击过来。
“擂鼓,进击!”
陈策尚在后阵,副将秦邦屏等将领已经各自领兵。随着总兵旗号挥动,无数将旗在下应旗,接着鼓声转为激烈高昂,大量的川兵将士在各级将领的带领下,开始奋勇进击迎敌。
石柱土司兵的战法十分激进,每营为二百余人,最多不超三百人。每二三百人中有一部份弩手,其余大部份是披着厚实战甲和棉被的长枪手,川军长枪远超普通的制式长枪。石柱兵平素训练十分严格,而且当地民风彪悍,都是勇猛而悍不畏死,比之民风一样彪悍的辽东来说。川兵因以步兵为主。平日训练十分严格,军法森严,而将领带兵又以恩结,经常是整村整寨的青壮组成一营,由土司的亲族统领,临战时自能上下一心。
听到鼓声之后,排在最前头的第一营便是出发。
第一营左中右各有三营,再后一阵是五个营。再后一阵是七个营,再后一阵是九个营。整个七千多人的川军队伍就是这样组成了一个锋锐之极的箭头模样,往着扑过来的八旗骑兵们反击过去。
咚咚的鼓声之中,领第一营的守备雷安民全身披甲,几个亲兵持盾护卫却走在他的身后,第一营当先敌阵,而守备领一营却是走在整个营的前列,川军勇悍之处便在于此,不仅阵形一往直前,将领也是身先士卒。
此时天色过午,沈阳城中的杀戮都还没有停止,第一波攻击的三千多八旗兵转瞬即至,先是少数的几百人的游骑上前,马匹提高,后金兵们发出怪叫,然后在百步左右开始在马上抛射重箭,这样的战法和射法意不在伤敌,而是企图扰乱明军的阵脚。
对辽镇明军的营兵来说,这种呼啸而至的骑兵给予了他们极大的压力,往往阵列因此而混乱,人心因此惶惑不安,待重箭抛射过来时,造成的伤亡有限,而对步兵阵列的整齐进行扰乱。
今日后金兵的这些伎俩没有奏效,在八旗兵抛射时,明军阵列中也开始射出短弩,前排行进的步兵有盾牌的举盾牌,没有盾牌的便是继续前行,阵列没有丝毫的混乱。
越来越多的后金骑兵越向明军的两翼,继续驰射,而收效十分有限。
见此情形,后金的主力甲兵开始提速冲击,披甲兵中有一部份是披着多重铁甲,战马也披甲的重骑兵,这些重骑兵在后金军中数量很少,被寄予厚望,希望他们能冲开川军的铁阵,为大军打开缺口。
铁甲骑兵开始提速,这些骑兵人数虽然不到一千,但奔驰起来地动山摇,威势骇人之至,特别是人和马都是全身披甲,冲击时给人的心理压力当真不小。
这也是后金孱弱的国力养出来的一点真正的重骑,当然和欧洲那种铁罐子重骑兵还是没得比,就算是比中国南北朝时的铁甲骑兵也差远了,只是在这个时代的中国,仍然是不折不扣的铁甲重骑。
眼看骑兵冲过来,对面的川军阵中不停的有将领呼喊,接着所有明军发出激烈的叫喊声,各营往前的步伐也加快了很多。
两个森严庄重,大气磅礴的军阵,转眼就撞在了一起!
后金骑兵们提着马速,猛冲向前。
他们找着川军长枪阵列的空隙,甚至在冲阵时猛然滚身下马,由自己的战马继续奔驰向前,自己手持长刀,开始劈砍,更多的骑兵被挡住了,他们找不到空隙继续冲击,战马也不肯往明晃晃的长枪枪尖上撞,川军的步阵面对铁骑冲锋并没有混乱,相反却战意高昂,上前迎击,大多数骑兵停顿下来,居高临下,使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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