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南方明军,一是以舟师见长,水师当然以南方为重,二是以防备西南夷为重点和中心,以川兵和云贵驻军为主。
国朝前几十年,算是南北并重,中期之后,因九边渐次设立,北军全面压过南军,朝廷财政的倾斜也向着北军,南方也基本无战事,南方明军的战斗力也开始急剧下降,到嘉靖年间倭寇大举入侵时,南军的表现,实在令人惭愧。
也正是倭寇这一契机,南军得以复起,最佼佼者,当然是海内名将的戚继光。
戚继光的北上,也是南北相争的爆发,戚继光初至蓟门,先为总理练兵,诸将根本不加理会,戚继光的地位十分尴尬,后来调老部下浙兵北上,先批三千人,最多时近两万人,这些浙兵成为戚继光在蓟镇为总兵的主力,有名的车营便是依托浙兵而来,北军著名的轻骑出战的打法被戚继光弃之不用,车骑步并重,加以火器,以方阵应敌。戚继光镇守蓟镇十年,无有虏骑敢犯,不战而摄人之兵最上者,无非如此。
由此,南兵之名压了北军一头,及至戚继光一死,浙兵渐渐被排挤回籍。后来壬辰倭乱时,浙兵被调到朝鲜参战,被李如松为首的北军排挤不说,血战功劳也被抢光,后来一部份浙兵回到蓟镇,因为欠饷吵闹。被当时的蓟镇总兵坑杀数百人,成为明军南北相争的顶点,至万历四十八年时,当年赫赫有名的浙兵已经所余无已,今日前来的南兵,有川兵土司兵七千人,浙兵三千。其中浙兵由副将戚金所领,是当年戚继光所领浙兵的最后余烬。
“果真来了,还真是巧了。”总兵陈策驱马向前,满脸都是笑意,周敦吉等将领也是一样,各人都是满脸的兴奋。
奉调而来的川兵和浙兵在路途中行走了很久,有赖于明朝地方极为糟糕的后勤供给,这些精锐步兵足足走了接近半年的时间才到山海关。然后又从山海关慢慢被调到前方,将领和少量前锋部队是早就赶到辽阳,但主力部队还在身后慢腾腾的走着,一直到今日川浙兵的主力才赶到辽阳。
韩旭也是看着这些赶来的南兵精锐,不同于北兵重视骑兵,对营兵中的步兵只当炮灰看的态度,南兵是以绝对的步兵为主力。骑兵一般只做塘马和架梁来用,很少有骑兵决胜的战法。这也和南方缺乏战马有关,西南也出马,但只能当挽马。南方明军的战马多半也要朝廷从北方拨给,前些年勋阳流民很多,勋阳镇是南方重镇,大明中枢就得隔几年向勋阳拨给战马,川军和浙军就很难有这样的待遇,既然向来缺马,步兵战术就成为重中之重。
缺马之外,也和南方地形多山多水,骑兵战法不易展开有关。
相比于刚刚刘国缙部下的混乱杂沓,军旗之下的川浙南兵虽是步兵,步伐却是十分快捷,从出现在地平线上之后就迅猛向前,特别是前阵的川兵,摆成的是一个个小型的步兵方阵,呈箭头锋矢状,虽是行军,仍然有一股勇往直前的气势,浩浩荡荡,疾速向前。
再近些,就能看到川兵多半穿着棉甲,而又有不少辅兵杂间其中,背负铁甲而行,南兵们的辎重应该在其后,前方全部是战兵和少量的辅兵,整只军队,犹如一股洪流,汹涌而至。
大半的川兵都扛着一柄白木杆所制的长枪,枪身极长,远在辽镇所用长枪之上。
在军队行走时,长枪上下起伏着,似乎是风吹过的麦田。
浙兵在川兵其侧,营伍整肃,车马很多,不少士兵肩扛枪管细长的铁铳,行走之时肃静无声,顾盼俨然。
将领们骑马在几百人一股的军队中来回骑策着,约束部伍,使队列严整。
南兵需要经过的地方十分泥泞,但他们宁愿避开麦田,踩在泥泞的小道和夹堤上,再近一些,就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如春蚕食叶。
韩旭自穿越以来,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严整的军伍,虽然川浙兵的队列在他看来仍然混杂,仍有很多不足之处,但眼前盛壮的军容仍然足可叫他心驰神摇,有一种难以压制的激动之感。在这时他恨不得策马到南兵阵中,在军阵中游走,他愿与这支军队生死与共,在战场上共同杀敌。
二百多名川军和浙军的将领策马赶了过来,他们全部身披铁甲,为首的秦邦屏和戚金等人都全身披甲,威风凛凛,犹如铁人。
纵是行军之时,这些南军将领也是对自己十分严格,没有卸甲穿着宽松的袍服,而是与士兵一样,束甲而行。
当然这样也可能是南兵上下故意如此,客兵远至,惟有这般行事,方能一壮自己声威。
“南兵雄壮,部伍整齐。”熊廷弼对这支远来客兵也是十分重视,接见了诸多大将后,亲口吩咐道:“就近驻扎在辽阳各处,如遇战事,当以南兵为前锋,为我大明,争先杀虏。”
“敢不应命!”
陈策,童仲癸,戚金,周敦吉等南军大将,在马上拱手应答下来。
乱哄哄一场大戏终告散场,姚宗文被刘国缙等人接入城中,熊廷弼自回经略府,韩旭向熊廷弼告辞,熊廷弼也没有留他,只吩咐他用心练兵,余事不必多理。
韩旭临行之时,毛文龙特意过来送别,他向韩旭眨眨眼睛,笑着道:“老弟手段高妙,行事果决,佩服。”
韩旭哈哈大笑起来,他没有多说,向毛文龙拱手作别,跨下的战马踩着松软泥泞的黑色土地,慢慢的向墩堡的方向而去。(。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请搜索飄天文學,更好更新更快!
第八十三章 听说()
钦差住处之中,姚宗文和刘国缙等人都在屋中,刘国缙等人一脸的怒火,姚宗文神色倒是悠然的很,品着城中士绅送上的香茗啜饮,时不时的夸赞一声。
“张儒亭,你能做什么事?”刘国缙看着一脸苍白的张儒亭,骂道:“这么一点小事也叫你搞砸了,你他娘的脑子是不是空的?”
这种时候,刘国缙丘八势力出身的本色暴露出来,士大夫的风范也不要了。
回到钦差府邸之后,刘国缙就派人请来张儒亭,打算立刻请姚宗文弹劾韩旭,顺带弹劾熊廷弼,怎料张儒亭回报,石新已经消失,姓魏的全家被杀,整件事已经被抹的干干净净,现在要上奏,只能拿“风闻”做幌子,这威力自是小的多了。
“姓韩的狠啊。”刘国缙也是属狐狸的,尾巴都熬巴了的,石头里也能熬出油的精明人物,这时转念一想,恨恨的道:“韩旭这人看着是年轻后生,遇事倒是很有机断,明知道我们要对付他,拿他做由头针对熊飞白,他当着几万人的面顶撞了钦差,就算现在弹劾他,熊飞白只要回奏一本,将今日的事说出去,我们顿时成了笑柄,钦差被一个督司顶撞,事后挟怨报复,这名声就臭了!”
傅国心里埋怨刘国缙等人多事,此时插嘴道:“巡按大人也不会坐视,他那里就通不过,这还弹劾什么!”
众人都是向着张儒亭怒目而视,张儒亭垂首不语,一副躺下挨捶的模样。
“诸位稍安。”姚宗文此时说话,微笑着道:“弹劾这事,自有学问在其中。象韩旭那事,若有实证弹劾是极好的,没有也无所谓。要紧的就是大而化之,攻讦的不是具体的事,而是申明一种态度。不仅本官要上奏。在场的诸位最好也是跟随,从钱粮,工程,营规,各方面都是着手,我等分批上奏,慢慢的一本一本的递上去。时间久了,自有效果。本官奉命巡查,刘大人是奉命募兵守备,各位也自有职司,我等坚持弹劾熊飞白,朝中自知辽东这里的态度。日后一旦有变,自会有所更张。”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点头,刘国缙仍是怒视张儒亭,怒喝道:“足下请回,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张儒亭踉踉跄跄的走出来,心中自有无限屈辱之感。不过眼前这伙人他一个也惹不起,张家所谓的财势和这些人比起来只是笑话,他心中怒火燃烧,恨恨的回头看一眼,面色铁青的大步离开。
……
转眼已经到十月上旬,韩旭等人都在校场上,校场正中,二十几人分成两队奔跑着。穿着短打的衣服,腿上却缠着行缠,脚上也穿着牛皮靴子,中间有一只皮球,被两队人争来抢去。
“砰!”
贺庆云飞起一脚,皮球却踢的歪了,正向韩旭这边飞过来。韩旭后退两步,右腿闪电般踢出,皮球滴溜溜转了一圈,又飞回了场中。
踢球的和看球的都爆发出一阵喝采声。这踢球的游戏方法原本就是韩旭教给他们的,论起技巧当然还是韩旭为尊,只是军中狂热的足球爱好者不少,贺庆云和任尚武等人已经有后来居上之势。
一转眼过去好几个月时间,韩旭练兵不缀,只是他的驻防地方已经换成了王大人屯,这里也是奉集堡的防区之内,这是熊廷弼的主张,外虚内实,多派哨骑巡边,与东虏不停的进行哨骑战,这几个月,贺世贤和柴国柱分别又和东虏打了两次,都颇有斩获,这就是熊廷弼布置有方。
韩旭的骑兵也进步很多,新兵的队列训练和体能训练基本上完成,熬过了艰苦的基本训练之后,骑兵队列训练也逐渐被掌握,现在有三百多名骑兵,韩旭将所有人分成了三个骑兵局,每个骑兵局分成三个旗队,第一旗队用长骑枪,第二和第三旗队用戚刀,用平举之法冲阵。
表现最好的军官和士兵才可以呆在第一旗队,第一旗队在实战时当然更危险,但这也是一种荣誉,同时更容易获得提拔。
在韩旭的军中,畏战胆小的人留不下来,除了老兵和军官外,新兵也全部是有血海深仇的辽民组成,经过训练之后一心想找东虏复仇,但最近韩旭没有获得出战的机会,军营里十分燥动,为了使部下发泄多余的精力,韩旭设法用猪皮做了一些足球,同时还鼓励军中进行散打搏击和摔跤游戏,他每次都会放下一些彩头鼓励军人争夺,这样除了训练外,军营中每天都可以消耗精力,同时也放松一下因为训练造成的紧张神经。
这时从官道西南方向有数十骑策马过来,场中的人继续踢球,韩旭眯眼看着远方,过不多时,游动哨骑过来禀报,是川军将领联袂而来。
来的是周敦吉和吴文杰等人,川军没有如熊廷弼所说的那样全部驻守在辽阳,分了一部份驻守在奉集堡,距离近了,川军和韩旭所部来往增多,双方都是直爽的军人,时间久了交情就很不坏,看到是周敦吉来了,贺庆云大笑道:“这帮家伙又来找难看了,我们不必给他们留面子!”
周敦吉等人现在也学会了踢球,两军都心高气傲,又不能真上战场搏杀,踢球就成了军人间比高下的办法,无奈川军普遍个子矮小,身体远不如贺庆云和任尚武等人强壮,虽然脚下技法不差,在争斗中难免吃亏,只有周敦吉几个身高体壮,就算服了也不输嘴,和贺庆云等人斗的不亦乐乎。
韩旭闻言一笑,上下有别在球场上就不算数了,他也不会去干涉这些事。
周敦吉等人越驰越近,最终周敦吉先跳下马来,他怀中抱着个大酒坛,老远就嚷叫道:“韩督司俺们又来比球,谁输了便喝了这一坛子酒。”
周敦吉有个缺点便是好酒,川军中最少将领一层肯定不禁酒,韩旭这儿酒禁森严,不过这般比斗之后好歹能喝上一些,周敦吉今日用心十分险恶,上来的盘口就是输家才能喝,贺庆云任尚武等人脸上已经显露犹豫之色,这球到底是赢还是输好?
韩旭笑骂一句,上前迎接川军诸将,大家也算熟不拘礼了,周敦吉一边往球场走,一边随口道:“昨日在辽阳听说经略请辞,已经获准了!”
韩旭闻言一征,感觉惘然若失。
吴文杰人如其名,气质文静,当下看着韩旭劝道:“这两三个月经略已经故意和你生疏,调你到后方,也不准你立功,你的忠义之名已经传遍辽东,此时就不必再多做什么事了吧?”
韩旭闻言不语,只道:“踢球吧,这一次我可要亲自上场。”(。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请搜索飄天文學,更好更新更快!
第八十四章 同饮()
翌日清晨,周敦吉从大醉后的酣睡中醒来,感觉头疼欲裂,昨日韩旭大发神威,将川军踢的大败亏输,周敦吉带的酒多半进了他自己的肚子,醉后不能骑马,无奈之下只得宿在这里。
王大人屯的房舍基本修葺完成,韩旭本人住在一幢士绅留下的大宅之内,四周才是军营和匠户的居住区域,最近韩旭这里的匠户没有增加,他兵马一共三百余人,有十来户匠户修修补补,打造新甲,人手足够使了。
周敦吉醒来时也不曾到辰时,初冬时天已经亮的很晚,他感觉天明不久,但睡梦中听到操练喊叫声,待他洗涮了站到院门前时,看到韩旭的部下已经跑的汗流浃背,每人均是在屯堡外围跑了十来圈下来,灰色的短棉衣已经湿了半截,连贺庆云等将官都在内。
因为常来常往,周敦吉知道这是韩旭军中的惯例,他只是奇怪没有看到韩旭的人,按往日的惯例,韩旭应该是跑在队列最前。
这时吴文杰也走了过来,见周敦吉还在张望,不觉笑骂道:“你这厮找谁,韩督司今晨已经带着亲兵离开了。”
“唉。”周敦吉道:“他到底还是忍不住。”
“送送行也是该当的,不然人说起来定有怪话。”吴文杰安然道:“他怎么洗涮也是熊经略使出来的人,好在这几月经略未曾大用他,一则叫人不起嫉妒之心,二来保全了他的实力,纵新经略至,只要韩督司不刻意顶撞也就无碍了。”
韩旭吃亏就在根基太浅,冒起又太速,熊廷弼这半年来确实是在保护他,周敦吉不觉点头,但还是骂道:“这龟儿子心真黑,自己心里不爽快就拿俺们出气。”
川人这般口吻倒不是真骂人。吴文杰笑道:“谁叫你多嘴了。”
周敦吉叹口气,难得认真的说道:“我辈武人,其实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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