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们更想得到的,还是正胜和正旦的祝福、开光。
正胜他们言笑晏晏地回应着这些蒙元士兵的热情,看起来似乎也很高兴的样子。然而,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他们的内心绝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高兴。
发现祭坛的那个晚上,他们和老萨满有了第一次地正式照会。
在双方都有顾虑的情况下,他们并没有打起来。一番言语交锋、试探之后,他们就各自回去了。
可在那晚之后,一支百人队就被满都拉图派了过来保护他们。
正胜他们当然知道,所谓保护不过是一个幌子,监视才是重点。
满都拉图和老萨满显然不放心他们,怕他们做出什么举动破坏了他们接下来的布置。而他们越是这么做,正胜他们就越怀疑,也越想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行军不过十里,整支大军就又停了下来,今天的行军到此为止。
正胜四个都已经麻木了,再不会就行军速度多说废话。他们说再说,也改变不了主将不是他们的事实。
安营立寨,终于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空间,钻进了毡房的他们这才摆脱了其他人的视线,可以说一些不想他人听到的事情了。
“这样下去,何时才是个头?早知道会是现在这个情况,当初我们还不如选择汉人阵营呢!就算不借助官府的力量,面对面地正面厮杀,我们也未必就赢不了!”正宣一进毡房,就嚷嚷了起来,只是声音又不得不压着,这让他情绪越发糟糕。
这几天,正宣的情绪一直不怎么好,现在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了。
蒙元军队和老萨满的所作所为,正在挑战他的做人准则和人性底线。
每在蒙元军队里多呆一分钟,正宣就觉得自身的人性就消失一分。他感觉,他快要被罪恶感给吞没了。
而有这种感觉的,并不只是他一人。只是,他们的正宣更懂得控制脾气,也知道轻重缓急,事不可为。
正宣已经几次提议和满都拉图和老萨满摊牌,但都被正实、正胜压了下去。
只是,这样的压制显然是无法长久的。
梦予者,并不是靠压制,就能压制的。
最终,梦予者还是会按照他们的本心行事。
正实他们显然也知道这点,对于正宣不满的言辞并没有在意。
言语发泄,总比动手要好。
不过他们也都意识到,他们必须做出最后的决意了。
这个决意将决定他们未来的行动,甚至还直接关系他们这个团队是否还能凝聚在一起。
在他们心里,也未尝就没有一点后悔。
如果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想着借势占便宜,而是直接追杀韩苍亭他们,也许他们早就已经获胜。毕竟,最初的时候庞士元还未曾醒来,他们六人拥有绝对的优势。
而且,就算无法胜,他们的处境也不会如现在这般尴尬,完全是进退不得。
满都拉图对于剿灭叛乱根本就不上心,他和老萨满更关心的是这一路能够建造多少祭坛。剿灭叛乱,不过是顺手而为而已。
似乎这祭坛,关系到他们的某个不可告人的大计划。
正实就有猜测,这应该是和老萨满的修练有关。
为了知道这大计划到底是什么,正胜他们这几天也没有闲着。
正实、正宣跟随着蒙元士兵,看着他们烧杀抢掠,建造祭坛,最后还以尸体献祭。也正因为亲眼目睹罪恶的发生,却没有出手阻止,正宣才会如此暴躁。
同时,正胜和正旦也一刻都不放松佛兵事宜。
只是,要把这些恶贯满盈的蒙元士兵转化为佛兵,可不是一个开光佛宝就能解决的,这需要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需要时间。
可惜的是,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是否还来得及。
正宣一番发泄之后,毡房内气氛有些低沉。
正实清了清喉咙,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后,道:“满都拉图他们在做什么,我这里已经有些头绪了。”
他这话,顿时让其余三人都是精神一振。
正宣已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头绪?”
“就是所谓的大屠杀的真相!”正实先给出了一个答案,接着才解释道,“我们进古战场之前就知道,古战场之所以会生成,就是因为元末的一场农民起义,和起义失败之后蒙元报复、警告式的大屠杀。”
“我之前也一直这么认为,可这几天我仔仔细细,一字一句地地重新研究了一遍资料,连稗官野史也不放过,我才发现,我们可能被历史给误导了。”正实说出了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结论。
“怎么说?”这次着急的是正旦。
“我们都知道,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而当初的那场直接导致大屠杀和古战场出现的农民起义,胜利的就是蒙元朝廷。所以,我们所谓的历史早就被蒙元朝廷打扮过一次。”
“虽然真正修元历的是明朝人,但他们所参照的元朝历史资料,其本身就已经是错误——至少也是不完整,被蒙元修饰过——的历史资料。”
“因此,我就有了一个推断:蒙元朝廷应该是夸大了军队在那场农民起义中所起的作用,而刻意忽略了最致命的因素——萨满法术!”
正胜三个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干脆就眼巴巴地看着正实,等他继续给他们讲古、释疑。(未完待续。)
第125章 真相和挣扎(二)()
正实也没有让他们失望,马上就揭开了谜底:“我以为,历史真正的真相应该是这样的。屠杀确实是存在的,就和满都拉图现在所做的一样。然而,真正导致这一州之地民众几乎死绝的,其实并不是屠杀,而是萨满术法。”
“萨满通过杀戮、献祭等方式,释放了阴煞之气,从而导致这一带疫病四起,民众几乎无法生存。同时,因为阴煞之气过于浓重,不少凄惨而死且满怀怨恨的尸体就复活成了僵尸。这就让事态变得更加不可收拾,也才导致这一带的民众死绝。”
“你们再想想,满都拉图和那老萨满现在所做的,是不是正好和我所说的相合?”
正胜三人都陷入了沉思,发现事情似乎真的就如正实所说。
那一座座充满了阴煞之气的祭坛,祭坛周边那死状凄惨,死后还不得安宁的干枯尸体,恰好都符合了疫病和僵尸出现的条件。
如果这样的情况继续发展下去,整个州府变成死地,完全是可以预见的未来。
“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杀了那老混蛋。”想明白了的正宣豁然站了起来,神情也明显兴奋了起来,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着什么急!再着急,也不差这么一会儿。先坐下!”正实却不疾不徐,而正胜和正旦也稳坐不动,神态有些迟疑。
正宣就不明白了:“我说几位,你们到底还在想什么?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
正胜苦笑地看了毛躁的正宣一眼,道:“不是我们在等什么,而是你自己没有想明白!正宣,你好像忘记了,我们进入古战场的最初目的是什么?”
“杀了庞士元,然后从古战场离开。”正宣理所当然地回道。而等他这话一出口,他突然知道为什么正实、正胜、正旦都不动了。
不管是杀庞士元,还是离开古战场,他们都需要借满都拉图和那老萨满的力。
没有他们的帮忙,他们杀死庞士元的几率小到可以忽略。庞士元的强大,已经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计!
而离开古战场,满都拉图和老萨满已经在帮他们做了。
只要州府再一次如历史上那般,出现疫病和僵尸,此地必将再一次变成无人区。
真要这样,他们甚至都不需要去杀庞士元,庞士元他们就会因为无法让汉人摆脱死亡的命运,而被永远留在了古战场。
那和杀了庞士元,又有什么区别?
于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全部达成。
正宣这才算是完全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的他并没有感到特别地欣喜,反而有些意兴阑珊地颓然不乐。
事实上,正实、正胜、正旦三人此时也不见得有多么快乐,他们的神情也有些怏怏。
他们当然想杀了庞士元,并离开古战场,他们也都想借蒙元朝廷的力量做到这点,并一直在做。
现在看起来,也非常成功。
然而,当蒙人的残暴不仁和汉人的悲惨命运以真实的面貌呈现在他们的面前的时候,他们突然开始怀疑,他们所做的真的就是正确的吗?
他们这算不算是背叛了民族,突破了自身作为一个人的基本道德底线?
为了杀死庞士元,他们真的值得拿自己的良心去交换吗?
佛曰:众生平等。
佛曰:红尘是劫。
佛曰:轮回为苦!
佛曰:……
佛说了很多很多,就像中国的孔夫子也说了很多很多一样,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拿出来,都能成为至理名言,奉为经典。
而能够成为佛门梦予者的他们,又岂能不懂这些?
在佛看来,汉人、蒙人毫无区别,谁杀了谁,谁又救了谁,根本无关紧要;生生死死都也不过是一场劫难,是因果循环的必然结果;一切都只是轮回而已,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不久还将再来;甚至整个人生,也可以是一场空,除非得到了超脱,进入了佛国……
然而,佛理说得再明白,每个人的内心深处,依然有他们自己的坚持!
这坚持,是人性,是信念,是道德,也是人最基本但也最牢不可破的认知判断!
佛要普度众生,但众生不管是在被普度前,还是在之后,都有他们自己的立场和归属,不可能完全献于佛,归于佛。
全世界的佛理都是相通的,但不同的国家,不同的地区,甚至不同的人,对于佛理的理解都是不同的。
最终,也就产生了不同的结果。
因此,佛教会在佛教诞生地印度没落,却在中国这片异地发扬光大,那就是不同的人对佛理的不同理解而产生的不同结果。
当初佛教传入中国,是严重水土不服的。佛教最初的理念和戒律,和中国人的传统思想,几乎是南辕北辙,直接被斥为歪门学说。
后来,佛教佛理开始改革,以中国的文化来改革佛理,这才有了更符合中国国情,并最终在中国大地开花结果的大乘佛教。
中国的大乘佛教,其实早就和最初的佛理有了本质上的区别,那是有中国特色的佛理而形成的佛家传承。
在这传承中,早就融入了中国上下数千年的文化。
而这文化又刻入了每一个中国人的心里,影响着他们的每一个思想和举动。
所以,信佛,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在相信中国自己的文化传承。
因为这个佛,早就已经成了中国的佛。
而如此大乘佛教,某种程度上说,已经和中国土生土长的道教没有什么区别了。
一句话,大乘佛教还是佛家之理,但却是中国人的佛家之理。
倒是偏居中国西南一隅的小乘佛教,因为重心并不在中国,而在东南亚各国,这才没有受到中国文化的太多影响,也才比较完整地保存了佛教最初的佛理。
所以,大乘佛教的佛教徒讲究明心见性的“本我”,他们信佛,信的是佛的理。这就如信道,信的也是道理,而不是让道理左右了自己。
而小乘佛教的佛教徒,却把全身心都献给了佛,用佛的理代替了“自我”。(未完待续。)
第126章 突袭(一)()
正实、正宣、正胜、正旦,都是大乘佛教的佛教徒,他们的本我是明确而坚定的。
他们想杀庞士元以振兴受创的大乘佛教,为此他们投靠蒙元以达到目的。
只是,他们都没有预料到,蒙元时代的现实比他们以为得残酷了无数倍,让他们几乎无法承受。而他们的本我,更是提出了最严正地抗议,让他们备受煎熬。
现在,就是信仰和信念,利益和良知,生与死……剧烈冲突、对立的时候。
他们所在的大乘佛教需要一场大胜,他们自己也需要这场大胜来离开古战场。而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装聋作哑,他们就能获得他们所期望的大胜。
而一旦他们动了,胜利将被他们自己亲手葬送,甚至他们自己都有极大的可能陷入古战场而不得回。
这简直就是不作不死,一作就是自己作死啊!
这答案,这选择,似乎是显而易见的。
那么,他们为什么还这么犹豫?
他们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这不是都明摆着的嘛!
也许,道理确实是明摆着的,但很多时候正确的道理,无与伦比的合理,都敌不过人心。
而正实他们的人心,又将偏向哪里?
这一刻,毡房内一片安静。
他们似乎都在倾听自己的心跳,审视自己的内心……
那日松的心情很好,好到眼前这诡异的祭坛和满地鲜血淋漓的尸体都不那么碍眼了。
他卖力地把一具具的尸体叠放在祭坛之下。这样的工作,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做起来很是麻利。
“那日松,我们是不是兄弟?”和他一起做这活的扎布随手放下了手中的老人尸体,就笑得很真诚地对那日松道。
那日松很肯定地点了头:“当然。我们并肩作战多年,你帮过我,我也帮过你,我们当然是兄弟。”
“是兄弟就好!那那日松,我向你借一样东西,很快就还你,你应该不会拒绝吧?”扎布马上打蛇随棍上。
“当……”那日松的“然”字眼看着就要出口,却戛然而止,被他硬生生地吞了下去。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扎布,恶狠狠地道:“好你个扎布,你这是给我设套?”
被人高马大的那日松瞪着,可不是什么愉快地感受,扎布就勉强一笑道:“那日松,你想多了,我怎么就设套了?我这不是和你讨论借东西吗?我们以前,不也是这么借来借去的,这有什么奇怪的?”
扎布嘴里说得好像被冤枉了一样,心里却是大为惋惜:“可惜,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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