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皂剧,晃眼却发现电视里正播出的是一个国际学术方面的大会,金碧辉煌的演讲厅、西装革履的与会者、亮如白昼的闪光灯、全英文的论述……而她的女儿正看得津津有味。
男人揉揉眼睛,再次看过去,不得不承认他那整天脑子里只有偶像明星的女儿,真的在看这种对他自己来说也嫌弃乏味晦涩的节目。
“莫妮卡,你什么时候对数学感兴趣啦?”他慈爱地摸摸爱女的头发,有了一种女儿终于懂事了的感觉,同时心里想着,要不要去给孩子报个数学辅导班……
“爸爸你看,那个演讲的数学家好帅,”名叫莫妮卡的女孩指着电视机屏幕:“他好厉害啊,无论别人说什么都能反驳回去,哎呀,真想嫁给他……”
某位爸爸木着脸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恰在这时,从台下窜出一个穿着西装的圆滚滚身影,跌跌撞撞地跑到演讲者面前,扑通一声抱住那人的大腿,哭喊:“大哥,我求您了,不要再说了!……”
一群保安拿着警棍就要冲上来抓人,只见演讲者垂手轻轻摸了摸抱住自己大腿的皮希尔的脑袋,凉凉说:“你们有人质在我手里。”
收视率常年吊车尾的科学频道头一次迎来了他们的历史新高,某人就像一条会喷火的恶龙一样,肆意地践踏着神圣的学术会场,场内一片鬼哭狼嚎,血肉横飞,几个刚才做过演讲的大学者抱着头瑟瑟发抖地躲在角落——郑修甫一上来就把矛头直指向他们,举反例把这些人的论题逐个推翻掉,天知道他们还指望刚才的演讲能让菲尔兹奖颁发到自己手上,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场内还有别的数学家前仆后继地和那人展开论战,最后都以灰头土脸地坐回原位告终。数学这门学问不乏真理,有人拿出真命题想要干败台上人,却被郑修活活以论证不严谨给拍了回去。
大会场成了修罗场,某些人却看得津津有味,子昕摸着下巴坐在电视机前,还蛮有闲工夫地心想,不愧是我Octo的御用首席数学家,啧啧……
只有地球人沈仲哲憔悴地扶住额头:“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郑修神不知鬼不觉地跨越赤道跑去地球另一边……呃,砸场子?踢馆?毁灭人类文明?”
这些时间里尤利西斯一直盯着电视皱眉沉思,此时他终于开口了:“他现在精神应该还处于相对混乱的阶段……”他在给郑修治疗的时候就觉得这人的记忆很奇怪,有些地方都是矛盾的,却又意外地共存了下来,尤利推敲着道:“我认为,郑修现在的行为,应该是出于潜意识。”
“怎么说?”在旁的行初问。
“估计他之前就了解过这个数学家大会,心里潜意识是想去的,于是他便去了……也就是说,他现在做的,都是他内心世界里想做的事情,或者说,想要达到某些目的……”
数学家大会的举办人,国际知名数学家布鲁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从主持人手中接过话筒,在台下质问:“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了什么而来?”
“无名人士而已,不用管我是谁。”身着烟灰色西装的年轻人说:“我来是为了菲尔兹奖。”
话音落下,在场众人顿时爆发出一片喧哗。
“你以为菲尔兹奖是白菜吗,想要就能拿!”
“年轻人,不要这么狂妄!”
“可是他能把我们的论题反驳掉,从某种程度上讲,确实比我们很多人都高明……”
“你说得不无道理,但是……”
“我认为……”
“等等,照这样说……”
潜意识里想参加国际数学家大会,得到菲尔兹奖?坐在电视机前的某个重生了的安全专家一脸的若有所思。
这一世郑修十二岁就和子昕凑到了一块儿,可以撇开不谈,就他上一世所看过的郑修这个人的资料,却是曾经参加过两次数学家大会……不过一个奖项都没能拿到。
第一次是郑修还是少年时期的事情,因为天赋极佳,他算是很小就有成就的人物,十五岁,也就是94年的时候,是作为特邀参加的……在场唯一一个未成年人,当时只有旁听的资格,并没有安排他上台论述,菲尔兹奖也就颁不到他头上……至于第二次,就是相隔很多年后的2010年,Octo亡故三个春秋,在咖喱国的海德拉巴,三十一岁的他就坐在会场最后一排单独的位置,两边都是全副武装的米国军人,大会七个小时,对着这个人的枪口就没有放下过哪怕一秒——为了防止这个危险人物在电视直播中散播不好的言论,给社会带来负面影响,只要稍有异动,这些军人是有权将其当场击毙的。
所以说,没能拿到菲尔兹,是……两世遗憾吗?
想到这里,行初不由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感叹郑修上一世的枭雄末路,又有些嫉妒他在这次精神混乱期间的肆意妄为。
与此同时,会场中的喧闹还在持续升级。
数学家联盟主席布鲁赫手中的拐杖敲击着大理石地面:“年轻人,你很有数学天赋,也很有野心,但我们的菲尔兹奖并不是可以随便发给任何一个数学天才的。”
“成就,举世瞩目的成就!”布鲁赫主席大声说:“你有发表过论文吗,你有著过数吗,你有参与过科研吗,你有为国家的雷达干扰、卫星地图识别或者太空宇宙站接口等等军事项目出过力吗,再不济,你有教书育人,为人才培养立过功吗?”
“——你没有!所以你只是一个数学比较好的人而已,当不起这个菲尔兹奖!”
“你去哪儿?”行初扯住子昕的衣角:“去酒花国吗?”
“要去,但不是现在,”子昕没有挣开行初的手,反而牵住他的手腕:“时间来不及了……郑修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默默地陪伴在我身边,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既然他心里有想要的东西,我一定会帮他拿到手……”
“年轻人,从台上下来吧,”布鲁赫伸出手:“看你的年纪,博士毕业了吗?我可以安排你去一所世界顶尖学府,毕业后到工作站去钻研几年,再然后参与国家科研,多写几篇论文,等你有了成就,我们才会考虑你。”
“谁说他没有成就?”
突然,会场内的立体音响在没有任何人操控的情况下,传出了一个人清晰的说话声。那是属于年轻男子的嗓音,带着点极富个人特色的温软,语气却极其坚定:
“如果,加上他作为Israel身份,对这个世界格局的推动与改变所取得的成就呢?”
这突如其来的说话声,顿时让在场人士再次炸开了锅!
“谁,是谁在说话……”
“场务在哪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去语音调控室,快把那捣蛋的家伙抓起来……”
“Israel是什么……”
“——你究竟是什么人?!”
“呵……诸君幸会,我是Octo。”远在千里万里之外的某人,轻轻将戴在头上的耳麦音量调节到最佳:
“家里走丢的Israel,今日承蒙各位照顾了……”
尚有一部分人还摸不着头脑,然,有那么一些,包括电视机前正在看直播的千千万万的人,在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的时候,陡然站起身来。
——是他亲临!
台上人在听到声音响起的那一刻起,眼中便凝聚起了化不开的暖意,幽幽地看向某个遥远的方向。
、第九十章
“你果然没有死……”
“闭嘴!”环绕式音响清晰地放出那个年轻的男声:“这话该我对你说才对;一声不吭就跑掉算什么意思,待会儿好好找你算账……”
会场角落里;一个颇有几分小帅的日耳曼大叔张大了嘴;愣愣地听着这两人远隔千里的对话,良久才想起问旁边:“原来Israel长这样……对了,Octo和Israel不是关系很好的么;怎么就吵起来了……”
被问者也不知道是因为淡定还是身体不太好,即便会场闹成一片;他依然安安稳稳地坐在那里;听到大叔的疑问;才慢吞吞地回答:“唔……这两个小家伙只是在闹别扭而已;他们是不可能真正吵起来的啦。”
“所以说是离家出走吗……”大叔憔悴地扶额:“真不愧是那两位祖宗,做什么都是惊天动地的……”
那边O神教训了离家出走的I大,转而把话题扯了回来。
“布鲁赫先生,请问,照您刚才的话说,要获得菲尔兹奖,除了本身杰出的数学水平之外,还需要拿出成就是吗?”
“……是的。”
“那么今天我就在这里为Israel证明,他作为数学家取得的成就绝对不比在座任何一位要差。”那个声音虽然咬字温软,语气却出奇的坚定,还带着丝丝难以掩饰的骄傲:
“Linux计算机操作系统,我想各位一定都不陌生。自从九一年被发布至今已有七年,用于嵌入式开发以及服务器,凭借无与伦比的安全性和稳定性,在航空、银行、证券、税务、电信、邮政这些对安全性要求极高的领域,它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也是当之无愧的唯一,全球千万个大型机构,除了少数因为特殊需求而自定义研发系统来用的,其他的都是我们的系统,没有一个系统能够取代它,即便是Windows都不行。”
“可是,在每天大量地使用它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个系统的数学模型是谁建立的?”远在音响另一端的人问道:“你们只知道一个叫作Linux基金会的组织,却不知道这个组织当年的建立者,白手起家发明Linux系统内核的,只有三个人——Linux和我大家一定都不陌生,还有一个,我今天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是谁——他就是Israel!”
“……不,不可能!”有人喊道:“操作系统的数学模型该有多么庞大!怎么可能仅凭一人就能构建出来,这究竟需要多么缜密的逻辑思维?!”
“可是他办到了。”那个自称Octo的声音说道:“不仅如此,这么多年来,他始终陪伴在我身边,在我最危难的时刻伸出援手,大大小小上百场网络战役背后都有I的影子,之所以一直以来没有那么多人知道他,都是Isr自己刻意而为的低调,以淡薄自己的存在感,以免给我带来麻烦。”
“没有他,我可能早就被逮捕了,也可能早就死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再或者因为长年的孤独流浪而发疯,可以说,没有Israel的默默奉献,就没有今日的Octo!”
“谢谢你,修。”深深地换了口气之后,子昕说出了这么多年来最想对郑修说的话,依然难以压抑心底的不平静:
“谢谢你……Israel。Octo造就了奇迹,而你,作为一道奇迹造就了Octo。”
华国京大,计算学院的多媒体室里,众教授正在观看投影仪上的大会直播,不时讨论几句,或者记一些笔记,突然一声钢笔落地的啪嗒声,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某位教授失神地盯着屏幕,一动不动,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手中的钢笔已经脱手。
“姚教授,姚教授,你怎么啦?”
“……呃?”姚易之回过神来,抱歉地笑笑:“我没事。”
“为什么还没有警察来逮捕那个人?!”布鲁赫向他的助手低吼道:“我看见有人偷跑出去报警了,况且现在正在直播,那么多记者都在,警察应该早就得到消息了!”
“你竟然还在指望警察。”郑修站在高高的台上,低头俯视下面的人群:“的确,我现在就站在这里,要逮捕我简直轻而易举,但用你们贫瘠的脑袋想想,在世界第一黑客的面前为难我,将会遭到怎样的灭顶报复?”
“咳,”Octo轻咳一声:“其实我是个非常热爱世界和平的好公民啦……只要你们乖乖的,我保证不会做出切断海底光缆,让部分地区网络通讯陷入瘫痪之类的邪恶事情……”
“……咕咚。”布鲁赫咽了口口水。
“你们这是在犯罪!”数学家联盟的副主席索罗斯找了半天目标,最后只能愤怒地对着天花板的空气骂道:“你们这群穷凶极恶的暴徒!罪犯!恐怖分子!”
“为了Isr,我不介意充当一回恐怖分子。”音响另一端的声音说:“而且我相信各位都是聪明人,不会给我这个机会犯罪的。”
“好了,说了这么多,布鲁赫先生,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如果是Linux系统数模创立者的话……这位,呃,Israel先生确实拥有足够的成就拿到菲尔兹奖了……”
“主席先生!”索罗斯副主席不可置信地喊道:“历年来从未有过将菲尔兹奖颁发给黑客的先例!”
“别说了,”布鲁赫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还不愿意承认吗,时代在改变。”
“可是这样一个离经叛道的人……”会场里依然有不少人难以接受。
“先祖说,数学是自由的,”布鲁赫的年轻助手突然跨前一步,在众人地目光下脸涨得通红,鼓足勇气喏喏地说:“那为什么数学家却要被俗世的条条框框所约束?”
“为什么要被……约束?”索罗斯闻言,不由怔愣。
布鲁赫在他愣神之际,清清嗓子说道:“我们可以将菲尔兹奖颁发给Israel先生,但是奖章已经在之前就刻好了对应获奖者的名字,要给I先生颁奖的话,恐怕需要时间去刻字……”
“空白奖章有吗?”Octo问。
“……有,有。”
“那就给他空白的吧。”
“啊……这样也行?”布鲁赫瞪大了眼睛。
“空白奖章,反而是再好不过了,”Octo笑道:“因为我们本来就是……”
“匿名者啊。”台上的郑修轻轻和他吐出相同的一个词。
五分钟后,一枚没有雕刻获奖人姓名的金质菲尔兹奖章,被放在红色天鹅绒托盘里,由国际数学家联盟主席布鲁赫,亲手交到了一位网络名为Israel的年轻数学家手中,这一幕被在场记者的摄像机镜头永远记录了下来,由千千万万坐在电视机前的观众所见证。
从某种程度上讲,这枚奖章颁发对象之特别,成为了近现代数学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而后世人们也将Israel,称为“黑客数学家。”
“走吧。”角落里,一副年迈的声音轻轻响起,日耳曼裔的金发大叔恭敬地应了一声,扶着对方的椅背微微一用力,就将座位推动开来——原来说话者是坐在轮椅上的。
“没想到死前还能再见到那两个小家伙……不过这次,恐怕真的是最后一面了……”
“请您不要这么悲观……”
“我跟你说哟,当年那两个孩子还很小很小呢,大概只到你这里,”轮椅上的人用手比划在身后男子及腰的高度:“这么一点点,眼睛大大的,像两个可爱的小天使,而且数学天赋也棒极了,晚上睡觉前,洗得香喷喷地钻进被窝,分别躺在我的左手边和右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