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或许您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帝都看看，毕竟陛下他没有留下子嗣”
轻喃的话语却仿佛在宁静中投入了一颗重磅炸弹，雷奥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带着毫不作为惊骇夸张的表情下意识转头看向对方，刚刚重新坐下的艾欧里斯更是直接蹦了起来，上前狠狠抓住萨鲁的肩膀晃着说道
“你疯了？还是你真的能够忘记之前所有的事情，准备逢迎他成为新的王？看着我的眼睛萨鲁，你的脑壳在今天的战斗中被敲傻了不成？”
“够了！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教会的触手还管不到帝国的事物！”
突然爆发的萨鲁猛然站起身，双手用力把根本没有防备的艾欧里斯踉踉跄跄退出老远，歉意的眼神一闪即逝，继而萨鲁像是自我催眠似的紧闭双眼深深吸了口气，当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犹豫
“艾欧里斯，你要明白在我们这些人里面除了雷奥之外，还有谁的身份地位能够匹配那个位置？陛下并没有留下子嗣，他走的又太过仓促和没有征兆，是，我明白你要说什么，贝尔纳多特家族还有旁系，开国皇室家族也依然有血脉留存，我可以直言不讳的说，如果在和平年代，哪怕战斗到死我也会用生命保护他们和皇室的正统性，这个人除非踏着我的尸体否则不要想进入帝都一步，可是现在，我们都清楚将要发生什么！”
有些自嘲的挠了挠头皮，雷奥虽然被萨鲁指着说‘那个人’倒也没有生气，一个多月的接触，他也了解了这个曾被冠以背叛者的荣耀骑士大团长的一些性格，这是一个理性和感性共存相对矛盾的个体
在很多时候他能够理性的去选择最有利于自己和帝国存续的事情，有些时候在亲近之人受到伤害后又会被突然激活的感性所控制，不过相对于这个时代大多数的骑士而言，萨鲁总归是一个善于思考和总结之人吧
不易察觉的扫了眼雷奥，被推走的艾欧里斯毫不软弱的手按剑柄再次走了回来，几乎脸贴着脸对着萨鲁咆哮道
“我知道你说的一切，那又如何，有你和我以及忠诚的荣耀，圣殿骑士团帮助，有教会虔诚的上千万信徒作为根基，有教皇冕下的仁慈和教导，新皇就算是个孩童或者是个废物，最终也能够维持下去，为什么你要选择他？别忘记罗尔夫的死和这个人有着无法剥离的关系！”
微微后退了半步，萨鲁用摊开双手的动作表示自己并没有动手的意思，面对艾欧里斯的怒吼他反而平静了下来，深深看着怒气冲冲的对方缓缓开口
“看，这就是我担心的，没有一个强有力的统治者在的话，就连基本诉求相同以及利益相关的你和我之间，都会因此而产生矛盾，或许有一天这个矛盾得不到缓解的话还会激化和演变的更加可怕，并且，无论什么样的情况下，我都不会允许存在千年之久的帝国，在我手中被教会最终变成一个宗教国度，教会可以存在但必须依存帝国，王权在任何时候都必须大于神权！”
略微点了点口不择言的艾欧里斯，萨鲁待对方稍稍冷静后再次开口
“而且你静下心好好想想，就凭借那些软弱的废物，他们能够带领我们抵抗随之而来更大的侵略吗？教皇冕下亲口诉说的恐怖才时隔多久你就全部忘记了？就这一次的战斗，还不是真正的恶魔，圣殿骑士团损失了多少人？五十还是六十？我们有多少血可以流？当我们全部战死后，谁来保护这片大陆和人类的国度，依靠你口中的那些身份尊贵的废物还是那所谓千万虔诚但手无寸铁的平民？”
萨鲁一连串的追问让艾欧里斯脸色铁青却做不出任何反驳，常年身在帝都的他或许比萨鲁还要明白其中的情况，或许真的让他口中那些人掌控权利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清算他们，毕竟为了贝尔纳多特家族的上台和罗尔夫的清算，已经得罪了太多太多权贵，就连充当帮手的教会在贵族中的声誉也不是太好
艾欧里斯的沉默并没有让萨鲁停止逼迫，指了指黑暗中帝都的方向，荣耀骑士团大团长用低沉的语气说道
“刚才那两个人带来的消息你也听到了，卡洛斯这个人我知道他，一个纯粹忠诚于皇室之人，按照常理推断这个消息的准确度应该超过八成，很讽刺是吧，甚至还不知道陛下身陨的消息，见到外敌入侵，这群愚蠢的贵族率先想到的竟然不是抵抗而是认为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他们可以重新掌控权利的机会，我不明白他们可怜的自信是从何而来，不过或许有时间可以让他们去看看烈风堡，去看看那些被屠戮一空的人类聚集地！”
叹了口气，没再理会陷入迷茫矛盾中的艾欧里斯，萨鲁抬脚踩灭一块儿被火星点燃的草皮，目光炯炯的看向始终沉默的雷奥
“您的意思呢殿下？请别误会，这不是屈服和代表我们尊崇您能够领导这个帝国，和您之前所讲的一句话一样，在外敌入侵面前人类必须团结，哪怕最坏的兄弟也好过最仁慈的邻居，或许未来我们有一天会获得胜利，如果能够活下去的话，我和荣耀骑士团依然会拥立正统的皇室血脉继位，哪怕为此要和您再次为敌也在所不惜！但是现在，我们需要的是一位强有力的领导者”
虽然都已经猜到了什么，不过当萨鲁这句话真正出口后，众人还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当中，空气中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不断传来，每个人都用各自不同的目光紧紧盯着雷奥，等待着他的答复
甚至就连一向沉稳的费恩此刻的目光都带着些许灼热，不远处的特莉娜斯也蹑手蹑脚靠了过来，对权利敏锐的女伯爵心中清楚，随着每一次权利这块儿蛋糕的重新划分，率先涉足之人总是能够分到让自己满意的一块儿
抬起头，望着视线中那颗异世界比月亮稍大但同样明亮的卫星，雷奥突然笑了，没有任何心机混杂其中的笑容甚至像是一个孩子，他面对着多数期许的目光缓慢但坚决的摇了摇头
“我拒绝”
第十七章 雷奥的理由（）
帝国中部平原的夜晚宁静而祥和，哪怕在深冬之季气温也不会太低，可是相较于曾经离开暴风城那天狂躁的暴风雪，罗德觉得此刻温柔吹拂过身躯的微风却更让他感到彻骨的冰冷
曾以为自己选择的正确，曾以为强大到已经可以忽略和斩断过往，结果，一切的信心和执念在战斗中却被费恩一剑斩断，身上无时无刻都在传来的痛楚却比不过心中的信念的迷失
下意识被梦魇兽驮着逃开的罗德，此时身在距离战场百公里外的一处荒野，和曾经上千骑士数万士兵在簇拥着的豪迈已然不同，孤零零散落的篝火围绕的是二百人不到同样逃亡出来的手下骑士
跳跃的火光映射的他脸色阴晴不定，低着头的罗德或许感到了从周围下属眼中毫不掩饰射来的鄙夷和愤恨目光，但是此刻的他根本懒的计较，恶魔的军队中就是这样，根本没有传统意义上的上下级关系和尊重
胜利者赢得一切，当失败后很大可能也会失去一切，唯一让那些黑暗骑士保持最后冷静，并没有上去撕碎罗德原因，恐怕是因为他恐怖骑士的身份，以及身边那匹不安分打着响鼻的梦魇兽了吧
挑了挑篝火，心思重重的罗德抱着肩膀蜷了蜷身躯，刚准备侧身躺下稍稍休息一会儿的时候，从逃亡方向再次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让他猛地坐了起来，趁手的巨剑被费恩挑飞，他只能从马背包裹中抽出备用的长剑，胸前伤口的剧痛让他无法快速上马，罗德只能暂时依靠着梦魇兽警惕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与他的相对镇定相比，已经成为惊弓之鸟的黑暗骑士们此时用行动彻底阐述了什么叫做慌乱，杂乱的咒骂和推搡间，篝火一片片倾倒，在干枯的草坪上迅速蔓延出几道火舌，散乱的武器和物品被毫不吝惜的遗弃以及踩踏，忙乱中甚至没有一个人想到列阵应敌
摇了摇头，罗德明白这些黑暗骑士也许和他相同，在自以为豪的力量被正面击溃后，膨胀到极限信心的泡沫瞬间破碎，这使得他们从一个极端滑向了另外一个极端，恐惧！
作为兰盾公爵派出的信使，世代效忠于兰盾家族的这名管家，在一小队亲卫骑士的护卫下日夜不停的赶路终于来到了这里，同为人类的身份让他们很快获得了中部领残存平民的信任，得知他们的领主想要结盟对象刚获得一场失败和逃亡的方向后，根本没有停留就追了下来
虽然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可是信使看到眼前这一幕还是无法相信，这就是那支几乎摧毁了整个西部领和大半个中部领的军队？一两百人的骑士浑身破破烂烂，大部分人甚至失去了武器和盾牌，因为他们到来嘈杂的营地比最下贱的盗匪还要不如
虽然错愕，但还是谨慎的没有进入对方的攻击范围，离开营地很远，在信使的吩咐下，几名护卫的兰盾家族骑士就拢声高吼道
“我们带来了南部领兰盾家族和贵军合作的建议，我们怀揣着善意而来”
连续几遍的喊话总算起到了些作用，至少看不是追击的敌人后，那些黑暗骑士们停下了让骚乱进一步加剧的举动，暗中长出了口气，罗德也收起武器，斜靠在马背上无力的对身边最近的一名手下招了招手
“去，让那些人类过来，现在的我们需要一切可能得到的帮助！”
看着手下的背影，深深的无力感传遍了罗德的全身，或许在今天战斗之前，面对着人类某个势力想要结盟这种可笑滑稽的举动，他唯一的做法就是随意的杀光他们，什么时候弱者有可以和强者平起平坐的权利了？
而现在，重挫下的他却不得不认真的去考虑这些，或许失败总会让人放下高傲去逐渐成长和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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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拒绝”
雷奥的话平静的就如同夜空，没有一丝涟漪，以至于萨鲁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下意识的接口道
“好的殿下，我们可以先进入帝都再什么？您说什么？”
转过脸，雷奥脸色平静的让人觉得可怕，像是寒冷更像是习惯性紧了紧背后的大氅，他没有任何意外的重复了一句
“您没有听错我的朋友，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很感激您的这个提议与慷慨，但是抱歉，我拒绝！”
这次，雷奥清晰的吐字就连稍远处的特莉娜斯都听的清清楚楚，以至于根本没有这方面预料的萨鲁就这么怔在原地，半天没有想到说什么才能应和现在的局面
趁着所有人被惊呆难得的间隙，女伯爵用力挤进人群，与这里所有人相比，或许她才算是一名真正的政客，夸张的死死盯着雷奥，贴得极近秀美绝伦的脸上，被难以相信和对方是个白痴综合在一起的表情占满
“或许我们需要请个医生，殿下一定是在今天的战斗中被累昏了头，亦或者殿下您今天表现出的英勇无畏只是表面的伪装，您应该听见之前萨鲁团长阁下所说的话了，在这样困难的时刻，在更大危险到来之际，帝国或者说我们生存在这片大陆上的人类，都需要一个的强有力同时也具备一定身份地位，头脑清醒的人来带领！很显然，这里面只有您比较符合条件，真是让人意外的拒绝呢殿下！”
微微停顿了一下，成功吸引了在场所有的目光后，特莉娜斯下意识妩媚的展臂挽了挽头发，鼻翼轻轻颤动间她的语气也变的有些隐藏着不甘心的刺耳
“或者殿下您其实只是一个懦弱之人，面对这艰难的挑战根本不愿意也不敢承担责任，是啊，从以往的谈话中我略微得知，对于我们的敌人，那群被您称为恶魔的军队您比所有人了解的都更多，他们的可怕，他们的规模，他们的一切一起都让您选择了逃避，甚至我不清楚您是不是就准备带着帝都拯救者的荣誉回到寒冷偏僻的北部，然后像头冬眠的野猪把自己全身都埋在洞穴之中，如果这样的话，您还真是个伪善的小人呢，殿下！！”
哪怕再惊异于雷奥的决定，哪怕一名骑士理应对女士怀有绅士般的尊重，越来越过分的话还是让费恩无法继续直视下去，重重上前一步，对着依旧不依不饶的特莉娜斯摇了摇头
“请注意您的措辞和语气，武断的指责以及嘲讽不是符合您身份的事情，女士！”
摆了摆手，在大家都安静下来后，他走到人群中央，低矮的篝火带来的光亮让他很难看清楚每个人的面孔，跳动的光芒让人诡异的分成两截似的，清晰的和模糊的
“首先很感谢萨鲁和其他朋友们的推崇，请相信我并不是如同那位女士所说产生了恐惧，是的，我和很多人一样，同样渴望权力，甚至在之前不久和帝国的战争中，我还发誓，总有一天要以胜利者的身份再次踏足与帝都，很显然，萨鲁阁下的提议给了我一个充分的理由和极为难得的机会，还是那句话，无论您的初心如何，我都非常感激”
矜持的点了点头，雷奥没有给其他人插言的机会扫了眼女伯爵继续自顾自说道
“来自南部领美丽的女士有一句话并没有说错，那就是我和我的骑士团比任何人都要了解那群恶魔的可怕，他们的规模，他们的做事方法以及他们的目的但很显然，特莉娜斯女士的理解有所偏差，正是因为太了解恶魔所以我才选择放弃在这个时候进入帝都以及摄取权利，说实话做出这个选择直到现在我的内心都在挣扎，无时无刻都仿佛被在噬咬”
“可是我依然不得不这么做，这无关个人的荣誉和名声，而是之前两位团长阁下短暂的冲突，后续跟随步兵赶往这里数以百计的贵族，以及帝都内正酝酿的某种阴谋让我强迫自己保持着清醒我们今天的确胜利了，但是面对着未来更可怕来自恶魔的入侵，我实在无法把精力把时间消耗在无止境的争权夺势以及阴谋权谋之中，这里在场的所有人应该都明白，即使我答应了，在未来的帝都或者说初步掌握帝国权利的过程中又将面临什么，无止境的内耗和拖累，别怀疑，就算面临绝境人类中总还是有着那些自私自利者生存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