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大盗- 第29部分

第49章　剑屑Ⅰ（）　
从黑夜到黎明，从拂晓到此刻。两位超脱白昼避忌的高端亡灵在诺戈的山谷里，上演着一场鏖战。

　　　　阳光之下，原本是树林的荫影，只是这一切，因为剧烈的战斗，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地表一片狼藉，树木横斜、岩石乱滚，大片大片新鲜的、充满腥味的底层土壤被翻在最上面，整个场地，像是被远古巨人彻底的、狠狠的犁过了数遍一般。

　　　　如果格洛出现在这里，他一定会撒开腿就跑——因为，对战的双方都是【超凡之境】的存在。在目前这个时期，这是大陆上最为顶级的一个层次。除了人类国度有数的那些实权贵族、王族、部落首领之外，达到这一层次的无一不是各个阵营声名赫赫的人物。

　　　　惊天动地的一击之后，除了那道黑烟，整个山谷之中，大地颤抖。树林的动物，斑鹿、灰狼、藏身岩穴的豚鼠、野兔，纷纷四处逃窜，仿佛遭受巨大的灾乱般。

　　　　“断剑骑士”斯图亚特倚靠着一截树干折断、断面参差不齐的粗大树桩，不过，此时的他再也没了最初的优雅从容，英俊的脸庞上添上了缕缕烟痕，那身精致漂亮的银色铠甲，也因为高强度的、反复的冲击变得残破不堪——右臂、肩膀、胸腹的侧面部分，篆刻魔纹的铠甲甲片早已不知去向，裸/露出大片青灰色、如同石头般毫无生机的肌肤。

　　　　他的身前，不到二十米远处，巫妖半蹲着身体，差不多快要跪到了地上，只是枯瘦的手臂依然抓着法杖，顽强的支撑着。

　　　　“呵——亡灵议会的行刑官，迪尔最强的【恐惧骑士】，也不过如此——咳咳！”

　　　　红色的魂火已经变得有些暗淡，但是斯派克嘶哑干燥的喉咙却得意地大笑起来，“不过如此，而已——”

　　　　强打着精神，晦涩的音节再度唱起，一根长达三米，洁白、锋锐的骨矛从他法杖顶端升起，直指斯图亚特——斯派克的法力几近干涸，但是眼下的局面他很清楚，如果不能彻底击倒对手，那么，结果并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的目光幽冷，盯着眼前的【恐惧骑士】。就在刚才，他所精心布置的，他在这个实力阶段所拥有的最强一击—【超新星轰爆】，【霜之新星】的进阶版，准确地命中了斯图亚特。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战果非常的不错。

　　　　根据昔日的记忆，在整个亡灵议会中，要论纯粹的实力，“断剑骑士”斯图亚特绝对属于前三位的存在。而他，大概勉强够上一个中游的水准，能够鏖战数个时辰并取得这样的战果，斯派克对于自己的发挥表示很满意。

　　　　【骨矛术】的咒语已经吟唱完毕，寒光闪闪的矛尖开始加速旋转，搅动着尘埃弥漫的空气——

　　　　格洛望着斯托恩宽厚的背影，从空气的震荡中，他同样感受到了澎湃的能量——这种能量阴冷至极，给人几乎侵入灵魂深处的颤粟。在前世的游戏中，格洛多次有过这样的感受，他知道，这是来自于天灾的力量，迪尔的亡者们，已经来到了地上世界。

　　　　黑烟的方向！

　　　　格洛抬头望向了天空，他那向来淡定的脸庞突然有了变化，虽然很快恢复了平常的神色，但是他的心中，却已掀起波澜！

　　　　——黑烟的方向，正是他从那个充满死灵力量的无人村庄离开，来到白石小镇的道路所在。

　　　　宅男一贯耽于安逸的秉性在这一刻被忘了个精光，脑海中闪过了各种画面，似乎内心拨响某段乐章的弦音，似乎冥冥之中命运的指引，格洛匆匆向身边艾文与小石头作了道别，向镇子的路口跑去。

　　　　山谷之中，稀疏的树林里战斗再次的白热化，两个身影依旧追逐着，一个是浑身泥泞狼狈翻滚的骑士，另一个是精神萎靡、斗篷破烂、露出森森白骨的巫妖。巫妖施法的间隔变得越来越长，更多的时候，都是凭借一些丑陋难看的亡灵召唤生物在与骑士进行着缠斗。

　　　　“斯派克，你真的要如此坚持吗？”

　　　　挥剑将一只腐肉傀儡拦腰斩成两半，斯图亚特的面容仍然平静，向着身边巫妖问道。战斗远非他当初所想的那么顺利，甚至，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这种状况只有一个解释，被驱逐离开迪尔的斯派克，在这几年里，变得更加的强大了。

　　　　不过，这种水准的斯派克，想要击败他，却仍然不够。

　　　　大量的食尸鬼、腐肉傀儡，还有一具黑曜石魔像的纠缠为巫妖赢得了些许回复法力的时间，挥舞着法杖，像个交响乐的指挥家一般，巫妖又一次的吟唱起一连串冗长的、韵律古怪的音节。

　　　　“斯派克！”

　　　　“怎么了？典狱官大人，滋味不错罢？”

　　　　“毫无顾忌的使用天灾力量，你难道不担心圣辉教会吗？”

　　　　“呵——就凭那些脑袋生锈的笨蛋……”

　　　　【超新星轰爆】，斯图亚特听到了斯派克的施法咒语，很快判断出了这一法术。不过，他只能无奈的苦笑，衰老、疾病、迟缓、冻结，各种负面诅咒挂在他的躯体上，让他脚步艰涩，难以躲闪。而且，这种属于【巫妖】特有、玄奥复杂的高端法术并没有明显的弹道轨迹，斯图亚特只能选择硬扛。

　　　　咔嚓——

　　　　天青色的冰霜在眼前蔓延，从手臂到肩膀，从腹部到躯干，从脚底到腰部，斯图亚特两米多高的高大身躯，被散发浓浓白雾的冰霜寸寸包裹，灰色的眉毛落满了白色的粉末，面容渐渐僵硬——一个踉跄，斯图亚特在这阴冷法术力量的冲击下，颓然倒地。

　　　　“桀桀桀桀——果然是死板迂腐、不知变通的斯图亚特，这种情况，你仍然不愿完全放开自己的力量吗？”

　　　　巫妖微笑，魂火欢快跳跃着，欣赏着这记【超新星轰爆】带来的杰作。看到【恐惧骑士】的身形倒下许久，依然没有动静后，他并没有乘胜追击跑去补刀，拉紧了四处漏风的破烂斗篷，步履蹒跚的，转身一步步离去。

第50章　剑屑Ⅱ（）　
嚓拉——嚓拉——

　　　　“断剑骑士”斯图亚特身上的白雾越来越浓，甚至笼罩了他的全身周围，远远看去，就像一个白色的巨大蚕茧般。

　　　　但是当巫妖刚刚转身跨出三五步，“蚕茧”上覆盖的冰壳突然出现大量细微的裂纹，裂纹越来越大，整块整块的一层层冰壳迅速剥落。斯图亚特僵硬的面孔之上，双眼越来越亮，光芒炽白，那双星空般飘渺虚幻的瞳孔里，浮现出大量神秘、呈螺旋状散射的奥法文字。

　　　　“斯派克，议会裁定——请你返回迪尔！！”

　　　　斯图亚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巫妖转身停下了脚步，斗篷之中，森白的颅骨里红色的魂火正在飘荡，但他并没有非常的惊讶——如果斯图亚特这么容易打倒，那么，他就不是真正的斯图亚特了。亡灵议会的典狱官，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只有这种程度的实力。

　　　　他所做的，只是希望击败这位古板、不知变通的【恐惧骑士】，让他知难而退而已。但是现在看来，目的并没有达成。

　　　　不知名动物的骨骼制作的白骨法杖，桀骜的巫妖双手紧握，横在了胸前——

　　　　山谷之中的某处角落，钻出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一块棱角凸出的巨大岩石与倒伏的树木之间，这个人影探出了脑袋，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该死！真的见了鬼，两位高阶亡灵！”

　　　　小声咒骂的正是诺戈的盗匪头子，有着“野狼”之称的格洛，当他第一眼看到眼前的景象时，他彻底的思密达了——在553年9月的这个时期，游戏还未开服，地上世界的诺戈居然出现了实力如此强大的亡者，并且还是两位，完全是一种令人懵逼的情况。

　　　　从战斗现场的痕迹来看，两位亡者应该有LV60＋的水准，但是格洛——

　　　　现在的他只是LV12的游侠，虽说前世那个宅男有着极高的PK水准，但是巨大的等级差距带来的实力压制，绝不是单凭技术和经验可以抗衡的。吞下一口唾液，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看了一眼周围，像只狡猾的狐狸般，格洛猫下了腰，将身影藏了岩石背后。

　　　　他只是孤身一人，原本打算返回察看下情况——看看同伴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只是没想到，离开白石小镇不远后，道路被两只高阶亡灵破坏了，同伴们却依然杳无音讯。此刻，盗匪头子的心情可想而知。

　　　　中指指天！

　　　　从岩石与树木的缝隙里一点点挪动身体，格洛退了回来——尽管很郁闷很恼火，但是宅男的理智却不忘告诉他不要作死，两位高阶亡灵之间的战斗，绝不是现在的他可以掺合的。

　　　　不过，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不愧是断剑骑士斯图亚特！”

　　　　巫妖的脚掌踏过地面的枯枝和碎石，法杖上的奥术能量再度聚集。他痛恨着曾经在迪尔所遭受的一切，现在，这些强烈的情感，则被通通转移发泄到对面的【恐惧骑士】身上。

　　　　他不愿在这个时候回到迪尔，而斯图亚特，却一直强迫着他去做不愿做的事情——反抗力量的意志唯有意志的力量。斯派克已经决定豁出本钱，为了自己，为了自由，彻底干趴斯图亚特。

　　　　来自奥法语言的力量在这静谧的山林之中波动，牵扰着无数的法则之线。黑色的斗篷仿佛一个气球似的鼓荡起来，斯派克的声音变得急促高亢，口中音节的起落像是暴风骤雨般激昂回荡，而他对面的骑士，迪尔亡灵议会的典狱官、执刑者，“断剑骑士”斯图亚特，神色郑重高高举起手中巨大的断剑。

　　　　水桶粗的光柱瞬间贯穿了整个山谷。光柱的路径，沿途的空气因为强大的能量而滋滋作响，闪耀着粗大的蓝紫色电芒，这一击从发出到命中目标，很难用一个准确的时间量词来形容。以秒为单位的话，无疑是太过巨大了，就像一滴雨水掉进了湖泊。

　　　　这一击差点没把格洛吓尿——四肢趴在地面上，灼眼的光柱从他头顶不远的半空掠过，一整排的树木因此灰飞烟灭，光柱穿过茂密的树林后，威势不减，打在山壁的岩石上，击出一个黑不见底的、直径足有两米多宽的圆形洞穴，洞穴散发着浓浓的烟尘和热气，刺鼻的岩浆味道直入鼻孔。

　　　　格洛捏住鼻子，将一记“阿嚏”闷死在喉咙与胸腔里，他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惹来两位高阶亡者不必要的关注——

　　　　“毁灭射线！”

　　　　斯图亚特惊叫出声。作为【超凡之境】顶峰的存在，负面诅咒在他身体上的时效并没有多长，当他看到这记光芒时，一直保持平静的面容终于显露出了巨大的震惊，但他来不及任何的反应，只是下意识将断剑挡在身前。

　　　　轰——

　　　　金属的颤鸣。

　　　　光柱打在断剑的宽大剑身上，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光柱发生了偏折。斯图亚特的断剑，在紫色的电弧中散发着五彩绚烂的光芒，光芒异常强烈，仿佛初升的太阳。这一刻，格洛依然趴在岩石与树木之中没有抬头，然而，忽然之间他却感到一丝震颤从内心的最深处传来，这种感觉前所未有，却又让人感到特别的宁静温和，热流在四肢百骸中涌动——

　　　　眼前的炽烈光芒遮蔽了所有的视线，格洛根本睁不开眼，但是闭上双眼后，他看到了另外一副画面——破壁残垣的村庄，战火纷飞的城镇，失去家园与亲人的平民在痛苦与饥饿中无助的流亡，贵族们身着华丽的服饰在宴会中翩然起舞，酒杯高高举起。外面的天空，黑云笼罩大地，万道曙光刺穿阴霾，女神艾露贝亚在耳边浅吟低唱着英雄的诗歌。拂晓的旷野荒无一人，走来一个孤独的身影——

　　　　等等，这不是《纷争》的开场CG动画吗？

　　　　格洛怔怔发呆，他仿佛看到了艾露贝亚的点头微笑，女神正在向他走来，精致漂亮的容颜上，目光望向他满是惊叹与赞赏。但是正当他想开口向女神打个亲热的招呼时，所有的画面消失了。

　　　　这不过是个幻觉，格洛在这瞬间很快的清醒过来。

　　　　只是，当他揉了揉眼睛重新看清楚周围后，却发现两道身影站在附近，目光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红色的魂火、还有，银色的瞳孔。

第51章　【贾蒂斯】Ⅰ（）　
这一天上午。

　　　　从白石小镇到整个诺戈，从拉齐斯领到王国的触角港城阿弗隆，甚至远到苦寒之地的飞鹰堡、蛮荒部落，每一座城镇，每一个村庄，居住在这些地区的人们见证了一个奇迹——盛夏的天空，淡白的云层之上落下重重的金光帷幕，就像热浪扑打冰雪，金色的光芒所至之处，云翳消散，天幕碧蓝。

　　　　金光渐渐变淡、稀薄，天空干净剔透得就像一块完美无暇的蓝色水晶，没有一点杂质；田间劳作的农夫，奔波的商人、旅者、佣兵，甚至北地各处的埃兰特贵族。雪山之巅，云顶城，身处各座高塔的法师们，手忙脚乱、迫不及待从柜子里翻出印象术卷轴——圣辉教会的信徒们从虔诚的祷告中惊醒，主教、神官开始讨论，翻开教典；而地下世界的亡者，以埃迪·格里高利为首的一干亡灵议会成员，似乎心有感应，一个个中断了手中枯燥的试验，其中不少人，一不小心打碎了试管、烧瓶，珍贵的炼金药剂洒了一地。

　　　　阳光之下，阴影之中，每一个人都抬起了头，看向了诺戈白石小镇的方向。有人膜拜、有人敬慕、有人迷惑，也有人若有所思。

　　　　金光的中心点。

　　　　两位亡者、一位人类，呈三角分布的，呆呆的站立原地。

　　　　“断剑骑士”斯图亚特，从今天起，需要换个新的称号了——来自巫妖斯派克的【毁灭射线】击打在断剑上发生了偏转，然而，承受这极致的一击后，原本残破的“断罪之剑”就像岩石风化般，只是漫长的岁月被压缩到了极短的一瞬，斯图亚特的手中，断剑飞速失去了轮廓，化为了点点绚烂的星芒，夏日山林的凉风吹过，星芒飘散在空气里消失不见——

　　　　圣洁、震撼心灵的光辉从天而降。

　　　　但是斯图亚特、斯派克，突然发现林中这金色的光芒，所照耀的，却是角落里一个不知何时冒出来的人类。

　　　　格洛依然怔在原地，一切恍若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