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笙心中一颤,此时一阵巨石崩塌之声轰然响起,而那黑暗中仅存的一点火色也顿时熄尽。静笙举剑,只听她一声轻啸,三生剑上寒光斗涨,而寒光却无法躯退黑暗,于是那寒光化作无数的剑花向着黑暗深处刺去。
依旧无济于事。此时,宛若金属碰撞的声音一阵的刺响,那是扶沧冰霜蔓延的声音。黑气顿时变得凝重,而黑气的腾转却越加的快。
云书紧握了落魂石,真法句句在口。而第一次颂出真法时,口诀不由得断开——曾经有人念过这样一段真诀,于是发生了他从未预料的事情,他也因此来到了这样古怪的世界。而如今,如果当初的事情皆因此而起,那他如今注定要去到另一个地方,未必会是听风,但定当不是此地。不由得,云书心中闪过一丝欣喜……
却有一阵冰凉,从云书手心传来,如雪水融化在掌心。
云书的真诀不禁再次被打断。而只见眼前的黑气随着冰霜一并退散,云书与静笙不由得惊异,流苏踉跄跌起,却看向白麒石像所在的方向,一个黑衣男子赫然屹立。
流苏走来,三人汇到一起,顾少城早已不见了踪影,那处,白巫族长扶沧同黑衣男子立在一起,而在云书三人的身后,石像之下另一个黑衣人独立于是。
云书三人不知此为何故,正自惊异,便见那扶沧身旁的黑衣人陡然冲将过来,不及三人躲闪,另一黑衣男子迎面而上。一时间,两道光辉映天的亮,光彩之中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云书三人未及多看,扶沧向着三人来袭。
两处阵营,只知道打了地暗天浑。当云书将真法汇聚于落魂石上,天地顿入混沌,扶沧同云书三人尚可一战,但哪能低下这不知强大了多少的真法,终于败下镇来。于是,云书一行三人同着一个黑衣人攻打另一个黑衣人。两个黑衣人使着完全相同的招数,云书三人便见缝插针,黑衣人虽不死,却最终狼狈逃去。
这是第一次,云书知道打败黑衣人需要有多高的境界才可为。
而留在聚落的黑衣人却没有离去,他尚自负伤,却是来到了石像之下。
“你是女戚?”
不知是过了多久,黎明终于洒下了酥麻的光。
只见那微光落在黑衣之上,黑影之前却是照出了一个女子的身躯来。
微沉首,一身着着当年的粉装,样貌还是当年的桃花状。她不知看着何处,脸上的神情总有说不尽的话语,而当她缓缓抬起头,双眼看向白麒的石像时,只一瞬间没人看清她的变化,黑影与人像具皆散去,如风扶流沙。
如此的安静,晨光缕缕,过晨雾,透荫绿,黑巫人的身上冰霜消去。
聚落里欢腾起来,其实只是多了人呼喘的生气。森林几乎全然销毁,而当人看向远方时,只稍稍极目,便可见一株巨大的老树身上缀满了五彩的花。
似锦的繁华本是要**之月才始初绽,不知是误识了季节还是从未有过凋谢,冬日方过,初春伊始,这怎不算的神奇?
第三十六章 幽山(上)()
白鹿蹄声叩响在雨花石上,惊的路旁小兽一阵窜躲。晨雾氤氲,扑湿山中来客。
出黑巫后山,便可转而北行。山势绵延,群峰林立,初春时的恬淡清新生长在几多崎岖的嶙峋怪石上,倒是更易迷住来客的眼。也有低缓的丘陵夹在奇伟的高山之间,驾着白鹿行驶其上便如春时踏青,可赏一路的乱花清泉,有莺歌燕语环耳不休。
流苏驾着白鹿追上了行在前方的云书与静笙二人,他摘来满怀的果子,分与二人。
“这可是最甜的野味。”流苏对二人笑道。他一路打听询问,在山中众多的野果中选来最为可口的一些,对于它们的香甜,云书与静笙也自然是不容置疑。自从与流苏一道前行,一路上便再也不曾为果腹而烦恼,无论到了何处他都能找到最独特而美味的东西。当然,他带回的从来都是药草野菜与水果,向来没有活物,因为他说那些禽与兽在死之前会比草木瓜果更为痛苦,至少他是最不能听见他们哭声的,而瓜果之类则是不同,它们甚至是最乐意供人品味的,说不上是瓜果的荣幸,但一物能给一物带来它所期待看到的满足就会感到莫大的欣慰,人谓之实现自己的“价值”或为信仰赴汤蹈火尔尔,一些瓜果则如是。
“不可思议是吗?”流苏道,“世间倒不是一切都是残忍,一只山鸟被射杀莫非是极大的残忍,这颗杏子被摘下却会是莫大的欣慰。只是人有时候把自己的一切当做万物的准则,善也好,恶也好,悲也好,喜也好,总是不愿意接受旁物的。但这也并非不好,最糟的是有不少人尚且还不清楚有准则的存在,没有准则就是一切都是准则,一切都没有准则,简而言之就是无道。”
无数的人要建立道,可究竟什么是道呢?六道有六道的道,白鹿有白鹿的道,女祭和女戚也各自有道,孰对孰错呢?或许流苏能与常人无法与之交流的东西进行交流,在他的心里便有了常人所无法理解的道。但如果流苏在撒谎呢?他或许只是在慰藉作为人的残暴,也或许只是要维持自己的尊严。又或许流苏也是一个被欺骗者呢?再另视之,六道剑派的道,静笙的道,莫过于“苍生”二字,可她的苍生毕竟已经把自己抛出在外,不是苍生便无法真正的理解苍生。同样,无论是什么人也只是扮演着自己一个人的角色,怎样知道别人的道就不是道,自己的道就是唯一的道呢?有道也只是无道罢。
“有道也只是无道,世间应是没有所谓苦乐悲喜的,这样的悲是那样的喜,这样的苦也是那样的到。
“才不是呢。”流苏一口将手中的杏子含在嘴里,一股酸与甜令人满口生津,“真正的道不是为所有人而留的,一些人的喜不是喜,一些人的悲也不叫悲,一万个人并没有一万个道,云罗众生,并不是活者的人都是一样,就像从西方蔓延而来的死物,它们也有一副“活着”的样子,这些都是愚蠢之人的托词,因为它们的悲与喜恰恰在你的眼中相反,它们将悲哀做欣喜,一但你知道俗为悲,恶为悲,这些拥有明确悲喜区分的东西,还怎么分辨不出孰是为悲孰是为喜,孰是有道孰是无道呢?“
“你说的对,但我不愿天下是这般悲的。”云书何尝不知如此,但流苏活的太过清醒,这样只会让人沉重不已,而流苏看起来却是一身“轻盈”,这不由得令云书暗自佩服。
“天下就是如此,否则还哪里需要人去守护正道呢?”
是啊,一个人只要乐在自己愿意追求和守护的东西里,便不会觉得累,也不会觉得悲,不是么?云书想着,原来像流苏这样的白鹿人一生都似在借着隐匿而逃避,却是将自己深深扎根于凡世,相比起一些在世间争夺的喧嚣不已的人来,倒更像是守护者。
“你和静笙一样,为那些无道之人守护着正道,又有什么意义呢?”云书道。
“这就像复仇,云书。为了我们已遭侵犯的挚爱,为了还有人记住她,为了我们也不把她忘记。”
说着,流苏停止了前行,白鹿立在原地。山风一阵料峭,春色喷薄欲张。
“没有人能忘记复仇。”云书说道,面上却是平静,恰恰迎合这春风不惊。
静笙看他,也是不语,但她想要从云书的脸上看出一些细微的神情,她不知道想要看到什么,但是云书的脸上却什么也没有写着。
独云书一人继续前行,白鹿蹄声叮咚,让人不足以迅速沉入死寂。
“我不得不这样说,是吗?”流苏对静笙道。
片刻后,静笙才徐徐答来:“也许吧。”
于是二人继续前行,不多时就追上了云书。
云书听二人白鹿蹄声在身后响起,便如无事人般说到:“你们真的相信银巫族长不会再为难黑巫么?”
“巫族的斗争都是武士间的较量,他们不会为难普通人的,如今巫族也算是一统了,未必不是件好事,银巫族长虽然手段狠毒,道法也高强,但是不会滥杀无辜的,这倒是可以保证巫族的安稳呢。”流苏道。
“那里毕竟有太多危险。”
“至少那里是她的家。我会很快回来的。”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云书说到,嘴上却是强颜一笑,“曾经也有一个人要我带她一起走,我说我走的路太危险,至少家是最安全,我也答应了她会在做完了自己的事情后就回去,但是当我以最快的速度回去时已经太晚。还有一个人,她也说过要我带她走,我同样说,我会回去的,虽然我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但是总觉得自己是再也不能回去的。”
“你爱她们?”
“不。”
“我和你不一样,我一定会回来的。”
“其实如果当初没有说过会回去的话该多好,如果有可能,连相遇……”说到此处,云书的话却戛然而止。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赶快到达西方,把该做的事情做了,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个不好的结局呢?”
“结局……”云书口中重复着这两个字,对于他来说,什么是结局?他希望有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呢?他希望有结局吗?会有一个结局吗……
“说来,我们三个人这一路走着,倒让人不舍得有个结局呢!”流苏笑着说来。
“那你可就见不到小苍兰了。”
“哎~如果天下不需要我们这样的人,我们就可以逍遥自在,和自己想在一起的人们一道走遍天下,那该多好。”
“如果天下不需要我们这样的人,我们就不可能遇见了,不是吗?”
“看来你也在留恋了嘛。”
“没有。”云书的神经被流苏的话所刺痛,人总是喜欢自欺欺人,纵然云书对这个世界依然产生了一些莫名的情感,但他因此不断的责备自己,因他不该如此。
“我倒是有个问题,哈哈,”流苏兀自笑起,“静笙,你会留念我们此次征程吗?”
白鹿继续漫步前行,静笙的脸上冰清如玉,春风与湿香一起吹入她的耳鬓,只见她嫣然一笑,随即却又换作一副清冷的容貌:“天行有常,聚散有时。”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去六道剑派看看,不过只是去看风景,不看人。”
“为什么?”静笙问到。
“因为我想看看你每天看到的是一般怎样的天地,是不是万分的灵秀,更有一番神韵呢~然后再告诉你我在白鹿每天看到的都会是什么。”
“她每天看到的才没有什么自然天地呢,都是道法真诀,剑术招式!”云书却不禁陡然扑笑,而随即,流苏也放声笑起。
静笙却没有理会,脸上的神情没有分毫的变换,云书二人见此却是纷纷道过歉来。
“静笙姑娘可不是凡人,虽然我说不上是哪里,当然,不仅仅是这容貌……深邃的道行也仅仅是其次,总有什么地方不一般,却说不上……”流苏脸上笑容敛起,一本正经的样子追上静笙说到。
“我记得有人也这样说过。”云书道。
第三十六章 幽山(下)()
“既然不一般的地方别人都无从知晓,那就是没有什么不一般的。”静笙淡然道。
“总有一天你的非凡会崭露的,相信我,白鹿人的直觉是最是灵验。”
“好了。我们是要一直沿着这条路走吗?”静笙说到,远眺着前方。
几块散落在浅草从间的石子相连便成了路,山上有无数条这样的路,一眼望去,一派新生清丽的景象,想是鲜有人曾经行此地,数百年来也未必能有人走过和如今三人所走着的同样的路,而数百年之后这绵延的青山和山中独一无二的恬淡景象也将会一直保持这孤寂。
“是这个方向,一直往北走,看太阳或是看树的模样就能大致分辨了,其实最简单的还是听风。”
“听风?”云书道,却是不知这是如何能辨别方向的。
“有一种风在春天里很是和煦,它的声音也不同于别的风,细微的,就像是一道光照进耳中,很暖也很娇羞,嗯……不要问我娇羞是一种什么感觉,你仔细去听就会发现,这就是吹向西方的风,西北的方向,就像是刻意为我们指着路。”
众人不禁凝息,倾耳倾听,合上了双眼。春光自是灿烂,让人闭上眼也置身于一片明媚清新的光晕里,未曾听到什么声响的时候倒是能嗅出空气里含着香氛有湿湿的甜味。而几乎就在他们沉溺于品味这香甜之时,耳畔一丝的温凉,就像有一朵花蕾正在耳边绽放,那与其说是一种几近无力的柔媚,不如说是一股若有若无的微力扶在了众人的思绪上,这样的感觉或是这样的声音只能在精神上能显出微妙的感触。
“我听见了!”云书道,他看去静笙,只见她也是微微一笑。
“没骗你们吧?那就好,我们的方向是对的。”
于是三人向着前方,流苏口中发出一声咕鸣,白鹿蹄下加疾,载着众人在山间飞快的跳跃而去。
恰到黄昏之时才被眼前的一座高山拦截,这是一座许久都未曾遇见的险要大山,山体极宽,山的颜色从绿色到黑色由山底到山顶依次渐变,像是一个卧伏的巨兽,没有一条平稳的路可以让众人通行。于是在距离这大山的不远处,众人在这丘陵的山顶之上准备度过这夜晚,次日再继续前行。
靠近这大山,夜晚的风额外的凛冽,那是从高山顶上倾泻而下的山风,带着一些霜寒。许久未曾见过如此明朗的夜空,繁星汇成无数的银河,星光璀璨夺目,使得三人未曾多有话语,不多时便各自睡去,带着自己的心事,在静谧中还归梦里。
闪光,出现在静笙黑暗的梦境里。周围是一片的漆黑,她看不见自己,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自己,唯有那闪光在无边的黑暗中时而跳跃。静笙靠近那闪光,她不是用走,而是像自己也是这黑暗的一部分,是同别的黑暗交替了位置,慢慢的靠近闪光。似曾相识,却无从记起,她该是在哪里见过这光,可这光分明同世上其它的每一缕光明都没有差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