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稻草一样抓紧的相集,执起了笔。
“如果这个是结局的话。”她写道:“可以把Sakura还给我吗?”
路鸣泽愣了一下,跟着他摇了摇头。
“不可以。”
女孩还看着她,她的眼睛是一种奇妙的暗红,红到最深处就是黑,但是对着光的时候就能看出那美丽的红色。她就这么倔强的看着他,就像是个对今天的甜点不满意的孩子。
“因为他做出了选择,他选择跟我做个交易,然后死去。”
金眼睛的怪物说道,就像是诗人抱着琴坐在火炉边,唱着悲伤的歌谣,眼睛里却毫无动容。
“所以,你再也不会遇到他了。”
“我呢’女孩飞快的写道:‘我可以跟你做个交易吗?”
“好啊。”
魔鬼点了点头,他一直都是无所谓的样子。可这一刻他笑起来的时候,却比茫然的留着眼泪的绘梨衣还要悲伤。
“如果你想救他的话,你能交易给我什么呢?”
“什么都可以。”鬼使神差的,绘梨衣写下了这样的话。反复在她耳边嘶鸣的巨大危机感让她脊背上的冷汗都湿透了重衣,可她写的那么郑重又坚决:“我的一切,你都拿去。”
黄金瞳的小魔鬼看着他,他已经伸出了手,可抓住她之前,他顿住了。看起来比谁都年幼的魔鬼问道。
“考虑清楚了吗,如果你现在跟我交易的话。就没有什么以后可言了——包括你们会相遇的那个未来,他再次来到日本,遇到的也不会是你了。”
——因为你已经死去了。
而女孩歪了歪头,面对这样的问题,她反而一点儿都不像被好好圈养的公主一样天真。她非常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她似乎很努力的抓出了点儿形容词。
“虽然很可怕,但是不害怕。”
她举起小本子。
“Sakura好好的,绘梨衣好好的。”
跟着,她带着笑容,愉悦的,近乎幸福的,伸出了手。
——这一次,她握住了魔鬼的手。
中国、北京时间、21:17
“那么,我收到了。”
小魔鬼露出了一个笑容,他笑着看着林阳···也像是看着遥远的某个人。他笑着,虚握住了谁的手。
“我明白了···我会做到的。”
然后,他就这么虚握着什么,走到了林阳面前,像是老父在婚礼上牵着女儿的手把她交给未来相许一生的人,穿着黑西服的小魔鬼托着虚无的手走到了林阳身前,然后他对着林阳笑了笑。
“哥哥你总是许这么大的愿望,每次买单的时候我都很难做啊···不过没关系,这一次的账单已经结清了。”
林阳看着小魔鬼,他下意识的感觉到了什么问题,林阳一下子挺直了脊背,他几乎是转瞬间变了脸色。
“等等!路鸣泽!你这是什么意思?!谁帮我结清了账单?!”
“这重要吗?这不重要。”
小魔鬼自问自答。他笑着,抽出了手,那一瞬间,纯白的光在他指尖绽放,他就这么像是从虚空中挖出一颗心一样扯出了这个纯白的光团,黑红的血液像是涓涓细流一样爬了他满手,弄脏了路鸣泽纯白的衬衣袖口。小魔鬼却恍若未觉的继续着自己的动作,他的动作那么流畅——然后一把把它按进了林阳的胸口。
“哪个比较重要,哥哥你已经做出选择了啊。”
下一秒,顺着小魔鬼按在他胸口的冰冷指尖,有什么比熔岩更灼热的东西转瞬间流遍了林阳体内的每根血管。这委实不是人类能忍受的疼痛,不光是血管被灼烧成碳的至痛,还有身体里每个细胞每个结构都被侵蚀改写的剧痛。就像是一只龙在人类的身体里展开翅膀,每一秒每一步都感觉自己在被撕裂翻搅——
林阳想惨叫,但是剧烈的疼痛让他叫都叫不出来。这种痛苦里的每一秒都像是千万年那么长久,林阳那一瞬间觉得小魔鬼指不定是真骗人的想要弄死他再说,又或者是小魔鬼真他妈是个魔鬼,就喜欢希望到绝望这个口味儿的灵魂···
然后他感觉到了身后贴合的热度。
就像是有人在背后拥抱住了他一样,无形的温暖温柔的拥抱住了他,那些疼痛在短短的几次呼吸间沿着拥抱相贴的肌肤向另一个人流淌而去。也顺着互相浸染的体温,庞大而冰冷的力量淌进了他的身体。很快,充斥满林阳身体里的就又是那熟悉又陌生的权与力。那感觉无比诡异,就像是···就像是····
就像是,有人替他疼了一样。
小魔鬼哼笑了一声,他的声音此刻听起来那么远,就像是远到隔了一个海峡。林阳还闭着眼睛,他看不到小魔鬼脸上讽刺的笑容。疼痛停止的那一刻,就像是换入了全新的躯壳,又像是回到了上周目的时候,权与力像是精灵一样环绕在他的血脉里欢呼,视觉,听觉,知觉···所有的感官都像是褪掉了那层壳,像是洗掉了脏污的镜面那么通透。
“不要死啊。”有人对他说:“不要死,不要回头,去做你想做的事情···这样就好啦。”
那个人笑着说道,林阳恍然觉得这个声音好熟悉···熟悉又陌生,熟悉到听到的时候就知道是谁,陌生到其实并未听过一次。
“Sakura,最好了。”
不是小魔鬼,也不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那个人甚至,甚至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间点!
林阳猛然睁开眼,年轻人睁开眼,想去抓住什么的幻影。他的手就这么捞了个空,指缝间抓住的只有雨水。林阳豁然抬起头看向了小魔鬼,他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看着小魔鬼对他欠了欠身。
“您的外挂已经到货。”
小魔鬼说道。
“祝使用···愉快。”
秒针轻巧又沉重的旋转过最后一格,似乎花了一辈子那么久,而下一秒的开端禁锢时间的锁悄无声息的消失···林阳听不到小魔鬼的回答——只有撕裂水幕的咆哮声重新响彻耳畔!
他听到了空气被撕裂的声音。
就像是扑火的飞蛾,从速度上来说却更像是坠地的流星,短暂的破空声嘈杂又刺耳,尖锐的就像是死侍们的爪牙。只是一瞬间,楚子航似乎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暂停,时间轴在一瞬间放慢,脊背也在这一瞬间漫过一层冷汗,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一样痉挛着狂跳。于是在放慢的时间里,楚子航还有余裕去分析这种感觉——比起所谓的危机感,倒更像是过山车俯冲时心脏冲到喉咙眼的刺激感。
也只是一瞬间,另一道更为轻盈绵长的破空声响了起来,楚子航闭着眼睛,就像是胎儿蜷缩在母体里,他闭着眼睛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可正因为连眼睛都不敢睁开,那些涌入耳边的声音才愈发清晰明显:刀锋撕裂坚硬的像是怪物的皮肤,然后切断骨骼的时候会有轻微的脆响,然后在细微的停顿之后,血像是凭空诞生一样喷涌而出,随着雨幕喷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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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时间零的血统展开()
腥臭到不可思议,也冰冷的仿佛死亡的黑血就像是被人以泼墨的手法随意挥洒开,楚子航能感觉到污血喷洒进眼睛里后带来的刺痛。但是他却没办法闭上眼睛。
不是因为恐惧,不是因为麻木,而是因为···他没办法闭上眼睛。
在楚子航被雨水和黑血模糊的视线里,神明身畔的明光那么明亮又那么夺目,就好像是舞台上方背后悬挂的LED灯。
而现在站在舞台上的不是楚子航那个自从嫁给了第二个父亲之后再也没有上过舞台的妈妈,而是从来只会在台下看着她给她捧一杯热牛奶的父亲。
这个除了情趣似乎一无所有的男人其实并不会跳舞,但是这一刻他斩击的姿态却带着任何舞蹈都无法比拟的美感和韵律···因为他的每一次斩击都是完美的。
他当然需要是完美的,哪怕只是一点儿纰漏,无懈的防御都会化作泡影。而随之造成的伤害就会拖累之后的斩击,导致他的败亡···男人倒是不畏惧败亡,每个活着的混血种都有去死的觉悟,但是他委实不能死在这一秒。
如果他死在这一秒···如果他只能走到这里,那么他身后的儿子要怎么办呢?
时间零的血统展开,死侍如同扑火的飞蛾萦绕而上,然后在男人刀下变成所谓的不可回收物。
他的刀光轻灵的像是雨后飞燕猎捕小虫时破空而过的翅尖,可斩碎的却是确确实实怀着黑血的怪物。
怪物的残骸在地上呻吟,简单的斩成两三段不能让它们死去,却能有效简单的阻止它们继续战斗···
直到最后一只怪物也变成了地上的碎片,男人深呼吸,无声的言灵领域随着他的吐息回收,最后被压进楚子航曾经一度觉得单薄无用的躯壳。
“言灵时间零,你的血统很难得。”
漠然注视着自己的侍者死去的神祇说道。他坐下的神马随着他的声音喷响鼻息,发出雷鸣般的巨响。而在这一串炸雷中,男人只是回身去看楚子航。
“我说‘跑’的时候,就调头往车那边跑。”
他轻声说道。楚子航想去抓他的手,想去问点儿什么···但是他却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最后他只能点头。
重重的,认真的。
他已经很多年没对男人说的话这么认真过了。可这一刻楚子航甚至觉得男人就算是继续扯那些一点儿也不有趣,让他无比愤怒的‘你后爸会帮你解决’的话,他也一定会认真点头。
“你跑得会比我更快···你是我儿子,自然比我优秀多了。”男人拍拍他的脑袋,他的手上密布青黑的青筋,就像是在血管里装满了漆黑的原油。狰狞的看起来像是怪物的手,可是落在楚子航头顶的时候却那么暖,暖的像是太阳的亲吻。他最后看了一眼楚子航,然后转头看向奥丁。
“东西留下,我们走,可以么?”男人说,“公平一点。”
“你和我之间,是没有公平的。”
奥丁说道,神祇缓缓提枪,男人也跟着再次双手攥紧了刀——
“谈判破裂了。”男人低声说,“跑!”
几乎是下意识的,在男人喊出跑得那一瞬间,楚子航的身体就像是被别人控制了一样的遵从了男人的指令。他拼命的跑,雨水像是小石一样锤在他身上,迈巴赫就在他前方,要是放在平常这点儿距离他估计会觉得和没有差不多。而这一刻却遥远的像是天堑。
然后,当手触到车门的那一刻,完成了男人的指挥的楚子航回过头——
他看到了划出弧线的星光,和喷薄而出的黑红。
北欧神话这样描述奥丁:他身披铠甲,独眼,手持永恒之枪‘Gungnir’。他领着亡灵在天风飞翔,所以暴风就是奥丁带来的死亡之风。
而当奥丁挥舞手中的枪时,在人们眼里看到的就是闪电。他是风暴的神,也是矛的主。
而作为奥丁最有名的神器,名为冈格尼尔的永恒之枪所驱使的力量从来都不是永恒
——而是终结永恒的力量。每一次刺出,永恒之枪的尖端都在空中留下一个璀璨的光点,于是当神祇挥舞起长枪的时候,就像是一场流星雨由天直坠!
而在这场流星的暴雨里,刀光正面而上,就像是雨燕在暴雨中张开了双翅,飞鸟一样的刀光一瞬间以燕翅之弧暴起。
人的力量自然无法与神力相媲美,但是却不代表人就该毫无活路。言灵·时间零的领域再次张开,男人挥刀而上。楚子航向后奔跑的时候他也在向前奔跑,在言灵的帮助下他挥刀的速度比神还要快上数倍。
而每一次落刀都那么稳,十数刀的落点完全重合。就像是滴水穿石,而男人需要的却从来都不是穿石——他只是需要挥刀带偏枪芒,在这片枪芒形成的流星雨中为自己开一条道!
被他带开的枪芒摇曳出弧线,男人却没有机会再去看了。因为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面前的奥丁身上,他跃起,高跳之后挥刀斩击,直对奥丁的脖颈!
巨大的出力让他整个身体的龙血都沸腾,沸腾的血带高他的体温,这一刻他身上都缭绕起白雾。
奥丁没有躲避,骑着八足巨马的神祇依然持枪而立,足够切下他头颅的斩击,能挡在他路前的男人在神祇眼里都如同蝼蚁···而蝼蚁,总是那么轻易就会死去。
如流星又如萤火,划出弧线的枪芒像是被吸铁石吸引的磁铁一样划出美丽的弧线,然后坠落到他身上。先是贯穿了他胸口的那一枚,男人被枪芒的冲击力带的一起坠落···然后就是第二枚,第三枚——
“走啊!”
他跌落在水里,被死侍的血染黑的水此刻也带上了他自己的猩红。男人却浑不在意自己的伤势,他只是狼狈的侧过头,对着楚子航咆哮,手还抓着那柄刀。
“子航!子航!开车——”
血的颜色占据了新的白雾,男人看着他,就像是全世界只有那么一个人,他眼睛已经血红,可眼睛却没有一点儿狰狞或者暴怒,他只是看着楚子航,那么孤掷一注又那么留恋。
“逃啊···”
他抬手,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长刀投向八足骏马的头颅,而自己则扑向骏马的足。离巢的飞燕最后一次迎风而上,眼睛却还看着归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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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权与力全数臣服于血脉()
他抬手,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长刀投向八足骏马的头颅,而自己则扑向骏马的足。离巢的飞燕最后一次迎风而上,眼睛却还看着归家的路。
奥丁没有低头,他未曾注视这个败者,只是漠然的举枪击飞了男人掷出的刀,神祇坐下的骏马抬起腿,前进,然后落下。
“咔——嚓——”
下一刻,更大的血红在骏马的足下碎裂开来,伴随着好像西瓜摔在地上打破,却还含着难以形容的清脆断音的复杂声响。
“————”
楚子航张开嘴,他感觉自己在咆哮,他知道自己应该咆哮,少年没有办法形容那一刻自己的暴怒和恐惧···
但是他却什么都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