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里面很臭,几欲熏到我吐…”吴秀才一手提着尚来不及系好的裤带,一手抚在嘴边作呕吐状。
“你不见留仙镇的朱亭长在此么,你这样衣衫不整的成何体统?快去向朱亭长赔个礼…”楚逸踢了吴秀才一脚,朝他使了使眼色。
“不用了,朱某消受不起。不过这一带最近夜晚时常有盗匪出没,贵友这副的打扮上出来乱晃,只怕一不小心就会弄得身首异处…况且,这人哪,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告辞…”
朱贵几近咬牙切齿,深深看了吴秀才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你这么早出来我会很难堪的,你不知道么?”见朱贵走远,楚逸怒瞪了一眼吴秀才。
“楚逸,里面很臭,我忍不住。不信我带你去闻闻,真的…”吴秀才神情委屈,又一脸认真地指了指几步之外的草垛。
“我猜里面一定有只死耗子,我一定要将它找出来…”
第九章 又见楚逸()
就在吴秀才步步靠近草垛时,沐颜歌气急败坏地从里面破草而出,白眼一翻,破口骂道:“说谁是死耗子呢?”
她生平最讨厌老鼠了,不就是臭了一点么?有这么夸大其词的么?居然说她是死耗子。
“鬼啊,鬼啊…”忽如其来的变故让吴秀才吓得不轻,连连后退到了楚逸身后。
楚逸看着眼前这从草垛里平空而出的女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一张小脸脏得让人看不出真实的容貌,头上还挂着横七竖八的数根杂草,且不说样貌气质,光是这身上散发出来的难闻气味,已足够让几步之外的他屏息皱眉了。
“你,去问问她是谁?躲在里面干什么?”楚逸指了指吴秀才,示意他上前去完成这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为何让我去叫搭理她?”吴秀才的眼珠子惊得快要掉出来了,搞错没?让他去?
“你不是自称最会哄女孩子的么?”楚逸眉眼带笑,说得理所当然。
“她也算是女孩子?”吴秀才惊悚地看了一眼沐颜歌,皮笑肉不笑地望向楚逸,略显歉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有事,要先走了…下次碰面了请你喝酒哦…”
语声未落,人已是逃也似地落荒而去。
“吴秀才…”,楚逸大喊,这家伙走得可真快,要有大家一起走好了,反正这女子和她亦无关,随她去好了…
楚逸对上沐颜歌一双似乎想要把他洞穿的目光,不想这女子竟有一双灵动的眸子,这眸眼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却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竟然是他,白天在客栈里从天而降的“无耻之徒”!沐颜歌着实也被这个发现惊了惊。
楚逸后退几步,笑容不减,无辜地耸耸肩,正欲转身,一道清悦但不刺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喂,站住…”
沐颜歌自然是不会让眼前这个阳光美男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走了,方才他“助纣为虐”之举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眼下她落魄无依,要是能从他这里勒索出一些钱财是再好不过之事了…
不等楚逸作出反应,沐颜歌撒腿奔了上去,从后面将他紧紧抱住,小声抽泣道:“你走了我怎么办,你不要不管我嘛…”
沐颜歌并没有挤出眼泪,但还是装模作样的将涕泪朝他隔着衣衫的后背上蹭了蹭。
这人的背宽厚平整,身上散发着浓郁的男子气息,醇正,刚硬,还带着一丝加州阳光的味道,让沐颜歌隐隐觉得有些似曾相似,这熟悉的感觉竟让她莫名地留恋不已。
楚逸的身子隐约一僵,亦是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我怎知你怎么办,好了,你想怎样就直接了当地说了吧…”良久,楚逸定了定心神,转过神来,目光闪烁得望着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子,这一瞧不打紧,着实让他又惊了一回。
她,背上怎么还背了个小娃娃?天哪!太匪夷所思了…
眼前男子表情瞬息间的千变万化足以让沐颜歌心里乐开了花,原来逗人竟是一件这么有趣的事。
她这才细细打量起近前这位阳光型男来,身高八尺有余,俊朗的容颜有如鬼斧雕琢,英挺的鼻梁上是一双如星辰般闪耀的明眸,即便是夜晚,也让人觉得那眸子里盛满了盈盈欲滴的光亮,仿若只要轻轻一笑,那莹润透亮的光便会流泻一地,让你的心情亦是随之愉悦生动起来。
就在沐颜歌傻傻瞅着之际,那人竟将她拦腰扛起,飞奔起来。
“喂,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沐颜歌语无伦次地胡乱喊叫,双手不住地捶打着扛她之人。
楚逸对沐颜歌毫无形象的举动不置理会,脚下生风,一路狂奔。这女人太臭了,他要让她好好洗洗才是…
总算眼前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楚逸想都不曾多想,动作飞速地取下她背上的娃娃,如抛下一个烫手山芋般将沐颜歌扔了进去。
沐颜歌就在这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这可恶的男人投进了一汪碧潭之中。
落水那一刻,沐颜歌亦是从未有过的惶措。随着一声惨叫,她身子便一直往下沉坠,冰冷的池水瞬间倾入鼻腔喉间,让她呼吸艰难,如坠冰窖。她欲强撑着使劲前游,却发现只是徒劳。
岸边的楚逸刚松了一口气,回眸间却见那女人在水中扑腾了几下,眨眼便没了踪影。顿时就傻了眼,这女人还不会是不谙水性吧?
容不得他多想,楚逸将手中的娃娃扔在草地上,纵身一跃,如一条刁钻的鱼般潜了进去。
本是像一根独木的沐颜歌忽然被一阵温暖包裹,像是陡然间抓了一根救命稻草,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下坠无力的躯体,一直上升,最终二人浮出了水面。
沐颜歌被那人拉上了岸边,已是精疲力尽地她躺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肚子里被灌了不少池水不说,湿漉漉的衣衫贴在身上亦是无比难受。
“你想谋命啊,”沐颜歌气极,随手拣起一块石头朝那人砸了过去。
楚逸一个灵活闪身,躲了开来,他略显歉意地看着眼前怒不可遏的女子,张扬的声音一改,笑如春风,“我本是好心,谁让你奇臭难闻呢,谁会想到你不识水性…”
待沐颜歌将眸光落到步步朝她走近的那人身上,一时愣然。
那人尽湿的衣衫紧紧贴着他肌理,将健硕浑厚的身形衬印得一览无遗。透着熠熠光泽湿发略显凌乱的散落在胸前,平添了几分魅惑与性感。
见那女子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楚逸不禁暗自吃惊她的大胆。他自然是知道自己此会引人遐想的模样,只是这女子怎么就一点不害臊呢?
“你这样盯着人看不觉得很没礼貌麽?”楚逸一双玉眸雾霭沉沉,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人长着不就是让人看的?你不是也看了我么?”沐颜歌反唇相问,用手指了指自己同样尽湿的身子。
她?楚逸干咳了几声,顿时没了话语。这女人经过池水的浸泡后总算露出了一张光洁的小脸,虽说这脸蛋倒有几分清秀,可这身材,还需要他去盯着看么?好歹也是生过孩子的,怎么就像没有发起的包子呢,充其量也就一块面团而已…
“怎么,无话可说了吧,”沐颜得意地扬起眉眼,撩唇一笑。
楚逸心中此时正暗自嘲弄着沐颜歌扁平的身形,抬眸间乍一见到她的笑容顿时一呆。他以前见到的女子或是笑得羞涩婉约,或是笑得莹然妩媚,今日这样的笑容坦荡而纯粹,肆意却不张扬,没有修饰,却很动人,让他有些生生移不开眼。
一滴水珠自他眉间悄然滑落,宛若是在雨后清荷上辗转淌过,拂过无痕,却惊得他陡然回过神来。
楚逸面色微赧,移了移眸光,有些不自在的开口道:“你还是自己在水边洗洗吧,我去给你找套干净的衣服…”
那人说得极快,语声刚落,那欣长挺拔的身形便隐匿在浓浓的夜色里。
第十章 好戏上演()
他这是怎么了?是脸红了么?这古人的脸皮还真是薄…沐颜歌检查了一下草地上躺着的小家伙,确定了她安然无恙后,便放心地走到水边开始清洗自己了。
沐颜歌解开衣衫,放到鼻端下,那气味果然是不堪入鼻。也许只有自己这么衰的人才会发生落入茅坑这种事吧,沐颜歌撇撇嘴,摇头一叹。
近水处泡了许久,沐颜歌远远便瞧见那人低头拿着衣物走了过来。
撩人的月色,半裸的双肩,凌乱的湿发,楚逸蓦地抬眸,直接就目睹了浅光水影处这幅活色生香的女子沐浴图。
他尴尬的背过身去,迟迟止步不前。
“哈哈”,沐颜歌笑得放肆开怀,扰得波光跌宕,散了云雾缭绕。
“你笑甚么?”楚逸不解。
“我笑你,你好像没见过女孩子洗澡么?”沐颜歌抬起皓白如玉的胳膊,闻了闻,似乎比较满意辛苦半天的成果。
“这叫…男女授受不亲,我当然要回避…否则你说我偷看怎么办…”楚逸几分认真,吐字清晰而有力。
沐颜歌忽而觉得这男人还真是可爱得紧,古代人的观念都是这么守旧落后么?
“放心吧,这光着膀子的男人啊,我见得多了…”沐颜歌不以为意地笑道,亦是打着逗趣他的盘算。
这话刚出口,足以令楚逸大惊失色,“你见得多了?你是干甚么的?”
“我?你管得着么?”沐颜歌眉梢一挑,笑得不怀好意。
“我明白了,我都说嘛,一个良家女子,大半夜怎么会走在大街上,原来你是…”楚逸一拍腿,终是恍然大悟。
“你说我是甚么?”沐颜歌对于那人忽然恍悟的认知自然亦是怀揣着几分好奇。
见沐颜歌在遮遮掩掩,楚逸了然一笑,“你不用装不知,那种地方,我又不是没去过,不过你的客人还真是过份,怎么会将你扔进粪坑里?”
“客人?甚么客人?”沐颜歌耸眉。
“当然是嫖客啊?”楚逸答得理所当然,随后又慨然一叹,亦像是自言自语,
“勾栏院里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姑娘,难怪客人会这么对你。想来你到现在亦是搞不清楚这小娃娃的生父是谁吧,说来也是,来来往往那么多客人,这怀上了还真搞不清楚是谁的种…”
“甚么?你以为我是风月女子?”
“你不承认也不要紧,反正不关我事…”
沐颜歌的肩膀在微微颤抖,那脸已是绿得不忍直视。
谁说古人单纯好欺?这分明是小白兔的反扑…
“你,把衣服给老娘扔过来…”气头上的沐颜歌已顾不得淑女形象,朝那人声嘶力竭地吼道。
“看来你不仅豪放,而且粗鲁!”楚逸一字一顿,反手将衣物朝后抛了过去。
古人的衣物就是麻烦,沐颜歌研究半天绕来绕去才勉强穿好,几个快步上前抱起地上的娃娃,见它依旧睡得香甜,便也放下心来。
“喂,我好了…”,沐颜歌上前拍拍那人的肩膀,扯出一丝友好的微笑,露出了她那洁白无瑕的牙齿。
虽说古代女子都是笑不露齿的,可楚逸还是被这明丽清怡的笑容又恍了一下心神,还有她那排堪比月光的贝齿,怎么就那么白呢。她怎么就是个妓女呢,又怎么就有个孩子呢,楚逸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喂,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沐颜歌目不转睛地盯着楚逸那张神游九霄的脸,似乎想要看出个所以然来。
“没,没什么…”楚逸粲然一笑,眸光随即恢复了如镜清澈。
这家伙对谁都是笑得这般如沐春风么?若是如此,岂不是很容易勾搭上一堆无知的花痴少女?呸,看自己尽瞎想些什么……
沐颜歌正想着开口,陡然瞧见了十几米开外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位素衫男子,年纪三十开外,正兴意盎然地望着他们。
“他,是找你的吧…”沐颜歌愣了愣神,随后用手指戳了戳身旁那人。
楚逸抬眸,本是轻松随意的脸顷刻间便变了颜色。
他转身想溜,那素衫男子的声音却先他一步飘然而出,“猫捉老鼠的游戏,少爷还没玩够么?是时候适可而止了…”
游戏?什么情况?沐颜歌一头雾水。虽只是一眼,但她敢断言这凭空出现的男子定是个高深莫测,心机难料之人。
楚逸勾唇一笑,止步回眸,表情却是几分玩味,几分揶揄,“萧成,我若说还没玩够呢?”
“奴才斗胆规劝少爷一句,眼下战祸频繁,天下未定,少爷孤身一人在外游历是极其危险的,若是出了个意外,奴才无力承担…”萧成淡淡开口,语气亦是不吭不卑。
“你这是威胁我么?有趣…谁给你的这么大的胆子?可本少爷就是不吃这一套…”楚逸轻哼一声,脸上依旧挂着永不褪色的清浅笑意。
“老爷责令奴才务必毫发无损地带回少爷,必要时可采取非常手段!”萧成长身微揖,语气掷地铿然。
“拿父皇……亲压我,呵呵,你觉得我还会信你么?”楚逸似乎不为所动,就在沐颜歌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场好戏之时,那人飞快地对她眨了眨眼睛,俯身在她耳边轻语道:“我要走了,有缘再见…”
那声音极轻,润如细雨,拂过无痕。
沐颜歌尚来不及反应,那人便像是被一阵急风卷起似的,眨眼间逃离了现场,只留下一句飘若飞絮般的回声:“强扭的瓜不甜,硬摘的花不香,萧成,后会无期…”
这样也行?他是百秒飞人么?沐颜歌瞠目,良久,有些尴尬地回头望着立于原地的萧成,月光洒落在他清冷的眉眼上,使原来就透着淡漠疏离的整个人看上去有了那么一层异样的温和。
沐颜歌正不知如何开口,却听得他望着那人远去的身影兀自沉声:“少爷,你不要后悔才好…”
那声音浓淡适均,却又是意味不明,更有那么一丝若有似无的惆怅缠绕其中。
沐颜歌眨了眨睁得微微酸涩的眸子,这才回过神来。
可就在她定睛再望过去之时,萧成亦是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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