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颜歌的眸光落到容墨执棋的手上,他的手指修长而笔直,不见一丝毛孔,似玉雕一般,红彤彤的烛火映着他那如仙如谪的脸,娇艳得不可方物。她匆匆收回目光,又落下一颗白子,轻声一笑,趁机说出了心里埋藏已久的困惑,“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可皇权之争,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夫君大人这远离北翼,就不怕顾此失彼,让这先机给三皇子抢了去?”
她有权利好奇,不单单因为这争权夺位的游戏好玩刺激,更因为表象之下的她,阻挡不了有朝一日成为凤尊的深深诱惑!
“那所谓的‘先机’从来就不曾为你夫君我所停留,所以只好逼着为夫去釜底抽薪……”或许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容墨先是微有一怔,随后朗声一笑,清澈的眸眼生生被烛火映出几分妖冶。
“是我无知了……”沐颜歌吐吐舌,看到棋局上被白子层层围困的黑子,这才惊觉自己竟到了四面楚歌的境地。
某人袖袂微抬间,最后一枚棋子稳稳停在最不显眼之处,风华落定,胜负已分。
“夫人输了可不许哭鼻子哦!” 月容微醉,烛火下的那人轻笑如风,唇红齿白。
“愿赌服输……我可没那么小鸡肚肠!”沐颜歌轻吐出一句令某人无从辩驳的话来。
虽然棋输了,可银子还有得赚,并且能被美名其曰:秉烛夜谈,倚月交心。要她说,这“金钱交易”与“男女浪漫”,似乎并不互相矛盾,某人美滋滋地想到……
第七十一章 上官玲珑()
折腾了一夜,天边也露出了鱼肚白,沐颜歌心满意足地准备去补上个回笼觉,却被某人直接给拽上了马车。
“带你去个地方……”某人只是神秘兮兮地道出了这么一句,便倒在车里睡得跟死猪一样。
对于这种不间歇抽风的人,沐颜歌懒得去揣测其心思,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他下一步想要干什么,所以想了也是白搭。
在马车均匀的摇晃频率中,沐颜歌也沉沉睡了过去。
城西南隅的凤凰台便是容墨口中要去的地方神秘地方。
不过是座十丈高的台楼,犹有陂陀,尚可登览。背后巍峨的宫殿早已荒芜破败,一片断壁残垣。曾有煊赫与繁华并没有留给后世留下可以瞻仰的痕迹。只有两侧巍峨峥嵘的青山与澄澈无际的河水在承载着昔日的余韵流风。
“传说百年之前,有三鸟翔集山间,文彩五色,状如孔雀,音声谐和,众鸟群附,时人谓之凤凰。起台于山,谓之凤凰山。凤凰台上建有北极阁,北依青山,左枕护城河,后又在此建观象台,上设铜筑的浑天仪、简仪、圭表等天文仪器。”容墨携她拾阶而上,青青石阶如这和熙晨色般深凉如水。
从远古时代开始,凤凰便一直被当做祥瑞的象征,凤凰从天而降,带来一片天籁,预示着称颂祥和。有凤来仪,飞龙在天,该是多少人的江山梦!
迈上最后一层台阶,沐颜歌已是气喘吁吁,汗重衣衫。
台顶的风很大,吹得青丝乱舞,裙裾轻摆,极目远眺,整个京城尽收眼中,一览无遗。暮色苍穹之下,星星灯火忽明忽暗,世间万物似乎想在起伏不定的混沌里寻求短暂的安宁与太平。
“真是个绝妙之地!”沐颜歌撩发而叹,这般辽阔彻远,清幽难觅,可堪‘人间胜景’四字,今晨倒是不枉此行。
“这是京城看日出最绝佳的地方,早就想带你过来了,今日赶了个凑巧……”容墨淡淡一笑,袖袂被风卷得翻飞,白衣绉绉,竟有几分说不出的孤清与廖落。
凑巧么?沐颜歌耸耸眉,就当是听了一个信口拈来的笑话。既然人家有这份心,她亦是不好再说些阴阳怪气之话了。
“在我家乡那里有座山,那里的云海日出也是极美的……”沐颜歌望这天边轻吐出的一抹淡淡的红,眸光空濛如雾。
“想家了?” 容墨侧眸看向身旁的女子,此会她的眼眸如同幽静的河水,深不见底,充斥着说不出的深邃与浮动。他这才意识到,对于这个突然闯进他生命中的女子,他其实一无所知。譬如,她从哪里来?何方人氏?高堂是否健在……
“嗯……”
“抽空我陪你回家乡看看?”
“啊?”沐颜歌惊悚抬眸,遂而鄙夷一笑,“我的家乡在一个遥远的地方,就算你骑上汗血宝马也到不了……”
“有这么远?”容墨耸眉,显然是半信半疑。
“恩,你看看我就知道了,这辈子出来了就甭想再回去了……”沐颜歌低低一叹,哀怨如缕。
“夫人放心,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总有一天,我要将云中铁骑驰骋到夫人家乡的那片土地上……”
“噗嗤”一声,沐颜歌忍俊不禁地笑了,从捂嘴到捧腹,竟是一发不可收拾。自信过头了便是自恋,牛皮吹大了也就吹破了……
“你不信我?”某人的表情微有受伤,显然是被沐颜歌的反应伤到了自尊。
“信,信……我坐在小板凳上等着这么一日的到来……”就在沐颜歌低低一笑地瞬间,天地万物同他们一起见证了朝霞喷薄而出的巍蔚壮观。
离凤凰台十几里外的一家酒楼里,坐着一男一女。
男子一身白衣素雅,银色面具下是一双璀璨慑目的玉眸,身旁的青衣女子虽是轻纱遮面,但灵秀的气韵亦是世间少有。
就在二人低头浅酌时,一位红衣少女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待目光落到相映成景的男女身上,她脸色一变,随即摘下腰中长鞭,转身用力一甩,朝青衣女子凌空挥来。
却见青衣女子腰身一旋,衣袂翻飞间,已避开了红衣少女的攻击,杯盏亦随之哗哗落地声,夹杂着不少食客的惊呼尖叫声,直击耳膜。
那红衣女子并未就此罢手,玉袖一扬,暗器飞出,如暴雨梨花般似无虚发之势。
眼看青衣女子避闪不及,银光簇亮间,暗器似要穿膛而过,众人不由得为她捏了把汗。
却见白衣男子眸光一凝,出手快如闪电,须臾之间已将几枚暗器稳稳地拈在指中。
兴许是速度太快,利刃还是不可避免地将玉指擦破了一道细口,血顺着指尖滴落而下。
“墨哥哥,你。。。”那红衣少女一跺脚,神色有些慌乱地跑上前来。
“上官玲珑,你好大的胆子,落雁门的落影追魂也敢肆意乱用。。。”白衣男子冷眸沉声间,却见那原本握着暗器的手指,已渐渐转为暗紫。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落雁门并不是一个武功的门派,也不是一个秘密帮派,而是一个擅长使用毒药和暗器的家族。这个家族雄踞中原武林百年,虽说地处偏安于东海之上的落雁岛,但令中原武林的各个门派均是无法小觑。眼前这个称作上官玲珑的明艳少女,想来便是落雁门门主上官云城的掌上明珠了。。。
“墨哥哥,我又不是有心伤你的,我。。。”红衣少女像是满腹委屈,小声嘟囔间恶狠狠地瞪向青衣女子,“都怪你这个狐狸精,哼,别以为每次墨哥哥都能护到你!”
狐狸精?沐颜歌差点笑出声来,生平第一次被人骂作狐狸精,她居然一点也不生气。呵呵,说她是狐狸精,那是对她的肯定,她倒真的希望自己是一只可以魅惑众生的九尾狐。方才出手伤人的是她,现在恶言相向的亦是她,这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女子倒有一手恶人先告状的好本事。
四目相对,一个娇蛮刁钻,一个沉静淡然。
上官玲珑目光恨恨的盯着那抹轻纱下的玉颜,却一派朦胧,看不清颜面。
墨哥哥对这女子冒死相护也便罢,可方才他望向她那温柔的眼神,仅此一瞬,又有哪个女子不嫉妒羡慕?
“还不快拿出解药,是想等到本公子毒发身亡么?”容墨淡淡的声音紧随而至,冷厉轻斥间,隐隐还带着一股莫可抗抵的气势。
沐颜歌眸光一动,看了一眼容墨由紫转黑的手,又淡淡打量了一下上官玲珑。
众人皆知,落影追魂是令武林中人谈之色变的毒药,其毒无色无味,又称“无影毒”。若伤口一沾此毒,不马上封住穴道,毒素蔓延很快能即引起死亡。即使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一经中毒,如果没有落雁门的独门解药,亦难逃其祸。
这丫头显然是有备而来,她是女人,自然能感受到眼前这个英武不失娇艳的少女眼中浓浓的妒意。可她并不认为这红衣女子只是为了扫清情敌而来,至少就目前来看,容墨对丫头的态度有些耐人寻味。。。
在所有人焦灼的目光中,红衣女子笑着慢慢从怀中拿出一支白瓷小瓶,倾身上前,似乎准备亲自为白衣男子上药。
满堂食客好奇的目光随着那红衣女子手中的白瓶微动,想来亦是都想见证武林中人畏之若虎的奇毒如何靠这毫不起眼的小瓶顷刻化解。
“不许碰我。。。”白衣男子广袖一挥,微微蹙眉间竟如探囊取物般将那解药迅疾夺了过来,动作干净利落,不过眨眼的工夫。
“墨哥哥,你。。。”上官玲珑笑容一僵,秀眉微微拧起,如此这般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确是有失颜面。
两人自儿时相处以来,他虽算不上温柔以待,却也是温尔有礼,几时对她态度这般恶劣过?莫非就是因为这个凭空出现的蒙面女子?上官玲珑微愣在原地,一张明艳可人的小脸写满了委屈与不甘。
容墨声息不闻地低头上药,自然是没留意到上官玲珑难看的表情。
他在想着别的事情,上官玲珑会何机缘巧合地出现在此处?是带着母妃的授意而来?还是别有其它?
就在容墨暗自思忖之际,上官玲珑娇唇一勾,趁其不备地想要将沐颜歌轻拢的面纱摘下,她倒要看看这姓沐的女子到底生得何种妖媚模样。
来者不善,沐颜歌不悦地拧眉,还未出手,却见那上官小姐的玉臂已被容墨牢牢地反扣起。
“痛。。。墨哥哥快放手。。。”上官玲珑咬牙轻哼,目光恨不能将沐颜歌千刀万剐。
“哦,原来你也知道痛。”容墨笑容一敛,带着些轻薄的恼意,瞪了她一眼。
除去轻凝的秀眉,青衣女子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端倪,似乎在冷眼看着白衣男子因过往风流惹上的祸端。
就在这时,那红衣女子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顷刻间,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你若再放肆,这胳膊就不留了。。。”白衣男子松开手,不耐烦地望了一眼身前的泪眼朦胧的少女。
“墨哥哥这般护着她,是想效妨古贤,娥皇女英共侍左右么?”
红衣女子咬唇,一脸倔强之色,她看上的男人决不放手。
“无论娶谁,总之不会是你。。。”白衣男子的声音轻淡若无,却是冷冽清绝。
第七十二章 主母发威()
众人齐齐望向堂上的三人,在艳羡那男子的好运的同时,也无比为这红衣少女可惜。虽说有些蛮横泼辣,却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如此穷追猛打之下,白衣男子还是不为所动,显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在一旁的沐颜歌默然转身,提步欲离去。
“夫人,我送你回屋。。。”容墨急急起身,玉白锦袍在光影里轻曳。
行至数步,忽而回头望了一眼脸上青白相交的上官玲珑,语气竟是柔和了些许,“我先送颜歌上去休息,有事我们稍后再议。。。”
白影翩跹而去,留下上官玲珑那张恨恨的小脸。
沐颜歌被一股莫名之气牵引着,徉作充耳未闻,裙裾轻摆间玉影已消失在二楼拐角。
就在她推门之时,容墨已笑意温柔大步走近,一支皓白如玉的手横亘在门前。
“玲珑是我表妹,母妃入宫前是落雁门的大小姐。。。”
容墨的急于解释并未换得她回头一顾,拂开他的手,她移步屋内,甚至未多看上他一眼。
“还不走?”送客令一出,他将手揽住她的肩头,面具之后的眸子如云破月初般迸射出清辉一片,“你在生气,是因为玲珑?还是我?”
沐颜歌想动,落在她肩上的手微微一紧,将她牢牢按在原地。
她眸光一沉,略恼道,“我不想与你多费唇舌,外面还佳人等候呢!”
清早相约看日出,用餐之际却凭空杀出一位情敌,论她再胸怀若谷,也不可能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这人招风引蝶的本事可不小,今日张三,明天李四,这往后的日子只怕是永无宁日。
容墨盯着那甩脸子的人儿沉默片刻,长臂一伸便猝不及防将她拥入怀中,在耳际清浅低语,“我总算知道你是在乎我的了,这感觉,真好……”
沐颜歌愕然抬头,那人温凉如水的唇猛然覆上了她的唇,舌滑进她的口腔,一阵攻池掠地,极尽吮吸索要之事。
屋内的空气变得沉寂而暧昧, 除却清浅而温热的呼吸,只剩鼻端如檀似兰的淡淡幽香。
沐颜歌的脑袋霎时昏沉,耳边反复想起他说的那句话:这感觉,真好……
她倾尽全力推开某人,清冽的眸光如寒九冰封,“自作多情……有多远滚多远!”
情字一劫,难分难解,见血封喉。她不愿沦陷,不想万劫不复,却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失了芳心。见到他身边有女人靠近,她竟是莫名地在乎,这感觉让沐颜歌感到极为不悦。
容璧缓缓伸手抚过那张雅静清丽的脸,一字一顿,似有如火的嫉恼,“你这女人,就是嘴硬!”
那人微凉的指尖在她面颊轻轻掠过,清凉的触感惹得周身一阵僵然,沐颜歌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怦怦跳了几下。
是啊,她就是吃醋了,满满一大缸的西北老陈醋,她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承认呢?
转身跨出门槛之际,容墨止步回眸,轻声软语道:“我可能要待上一会儿,青书稍后会接你回府……夫人在家乖乖地等我哦!”
那人最后一瞥的眼神中分明还有一抹飞扬的神采,是暗自欢喜?是洋洋得意?沐颜歌小脸恨恨。
红霞漫天无边无际,仿佛滴在心头的一摊朱砂,淋漓透彻。
直到日落时分,沐颜歌才看到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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