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谁都懂……
“灵儿,将这群女侍领到管家那里每人支些足够的银两,即日便送出府去……”沐颜歌头也未抬,淡淡开口道。
灵儿闻言一震,忘了礼数,骇然抬头呆望向沐颜歌,“夫人是说……”
“妹妹知道姐姐向来心善,可这容苑毕竟不是收容所,每人每天的吃穿住用行都要花费不少的银两,妹妹我如今也算得上半个主人了,若瞧见这园子里人满为患的,还不想些法子,可就要被人说成是不会勤俭持家了!” 沐颜歌垂眸看向变了脸色的玉敏,似笑非笑。
呵呵,气哭了某人的“红颜知己”,他会拿自己怎样呢!沐颜歌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不过,她还对这后果蛮翘首以待的……
“奴婢明白。”灵儿怔了半晌,才缓缓俯首。
那群女侍早已是面如土灰,纷纷朝座上二人央求道:“奴婢不想离开容苑,奴婢想服侍公子一辈子……”
呵呵,还一辈子呢?当她不存在?沐颜歌摇了摇头,朝外挥了挥手。
“沐颜歌,你不要太过分, 她们毕竟是容墨身边的人,你若只是想耍耍夫人的威风,大可将她们拿去做婢女使唤,或是贬去浆洗洒扫,责罚**一番也就罢了,何苦将人逼上绝境? ”玉敏终是怒了,望向沐颜歌咬牙道。
“逼上绝境?姐姐这话严重了……”沐颜歌垂眸一笑,“她们离开容苑可以领走一笔丰厚的解雇金,这钱足够她们在外谋求生计!”
一群女侍连话都没来得及同她说上一句,立时被带走。
庭外传来蓉儿哭叫挣扎的声音,渐渐去得远了,声音也低微下去。
“小九怕是醒了,妹妹我就先回屋了,就不再陪姐姐了……” 沐颜歌微微一笑,缓缓起身。
玉敏阴沉着脸,始终不发一言。
在所有下人,包括玉敏看来,这群女侍的下场不过是新进门的夫人吃醋犯妒所招致的后果。
菡萏肆意吐蕊,花香萦绕如缕。
容苑的书房内,容墨正俯身在梨花楠木书案前执笔挥墨。他神色凝聚,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俊挺的鼻梁似黛青色的远山般挺立,薄薄的唇色偏淡,白色冠玉下的如墨发丝自脑后垂散下来,似碧水白莲般清华尊贵。
一盏茶的工夫,一幅泼墨山水画呵气而成
,容墨收笔间,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门被轻轻扣响,不急不缓。
青烟幂处,幕云凝碧,峰峦奇秀,江河清
缓。青书穿过吴峰层层叠翠的屏峰,进来便见到了这样一幅以粗犷墨痕勾勒出的云山雾海。
“公子的画功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笔酣墨饱,入木三分。”
“有事?”
青书想起方才发生的事,一股愤懑之情涌上心头,有些恨恨出声道:“公子,方才在后院,那女人……”
“叫夫人……”容墨望了一眼怒气不散的青书,笑着提醒道。看样子,这小子是来告状的,他就知道,这女人没那么安呆……
“夫人早上在园里厉声斥责了蓉儿她们一群女侍,午后玉敏姐姐带着她们去夫人那里去认错赔罪,结果夫人不但不领情,还扬言要将公子的近身侍婢都赶出园子去……”青书极不情愿地改了称呼,将今日府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哦?有这档子事?这倒是有趣了……”容墨不怒反笑,着实让青书吃惊不小。那群女侍可是公子这些年陆陆续续留在府里的,毕竟非亲非故,公子不放在心上倒不打紧,可玉敏姐姐可是同公子最为亲近之人,这受了莫大的委屈,公子竟然只是一笑置之。
“公子就这样不闻不问么?”青书见容墨不以为意的样子,有些急了,扬声追问道。
“随她去好了,总归不过是闹得鸡飞狗跳,不出人命便好了……”容墨脸上挂着一脸宠溺的
笑,眸光似一弯清水浮淡而透彻。
天哪!他是眼花了么?青书被这个难以置信的笑容给怔住了,他揉了柔眼睛,心里哀声连连,究竟是公子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还是他看轻了那女人?
一连几日,沐颜歌都深入简出,以逗娃为乐,倒也怡然自得。
一连几天,容墨就像失踪了般,不见半分人影。近身侍婢被逐,好像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似乎也全然不在意沐颜歌在府里掀起的这点小风小浪。
渐已入秋,气节高昂的秋阳,浓淡均宜的湿度,梧桐树叶迟疑下落的一抹轻愁,天高远阔亦逍遥无咎。
这个季节,让人想到的并非瓜熟蒂落的甜腻,也不是荣辱不惊的乖张,而是一种无以言表的成熟。
平整的青石板院里,光润的石桌台面上陈列着紫砂的茶壶、花梨的杯具,沐颜歌一人成景,静坐独饮。
“夫人,你看小小姐笑得可真甜,这两个小酒窝就像刻上去似的……”
“夫人,小小姐的眼睛像极了公子,可漂亮了!”
灵儿一边抱着容小九晒着太阳,一边朝沐颜歌有的没的地来上一句,那模样十足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沐颜歌竟没来由地觉得十分好笑,挑了挑眉,“像他?不至于吧!”
“我看这眉眼间神采确是和公子一般无二,都说女儿像爹爹,错不了!”灵儿又将容小九仔细看了个来回,亦是更加肯定了自己的认知。
“何事聊的如此开心?”
沐颜歌闻声回首,香樟树下,容墨一袭月白锦袍,气度雍然,缓步负手而来,遥遥对她微笑。
“公子……”灵儿赶紧倾身行了一礼,随后笑吟吟道:“奴婢正在和夫人讨论小小姐的容貌呢!”
“哦?女儿随父,这还用讨论么?”容墨从灵儿手中接过孩子,朝沐颜歌眨了眨,笑侃道。
不要脸!沐颜歌白了某人一眼,虽说几日不见,可这人脸上挂着的这三个字,却是不增不减。
“怎么,无话可说了?”
“讨厌!”
眼见两人打情骂俏模式即将开启,灵儿识趣地抱着孩子退了下去。
“讨厌我什么?”容墨俯身过来,似笑非笑望着沐颜歌,“讨厌我有侍婢太多,还是讨厌我这几日的不闻不问?”
那人轻飘飘的几句话,将沐颜歌的心思一丝不挂地暴露在阳光微尘之下。
被人洞穿了心思,随性如沐颜歌,亦是会恼羞成怒。
沐颜歌斜睨了某人一眼,恶狠狠道:“自作多情!”
那可恨之人反倒哈哈大笑,将沐颜歌双肩摁住,俯身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薄唇微勾,笑容蛊惑,“你这女人,就是只煮熟的鸭子,嘴硬!”
“谁嘴硬了?”沐颜歌被这种迫人的气息给惹恼了,也顾不得什么仪态,手脚并用地朝某人挥拳踢腿过去。
容墨抓住沐颜歌的手,在她耳畔低低笑道,“看来夫人不仅凌厉悍妒,这手脚上的功夫亦是不赖!”
眼下两人不过咫尺之距,温热的气息在彼此间辗转来回,沐颜歌面色一窘,想要愤然夫人挣脱,被被某人握得更紧。
“说谁悍妒呢?”沐颜歌又气又急,一脚朝某人的“重点部位”抡去。
容墨眼疾手快地闪躲开来,在几步之外笑得花枝乱颤,“夫人吃醋了就直说,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不过是一群婢女,为夫我没什么舍不得的……”
第四十章 温柔陷阱()
“你……有本事站着别跑!”
“我有这么傻么?不跑,等你谋杀亲夫啊!”
园子里,一男一女在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若你以为是追逐嬉戏的孩童,那就大错特错了……
沐颜歌直到累得气喘吁吁,才不得不承认,这只玉狐狸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柔弱如风,靠,是谁说这“病美人”那方面不行的?这体力,明显可以……咳咳,她又想歪了!
“不玩了……”沐颜歌败阵下来,但并未就此垂头丧气。哼,这仇恨的小种子已种下,她就不信往后还逮不着修理他的机会。
“夫人可是玩累了,来,尝尝我今年的新酿。”容墨突然从石桌下掂起一酒坛,伴随着一股醇和馥郁的香气,晶莹透亮的酒水倾泻而出,落到白瓷青花的酒杯中,光泽异常。
沐颜歌望着那人变魔术似的掏出的酒坛,撇撇嘴,似嗔似怨道:“谁知道这里边有没有毒……”
“真的不喝?” 容墨脸上的笑容徐徐展开,如春风拂过碧波,撩人无痕。
沐颜歌一脸嫌恶,伸手推开了容墨执起的酒盏。
“就一小杯而已。”
“不喝!”
那人的手指白皙而纤长,触及之处竟有点微微的凉意。沐颜歌惊觉自己的“失态”,急急将手收回,面色微赧。
“为夫的酒香飘满园,夫人赏,可否就此喝上一杯?”容墨又不死心地凑了上来,殷勤备至。
若有似无的酒香拂过鼻端,却是惹人垂涎。沐颜歌放弃“抗拒”,接过轻抿了一口,一股刺激却带着些许甘甜的味道袭来。
“不错,醇厚不失清雅,确是好酒!此酒何名?”她问道。
“花椒桃花酿……”容墨抬起轻婉飞扬的袍袖,浅啜了一口,微微一笑。
“倒是个新奇的名字,还是头一回听得。”沐颜歌又抿上一口,交口赞道。
“用花椒桃花浸酒,可谓之匠心独具!汉代用花椒和泥涂墙壁,谓之‘椒房’,取其温香和多子多福之意,花椒和美人从此相得益彰!”芳馥清滢的酒气氤氲在容墨微薄的双唇上,竟有股说不出的魅惑。
两人在桂树下相对而坐,细赏一壶佳酿。
微风拂过,吹落桂花飞下,坠在容墨的袍襟,衣白似雪,花亦如霜,愈见模糊,一时难以分辨。
“你看这满园的花开得虽千娇百媚,可若再来上一场寒风秋雨,必定是残红铺地,风光不再。”沐颜歌神色有异,像是绵酒憨醉,只见她正摩挲着酒盏的手一滞,忽然叹道。
“花无百日红,夫人是何等心明镜朗之人,也有这种难以释怀的时候?看来,这酒不仅能使人醉,还能伤春悲秋呢!”容墨如玉的容颜染上一抹微醺的红,笑侃道。
“那个,你这几日去了哪里?”沐颜歌忽然想起什么,抬眸问道。
“去京城里的几家铺面逛了逛,然后进了趟宫……” 容墨玉指轻轻敲击着杯盏,眸光清淡。
“进宫去干什么?”沐颜歌耸眉。
“你猜……”
“我猜准没好事,蛇鼠一窝,能谋划点啥?”
沐颜歌觉得这人满肚子坏水的,和那阴晴不定的皇帝走到一块,准是这天下某个地方又要遭殃了。
“为夫有那么不堪么?”容墨眨眨眼,一脸无辜,“你还别说,这回进宫还真干成了一件好事!”
“呵呵,夫人我就等着你这只狐狸在将来的某一天遗臭万年!”沐颜歌嗤之以鼻,对于帝师夫君的职业显得是十分地不看好。
容墨的表情有些小小的受伤,一脸哀怨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夫君我遗臭万年了,那夫人你不是也要跟着一起臭么?”
“谁跟你一起臭了,我不好另拣高枝么?非要傻到在一棵树上吊死?”沐颜歌斜睨了某人一眼,底气十足。
“嘿嘿,放眼望去有比你夫君我更高的树枝么?”容墨故意仰头望了望四周,遂而曼声笑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可不许说‘吊死’这种不吉利的话!”
某人一脸的神秘与严肃,成功地勾起了沐颜歌的好奇心,“好日子?”
“夫人还不知道吧,今日我进宫见了皇上,提起了我俩拜堂成亲一事,皇上经不住你夫君我的苦苦哀求,恩准了我在下月初八正式迎娶你过门。届时十里红绸,举国欢庆,夫人可高兴?”
“什么?这么快?”
沐颜歌直接从石凳上跳了起来,望着眉眼飞扬的某人,瞬间石化。
“很快么?我怕夫人等得太急,要知道这名份对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等你我一拜堂,颜歌你就是南凉堂堂的一品夫人了,那出门的排场可是千人相迎,万人膜拜,你……”
“等等……”沐颜歌一下傻了眼,情况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容墨停止了口若悬河的洗脑,将沐颜歌重新按在石凳上坐下,又为她倒上了一杯酒,柔声安抚道:“夫人先坐下,喝杯小酒压压惊,为夫知道这惊喜来得太突然,夫人还需要慢慢消化!”
是啊,她还真需要好好的慢慢的消化,只是她怎么觉得这事情变得愈发地诡异了呢!貌似她正在一步步掉进了某人精心安排的“陷进”,没有挣扎,反倒屁颠屁颠往里钻……这,她还需要继续么?沐颜歌有些犹疑了,可离开了容墨这个“坑位”,还有更好的在等着她么?
沐颜歌思前想后,很快做出了平生最重要的决定:继续守坑,混吃混喝。无论如何,傍上‘天下第一公子’,她不至于落得血本无归。
沐颜歌浅啜了一口酒,须臾,总算平复了自己有些失常的小心脏。
“嗯,那个,以后这后宅我随便发挥,你都没意见?”沐颜歌忽然换了个话题,几分试探。
“当然没意见,我平时里很忙,有了夫人这个贤内助,自然会省心不少!”容墨摊摊手,表示毫无异议。
不会吧,随她搞?沐颜歌有些傻眼了,似乎想再确认下,“你就不怕我弄得你周遭十里,寸草不生,无花敢开?”
“夫人言下之意,是想同我画地为牢,白头偕老么?”容墨眉眼弯弯,竟是笑得十分地满足。
咳咳,沐颜歌彻底无言以对了……
“那个,我能问你几个问题么?”沐颜歌觉得都要同这人捆绑在一起了,对他这厮,还一无所知呢!
“但说无妨……”某人倒也爽快。
“你和南凉皇帝是怎么认识的?你是怎么爬上帝师之位的?”沐颜歌从最基本的入手,想把这狐狸的神秘面纱给揭开一点,但是,某人还是有拒绝透露给她的权利。
“我有名有钱,他有权有兵,某日一见,一拍即合,他给我封官进爵,我为他出谋划策……”
容墨竟没多想,答得干脆。
见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