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后部的中央位置，一条红色的巨龙缓缓从黑暗中走出，富有金属质感的鳞片和一双深绿色的眼睛都在证明他并非是地面上的红龙。
赤铜龙利维坦，这就是地下城真正主人的身份。
“刚才我的话要修改一下了，你的变化更大。”
“主人说笑了。”赤铜龙微微俯首，将萨伦帕拉斯让到了专门为他准备的水晶王座上，自己则规矩地站在他的面前。
不过萨伦帕拉斯注意到，尽管嘴上这么说着，利维坦眼中却一点笑意也没有。
这条赤铜龙显得与同族不同，已经不是简单的不苟言笑能够概括了，应该说他的眼中几乎看不到一丝情感。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让这条龙拥有如此的眼神？
如果不是一系列特殊的原因，萨伦帕拉斯心想，也许他这辈子都不会想象到一条龙身上会发生如此巨大的变故吧……
“好久不见了，我的使徒。”
似乎是对这次久别重逢有些表示，此刻高坐在水晶王座上的法师微微收敛了他深邃的双眸中的诡秘气息，一时间竟显得有些许的温柔。
“好久不见，主人。希望我没有辜负您的期盼。”
利维坦的语气里忽然多了一分敬意与期待，然后轻轻地拜了下去。
如果这一幕让龙类学者们看见，只怕会立刻对这个男人的身份好奇起来。尽管赤铜龙作为金属龙的一员，本身不如那些彩色龙傲慢。但傲慢是龙族永远的天性，能让一条龙发自内心地尊敬，那么这个男人又会是谁？
太古龙？无敌龙？还是……尊者？
只是萨伦帕拉斯深深明白，利维坦这份敬意与期待，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太谦虚了，你做的事，已经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期。就算是我，也很难相信当年的一条幼龙可以做到这个程度。”
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似乎是对法师的心情做出了反应，无数繁复的魔法符文在王座表面上发出一种白色的圣洁光芒，一种如同冬日里升起的太阳般的高贵神秘气息在偌大而又空旷的空间被无限地放大，变得愈加清晰。
“这也是有主人的帮助。”
利维坦不卑不亢，深绿色的眼睛后，那一抹一闪即逝的欣喜被深深隐藏起来。
萨伦帕拉斯没有在意利维坦有些冷淡的态度，反而从虚空中取出一本书，静静地翻阅起来。
那一页记录着自己和这条奇怪的赤铜龙的相遇。
……
在第二个纪元里，混沌之神是诸神中最强的一位，因为他同时掌握着光明与黑暗的力量，其实力远非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也许有人曾经问过：“这个世界上的混沌之神从何而来？有没有办法消灭一切黑暗，迎接永恒的光明？”
“没有，”回应的低语阴冷而绝望，“但是我有办法消灭一切光明，迎接永恒的黑暗。”
没有任何金属龙喜爱黑暗，利维坦也从来不避讳他对黑暗的厌恶。他自从出生之后，完全按照父母和其他长辈们的期望模式成长，同其他种族尤其是人类交好，也曾在赤铜龙一族的首领——神炎尊者的注视下发誓，要铲除这世上一切邪恶的彩龙，维护世界的和平与正义。
直到命运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他至今拒绝提起那一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他的同族们都隐隐感觉到，他似乎有什么地方改变了，但具体是哪里变了，就连神炎尊者都说不出来。
作为一只上古龙级别的狱火古龙，萨伦帕拉斯有幸第一个接触到了这个足以颠覆世界的秘密。
狱火古龙是魔鬼们居住的九渊地狱，在主物质位面的人形社群中的代言人。如同所有的狱火古龙一样，萨伦帕拉斯是专横的权利的代表，喜欢用狡猾的手段主宰着人与事。
萨伦帕拉斯主宰过恃强凌弱的战争，也支持过邪恶的联盟，甚至于在他的统治之下散布暴政的肆虐。只是他的人类形态极具欺骗性，以至于几乎无人能将他与如此恐怖的行为联系起来。
狱火古龙有着魔鬼一样的相貌，他们是恐怖的巨龙，邪恶的骨刺从头顶和肩膀上伸出。他们有磷的身体上同样长着连续的长刺，他们的眼睛燃烧着恐怖的黄色。他们的鳞片变换着颜色显示出流动的容颜的颜色，身上散发着硫磺的气息。
——这是古籍里的描述，萨伦帕拉斯自然完全符合。
千百年来，萨伦帕拉斯乐于用他的知识、财富以及威逼利诱的技能防守着自己的领地。他根本不在乎任何的国家，所以他造访每个地方时都会用不同的身份。他也会用无边的痛苦扮演着执政官的角色。
要说他和同族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通常会变成人类而不是泰伏林人来处理与人型生物之间的事情。
不过这一切，在知道了利维坦最大的秘密以后，就几乎全部改变了。
最初只是被利维坦秘密的召唤仪式所吸引，随后他敏锐地感觉到了这条赤铜龙心中的黑暗。萨伦帕拉斯本能地想要挖掘出这种黑暗，并化为己用，可利维坦的心防远远超过了他过去的所有目标。
萨伦帕拉斯不是喜欢服输的类型，所以他第一次用出在主位面能使用的一切手段。
即使如此，他也经过了重重困难方才敲开了利维坦灵魂的最深处。
而得知了真相的萨伦帕拉斯什么都没说，只是一向喜欢在契约诺言上使诈的他破天荒地承诺利维坦，一定会完成契约上的全部内容。
在那以后，和利维坦相处的金属龙们，甚至包括神炎尊者在内都认为他会是一只在将来大有作为的龙，从来未曾想过一只本应纯净向善的金属龙，内心早已经空荡如坟墓。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般让我动容的龙。”
在和一只熟悉的仙女龙叙旧的时候，萨伦帕拉斯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情感，“无论是他经历过的往事；还是他主动呼唤我，匍匐在我脚下痛哭流涕，乞求我成为他的主；抑或是他对我表现出的那无怨无悔的绝对忠诚。”
“他的契约内容是什么？”哪怕一只不问世事的仙女龙，都无法掩饰其强烈的好奇心。
“毁灭整个宇宙，包括这个位面上所有生物，包括你，和我。”
第八十三章 暗之谋划（）
“主人？”
利维坦看着法师陷入了沉思，不禁提高了一点声音，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接下来要怎么做，请主人指示。”
“抱歉，稍微走神了。”
萨伦帕拉斯轻轻合上书本放到一边，习惯性地打理了一下自己白色的长袍，然后端起面前碧青色的高脚杯，右手从虚空中取出一个小巧的水晶瓶，为自己慢慢地倾注满了一杯血红色的酒液。
因为见识所限，利维坦并不能认出这种酒的来历，不过仅仅是隔着很远，也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芬芳，可想而知萨伦帕拉斯此刻究竟是被何等甘美的气息所包围了。
如果他去过地狱位面的话，便会第一时间想到这种酒的名字。
那不是普通的酒，而是名为“灵魂血酒”的极其珍贵的饮品，它即使在地狱中，也是相当稀有的奢侈品，因为其中最主要的酿造材料，便是心性纯净之人的灵魂。
只要小小的一杯，便足以令人忘却世间的一切烦恼，将全部身心都沉入无尽的美好梦境之中，以至于苏醒对他们来说会成为无比残忍的刑罚。
不错，那一瞬间的力量可以让凡人遗忘自我，心甘情愿地被放逐至永远。就连拥有强横身躯的龙族喝上一口，往往也要大醉三天。
因此，灵魂血酒可以说是伊罗兴世界里最为诱人的酒类之一。
即使在这种酒的出产地，九渊地狱的第七层，它的存量也是极其稀少的，甚至于一般的魔鬼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小小地抿了一口，杯中的液面根本没有下降，这证明萨伦帕拉斯只不过是用酒湿润了一下嘴唇——灵魂血酒之珍贵，就连他这样的高等级魔鬼也会很珍惜的。
再度睁开眼睛，他终于开口了，仿佛已经收起了刚刚全部的感慨，他的声音变得异常冷静，就像利维坦那样缺少感情的色彩。
这代表着他已经进入了一种高速分析的绝对理性的思维状态。
“这片大陆的情况……我已经基本了解，很快就要到我们的势力出动的时候了。不过在此之前，利维坦，你的天赋快要觉醒了吧？”
“主人，再过十年左右，我就会进入青年期，那时候我就可以获得天赋了。”
利维坦微微俯身，身边四颗黑紫色的水晶凭空浮现，在大厅的四角静止下来，随后，光滑得如同打磨过的大厅地面上，逐渐闪烁起深紫色的光芒，无数道诡异的纹路沿着四面镜子向中心扩散着，最终完美地结合成为一个中央有着一只眼睛的逆位五芒星的图案。
“主人所传授的选别之阵，我已经完全掌握，现在只差祭品而已。”
说到天赋的时候，即使是内心凉薄的利维坦，语气也不禁出现了一丝激动。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天赋对龙族而言极为重要，甚至可以说有些龙身上有至少一半的实力都来自于天赋！
历史上龙获得过的天赋可以说是千奇百怪，攻击性的、防御性的、辅助性的……各种天赋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五百种，因此同一个时代里出现两条拥有同样天赋的龙这样的事是非常少见的。
虽然很早以前尊者们就鼓吹，没有弱小的天赋，只有弱小的巨龙。但是现在的少年龙们由于天性和年龄的原因，往往还是更想要获得一个听起来就很强力的天赋。
利维坦自然也不例外，毕竟“控制金属”这样的天赋总是比“探测道路”的天赋更加具有吸引力。
更重要的则是萨伦帕拉斯所教授给他的选别之阵，这个魔法绘制的阵只要被特定祭品的生命力所充满，就能让他打破随机天赋分配的规律，直接获取他想要的天赋！
萨伦帕拉斯的笑容变得有些难以理解的冷漠，他对视着利维坦的双眼，淡淡地说：“不用过多担心，这次来，我就是为你选好了一个天赋，并告诉你获得它的方法。”
“我明白。”利维坦身边的四颗水晶忽然发出一阵冷然的绿光，海量的魔法符文从中涌现，然后像有了生命一般地流动，原本深紫色的魔法阵瞬间变为了同样的冷绿色。
“不过想来，获取它的难度也不低。”
没有付出，没有收获这个道理利维坦还是懂的，能让自己自由选择天赋这个效果实在是太强了。虽说其实它并不能真正意义上让自己在所有出现过的天赋中选择——比如隶属于第一位将金属龙族整合到一起的传说之龙，号称史上最强天赋的“天道智慧”，就无法选择——但即使是增加自主性，变为被动为主动这一点，就足够了！
“没错。这个天赋名为‘沉默光环’，能够让周围十公里内所有敌人无法释放任何魔法，而且……所有天赋全数失效！”
萨伦帕拉斯一句一顿地说了出来。
“……！”
即使心性强大如利维坦，也被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个天赋在历史上出现过一次，属于前任的银龙首领——无明尊者。”
萨伦帕拉斯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乍看之下简直就像是初夏的阳光般温柔的笑容缓缓绽放，然而利维坦知道，对方眼睛深处一点笑意也没有。
这个男人看着下方很快便恢复了平静的利维坦，又抿了一口酒。
“其条件为……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生命，与一只天生便能够屹立于龙族顶点的龙。”
“……主人，能否详细解释一下？”
“我想，你心里也有点想法了才对。”
萨伦帕拉斯伸出自己白皙的右手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触摸，随后无数道黑金色的符文在地面上浮现出来，那种本来应该给人以正午太阳般炽热和威严之感的金光在掺杂了不祥的黑色后，显露出一种无比危险的感觉。下一刻，水晶般平滑的地面忽然被影像所填充，仿佛两条龙可以通过这地面看到外界的某处一样。
“在经历过那件事以后，对于‘这个世界之外的生命’，我们的理解应该是一样的。”
“乔恩大公……么。”
利维坦小声说起一个名字。
也难怪利维坦第一时间就会想到这个人，因为乔恩大公的表现……真的印证了他在那次经历中所得到了信息！
原本的废柴一夜之间成为天才，然后势如破竹般地崛起……
如果没有外力介入，这种事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发生吧？
然而在伊罗兴世界里，没有谁能做到这种事——准确地说，神明有能力做，但他们不会去做；而魔鬼和恶魔愿意去做，却没有足够的能力和机会做。
这种异常的命运轨迹，正是外界生命的最好证明。
不过……天生便能够屹立于龙族顶点的龙又是怎么回事？
似乎是觉察到了利维坦心中的疑问，男人没有急着揭示谜底，他嘴角上淡淡的笑容缓慢地消失了，他的手指按照某种未知的规律开始移动，似乎是在以桌面为图纸，绘制着一座神秘的魔法阵。
渐渐地，桌面上所呈现的影像越来越清晰，隐约可以看出一个人在巨大而空洞的黑暗地下忙着什么。在那人的面前，一道如死亡般横亘着的石壁上好像刻着某种印记。
“那是……法肯里奇的亚力克侯爵？”
起初利维坦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在做什么，只是觉得那印记似曾相识。然而，随着记忆里某个东西浮现在脑海中，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黑暗神系的标记吗？果然，即使在辉煌纪元里，黑暗阵营也在不停地谋划啊。”
极力抑制着自己，利维坦相信若不是在这名狱火古龙的面前，他肯定就直接狂笑起来了。本来以为在如今这个几乎可以说是崇善为主流的世界里，要想实现那个目标可不容易，现在看来……能够利用的势力也不少啊。
“所谓天生便能够屹立于龙族顶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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