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杨若晴的目光,不再是方才那感激,更多了一些亲切。
“阎老伯,敢问你认得我爷?”
杨若晴接着问。
昨日,他进村,里正把村里几个族老,还有大小老杨头全都找过去了。
晌午饭,老杨头他们都是在里正家吃的。
这其中,肯定是有事儿。
听到杨若晴这问,阎槐安爽朗的笑了几声。
“我不认识你爷他们,可是孩子啊,我跟你们老杨家,却是有渊源的啊!”
“哦?”
“这事儿,说来话长,你若想听,我可以告诉你。”
“好啊,那晚辈便洗耳恭听。”
杨若晴赶紧端正了坐姿,听阎槐安讲那过去的事。
“这事儿,得说到几十年前”
“我是大辽的子民,那一年,我们那地儿闹灾荒,饿死了好多人。”
“那会子我跟你差不多大,十几岁的光景,跟着我们村的人逃难来了中原。”
“后来几经颠簸,跟他们走散了,我一个人流落到了清水镇,在镇上做乞丐。”
“那一年腊月,也跟这会子这样快要过年了。”
“天寒地冻啊,我在路边饿得奄奄一息,浑身长满了冻疮,脚都冻烂了”
“后来,来了一个少妇人,她看我可怜,就把我带到一家小医馆救治。”
“她给了那医馆的大夫一笔钱,让他帮忙照看我。”
“她自个,每天都来镇上看我,给我送吃的。”
“那个年,我是在医馆过的,开春后,我的病全好了,也能下地行走。”
“我给她磕头,求她收留我,我给他当牛做马。”
“她没有,而是给了我一个信物,让我回大齐北方的一个城镇,去找一个大户人家。”
“她告诉我,她不是这一带的人,也是从北方那边过来的。”
“她说她往后要留在这边,留在长坪村,好好过日子,再也不回北方去了。”
“她让我拿着那个信物去她说的地方找,会有人关照我。”
“我果真去了,凭着那个信物,我得到了一笔银钱。”
“后来凭着那笔银钱,我做了点小生意。”
“苍天垂怜,我的生意越做越大,这一晃,十多年就过去了。”
“我想起了当初那个对我有恩的她,我想回来找她,报答她。”
“这时候,两国交战了,边疆封锁,进不来。”
“但我还是派人千方百计打探到了她的消息。”
“我才知道,就在我走后过了四五年,她就死了,据说还是自缢身亡。”
“我难过死了,连着好几夜都梦到她,冰天雪地里,是她救了我”
“这份恩情,我还没来得及报答,她就走了”
阎槐安说到这,眼角老泪纵横。
提起当年的事,往事仿佛历历在目。
刚好这时候酒菜上来了,他端起面前的酒杯,轻抿了一口。
望着窗外,是时过境迁的沧桑。看完记得:方便下次看,或者。
第1024章 明明就是贪财()
杨若晴听到这里,却是眉心微蹙,眼底掠过一丝惊愕。
自缢身亡?
再把时间往前推
哎哟我去,难道是那个小妾?
“后来呢?后来如何了?”她接着问。
阎槐安转过脸来,看了眼她,无奈一笑。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
“后面几十年,我一直忙于操持生意,生意越做越大,北方长白山下那一带的山货皮草奇珍,几乎全被我包揽。”
“如今,我年岁已高,已入迟暮之年。”
“我此生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好好报答她。”
“这几年,两国平息了战火,恢复了贸易和交通。”
“我这才带着商队来了长坪村。”他道。
“可是,对你有恩的那个好心妇人,几十年前就死了。你来了,又能如何呢?”杨若晴问。
阎槐安淡淡一笑:“她不在,可是,她有后人在便行了。”
“当年她救我的时候,是怀有身孕的。”
“找到她的后人,送上我这迟来的谢礼,以慰籍她的在天之灵吧!”
听到这里,杨若晴几乎可以笃定,后山老杨家祖坟边,那个小土包里的小妾,就是阎槐安要找的恩人。
怪不得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回忆,都说那小妾说话,气质,都不像乡下人。
没人知道她叫啥,姓啥,娘家哪里的。
搞了半天,原来是从北方大户人家过来的。
等下
她忽然明白,老杨头为啥隔了一日,祭祖就改主意了!
为了求证什么,杨若晴接着问阎槐安:“阎老伯,那你昨日进村,可找到当年那救命恩人的后人了没?”
提到这个,阎槐安脸上的神色,露出一丝斟酌。
“小老杨头是当年救我的那个恩人的亲生儿子,这一点,已得到了你们村里正和几位村老的证实。”
“可是,凭空冒出来个大老杨头,也就是你爷。”
“你爷说,当初恩人对我施恩的时候,恩人是他爹的小妾,是他们那一房的人。”
“论理,你爷也该是恩人的后人。”
“大小老杨头在那争执不下,里正和几位村老说让我先回镇上客栈住下,等他们那边调停结果出来,让我再行谢礼。”
阎槐安如实道。
他自己也觉得有些郁闷。
大老远跑来找恩人的后人报恩,却没想到却引起这后人之间的纷争纠葛。
这是他所不愿看见的。
听到阎槐安这番话,杨若晴心里一片亮堂。
怪不得爷吵着嚷着要给那小妾修坟,还要二伯去给她刻碑
亏着昨夜回去后,杨华忠跟孙氏那说起这事,两口子还很欣慰。
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是冲着这谢礼来的?
明明就是贪财,明明就是贪婪,却还偏偏要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什么孝字传家,狗屁!
“既然里正和几位村老这么说,那阎老伯你就莫管了,等着结果就是了。”
杨若晴双手抬起面前的酒壶,给阎槐安面前的酒盅里重新装上酒。
也给自己面前的酒盅也装了一盅。
“来,晚辈敬您一杯,冲着您的这份有情有义,知恩图报,我先干为敬!”
杨若晴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老伯,来,吃菜!”
杨若晴没有从头吃到末尾,因为她很快就有后院的伙计过来找她。
“老伯,晚辈先告辞了,回头等你再去长坪村,记得来我家做客。”
“好,一定,一定!”
目送杨若晴离开后,阎槐安三人吃了几口,招了那伙计过来打算结账。
伙计微笑着道:“这位客官,你们这桌的账不用结了,我们东家发话了,算在她头上。”
“什么?”
阎槐安诧异了,跟同行的另外两名男子对视了一眼。
另外两个也是满面诧异。
阎槐安于是又问那伙计:“小哥,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跟你们这的东家素未平生啊”
伙计笑了。
“客官您可真会说笑,我们东家方才还跟你们一张桌上喝酒来着呢!”
“啊?你是说,方才那位杨姑娘?”
“是啊,我们东家可厉害了,这里的所有菜单儿,全都是她拟的呢!”
伙计过来收拾桌子,阎槐安站在一旁,惊得合不拢嘴。
怪不得看那姑娘谈吐得体,气度不凡。
原来,小小年纪便撑起了这么一家极赋特色的酒楼,有本事!
后院雅室,杨若晴和小雨正面对面吃着点心。
曹八妹在一旁把另一盘糕点打包,等会让杨若晴捎带回去,给大安大杰他们几个吃。
杨永进从门口进来。
“晴儿,马车安排好了,就等在后院门口,啥时候回村?”
杨永进问。
杨若晴把嘴里最后一小块吞下去,拍掉手上沾着的点心碎末站起身来。
“这就回去。”
“好,我送你们上车。”
杨永进道,俯身拎起放在一旁的年货,转身快步出了雅室。
曹八妹也赶紧拎着东西跟在杨永进身后出了屋子。
把东西放好,小雨先坐了上去。
杨若晴站在马车旁,对杨永进道:“二十三就把酒楼打烊,让大家伙都早些家去过年。爷说了,今年要隆重祭祖,让咱都要上山。”
杨永进点头:“嗯,我晓得了。”
然后,目送杨若晴和小雨坐上马车走远。
杨永进这才转身,发现曹八妹也站在路边。
他朝她咧嘴一笑:“八妹,走吧,我们回酒楼去。”
曹八妹点点头,正要走,眼睛瞥到杨永进右臂胳膊肘的地方。
“掌柜的,你等下。”她喊住他。
“咋啦?”杨永进问。
曹八妹指着杨永进破损的胳膊肘:“那里破了,等会我帮你缝补下。”
经曹八妹这一提醒,杨永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衣袖确实破了一条口子。
许是先前套马车啥的,在哪里刮了一下。
“我这就去雅室脱下来,劳烦你帮我缝补下了。”他道。
如今不比在村里务农。
在酒楼里做事,跟形形色色的顾客打交道,衣着一定要工整得体。
用晴儿的话来说,这是对顾客的尊重,也是对天香楼形象的维护。
于是,两个人来到雅室,杨永进脱下了外衣丢给曹八妹。
曹八妹赶紧拿出针线盒子来,当着杨永进的面缝补起来。看完记得:方便下次看,或者。
第1025章 爷跟人打架了()
杨永进大马金刀的坐在一旁,穿着里面的夹衣。
屋子里生着炭火盆子,倒也不怎么冷。
他看着面前侧身坐着,手里捧着衣物,正埋头穿针引线认真缝补的曹八妹。
有点走神。
打小,他就知道自己的娘,跟别人家的娘不一样。
娘又聋又哑,脑子还有些痴笨。
分家之前,娘都烧不熟一顿饭,缝补不好一件衣。
他小时候的衣裳,起初是奶做的,后来是三婶做的。
他极少像现在这样,静下来,等着一个女人为自己缝补衣服。
这会子,正处午饭之后的一段空闲期。
伙计们都在前院大厅那歇息,这后院,比较安静。
屋子里,炭火烧得噼里啪啦,不时还跳跃出几点火星子。
杨永进的目光,追着曹八妹的小手看着。
那小手,好灵活,飞针引线。
滋滋啦啦几下,那些在他眼中一筹莫展的破口子,在她的手底下,变得那么顺理成章的弥合在一起。
好神奇。
杨永进暗暗感叹着。
目光顺着面前女孩子的手,移到她的脸上。
女孩子低垂着头,齐眉的刘海覆在额头前面。
从他的角度看不到她的眼睛,只看到一张瘦削的脸,微塌的鼻子,轻抿在一起的唇。
女孩子鼻梁两侧,生着几颗小小的雀斑。
在炭火的映照下,泛出淡淡的红色。
像是桃花,还真有点小小的可爱呢。
杨永进的眼底,露出一丝自己都没察觉不到的暖意。
很快,衣服就缝补好了。
曹八妹用牙齿把线头咬断,抖了抖手里的衣服站起身来。
“掌柜的,试试吧。”
她道,抬起头来,发现杨永进正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她。
女孩儿的脸顿时一红,咬了咬唇。
杨永进赶紧把视线移开,“嗯,好。”
他接过了外衣,伸开手臂往里面套。
曹八妹则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在那收拾针线盒子。
杨永进看着曹八妹的背影。
这个女孩子,个头真的不高,娇小得跟一只瘦弱的小鸡似的。
目测她的脑袋,估计勉强到他的肩膀吧?
“八妹,听说你爹娘都已经不在了?”
他头一回主动跟她这询问起她家里的事。
在之前的那几日共事中,他也跟她说过话。
却都是围绕着酒楼差事这一块,他教她。
听到杨永进的问,曹八妹轻轻点了点头。
她小声道:“我刚生下来没几日,我爹就病死了,半年前,我娘也没了。”
“那你往后打算咋办?”杨永进又问。
以前只觉得自己可怜,娘是个聋哑人,打小就没跟娘说过贴心话,也没得到过啥呵护。
现在,跟曹八妹比起来,他觉得自己真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
面前,曹八妹微微侧身,轻声道:“几个哥哥都把我赶出来,幸而还有长坪村这边的这个哥哥和嫂嫂对我好。”
杨永进点头:“世上总归还是有好心兄嫂的。”
“你也莫要太难过,往后在酒楼里,我们大家都是你的亲人朋友。”他道。
曹八妹扭头朝他这边投来感激一瞥。
“嗯,多谢掌柜”
“往后,莫要喊我掌柜了,你就跟晴儿那样,喊我二哥得了!”
杨永进咧嘴一笑道。
二哥?
曹八妹轻咬了咬唇,表情有点怪异。
自己是大杰小洁的亲姑姑。
晴儿和大杰小洁是表姐弟妹。
照着辈分,晴儿也应当喊自己一声姑姑。
那杨永进跟晴儿又是堂兄没,他是不是也得喊自己一声姑姑呢?
“二哥?你确定是我喊你二哥?还是你喊我姑姑?”
曹八妹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胆量,竟然跟杨永进打趣了一句。
“啥?”
杨永进愣了下。
他挠了挠脑袋,把这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梳理了一下。
“哎呀,我的天!”
他低呼了一声。
“照着辈分,我还真得喊八妹你一声姑姑啊!”他哭笑不得。
“咯咯”
曹八妹也捂着嘴笑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感,因为这相识一笑,突然就拉近了许多。
最后,杨永进道:“不如这样得了,我不喊你姑,你也甭喊我掌柜呀,二哥呀啥的。”
“咱俩往后都直呼对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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