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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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邦-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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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远开县那场胜仗以后,你为什么不下令枪毙那五百名齐军俘虏?”

    “因为齐军司令纳鲁赦免了共和派俘虏,我希望人们知道共和国也赦免保皇派俘虏。”

    “那么,如果你抓住纳鲁,你也会赦免他吗?”

    “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你不是赦免了五百名齐军吗?”

    “齐军普通士兵无知,而纳鲁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纳鲁是老人。”

    “纳鲁是皇帝的走人。纳鲁没有年龄。纳鲁招引秦国人。纳鲁就是侵

    略。他与我之间的决斗只能以死亡告终,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陈庆军,你可要记住这句话。”

    “一言既出,决不反悔。”

    沉默片刻,两人对现。

    陈庆军又说:

    “眼前的这一年将是血腥的日子。”

    “革命有敌人,就是旧世界,革命决不能怜悯它,就像医生的敌人是坏疽,医生决不能怜悯坏疽一样。革命通过国王根除君主制,通过贵族根除贵族阶级,通过军队根除**主义,通过和尚根除迷信,通过法官根除野蛮,一句话,通过所有的暴君根

    除所有的暴虐。这个手术令人恐惧,但革命做这个手术是万元一失的。至于手术中会损坏多少好肉,切除肿瘤哪能不流血呢?扑灭大火哪能不牺牲一部分呢?正是这些可怕的必要条件保证了成功。外科医生像是屠夫,治病的人像是刽子手。革命忠诚于自己的天赋使命,它毁伤肢体,但拯救生命。怎么!你要求它对病毒实行赦免,对毒汁宽大为怀?革命不会听你的。它抓住过去,结果它。革命在给文明作深切口,从那里将涌出人类的健康。你大概很疼吧?这得持续多久?一次大手术的时间。然后,你就得救了。革命在给世界切肢,所以有这一年的大出血。”

    “外科医生心平气和,”陈庆军说,“而我见到的这些人都很粗暴。”

    “革命要求为它工作的人是激进分子。它拒绝颤抖的手。它只相信严酷无情的人。”

    “也许未来也为之颤抖。”陈庆军说。

    他停了一下又接着说:“您错了,军师,我不谴责任何人。我认为真正的革命观点是不指控任何人。谁都

    不是无辜者,谁也都没有罪。齐王只是一只抛到狮群中的羊。它想逃走,想逃命,想自卫,可能的话它也要咬几口,然而不是谁想成为狮子就能成为狮子。所以这只羊的愿望被视作罪恶。愤怒的羊居然露出牙齿!叛徒!狮群把它吃掉了,然后又自相残杀起

    来。”

    “羊是动物。”

    “那狮子呢,它是什么?”

    这句话使孟嘉沉思片刻,随后他抬起头说道:

    “这些狮子是觉悟,这些狮子是思想,这些狮子是原则。”

    “它们实行恐怖。”

    “有朝一日,革命将证明恐怖是必要的。”

    “恐怖会玷污革命。”

    陈庆军又继续说:“自由、平等、博爱,这些是安宁与和谐的原则。为什么使它们显得恐怖可怕呢?我们要的是什么?争取人民组成大同共和国。那好,别吓倒人民。恫吓有什么用?人民和小鸟一样,不会被稻草人吸引过来的。不应该为了行善而作恶。我们推翻王位不是为了永久竖起断头台。处死国王,但要救活民族。打翻王冠,但要保护头脑。革命是和谐而不是恐怖。不宽容的人是无法执行温和原则的。对我来说,‘赦免’是人类语言中最美的字眼。我不愿流血,除非我自己也可能流血。再说,我只会打仗,我只是士兵。然而,如果我们不能宽恕,那么打胜仗就没有意义了。在战斗中我们是敌人的敌人,胜利后我们就是他们的兄弟了。”

    “你可要当心,”孟嘉第三次说,“陈庆军,对我来说,你可要当心!”

    接着他又若有所思地说:“在我们这个时代,仁慈可以成为一种叛逆。”

    谁听见他们这番对话,会以为这是仁慈与血腥的谈话。

    两人对待革命不同的价值取向已经产生了分歧,注定将来在革命军中陈庆军和孟嘉不再会是如鱼得水、相辅相成的良好关系了。这也将对他们所领导的这支革命军的走向产生巨大影响。

76、自蒙要塞(孟)() 
76、自蒙要塞(孟)

    母爱往往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只深深地浸透在对儿女的每一份思念,每一份叮咛,甚至是每一道目光中。

    同时间,那位母亲苦苦地寻找着自己的孩子。

    她盲目地朝前走。她怎样生活呢?无法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她走了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她乞讨,吃野草,席地而卧,她露宿在荆棘中和星光下,有时还冒着风雨。

    她从一个村庄转到另一个村庄,从一个田在转到另一个田庄,到处打听。她停在人家门口,衣衫褴接。有时她被人接待,有时她被人驱赶。她走不进人家时,就走进树林。

    她不熟悉这个地方,除了口河县和甸沙区以外,她一无所知。她没有确定的路线,有时又转到已经走过的路上,白走了一圈。她有时顺铺路石走,有时顺车辙走,有时顺矮林中的小道走。在这种飘泊不定的生活中,她那破旧的衣服更加磨损。最初她

    穿着鞋,后来她光着脚,最后两脚流着血。

    她穿过战争,穿过枪林弹雨,但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回避,她在寻找孩子。由于全面叛乱,她找不到警察,找不到镇长,找不到权力机关,只好向过路人打听。

    她向他们问道:“你见过三个小小孩吗?”

    过路人抬起头来。

    “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她说。

    她又接着说:

    “陈让、陈兰和陈持。你没有看见?”

    她又说:

    “老大四岁半,小女孩一岁半。”

    她又说:“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有人把他们抢走了。”

    过路人瞧着她,仅此而已。

    她看到人们不理解,又说:

    “孩子是我的。所以我打听。”

    过路人继续走他们的路。于是她站住,一言不发,用指甲抓破胸部。

    然而有一天,一位农民听她讲,并且思索起来,说道:“等等,你是说三个孩子?”

    “是的。”

    “两个男孩?”

    “还有一个女孩。”

    “你找的就是他们?”

    “对。”

    “我听说有位齐军将军老爷抓了三个小孩子而且把他们带走了。”

    “这个人在哪里?”她叫了起来,“他们在哪里?”

    农民回答说:

    “你去自蒙城吧。”

    “那里能找到我的孩子?”

    “也许吧。”

    “你说的是?”

    “自蒙。”

    “自蒙是什么?”

    “是一个地方。”

    “是村庄?城堡?田庄?”

    “我没去过。”

    “远吗?”

    “反正不近。”

    “在哪边?”

    “西南那边。”

    “怎么去呢?”

    “这里是西泸市,”农民说,“你从远开右边,边屏左边过去,经过竹园、黄龙村,再穿过雨过铺。”

    农民举手指着西方:

    “一直朝太阳落山的方向走。”

    农民放下手臂时,她已经出发了。农民喊道:“你可要当心。那边在打仗。”

    她没有转身回答,继续往前走。

    四十年前,旅行者如从江丽进入纳版森林再从西广方向走出森林,会在这座密林的边沿遇到一个阴森的东西。走出丛林时,他面前突然矗立着自蒙。

    不是活着的自蒙,而是死去的自蒙,满是裂缝的、毁坏的、伤痕累累的、残败不堪的自蒙。建筑物的废墟就像是人的幽灵。自蒙的景象再凄惨不过了。它只是一座高高的圆塔,孤零零地像歹徒一样立在森林边上。圆塔笔直地建在陡峭的岩石上,端

    正而结实,几乎具有唐朝风格,何况这个庞然大物既体现了权势又体现了衰败。自蒙的确有几分像大唐建筑,因为它属于大唐风格。它于二百年前动土兴建,于一百年前建成。门窗上的护耳形桅饰说明它的年龄。你走近它,爬上一个陡坡,看见一个缺口,你冒险走进去,里面是空的,仿佛走进一个直竖在地上的石头喇叭内部。

    从上到下没有任何隔膜,没有屋顶,没有天花板,没有地板,只有圆穹和壁炉的残骸、高高低低的炮眼、石梁托的带饰以及几段不同楼层的横梁,横梁上有夜鸟的粪便;硕大

    的墙壁极厚,底部为十五尺,顶部为十二尺,这里那里还有裂缝和从前的门留下的门洞,从那里可以隐约看见墙内暗处的楼梯。人傍晚进去能听见猫头鹰及各种夜鹰的叫声,能看见地上的荆棘、石头和蛇蝎,头上是塔顶那好似巨大井口的黑黑的圆洞,圆洞

    外是星星。按照当地的习俗,圆塔的高层有暗门,它们像大明国王陵墓的门一样,是一块能旋转的巨石,能开能合,在墙上不留任何痕迹。这种建筑模式和尖拱一样,是由秦国带回来的。这些门关上时,和周围的墙石别无二致,所以决不会被人发现。

    进入废墟的那个缺口是被炸开的。这是一次巧妙的爆破。教士帽形状的药宝是按照炸破目标主塔的强度设计的,里面至少装了两公担炸药。一条优于直渠道的弯弯曲曲的渠道通向药室。爆炸引起了崩坍,因此在裂开的石头上露出了鸡蛋大小的导爆药筒。墙上被炸开一道深深的限缝,进攻者大概是从这里冲进去的。显然圆塔经历过不同时代的正规围困战,它弹痕累累,而且不是同一

    时期的弹痕,因为每种弹丸都留下自己特殊的痕迹,在主塔上留下伤疤,从冷兵器的石炮弹直到**时代的铁炮弹。

    从缺口可以进到昔日的一层。在缺口对面的墙上有一小扇小门通向地下室,地下室凿在岩石上,顺着塔基一直延伸到一层大厅的下方。

    这是一座军事要塞,经历了百年的炮火和风雨,仍然屹立不倒,发挥出不小的作用。

77、自蒙要塞(2)(孟)() 
77、自蒙要塞(2)(孟)

    在义军只有一般的**的情况下,这座要塞是难以攻克的铁关。

    这座地下室是地牢。所有的塔楼都有地牢。和当时许多地下刑室一样,这个地下室分上下两层。

    从小门进去的第一层是一个相当宽敞的穹顶房间,其实它与一层的大厅处于同一平面。在它墙上有两条垂直的平行沟痕,它们从一面墙经过穹顶到达另一面墙,在穹顶上留下深深的印迹,仿佛是两道辙痕。这的确是车辙,是由两个轮子压出的槽沟。

    在从前的封建时代,分尸的刑罚就是在这里进行的,但其方式不像四马分尸那样喧嚣。

    使用的是两个轮子,它们又大又粗,能碰着墙壁和穹顶。受刑者的一只手臂和一条腿被绑在一个轮子上,另一只手臂和另一条腿被绑在另一个轮子上,然后两个轮子一正一反地转动起来,将受刑人分尸。

    这需要使劲,因此轮子便在石头上留下了槽沟。

    这个囚室下面还有一个囚室,那是真正的地牢。它没有门,只有一个洞口,受刑者赤身露体,腋下套着绳索,从上囚室中央的一个洞口吊下去。如果他还能活着,人们就从这个洞口给他扔食物。

    洞口里有风。下囚室凿在一层大厅的下方,它不像是房间,更像一口井。洞底有水,寒气逼人。冷风使下囚室的犯人冻死,却使上囚室的犯人活下来,因为它给囚室输入空气。上囚室的犯人在穹顶下摸索,只能从这个洞口呼吸空气,但是,一旦进了这个洞,或一旦掉了下去,就再也上不来了。因此他在黑暗中必须小心谨慎,否则就会沦为下囚

    室的犯人。这是生命攸关的事。如果他想活命,这个洞就是危险,如果他厌烦了生命,这个洞就是解脱。上囚室是监狱,下囚室是坟墓。这种重叠的现象很像当时的社会。

    我们的祖先称这为“死穴”。它既已不复存在,这个名字也就失去了意义。多亏了ge命,我们听见这几个字时才能无动于衷。

    在圆塔外面,在四十年前作为唯一进口的缺口上方,可以看见一个比别的枪限更宽的射击孔,上面挂着毁坏的。被打穿的铁丝网。

    在塔的另一侧,与缺口相反的方向,有一座损坏不大的三孔石桥。石桥上原有一座建筑,现只剩下断墙残壁,显然是大火的遗迹。黝黑的屋架像人的骨架一样,光线从那里射进来,它伴着圆培就像是尸骨伴着幽灵。

    这个废墟今天已完全破坏了,荡然无存。多少国王花掉好几个世纪建造的产业,一位农民只需一天就能使之化为灰烬。

    城堡建在大块大块的板岩之上,这种板岩在梅延和迪南之间随处可见,而且散布在荆棘丛和欧石南中,仿佛是巨神们互相投掷的石块。

    圆塔就是堡垒,圆塔下是岩石,岩石前有一条河,一月份它水势湍急,六月份它干涸见底。

    这座堡垒虽然并不复杂,但是在中世纪几乎是无法攻克的。可惜那座桥削弱了它。

    当初古蒙人修堡垒时是没有桥的,只有一座一斧子就能砍断的吊桥。金氏家族当时是子爵,喜欢吊桥,而且很知足了。可是当他们成为候爵,而且离开巢穴去宫廷时,他们便在急流之上修了一座三孔桥,从而向平原敞开大门,也就是向宫廷敞开大门。十世纪的侯爵和十一世纪的侯爵夫人都不在乎堡垒是否坚如磐石。他们不再因袭传统,而是仿效紫禁城。

    圆塔西侧是一段相当高的高原,再过去就是平原。高原与圆塔几乎相连,中间只隔一道深沟,红河的一个支流从沟里流过。桥是堡垒与高原的纽带,它立于高高的桥墩之上,桥墩上还修了一座大汉式建筑,就像未央宫一样。这座建筑比圆塔更适于居住。然而当时的习惯十分严格,领主们一般都住在塔内囚室般的房间里。桥上的建筑好似小城堡,堡内有条长长的走廊作为人口,被称作警卫室。其实它是在一层与二楼

    之间,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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