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伊由此越发确定八岐大蛇有很多事情正瞒着自己。
就像酒吞童子从始至终都没有说真话但也没有说假话一样。
这些远古的神灵比任何生物都更明白撒谎和说实话的代价。
他们扭曲疯狂的控制着这个世界，让世界本身变得阴暗潮湿又不可不正视。
“你知道世界本来该是什么样子吗？”
叶伊嘲讽地询问八岐大蛇：“你来自远古的时代，那你知道世界最早的模样吗？”
“世界最早的模样……”
八岐大蛇露出难得的怀念表情。
“世界最初的模样并不重要，世界最初的时间甚至不存在，但是世界依旧在我们的想象中开启了它的扭曲，它是那么的扭曲又是那么的可怕，我讨厌世界！世界从创造成功那一天开始就一直在变化，一直在让我们的一切都变得可笑又无法挣扎！”
“……你果然还是对世界有意见。”
叶伊略带无奈地说着：“所以你创造了一个你觉得完美的世界，但是因为你的能力实在有限，于是你不断借鉴外面那个自我演化的世界，你觉得你只是在借鉴，其实你本身也已经被世界侵蚀……酒吞童子其实早就已经死了，对不对？”
“你说什么！”
酒吞童子愤怒大吼。
叶伊白了他一眼。
酒吞童子莫名的沉默了。
叶伊继续和八岐大蛇商谈：“外面的世界有酒吞童子，于是你觉得你创造的世界也该有一个酒吞童子，外面的世界有了现代化的一切，于是你觉得你的世界也该有这些东西。你一直都在模仿外面那个自我演化的世界，却在和我面对面的时候否定了你的借鉴，对吗？”
第1603章 太天真（）
“我怎么可能否定我创造的世界！”
八岐大蛇扭曲的说着：“你才是否定你的世界的可笑存在！”
“我曾经创造过世界吗？”
叶伊问出尖锐的问题。
八岐大蛇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紧掩饰说：“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世界，你的身体里面难道就没有属于自己的空间吗？”
“……终有一天会有，但是暂时应该没有。”
叶伊直言不讳。
八岐大蛇顿时松了口气。
“你知道我们的身份，那你为什么还要杀死远古的神灵？”
它虚张声势地询问着。
叶伊的问题已经触及世界的本身，它必须不断的回避不断的虚掩，好让世界继续维持下去。
“只有杀死远古的那些虚伪，我们的世界才能继续存活下去。”
叶伊直言不讳。
“我已经看到远古修士们的战斗引发的灾难和毁灭，我也看到了修真高科技对我们的世界的平衡的破坏，强大固然很重要的，但是力量握在少数没有维持世界平衡的心态的生物的手中，只会让世界走向更扭曲的角落。”
“那你想怎么改变？”
八岐大蛇试探着。
它的口吻是前所未有的谦卑和低微。
叶伊也觉察到八岐大蛇的态度改变，笑着说：“我什么都不想做，我只想维持现在，现在有很多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我希望他们平安活着，活到世界的尽头。”
“平安……”
八岐大蛇哑然失笑：“你知道平安活着有多难吗？”
“不知道，但是我会创造出这样的世界。”叶伊说，“如果每个修士的能力到达一定层次都会创造出独属于自己的世界的话，我喜欢我创造的世界能够让我喜欢的人都得到永久的幸福和和平。”
“和平……”
八岐大蛇的笑容扭曲起来。
“你根本不知道和平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和平永远是没有未来的！和平只是战争和战争之间的中场休息！和平……和平……和平只有当你拥有绝对的力量却没有使用这种力量的野心的时候才能拿来威慑这个世界……和平……和平是笑话，古往今来最大的谎言！”
“为什么这么激动？”
叶伊反问八岐大蛇：“你曾经被类似的言语欺骗过？”
“……没有！”
八岐大蛇矢口否认。
“我的世界非常美好，”他说，“没有任何灾难性的事情曾经发生，我们只是静静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快乐的，平静的，活得非常滋润。”
“谢谢你的虚伪，虽然我知道你在撒谎。”
“你——”
八岐大蛇气得肺都要吐出来了，体内世界的地面也随之出现摇晃震动。
不过这些震动只对体内世界的普通寄生体有用处，对叶伊而言，这不过是一场玩笑版的摇晃。
“你的情绪比我想象中更加激烈。”
叶伊感慨说：“为什么这么容易激动？”
“你给我闭嘴！”
八岐大蛇痛恨地吼叫着：“如果你成为一群没有智商的东西的庇护所，而且这群东西还成天在你的身体里面搞一些没有任何意义的宗教仪式，崇拜的对象甚至不是你，你也会理解我的愤怒！我只是受够了这群傻瓜。”
“但是你依旧愿意庇护这些并不崇拜你的生物。”
叶伊嘲笑了一句，又问八岐大蛇：“你什么时候把我们骗到这里的？”
“……在你们穿过出云大社的鸟居的时候。”
八岐大蛇直言不讳。
鸟居是类似牌坊的日本神社附属建筑，代表神域的入口，用于区分神栖息的神域和人类居住的世俗界。踏入鸟居即意味着进入神域，之后所有的行为举止都应特别注意。
有的鸟居上设有注连绳，目的是生成结界以阻止灾厄通过。
但是出云大社的鸟居居然真的链接另一世界，倒是让叶伊始料未及的同时有感觉理所应当。
“是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入你的世界？”
“每个人都可以，如果我愿意选择它的话。”
八岐大蛇说：“这里是个神隐的世界，每当我看中某个孩子或是某个人，我就会将它带到我的世界中，让他们在这个世界里面长大、生活、结婚、死去。他们会知道死亡的时候都没有发现自己其实活在一个虚幻的世界里面，我甚至可以给他们安排新的家人和亲友，让他们享受世界上最美好的生活。”
“幸福的幻影吗？”
“是的，幻影，但是却是这些被我带来的孩子们最渴望得到的幸福。”
八岐大蛇说：“你们没发现这个城镇里的人都很快乐吗？他们不会因为没有房子就痛苦，不会为了工作而难受，他们总是很开心很快乐，他们拥有各种各样的娱乐和幸福。”
“但是他们的幸福一直都是虚伪的，”叶伊说，“你创造了那么多的幸福，因为幸福是他们活下去的动力也是你活下去的动力，对不对？”
“对，但也不对。”
八岐大蛇已经被叶伊看穿一切，索性也不会继续掩饰。
“这里的所有的生命都是汲取现实才存在的，他们的幸福会让我和住在这里的所有的神灵都能继续延续下去，这里的灵气密度是外面世界的四倍，唯有如此，我们这些远古的神灵才能苟延残喘。”
“可是这种苟延残喘本身没有任何意义。”
叶伊叹息着，感慨着：“你从未想过活下去，你只是想让这个世界延续下去。”
“世界延续下去，我也就活下去了。”
八岐大蛇强词夺理。
叶伊说：“世界真的能延续下去吗？你活了几千年，难道连这个事实都没有看穿吗？”
“为什么要看穿？”
八岐大蛇痛苦的嘲笑着：“看穿世界的本身不就是个笑话吗？看穿以后，我们随时都可以去死，不带一点点的留恋！”
“……你让我感到害怕。”
叶伊直言不讳：“你到底想把这个世界带到什么方向？”
“没有方向，也没有未来……”
八岐大蛇说：“未来只是这样走下去，只要这样子下去，就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未来。”
“呵。”
叶伊干笑一声，说：“你的想法真是太天真了。”
第1604章 残酷的人（）
“天真？你又知道什么！”
八岐大蛇露出狰狞的本来面目。
“我原本就不是你想的那种生物！我是为了自己能够延续下去才存在的，世界会走到哪一步，我根本不关心也没必要关心！”
“放心，我也没指望过你会关爱这个世界。”
叶伊慢悠悠地说着：“我只是好奇你到底怎么想。明明世界都坏到这地步，你还只想着自己，甚至不惜坑害你的后代来满足你的生存。”
“因为你不是我，你当然不会懂我。”
八岐大蛇骄傲地说着：“只要能活下去，不管是什么样的活下去，我都甘之如饴。”
“那你可真是……”
叶伊不知如何形容八岐大蛇的想法。
八岐大蛇也没有解释自己的心态，只是慢悠悠地说：“活下去对你而言或许是需要计较生活品质的复杂事情，但对我而言，不过是存在本身，只要能存在下去，不管做什么都不要紧。”
“哪怕断尾割肉，你也不介意？”
叶伊冷冽反问。
八岐大蛇笑着说：“生物在地球上几十亿年，难道不是一直都在断尾割肉中生存吗？从来只有生物适应环境，没有环境适应生物，不过人类确实是个例外，人类把整个世界都搞得一团糟。”
“你讨厌人类吗？”
叶伊问八岐大蛇。
八岐大蛇微笑，说：“为什么要讨厌人类，人类的天真无邪以及自以为是都是世界上最美好的食物，我喜欢人类的天真也喜欢人类的自以为是，他们让我的世界变得无限美好并且无比美味。”
“美味……”
叶伊感觉很好笑。
八岐大蛇在此刻展现出的血腥和残酷都带着一种诗意的天真，仿佛梦想一般。
“我想我们的谈话可以结束了，”她说，“我们之间不存在利益往来，也不存在合作的可能，希望这个世界崩塌的时候，你能够接受坦荡荡的死亡。”
“为什么是我必须接受死亡？”
八岐大蛇莫名地感觉不适。
“我创造了这个世界，我让这个世界的生物都能活得好好的，为什么必须还是由我承受这个世界带来的伤害？”
“因为……你从始至终都只是为了你自己，不是吗？”
叶伊揶揄地反问着。
八岐大蛇感到一阵嘲讽的冰冷。
“你或许是对的，”它说，“但是我也没有犯过错，我只是不知道世界到底要怎么走下去才能走到一个大家都能好好活着的结果，我想活着，活着本身没有任何错。”
“可是你的活着是用其他生命的生存空间作为代价，不是吗？”
叶伊不想和八岐大蛇继续浪费口舌：“月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不允许任何人为了自己的活下去伤害他的生存空间！任何企图伤害他的行为，都将招来我最深的报复！”
“你好！你要报复我！”
八岐大蛇阴嗖嗖地看着叶伊：“你知道报复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但是我别无选择！”
叶伊残酷而现实的说着。
“呵呵……”
八岐大蛇不是善类，叶伊不给他颜面，他也不会给叶伊颜面。
狂笑中，整个天地都随着他一起扭曲颠覆，血腥一片的海洋里是漫天的星斗都在崩塌。
这本就是八岐大蛇用自己的身体创造的一个虚假的世界，现在，创造世界的生命准备结束这个世界了，于是世界也不用继续存在下去！
八岐大蛇没想到叶伊居然是这样的心态，扭曲的面容更加扭曲，而空气中沸腾的血腥也是更加血腥。
“我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类离开我的世界！你来到了我的世界，你就必须成为我的世界的一部分！”
八岐大蛇的扭曲仿佛疯了一样，它甚至开始主动裂开天地，只为用新的手段将这个讨厌的人类女人变成一个真正的没有任何存在意义的泥巴！
“杀了你！杀了你！”
八岐大蛇扭曲的吼叫着。
叶伊趁机从八岐大蛇的身体破洞中飞出。
火焰化身熊熊燃烧，变成冲天的烈火让整个空间都扭曲并且无可救药。
她像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又仿佛完全不属于这个空间那般攻击着，所到之处都是一片火海！
空气开始发出烧焦的味道。
一切都是那么的扭曲和糟糕！
“你……你……你……”
八岐大蛇的声音是病态的。
它仿佛不存在感情一般反复的吼叫着，反复的叫嚣着。
“我一定要你死！我要你彻底不存在！”
它如此反反复复地重申着。
叶伊只是淡定的攻击。
她知道这场战争不会轻易结束，但是她也从未想过过早结束战争的结果。
她要八岐大蛇明白，时代已经改变，千年前的老皇历根本不能在现代行得通！
“我不会讨厌你。”她说，“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世界已经变了，你早就不该是过去的那个生命。”
“但是我依旧统治着这个世界，不是吗？”
八岐大蛇阴暗的嘲讽着。
“我依然是这个世界的所有者，我拥有整个世界，并且一直一直都在变得更强更好更加——”
“狗屁！”
叶伊大骂一声，鱼肠剑中也放出刺眼的光芒。
“我说过我讨厌你们！”
她厉声说着：“讨厌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傻瓜，还有总是把鸡毛当令箭的愚蠢！时代已经改变，你应该睁开眼睛看看世界，而不是活在过去的黑暗成功中，自以为是又不知所谓！”
“……不可能！”
八岐大蛇扭曲的吼叫起来。
“我还是世界的主宰！我拯救了世界，我创造了世界！我让一切都变得那么美好！你们为什么要恨我！我……我……”
“你注定什么都不是！”
叶伊嘲讽的说着。
八岐大蛇的声音渐渐虚弱，随后，又有一个压抑的节奏从它身体最深处冒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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