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儿回答欧阳能,“欧阳真不在蝴蝶山上,连幽月山庄我们都找过了。除了山脚那些佃农,别的鬼影都没有一个。”
“那二公子会上哪呢?”欧阳能希望破灭,六神无主得眼睛泛红。
“不要急。这事等会再商量。”蓝天赐走出很远,扔下一句话。
欧阳能恢复理智,不好意思地对面儿点点头,“辛苦你们了。瞧这大冷的天。你快到堂屋里烤火,我把火炉提到堂屋里了。你歇着,我去帮蓝大爷的忙。”
听到他叫蓝天赐蓝大爷,面儿觉得好笑,可是欧阳真失踪了,让她又笑不出来,只是站在走廊上等蓝天赐送热水过来。
“面儿。天赐。”林大叔惊慌地从后门跑过来,看到天赐和刘大娃从烘房提着水出来,才舒一口,“我刚回去。亲家母说亲家还没回来呀。我想到天赐和面儿出去了。怕你们也还没回来,所以跑过来看看。瞧这天气,就要下雨雪了。”
“我爹还没回来?”刘大娃提着水和蓝天赐往面儿屋里走,虽然关心,并无担忧。
“是呀。你娘说他下午突然想上山碰运气看能不能猎到野物,制点腊品。所以就上山碰运气了。可是现在还没回来。我担心呢!白云山上也不是那么清净得很的。”林大叔忧虑道。
面儿和蓝天赐会个眼神。这时已经戌时了。刘大叔还没回来?蓝天赐连忙放下桶,“面儿你在家快泡泡热水。我出去找找。”
面儿摇摇头,刘大叔没回来,她可没心情泡热水,连忙道,“欧阳能和林大叔在家守着。我们带上火把出去找找。看是不是刘大叔掉到沟里,还是在哪摔伤了。”
刘大娃放下热水。“我去取火把。”
王家升起一股莫名的忧惶。林大叔紧张得五官皱到一块,跟着刘大娃跑进厨房,很快拿了三四个火把出来,对面儿道:“你在家歇着。我和天赐他们出去。”
“大叔别担心我。我有隐术,遇到急况好应付!还是你和欧阳能留在家。走!”面儿从刘大娃手上拿过一支火把,手一挥。先大步走出去。
三个火把从院门移动出去。欧阳能把他们送到门口,忍不住长期吁短叹,一事未平一事又起。
“刘大叔。”
“爹”。
三人出了门向白云山走去。边走边叫。
“别叫了。我回来了。”白云山的路上,走下一道利落的人影,声音笑意朗朗地,并无一点不顺和不悦。
“爹。你遇到什么事了,现在才回来?”刘大娃飞跑上去,用火把照着父亲,确定他完好无事,才长长地舒一口气。
“我呀,遇到奇事了。”刘大叔肩背铁箭,手执铁矛,扛着一只野兔,看着面儿和天赐,笑容微敛,停下脚步,压低声音道:“你们猜我在山上看到什么了?”
三人一起摇头,被刘大叔突然的表情却弄蒙了。
“欧阳真呀!在白云峰顶上,搭了个茅屋,穿一身破僧身,剃个光头,面黄饥瘦,早失去原来玉树临风的样子,不知他从哪搬了个石菩萨,拿着个破木瓢,跪在石菩萨面前敲得空空的。这白云山上我原来上来过几回,原来没见过那茅屋,起先我以为认错了人,所以我进去叫了一声‘欧阳真’,他背影悚然一动,虽未转过头来,但我敢肯定那是欧阳真。我想到面儿和天赐明天要去瓜州看他,而他就在这里,我想把他叫下山,可是说什么,他都不理我。后来我装作走了,在外边打到一只兔子,又倒回去找他,他还是不理我。我便一直藏在暗处,看他怎么过日子。唉”刘大叔说到此处,眼泪纵横,一跺脚,哀叹道:“可怜啊。他竟然去外面刨野地瓜,可怜那屋外四周早被他刨了个光,他便剥树皮充饥。”
欧阳真竟然藏在白云山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看来欧阳能向青河县寻来,很明智,嗅觉也很灵。面儿和蓝天赐心中的悬石落地。
“你们先回去!我们上山!”面儿不假思索,毫不怀疑刘大叔的消息,果断地道。
“我带你们去!大娃把这兔子扛回去吧。我先前要把兔子留给欧阳真,他把竹门一关,将我挡在外边,所以我赶快着先回来找你们商量!”刘大叔把兔子御下,交给儿子。
蓝天赐摆手道,“别忙!我们先回家一趟,给他带些素食和点心上去,先安置他的生活再说。”
“是呀呀他现在靠吃树皮为生,应该先解决他的衣食。还得给他送些棉被上去。”面儿拍下脑门,刚才太激动,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
“他被人发现了,晚上会不会又离开这里?”刘大娃担心道。
“应该不会。他在山顶上都搭了茅屋。”蓝天赐肯定道,“只是他出了家,要劝他回家,可能会很难办。”
“走。赶快回家给欧阳真备东西。”
欧阳真怎么这么可怜呀?面儿走在前面,眼角滚下一行泪,这不是同情,作为好朋友真的心疼。
90 落户()
白云山上的茅屋外,寒风扑打着刘大叔手上举着火光。门外放着几大担物品。
面儿捶打着茅门,“欧阳真!把门打开!”
蓝天赐没有了耐性,“让我来撞开它!”
三人在外面已经站了近半个时辰,欧阳真就是不开门。
“砰”地一下,蓝天赐撞开了门,屋里漆黑,欧阳真蜷缩在地上的草堆上,终于坐了起来。
面儿举着火把进来,生气地道:“你出了家,没有一点慈悲心?我们在外面快被冻死了,你都不给我们开门?这可不是出家人的行为。”
蓝天赐和刘大叔把两大担捆得冒冒的东西担进来,屋里较小,放上两担东西,更显狭窄。
欧阳真垂着头,盘坐起来,双手合十,也不出声。
“你为什么要出家?你可知道现在欧阳能到处找你?现在他在王家!我们来山上看你,都没敢告诉他,你在这山上当和尚!”蓝天赐也生气地质问,“你要出家,总得把俗务料理清楚了再出家吧?害得爹娘在家生病,这可不是慈悲之本!”
“阿弥陀佛。”欧阳真终于诵出一声佛号,缓缓抬起头看着他们。
面儿倒吸一口气,欧阳真比原来生病时看着还可怕,不只面黄饥瘦,形神俱枯。
蓝天赐追问,“说吧。你那日到皇城后发生了什么事情,致使你不与父母辞别便出了家?”
唉。终要面对这一件事。欧阳真站起身,轻声说道:“你们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们吧。那日我去皇城打听大哥他们处决后的事,听说全被扔到了郊外的乱坟岗。我便想去那里寻得他一点尸骨,化成灰带回家。可是不想公主竟派了官兵守在那里,早已防着欧阳家还会有人去为大哥收尸。我在远处不能靠近坟岗,只能藏在一边,想待晚上过去寻找,到了夜里那几个官兵也不离去,我只能一直等待机会。夜里那几个官兵聊起天来。说到公主行事古怪,既是放过欧阳家无辜的人,却又不放过一个死人,怕有人为大哥收尸,派了他们守着乱坟岗,若是平时。晚上饿狼恶鹰早叼了那些尸体去,偏偏这大冷的天里。连野兽都不愿出来寻食。还说公主和王面儿有个古怪的约定,约束着王面儿和蓝天赐终身不能嫁娶,若是他们违规,公主便会拿白云村的人开刀,为了防止王面儿和蓝天赐暗度陈仓,公主还传令下去。要青河县的知县监督此事。那时我方知道,原来公主是这样放过欧阳家无辜的人,心中好生愧对二位挚友?就在那晚。终于有了饿狼出来寻食,将乱坟岗上的尸首吃得精光。那些官兵高兴地回去复命,而我也只能离开。欧阳家大事已过,我原来说过,若是大哥再犯错误,我便出家为他忏悔。想到二位从此不能嫁娶,我还有何颜面再见你们?至于父母,家里的人自会照顾他们。因此我在皇城外的一个庙里便出了家,怕被家人找到,一路云游,悄悄来到白云山上,希望我的忏悔能帮大哥洗去罪业,感动皇天,还你们一个幸福。”
刘大叔睁大眼,这才知道为何每过一阵青河县知县要来过问一下王面儿可有守约。原来面儿和天赐不肯成亲,是因为和公主有个约定。也难怪,欧阳真会如此负疚。面儿拿一生的幸福来救欧阳家无辜的人。眼角一湿,不知说什么好。
这事被欧阳真这时说出来,面儿只得对刘大叔道:“这事请为我们保密吧。这件事已经这样,不必让大家都担心的。”
刘大叔噙泪点头。
“欧阳真。你要为你大哥赎罪可以,但是不必这样苛刻自己吧?瞧你这地方,这么小,刚够遮风挡雨,山上又没吃的。这些东西,你收下,我们不阻拦你在这念经诵佛,为大家祈福。明天,让天赐哥带人上来,把你这地方再修一修,以后大家逢年过节上来,来这拜一拜你这山庙,也算有一处福地可去。”这时要强行劝欧阳真下山不可能,他已经弄成这个样子,不如顺着他来,先安顿好他,再说以后的事,至少不要迫得他东逃西窜,所以面儿只字未提反对的意思。
欧阳真以为面儿和天赐会强行带他下山,没想到她这么通情达理,心中一宽慰,只要不逼他还俗就好,感动地合掌诵佛号,欣然接受。
稳住了欧阳真,次日蓝天赐方带着欧阳能上山见他主子。可是任由欧阳能怎么央求,欧阳真无还家之意。
无奈之下,欧阳能只得先回瓜州给老太爷和老夫人抱信。
面儿和蓝天赐为欧阳真在山上拓宽了庙宇,按欧阳真的心意镌刻了“慈悔寺”庙号。因见欧阳真心意虔诚,看破世事,二人也不敢强劝他还俗归家。反正山庙离得近,这样大家也乐得彼此关照和安心。
欧阳能回家后,老太爷深悔这一生作威作福,造了太多恶业,害得子孙不安,与老太太商量一番,决定一起来到白云山陪伴儿子清修。
过年时,欧阳干终于回来了,并且带回了小蝶。
次年春天,欧阳家搬到了白云山上,陪着欧阳真清修。这事自然惊动了王家,面儿立即带了人手和物资上山看望欧阳家,打算为他们在半山处建一座院舍。
在慈悔寺的禅房里,面儿终于见到了欧阳真的父母,小蝶腰肚微挺,恭敬地伺候在一旁。见到面儿,小蝶扑通一声跪下向她谢恩,欧阳真的父母也跟着跪下,不停叩谢,“谢谢王姑娘大恩大德,不仅帮我们安置好真儿,当初还让小蝶跟着去了皇城,因此得以为欧阳家再存下一点血脉。”
面儿一一搀起他们,方发觉小蝶肚腹微隆,不由一惊,她怎么会怀上欧阳庆的孩子呢?难怪欧阳家的老人这么感激。
小蝶抑制着激动,小声道出缘由:“我跟赵大人一起去皇城后。大公子被关在了刑部。赵大人很守信,一路上不仅有好好照顾我,到皇城后,暗中还有帮我打点关系,让我有机会看望大公子。他回瓜州前,又把我的事托付给薜臣相的侄子薜先忠。得他帮助,我能经常去探视大公子,并允我给大公子送疗伤的药。就在大公子行刑前几天,欧阳干终于找到我。我们经过商量后,拿出一万两银子求薜公子帮我疏通,让我去牢里服伺大公子一晚,薜公子爽快答应,如了我的心愿。我生是大公子的人,死是大公子的鬼,从前不敢为大公子留下血脉,因为身份卑微。可是听欧阳干说,欧阳家散时,夫人姨娘们把儿女都带走了,回娘家后孩子全改随了娘家的姓,便想为大公子留下点血脉,就在那晚”
“我明白了。既然有了孩子,好好养着,生下他,好好教导。”面儿明白地点点头。难得小蝶这么痴情的女子,只可惜从此为欧阳庆守寡终生。唉。小蝶有个孩子也好,至少有个寄托和陪伴,若是没有孩子,小蝶也会为欧阳庆痴守的。欧阳庆啊欧阳庆,你也算死得不寻常了。
“那薜臣相怎么会这么卖赵大人的面子呢?”蓝天赐不解地问。
小蝶轻声道,“说来也是凑巧。曾经薜臣相不是有个外逃的宠妾吗?”
“那关赵大人什么事呀?”
“不关赵大人事。却关公主的事。公主和薜臣相的夫人不仅是表亲,两人关系极好,因薜臣相太宠那小妾,公主要帮薜夫人除去祸患,出宫游玩前,顺便将那小妾放跑了。那小妾逃跑后不是一直没有找到吗?在往北州去的路上给人杀了,埋在深谷里。后来薜臣相的人在深谷里找那尸体,也不知用什么手段,查出此事与公主有关,因此耿耿于怀。薜臣相原来与欧阳家的关系就好,加上这事,所以对我们格外开恩,以暗中报复公主。”
欧阳庆死了。可是小蝶现在并不悲伤,因为还有他的孩子。
面儿暗暗感叹,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看到小蝶高兴,心里也舒坦。想着反正欧阳庆已经死了,只要小蝶以后好好教孩子,让他走上正路,也无不可。也高兴起来,“既然你都有了孩子。你们可不能跟欧阳真住在山上。我带了人来,今天就帮你们在山上建一座房子。以后你们在白云山安居下来,大家彼此照应也好。”
“面儿姑娘。你为了救我们,却不能与蓝天赐成亲。我们真是对不起你们。”老夫人拉着面儿的手哭得不停。
面儿笑着安慰,“欧阳大娘!别为我们担心。凡事自有天意。你看小蝶吧,痴心感天,你们也没想到她还能从皇城带回一点欧阳家的血脉吧?若是我和蓝天赐注定了该当尼姑和尚,那也是跑不掉的事。若是有缘,只不过,经历些曲折,姻缘熟得迟一点而已。再说欧阳真都能看破红尘。我们只要能好好活着,有什么看不开这些儿女情长的呢?”
“阿弥陀佛。”欧阳真合掌唱诵,“二位施主功德无量。自有福寿绵长,幸福美满之时。”说罢敲着木鱼又去了前堂念诵忏悔文。
“好了。不谈过去的事了,我们出去看在哪里建房子好。以后能经常看到小蝶,我好高兴!”面儿向大家招手。
众人一起高兴地从后门出去,也不惊扰欧阳真念经,随面儿和天赐查看地形,选择屋址。午后,半山上就传来伐木掘土的欢乐声响。
91 大生意()
一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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