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浲嗤笑:“女眷们的宴会,我怎么会去?”
“那……长公主殿下会去?”
李浲点头道:“大皇嫂既然请了全京城的贵族女眷,想必也会给她下帖子吧,瀛儿最是爱这些热闹,既是去大哥府上,母妃也会准许的。这些日子为着燕胡使臣即将抵京的事儿,她心情也不是很好,去玩玩就权当散心了。”
“哦?燕胡使臣终于要进京了吗?”
“是啊,这使臣真是奇怪,从燕胡进京的路途虽然不近,可他走得也太慢了,这么长时间才总算要到了。”
“这使臣……走得很慢吗?”
“可不是吗!听各州府上报,他每到一处都会停留许久,只怕是在借机吃喝玩乐,不过也是,想那燕胡偏远之地,哪里有中原的繁华?看到走不动路也正常。”
雨笑了笑没有说话,心里却飞快地盘算了起来,燕胡使臣早不来晚不来,却在童记被查,灾民围在京郊这么一个焦头烂额的时候抵达京城,燕胡、童嵬、灾民……晋王和卫仲文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李浲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你在想什么呢?喊你都不说话。”
雨反应过来,忙冲他一笑道:“我只是在想,这使臣的差事倒好,可以借机四处游览。”
李浲笑道:“何必羡慕他?你若愿意,我也可陪你走遍大江南北,甚至去更远的地方游玩。”
“殿下说笑了,您是皇子,怎可轻易离京?”
“只要你愿意,什么都不是问题。”
雨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殿下这又是何必呢……”
李浲认真地看着她:“我之前让你生气了,希望你不要记在心上。”
雨摇摇头:“我真的从未生过殿下的气,我只是……”
李浲紧紧盯着她:“只是什么?”
“只是有些困扰罢了……”
“我让你困扰了吗?”
雨盯着手上的那块玉佩,轻轻点了点头,李浲却笑了起来:“困扰也好,总强过什么都没有。”
雨忍不住噗嗤一笑:“殿下今日很闲吗?爷爷怕是已经久等了吧?”
李浲点了点头:“应该是吧,走,一块儿去?”
雨看着手中的玉佩,迟疑了片刻,还是将它放进了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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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天的香樟林内,芮青颜坐在亭子内,脸上遮着面纱,慢悠悠地晃着手中的扇子,雨边走进来边笑道:“你倒是会找清凉的地方。”
芮青颜微笑:“清凉倒是次要的,隐蔽才是关键,这片香樟林如此茂密,在外面即使想看也看不清。”
雨在她对面坐下问道:“那孩子如何?”
“心很细,也懂得察言观色和低调行事,他应该很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可听姐姐说,他在下人房里吃饭时,总是只盛一点在角落里安静地吃完,我知道他吃不饱,晚上会让姐姐把他叫过来,在我房里再吃一些。”
“多谢你照顾他了。”
“谢什么?他对我们有用,我自然要好好留着他,更何况我也挺欣赏他的,小小年纪,不容易。”
雨点了点头,芮青颜继续说:“那个张麻子我派人打听过了,他叫张顺义,是个地道的地痞,十年前犯事还进过刑部的大牢,被放出来之后就一直在京郊一带活动,替人接活也算有点能耐,京郊想做些苦力赚钱的人都会找他派活。”
“刑部大牢?”雨诧异地问,“是刑部吗?怎么不是大理寺?”
“这点我也注意到了,确实是刑部的牢房没错,可具体是犯了什么事,已经过去太久了,实在很难查。”
雨蹙眉沉思,一般的囚犯只被关押在大理寺,而进入刑部大牢的,多半是有着人命官司的大案,这样的人除非皇上大赦天下,否则很难出来,可当今圣上在位近二十年,从未听过他曾有过此举,十年前这个叫做张顺义的人究竟是怎么活着走出刑部牢房的?雨问道:“你的人查到了他的活都是从哪里接的吗?”
“各个地方的都有,各种各样的也都有,大概是他有些名气,商家知道他手上有人,苦力们则知道他手上有活,所以不论哪一方都会找他,渐渐也成习惯了。”
“芮重说他因为吃不饱,经常会到货仓里偷东西来吃,却无意间听到了很多次对话,有一次他听到张麻子跟一人说,尽管把药材的价格往高了报,出了事有骁骑营兜着,这个人就是童记的内鬼,只可惜芮重只听到了他的声音,并没有看见他的模样。”
芮青颜想了想:“以芮重的细心,只要让他再听到那个声音,他一定可以认得出来。”
“你的意思……”
“此人既为内鬼,十有□□是被金钱收买了,一个突然暴富的小人物手上握着那么多的钱,多半会被冲昏了头脑,到天香雅叙这种让他以前高攀不起的地方来挥霍,我打算让芮重去前厅,多听一听这些声音。”
雨摇头道:“不妥,他本身就是躲在你这里的,若让他抛头露面,恐怕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对你我不利。”
“我自然不会让他以这幅面孔出现,云姐姐的巧手已经给他装扮一新了,我看如今怕是你都认不出来。”
雨一笑:“是吗?那我拭目以待。”
第93章 (八十四)()
芮青颜看着雨,眼神略有担忧:“你最近有打算要做什么吗?”
“打算暂时没有,我现在也猜不透晋王到底想做什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过我最近倒是要去趟晋王府,晋王妃办了个宴会,帖子竟也递到我这里来了,她既然请了,我也不好不去。”
芮青颜蹙眉:“晋王府?你最好不要去。”
“为何?”
芮青颜叹了扣气:“我本打算先暂时不跟你说,因为毕竟也没有听到什么确切的信息,梅姨说她隐隐在孙士臣的书房外听到他和别人谈话,似乎是听到了你的名字,还有听到孙士臣反复问:‘确定是个女的?’,梅姨一头雾水,疑心是不是把你的名字听错了,我听得也莫名其妙,什么叫确定是个女的?难道你还是个男子不成吗?”
雨沉思片刻,忽地笑了起来:“这消息太确切了,原来晋王妃的鸿门宴是这么个意思!”
芮青颜一脸不解:“什么鸿门宴?这是什么消息?”
雨道:“幸好你告诉我了,难怪她请了我又请了长公主,这是试探来了。”
“不管怎么说,晋王那边儿已经注意到你了,你只身一人去赴宴,真的好吗?”
“我是闻人家的二小姐,去赴晋王妃的宴,再正常不过了,若是他们想在宴会上对我做什么,那只能说明他们已经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了,暂时还到不了那一步,如今我已经知道他们的意图了,也算抢占了先机。”
芮青颜点点头:“你自己有数就好,不过到底是什么事?”
雨笑道:“他们是为了找芮重呢,现在严重怀疑到我身上了,那日我带芮重离开灾民营,在车上给他换了女装,戴上帷帽,言语间暗示骁骑营的千夫长她是长公主殿下,这才躲过了检查,如今他们请了我又请长公主,这不是试探还能是什么?”
芮青颜惊讶道:“那怎么办?长公主会帮你吗?”
雨笑了笑:“本来我是要担心怎样跟长公主说的,不过如今我有了现成的借口,你放心,自会有人帮我。”
芮青颜疑疑惑惑地道:“好吧,你自己确定就行。”
雨看着身边连成一片的香樟树林,阳光从树荫里钻进来,就像一条一条的金线,空气中散发着香樟的香气,飞鸟在林间欢快地飞来飞去,如此美丽的景色下,心中却要盘算着一件又一件的计谋,雨微笑了起来:“自然,非常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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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去晋王府赴宴的那一日,雨午睡早早醒来便开始梳洗打扮,迎春一边为她穿衣一边道:“二小姐,上回听夫人那里丫鬟们说,过几日夫人就要搬去安王府了,说是大小姐生产在即,夫人要去陪着呢。”
雨轻轻哦了一声:“姐姐头一回生孩子,娘是应该要陪着的。”
迎春笑着说:“但愿大小姐能生个小世子,二小姐,等大小姐生了之后,咱们也要去看望的吧?”
“自然是要去的,姐姐生产之前也要去看一次,你看着定日子吧,准备些礼物,问问陈嬷嬷什么是新生儿好用之物,这些我也不太懂。”
迎春欢快地应了,雨却有些恍惚,这是安王的第一个孩子啊,他……和闻人诗的孩子。
迎春选了几件首饰放到雨的面前:“二小姐,选哪些?”
雨心不在焉地说:“你看着挑吧。”话音刚落,忽地又顿住,伸手从梳妆台前首饰盒里拿出一个小布包,缓缓打开,那块凤形玉佩赫然出现在眼前。
迎春惊呼:“好漂亮的翠玉,二小姐何时得的?奴婢都不知道呢。”
雨沉吟了片刻才道:“把这个给我戴上吧。”
“是,二小姐真有眼光,这样的翠玉最是衬皮肤了。”
雨怔愣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这对自己来说真的只是利用吗?那么心中这些汹涌着的情绪又是从何而来?
晋王是诸皇子中第一个建王府的,晋王府的选址也十分符合晋王的性格,紧邻着大路,车水马龙十分热闹,晋王府的后院极大,前院则相对小了许多,因为晋王好女色,女眷众多,能在府里有一席之地的,都是晋王极为中意之人,剩下的则只能住在别院,等待晋王偶尔兴起才去临幸一回。不过正因为后院大,所以极适合女眷们聚会,晋王性喜奢靡,园子里布置的极为华丽,今日更是特意装扮了一翻,因是王妃邀请,京城贵族女子们纷纷前来,莺莺燕燕地在园子里赏花闲谈。
雨快到晋王府的时候,让车夫先暂时在巷中等待,待看到李瀛的马车到了时才驶了过去,恰巧和李瀛同时下车,李瀛一见到雨自然兴奋不已,挽着她的手一起亲热地走进了晋王府的大门。一阵无法避免的寒暄过后,李瀛拉着雨到一个僻静处坐下,认真地看着雨道:“语妹妹,你知道吗,我最近又见了赵霆两次。”
雨瞪大眼睛:“殿下是……”
李瀛摇摇头:“还是换了男装才见的,唉,你说我该怎么办,我们很是聊得来,可他一点都不知道我的真是身份,每次我想告诉他,话到嘴边时却又咽了回去。”
“可殿下究竟是想让他知道,还是不想让他知道呢?”
“我当然是想让他知道,可……我担心他知道了以后,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自然地和我相处了。”李瀛叹了口气,“你不知道,父皇已经开始为我选驸马了,那个什么使臣马上到京城了,父皇也将燕胡太子列为人选之一,为这事儿我甚至顶撞过他,说我坚决不嫁到燕胡去,母妃劝我说只是人选而已,又不是一定就定了,父皇也是为了顾虑到两国之间的颜面。可我却知道,父皇怎样……怎样都不会将赵霆列在其中的。”
雨的脸色沉了下来:“殿下当真对赵霆动心了吗?”
李瀛红着脸,支支吾吾地道:“我……和他很聊得来。”
“只是因为聊得来,殿下便要托付一生?”
李瀛推了推她:“你说什么呢,这只是我的想法,他根本还不知道……他甚至都不知道我是个女子。”
雨一时词穷,只是定定地望着她,李瀛像想起什么似的又说道:“对了,父皇列的驸马名单中还有你大哥,我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我和你大哥除了在大宴上见过几面,一句话都没说过!”
雨沉默了半晌,缓缓说道:“殿下,不是我出自私心,而真的是为了殿下好,赵霆并不适合殿下,我大哥要比他合适得多。”
“为什么?”
“赵霆出自寒门,自小生长的环境和殿下完全不同,殿下随意丢弃的一件玩物,很有可能就是赵霆一家全年的生活所需,若殿下真的下嫁与他,起初因为新鲜,您根本看不到这些,可日子久了之后,你们之间的矛盾会越来越大,最初的那些感情也就渐渐荡然无存了。”
李瀛听得怔怔,喃喃道:“怎么会呢?我们之间有那么多共同的话题,即使聊上三天三夜也不会腻。”
“三天三夜不会腻,那么第四天呢?第五天呢?殿下是天之骄女,所以不明白两个身份悬殊之人想要在一起的痛苦。”
李瀛看着她道:“可是……你怎么会明白?”
雨笑了笑:“我不是明白,我只是……懂得而已。”
“明白和懂得有区别吗?”
雨点了点头:“有区别,我大哥虽不是最好的人选,可他却比赵霆适合的多,至少他和殿下的成长环境相同,接触的人都相同,日子久了殿下就会发现,这样的人和殿下才是真正有共同话题的。殿下现在可能会以为我出自私心,可我如果真的出自私心的话,就不会这样来劝说殿下了,殿下或许明白不了。”
李瀛困惑起来:“语妹妹,你今天说的话,我好像有些听不懂。”
雨看向她的眼神中隐有怜惜,霆并非她想象的那样单纯,甚至也并非自己想象的那样纯粹,更重要的是,霆心中所爱并不是她。
李瀛摇了摇头:“我不愿去想那么多,父皇之所以为我列了驸马的人选,无非是想应付那个燕胡太子罢了,只要我应付过了这一关,明年殿试上只待赵霆位列三甲,我便主动去求父皇和母妃。”
雨叹气道:“殿下,这不是儿戏,您千万要三思啊。”
李瀛噘嘴道:“语妹妹,我就你这么一个可以说说心里话的朋友,连你也不支持我吗?”
雨苦笑起来,现在的李瀛是无论如何也听不进去劝的,当年她一头陷进安王温柔的眼神中时,又可曾意识到什么身份之别?之后的那一切,也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人总是要吃一堑,才能长一智的。
雨笑着对她说:“我自然支持殿下。”
李瀛笑起来:“那就好。”
雨说:“殿下,我们也这里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怕是冷落了别人,不如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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