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面色担忧地远远观望,他不知道贾宝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对那所谓的“救赎”根本不相信,一个小孩子,去救七老八十的人,骗人呢吧,忽然又想起他的一柱擎天,他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那活儿比起丈夫贾琏的还大,呸!我是想到哪里去了。
贾宝玉根本不理会别人的嘲讽不屑,怡然自得,焦大吐完了马粪,睁开眼睛,一双细小的眼睛却射出一缕精芒,精芒一闪而逝之后,看到了前面站着的毛头小子,嘴角弯曲,鄙夷之情溢于言表。
不愧是当过兵,杀过人的,焦大颇有我当年的风范,贾宝玉大言不惭地想着,这时焦大嘶吼道:“怎地?你也要来指使作弄俺这老头子?小子,以你的年纪,也要喊俺一声爷爷!恁地没大没小!俺可是救过太爷的!”
“焦爷爷,不肖孙儿贾宝玉,给您老请安了。您老跟随太爷南征北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出人意料地,贾宝玉长身作揖,鞠躬到地,脸上的恭敬之情不言而喻。
如此匪夷所思的一幕,不但王熙凤和周瑞惊呆了,就连当事人焦大也瞠目结舌,贾宝玉可是万金之躯,如此作为也不可思议了点。
“你什么意思?”焦大掏了掏耳朵,眼睛一眯,手腕上微微泛出深红色的光芒,如白驹过隙。
内力?贾宝玉浑身一震,难道这个世界是可以习武的?他前世读了不少金庸大大的武侠小说,十分向往快意恩仇的江湖,对焦大越发感兴趣起来。
“唰”的一声,贾宝玉打开折扇,侃侃而谈道:“咋们先长辈,后主仆,焦大,见了本公子,你竟然敢不行主仆之礼?你是何居心?置我贾府于何地?”
“放肆!俺是您爷爷,天杀的,让俺给你行礼,你不怕折寿吗?”焦大声色俱厉,无比气愤,只是心里也和某人一样来了点兴趣。
四周之人纷纷摇头,要让无法无天出了名的焦大行礼,贾宝玉真是一个白痴!就连王熙凤都看不下去了。
“折寿?我怕个什么?”贾宝玉冷笑,老子连死都不怕,折寿个屁,他折扇再摇,咄咄逼人:“焦大,本公子问你,你可有官职在身?是何职位?在贾府是做什么的?”
“俺没有官职。”焦大道,这不是废话吗?焦大就是一个混吃等死的无赖汉,能有什么官职?贾宝玉是不是脑残了?
“大胆!好你个刁民!”贾宝玉眉毛一挑,指着焦大鼻子道:“你既无官职,又无工作在身,在贾府混吃等死,乃是一介下人。而本公子,祖上三代为官,一品当朝,这贾府有一份,也是我的!见了主人,你怎么不行礼?你爹没教过你要讲礼貌吗?你妈没教过你三纲五常,三从四德吗?你公然挑衅主子,就是藐视礼法,藐视礼法就是藐视天下人,藐视天下人就是藐视当今圣上,与造反无异!焦大,你说你该当何罪?!”
焦大冷汗层层直冒,奶奶的,造反那是诛连九族,这小子看着人畜无害,没想到大帽子却信手拈来,他佯装色厉内荏:“你胡说,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你有什么资格指教俺?俺是救过太爷的,你不过是沾着祖宗的光,作威作福罢了,你们太爷承诺要好生待俺,可是现在呢?你们怎么待俺滴?俺都七老八十了,正是该享天伦之乐的年龄,可是!”
焦大忽然站了起来,他一脸悲愤,指着周瑞、王熙凤、贾宝玉等人,王熙凤等纷纷退避,只有贾宝玉纹丝不动,焦大涕泗横流:“可是,你们这些数典忘祖,离经叛道的人!俺拼死拼活为了你们打天下,苦俺吃了,甜你们尝了,苦恨年年押金线,为他人做嫁衣裳。俺得到了什么?”
“你们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吃香的喝辣的,而俺只有一张破席。”焦大眼圈发红:“早晚只有喂狗一样的残羹剩饭不说,你们还要使唤我这老头子?天理何在?良心何在?俺不活了,俺死了算了!”
焦大捶胸顿足,嘴角泛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拿头不停地去敲大门外的墙壁,小样,跟爷斗,你还嫩了点,他哭泣道:“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哈哈哈”
周瑞急了,这焦大疯疯癫癫,搞不好要出人命了,贾宝玉摆摆手:“莫急,莫急。”
焦大的话感人肺腑,言之凿凿,把矛头丢给了贾宝玉,一时间围观者议论纷纷,都对焦大同情起来。
“好一个牙尖嘴利,巧舌如簧!”贾宝玉一合折扇,冷笑道:“焦大,我来回答你,人是为了什么而活着。人之一生,所求不过功名利禄,妻妾成群,池肉林立,子孙满堂,圣人都说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所痛不过前事失足,遇人不淑,白发回首,光阴虚度。这些都是大话空话假话套话,说白了,人生下来就是为了受苦受难,人活着,就是为了等死!”
“天塌了,有皇上顶着,地陷了,有东海的王八撑着,就是死了,到了阴曹地府,也有阎王坐着!”贾宝玉摸出一把匕首,递到了焦大面前,淡淡道:“既然焦大爷你想死,区区在下,虽然不才,却可以成全你,成人之美,助人为乐,乃是我的优点,大爷万万不可推辞!”
第八章 最凉不过人心()
一把亮堂堂的匕首绽放着森冷的光芒,横亘在焦大面前,这把匕首是贾宝玉随身携带把玩的,此时却派上了用场,能完成一个人的心愿,让他解脱,实在是胜造七级浮屠,贾宝玉觉得自己简直太善良了。
“俺”焦大张口结舌,望着锋利的匕首,颤颤巍巍地,不敢接过来,他面色一变:“俺不想”
“是不想?还是不敢?你不是很痛苦?想要以死明志么?你如果不横刀自刎,如何解脱?如何对得起我佛?”贾宝玉变本加厉,哥真是太有才了,没准可以去做传教徒。
“胡说八道!”焦大气得吹胡子瞪眼,叫嚣道:“谁说俺要死了?俺只不过是气话而已,气话你懂么?俺有吃有喝的,一日三餐,朝九晚五,俺怎么能死呢?”
“噢?是吗?焦大爷不是说东府有人忤逆你?一日两顿不是残羹剩饭吗?怎地又变了?枉你曾经救过太爷,却如此贪生怕死,安逸生活害死人哪!”贾宝玉诡异一笑,恨铁不成钢地道。
“你”焦大一瞪眼,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糟糕,俺英明一世,糊涂一时,中了这小子的套了!
“你,你什么你?”贾宝玉嘴角一翘,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锐利的锋芒之态,瞬间成为了全场焦点,王熙凤等看得暗暗咋舌,这位二爷,莫非幡然悔悟,金盆洗手,浪子回头金不换了?
贾宝玉收回匕首,冷哼道:“焦大,你说我仗着祖宗荫福,作福作威,贾府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扒灰的扒灰。本公子来告诉你,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天经地义,理所当然,本公子是富二代,我为什么不嚣张?为什么不纨绔?为什么不作威作福?你有理由让我安分守己吗?我若不嚣张,天必不容我,天若不容我,如何成佛陀?”
这是什么歪理,焦大听得眼睛都斜了,贾宝玉道:“我们扒灰,我们养小叔子,这,的确不假,但,这些和你有个屁的关系?我们有钱,所以我们包二。奶的包二。奶,养小蜜的养小蜜,其一不伤天害理,其二不违法犯罪,其三是你情我愿,其四是各持所需,两全其美,焦大,试问我们何罪之有?”
贾宝玉的话掷地有声,他举起双手,悲天悯人:“你为什么要横加指责呢?就连当今圣上,也有三宫六院二十七世妇七十二嫔妃八十一御妻,你竟敢居心叵测,陷天下于不仁,陷圣上于不义!对贾府不忠,对主子不孝!你天哪!你这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徒,怎么还有脸皮活在世上?”
焦大面如死灰,心里却是期待和欣喜,王熙凤和周瑞揉了揉眼睛,齐声感叹,究竟是谁不要脸啊?这位传说中的二爷太牛逼了,三两句话说得天花乱坠,好好一个焦大在他嘴里变成了十恶不赦,百死莫赎!
“你曾经的功劳,好汉不提当年勇,你怎能天天挂在嘴边呢?”贾宝玉话锋一转,活像一尊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焦大爷,你救的是太爷,不是贾府,没有你,没有太爷,贾府依然还是贾府,不会有多大改变。你只是一个下人,而我是富二代,我们的差距犹若云泥之别,无可奈何的出身,你选择不了。”
“至于太爷给你的承诺。”贾宝玉温和一笑,让人如沐春风:“焦大爷你长这么大不会活在狗身上了吧?龙椅上的那位,时时也要提防树大招风,功高震主,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更何况你一个大浪淘沙中微不足道的一粒沙子,竟然不明白这个道理,实在是可悲可叹,可怜可恨!”
“焦大,看在太爷的面子上,孙儿送给你几句话,在这个世界上,最薄不过人情,最凉不过人心,最不能相信的两个字,叫誓言。”贾宝玉一副长辈模样,敲了敲焦大的肩膀。
“人心啊,好,说得好!”焦大眼射寒芒,竟然一反常态,单膝跪地,大声道:“东府焦大,叩见二公子,刚才冒犯之处,还望公子原谅,公子有乃祖之风,大事可期。”
他手腕一抬,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红色光芒,忽然站起身来,对贾宝玉耳语道:“三天之后,天香楼内,恭候公子大驾。”
焦大的手掌浮现出一抹红色气流,一闪之下,重重拍在贾宝玉双肩之上,他大笑几声,扬长而去,笑容里,似乎是充满欣慰的味道。
啥?贾宝玉傻了眼,敢情焦大是受虐狂?哎哟,难道我三言两语竟然点化了他?三天之后去见他,这么老套的剧情也太不靠谱了吧?他要传授我绝世神功?
对于武功,贾宝玉当然极为感兴趣,那可是防身立命的根本。今天晚上对焦大说了这么多,他自然知道自己的话有多么惊世骇俗,看那些人用一种见了疯子的眼光打量自己就明白了。
对牛弹琴,自找苦吃,自讨没趣,我这不是犯贱么?贾宝玉觉得很无力,他这些现代化的思想是超前的,无人能理解,贾宝玉顿时有了一种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的感觉。
高处不胜寒哪!
周瑞满脸敬佩地看着贾宝玉,对他们来说,贾宝玉能让焦大无声无息地离开,没有后顾之忧,可以说为东府解决了一个祸害,二爷是当之无愧的牛人,东府的这些下人对贾宝玉的看法一下子就有了好的改观。
“琏嫂子,刚才蓉奶奶说了,我们珍大嫂子和蓉奶奶改日请你过来吃饭。”周瑞向王熙凤道。
“蓉奶奶刚才出来了吗?我怎么没见着?宝玉,你和不和我一起回去?”王熙凤俏脸含笑,风情万种,其实她这种女人,永远都是一副给你吃的样子,你却永远吃不着。
这几天贾宝玉的行事风格和往日大相庭径,隐隐透出一股子危险的味道,这样的人,谁敢把他当孩子来看?王熙凤美眸诧异,倒是不敢再调戏小叔子了。
“嫂子先回去吧,我就在院里逛逛。”贾宝玉笑了笑,一天下来,他身心颇为疲惫,想甩掉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便径直往西府院子走去。
第九章 杀鸡儆猴()
“救赎”了东府的焦大,贾宝玉志得意满,趾高气扬地回家,北国的春天尚且残留着冬天的几分冷意,亭台楼阁旁边,桃花又开了,空气中有花香和泥土的味道,人行走在路上,偶尔会有几只燕子如剪刀般斜斜飞过,好不快活。
良辰美景啊,贾宝玉双手负在身后,细细品味着这番春景,任凭细如牛毛的春雨击打在身上,荣国府之大,不知几许,假山林立,泉水叮咚,仙鹤飞鸣,物华天宝,人杰地灵,雾气氤氲,四周的空气仿佛也充满了灵性。
大户人家就是大户人家,处处讲究品味,骄奢淫逸,劳民伤财,贾宝玉摇了摇头,面色不屑,春天是个好春天,风景也是个好风景,只可惜,这些人力雕琢的背后,不知害死了多少人,收刮了多少民脂民膏,还不如自然生成的好,无端伤了雅兴。
无故寻愁觅恨了一番,走了几个穿堂,过了几道插屏,贾宝玉回到家的时候,天色早已入暮了。
他的房子像个女孩闺房似的,外面一层有嬷嬷小厮们侯着,里面一层雕梁画栋,熏香陈玉,有七大丫头八小丫头守着,不愧是富二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贾宝玉嘀咕一句,也不知他是高兴还是忧愁。
嬷嬷有奶妈子李嬷嬷等,正在打牌斗酒,唉,一堆下人比二爷我还会享受。小厮以李嬷嬷的儿子李贵带头,以茗烟为军师,在角落里商量下次要去泡哪个美眉,到天香楼要挑哪个姐儿,也不知他们是爷,还是我是爷。
走进房间里,丫头晴雯胸脯半露,水灵灵的脸蛋靠在睡榻上,小脚搭在自己的枕头上,如云的秀发直铺到地上,活脱脱一个睡美人,贾宝玉吞了一口口水,目光艰难地从她身上移开,丫的,这丫头比老子还有个性。
秋纹、碧痕、麝月、佳惠、茜雪等人在桌子上抛掷骰子,一个个摞起袖子,卷起裤腿,抬起一只美腿搭在桌子上,乌发凌乱,玩得不亦乐乎,这不像房间,倒像是一个菜市场。
唉,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少爷做到这个份上也够失败的,贾宝玉对原主人诅咒不已,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看来必须使出二爷我泡妞的看家手段了。
“晴雯小乖乖,该睡醒了,给二爷我叫晚饭去,我这一天都没吃东西。”贾宝玉拧了拧晴雯的脸蛋,手感那个好啊,我擦,像摸到光滑的绸缎一样,真是让人留恋。
“我一早就给你送了过来,梅花烙酥糖,还有燕窝,人参汤,自己找去。”晴雯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糊道,对贾宝玉叫醒自己很不满。
“那些东西被李嬷嬷吃了,我说是二爷的,叫她不要动,她说二爷还是喝她的奶水长大的,孝敬一点东西又咋滴了?我们拦也拦不住,现在半分毛也不见,还人参汤呢。”茜雪撇嘴道。
太气人了!泥人都有三分火性,我堂堂一个少爷,竟然要接受这么多人的作弄?就算我不是少爷,吃亏的事情,老子是从来不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