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袭人虽不是耀眼夺目,令人一眼便能相中,但也是与平儿、鸳鸯一个级别的,言行举止合体有度,而王熙凤喜欢花枝招展,往往要打扮得神妃仙子一般,绝对是最夺目的人之一。她那说话笑声往往也是最嘹亮的,令贾宝玉不由自主想起她在自己身下婉转娇啼的模样,末了又心里暗自惭愧道:“糊涂,我这下贱的心思怎么总是改不了,原宝玉行事虽不及我,但内心却是纯净的,这点是我不及他。”
“吾弟宝玉之眼光自然是不会错的。”贾元春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站在旁边傲然道。贾元春之所以一点也不介意、甚至对贾宝玉迎娶王熙凤以及和秦可卿有染她都感觉自然而然,那是因为她久居皇家,所谓的规矩礼法不过是统治者用来束缚压迫被统治者的,而皇家是游戏规则的制定者,他们根本不用守规矩。二来那里多么肮脏的事情都有,据说汉武帝还娶过他亲姑姑呢,因此贾元春是最容易接受这种事情的人。
“人人都说我花心,咱这叫博爱,不说这事了,大姐姐住在这边还习惯么?”贾宝玉从旁边一个婆子手中拿过一把剪刀修理花草,王熙凤出贾府之后,大观园的管理以李纨为首,当然李纨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的,王夫人难免要用贾探春协助。而贾探春是王夫人亲自教导出来的,只认她这个嫡母,而不认赵姨娘那个亲妈,用着自然趁手。薛宝钗作为外眷,不好多做干涉,但是修理花草的带头人,却是她的贴身丫头莺儿的娘。
并且,莺儿的娘和茗烟的娘关系匪浅,别忘了茗烟是贾宝玉的亲信之一,这层意思,可是值得揣摩的,不过现在的贾宝玉还未明白。
“你既然那么博爱,为何容不下两姨姑表姊妹的宝钗和黛玉呢?我在这里挺好的,但凡事不能过分,虽礼法一时可废,但难免小人构陷,亦是增加上面对你的压制……未免不美,我还是得回去的。”贾元春道。
贾宝玉停下了修花,把剪刀还给了婆子,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那天省亲之后贾元春被王夫人拉去长谈,她今天没来由推出薛宝钗,很可能是王夫人的作用了。
“你怕什么?既然已经出来了,又恨那个地方,还回去让别人欺负你么?”贾宝玉笑着看了她一眼,贾母对两个儿子贾赦、贾政甚是冷淡,贾政、王夫人现今对他这般也是无可厚非的,所以,投身到这样的人家父母之情难免淡薄,但他都没发现自己是自然而然、有意无意从贾元春身上寻找这种感情了。
“你不必担心我,二弟身怀绝技,后宫里多少事情,虽错综复杂,百口难辩,但最终无异于是争取陛下一句话的事情,他毕竟夸下了金口,况且北静王于海外未归,我就是回去,目今也无大碍的。”贾元春淡然笑着牵起他的手走出秋爽斋,夏日永昼,俗话说白天是长不过夏天,短不过冬天,夏天在北方依然有热的时候。贾元春自然向南边有水的蜂腰桥行去,耳畔除了翠晓堂那边歌舞升平的热闹喧哗声,还有旁边不时老婆子咒骂几个小厮躲懒。
那几个孔武有力的小厮若有若无的尾随其后,只是两人皆不在意,贾宝玉虽有幻海魂雷这种神物在身便于监控,但一来在百里天穹身上分出去一部分,二来功力也消耗不起时时防备的。
“宝玉,那天的事情,你不会怪姐姐莽撞吧,我也不知后来情况如何,只是恍惚间晕过去了……不过你没事就好。”贾元春牵住他的手,竟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像张爱玲述说牵住她母亲的手有刺激感,那是因为他们这类人,是不能用看常人的眼光来看待的。
“那算什么,我怎会见怪……姐姐多心了。”贾宝玉笑了。
“后宫里的事情,我未细细与你说过,除去繁琐的规矩礼法不谈,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尤其是与家人骨肉分离,那等情景,委实……”贾元春摇了摇头,默然不语。
“都会过去的,你看风雨之后就会有彩虹,冬天过后就是春天,枯木逢春,欣欣向荣,只要我们心里还存有一丝信念,日子总会有盼头的。你想,现在不是有所改变了么,如果姐姐想做母仪天下的皇后,我可以让他册封你……”贾宝玉道,来到了比较狭窄的一座拱桥,两岸流水潺潺,这就是从潇湘馆、紫菱洲通往秋爽斋的蜂腰桥。
“我才不想做什么劳什子皇后……”贾元春突然拿帕子抹了抹泪,转身靠在他肩膀上啜泣。
“别怕,不是有我在么。”贾宝玉举起的手停了一瞬,才拍了拍她身子,复又咂了咂嘴。
“我……”贾元春抬起头,才觉得有千言万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小时候是无话不说的姐弟俩,亦母亦姐,关照颇多,等多年不见之后,她那个需要呵护的弟弟变了,变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不知不觉,某种亲情的依恋也发生了变化。如果一切照常,那么贾宝玉的人生会是一个悲剧,充满了黑暗与悲愤,因为一有袭人告密王夫人,二有赵姨娘给贾政吹枕头风,所以最后造成的结局是,贾政、王夫人、贾元春变成了红楼梦最大悲剧的元凶。
宝钗会嫁给他,然后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但是黛玉会死,不过却不像高鹗说的那样死得简单,种种原因错综复杂,但结局还是贾元春她作为元凶之一会当众宣布黛玉和宝玉“不清不楚”,借礼教这把大刀活生生把林黛玉逼死!
很幸运的是被贾宝玉改变了,以他如今的权势地位,贾政、王夫人不敢这么做,贾元春也不敢了。而且在这个时间,贾元春也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他……
“姐姐,那个……”贾宝玉平时也算伶牙俐齿的,但是突然也讷讷难言,更是有点茫然无措,尽管他平时天不怕地不怕,但有些事情还是做不出来的……(。)
第三百二十一章 收了薛宝钗(一)()
要说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周围女子,黛、钗、迎春、探春、惜春无不是不能把握自己命运的弱女子,相互给予的太少太少,王熙凤比较自主一点,但初时不能说是个好人,尤氏进退有度,也许在她身上得到的会多一点,至于湘云、晴雯、袭人、尤二姐,都是不能自救的。而贾元春的关怀是迥异于这些人的,但他或多或少有点恋母情结,恋姐则无。
他不同于原宝玉的最大一点,也在于钗、黛之间要选择谁根本威胁不到他,无形中也让林黛玉侥幸生存了。
“是姐妹们出来玩了,我先回去了。”贾元春默默一叹,悄然掩饰了一下,转身便走了。因为贾母年事已高,早散了,众姐妹们莺莺燕燕,三五成群出来,估计是要作诗作词吧,这大观园真是天生的女儿国。
“唔……”贾宝玉摇了摇头,觉得心里很是松了一口气,等贾元春不见踪影了,才往翠滴亭而去,他准备从这儿折返回府。
只要从潇湘馆过了沁芳亭,再走一道沁芳闸桥通顾恩思义殿就可以出大观园后门了。不过有趣的是他到达翠滴亭那个绿草如茵、百花齐放的地方,正好看到薛宝钗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样物事正在扑蝴蝶,他觉得很好笑。
“人说爱玩是孩童的天性,鲁迅先生因为儿时在此方面伤害过弟弟而日后愧疚不已。殊不知凡是人都有那么一点童心的,这世界可玩的不多,也真苦了女孩子,不过这样也未尝不好……”贾宝玉站在亭子里沉思,天真这一面,袭人姐姐也是有的,她有时候高兴起来也会不顾规矩,连害羞都不知道的,袭人给他的滋味,更多的是小女儿的温馨以及一丝母性,倒不像与秦可卿一样惊险离奇。
推而广之,他便想到,不仅仅自己不完美,林黛玉和晴雯不玩心机手腕,但是她们都脾气大,往往容易得罪人,不讨喜。薛宝钗和袭人有时天真,不乏人格魅力,但是她们都心机深沉,前者偶尔冷漠无情,后者把戏更是无声无息。王熙凤虽然世故圆滑,却狠毒有余,良善不足,即便是施舍,多是虚伪奉承。尤氏和李纨进退有度,却各有一段苦闷难言,前者丧夫,后者是有口难言,遭人白眼。
再说探春才自精明志自高,在身为子女方面却为人诟病。迎春金桂花柳,漂是漂亮,但却软弱到要司棋亲自为她出头的地步,她还不领情。惜春看似天真可爱,但却冷漠如斯,亲情(宁国府)友情(入画)说断就断。而贾元春呢,深受后宫倾轧的确可怜,但是告翻秦可卿,有逼死林黛玉的想法,可见亦是被这黑暗大环境所腐蚀了。
也许,就只有湘云贾巧等几个能保持一份纯洁,不过若无他去改变,还是免不了厄运。
总之这些女子,不能说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只能说各有千秋,但凡是人,不可能没有缺点的。而要一句话、一棒子把她们任何一个人打死,亦是不够全面的。
“原来是宝兄弟,难得你有悠闲的时候……噢,我应该叫你侯爷了,稀奇,这么小的侯爷不是世袭的,靠自己挣来,当真是稀奇了。”薛宝钗因扑蝴蝶折返回来翠滴亭,见他在,便不好意思玩了,也是贾宝玉有眼福,“翠滴亭杨妃戏彩蝶”,这一幕委实“大开眼界”啊!
“哦!路过于此,气喘不上来,小坐一会。”贾宝玉回过神来,这厮还在想入非非呢,竟想到妙玉那里去了,见薛宝钗香汗淋漓过来,心思一转,贾宝玉道:“一直没跟宝姐姐和姨妈说,薛大哥哥的事情……”
“哥哥为国捐躯,死得其所,不知胜过在家混吃等死、巧取豪夺、仗势欺人多少倍。我和妈妈怎会怪罪于你?再说我们虽没亲眼看到,但战场瞬息万变,我听云丫头……现在应该是侯爷夫人了,她说你当做兄弟的人都死了几个,这又怎生怪得了你呢。难道说天下凡死了的士兵,都是将军的罪过不成。”
薛宝钗放下那团扇,坐下来擦了擦汗水,她肌骨莹润,可比杨妃,看她娴静至极的样子,贾宝玉不禁想齿冷这女子的无情冷淡,但薛宝钗却眼圈一红道:“他却是我亲哥哥,比个堂二哥要亲些,且哥哥对我和妈妈极好,他这个人,别处纵有千般不是,在父母兄妹上,看得却甚重,比不得你那般……”
“那是你们薛家上一辈保持了距离,两不相干,撒手人寰后,又只有姨妈一个人支撑,小一辈的姐姐和宝琴妹妹总要出阁,犯不着争斗,薛蝌也只是单独一个人……不像我们家,一大家子待在一起,嫡系有一堆,庶出的还有一堆,嫡系的自己还斗不完,庶出的又来了。你们人少钱多,自然不像这里恨不得全死光了,都是人吃人的勾当,若这种地方值得我拿出全心全意去奉献,还想请教姐姐何以教我。”贾宝玉冷哼一声道。
薛蟠这个恶霸,与秉性忠良老实的薛蝌天差地别,老实说贾宝玉也想说一声还是死了好,当然当着薛宝钗的面不能说,但理就是这个理。薛蟠自小父亲早逝,薛姨妈教子无方,慈母多败儿,他要是惩恶扬善另当别论,可他那是欺压良善,骨子里的性格是改变不了的。如果他要是活着,薛家可以被他败得精光,害人害己。
当然在尚有亲情可言的薛家人面前,亲人还是亲人的。两人显得话不投机,薛宝钗强笑道:“妈妈也曾抱怨过你,不过家里皇商身份得以维持,又有二哥悉心处理,日子久了她也就无话说了,是我唐突了,抱歉……”
“没事,那顶好的。”贾宝玉随口敷衍,心想根据副册后面的预言,夏金桂作为副册之一,可是和薛蟠“有缘”的,夏金桂会把薛家闹得鸡犬不宁,和王熙凤有得一拼,不过现在可能不是这样子了,薛蟠因为跟了他打仗而改变了,这么说自己是个扫把星?不对,应该是福星才是,没他薛家恐怕已经倒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收了薛宝钗(二)()
“我进京来时听她们说,那时你并不是这个性子,总不以俗物为要……可见传言是当不得真的。”薛宝钗笑道,倘若如今的贾宝玉也是《西江月》里所说的“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她未免要做合纵连横的说客,搬出大道理来劝谏一番了。薛宝钗行善性格里不能排除虚伪的一面,但虚伪的行善总比明目张胆的作恶好,且,谁说得清楚除了收拢人心之外,她就没有一点良心呢?
天色已晚,北边晓翠堂那里喜欢热闹放了几束烟花,翠滴亭两边各有装作若无其事的几个小厮靠近,行动虽然懒散,眼睛却炯炯有神,只是薛宝钗说完,贾宝玉沉思着,还是没有发现。
原宝玉虽有些公子脾气,思想观念里反抗封建,反抗礼教,但是行事时,尤其对待小厮、不怎么熟悉的小丫头时,骨子里不可否认还是有等级观念的。至于特别亲近女子,以及发表“女儿清净论”,则是女子深受迫害,要为她们鸣不平,但仅仅也只是鸣不平而已。
当然其人不能说是坏人,贾宝玉灵魂中尚且残留着他的些许记忆,答非所问道:“邢姑娘和薛蝌的婚事应该敲定了吧?我看他俩挺般配的。”
“嗯。”薛宝钗点点头,心里一阵苦闷,薛宝琴的婚事黄了,可她年龄也大了啊,虽然经常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薛姨妈也不是那种要把儿女逼死的人,选择乘龙快婿时总会稍稍考虑一下她的意见和感受的。与此同时,两边几个粗壮小厮互相使了个眼色,然后躬下身去。
邢岫烟的事情已定,对她来说已经没有更好的结局了,夏金桂恐怕依然在富贵的夏家做她的傲娇千金,目前看来是不需要他横插一脚的。至此副册和又副册的人,他心里都有了底,正想随便聊几句,敷衍一番便离开,突然两人只听见耳畔“轰隆隆”几声巨响,仿佛耳膜也要震裂了一般,紧接着响起了亭子梁木“嘎吱”的断裂声,从远处看,整个翠滴亭一下子倒塌了……
而贾宝玉和薛宝钗被掩埋在其中。
两侧孔武有力的小厮四散奔逃,作鸟兽散,同时花丛中的两个黑衣蒙面人相视一惊,一个道:“是忠顺王那个老匹夫率先动手了!”
如果贾宝玉听到的话,就会认出这个熟悉的声音是老对手花想容了,另一个不用说是她的老搭档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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