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一下午两人说的都是狗。
19 工布()
第二天一大早,萧律给顾辞送过来两个丫鬟。一个九岁的单眼皮小女孩,浓眉入鬓,英气勃勃,是谢庆的女儿,叫谢戚扬,小名阿钺。另一个甘梅已经十六岁了,细眉圆脸,面目和善,身世和甘泉相似,是铁梅寺收养的女婴。之前跟着千悟大师学医,天资极佳,千悟大师坐化后,萧律推荐她去谢家的九康堂当学徒。谢庆说她这会已出师,就送进来了。
顾辞很是高兴,阿钺明显是来陪她玩的,不是正经干活的丫鬟,甘梅就更厉害了,等于是个私人医生。
“甘梅,你出师了不在九康堂看诊?”做大夫的不是见的病人越多越好么?
“回郡主,坐馆大夫都是男子。大掌柜说奴婢出师,只是说奴婢辨药制药的本事尚可一看。”
“为什么?没有女医?”
“太医院有医女,一些稳婆也会当医婆。”
“可你不是这种,对么?”
“如郡主同意,奴婢可以试着开方断药。”甘梅笑得很自信。
“胡妈妈,你和谢嬷嬷说一声,如果府里哪位仆妇生病了,可以来请甘梅。”她知道下人们不方便延医问药,甘梅也需要实践经验,两厢便宜,何乐而不为。“甘棠,给甘梅收拾个单独的屋子吧,弄个药柜给她。”
“多谢郡主!”甘梅喜出望外地跪下给她磕了一个头。
“别,别动不动行这样的大礼……你多想些温补的药膳就好了。”
甘棠带着甘梅下去。
“阿钺,庆叔为什么把你送来啊?”
“我爹说院里很多姐姐们功夫都特别好,我来当丫鬟了就能和甘棠、甘露两位姐姐随时切磋。”
甘露噗嗤一笑,“我可是个绣花架子而已,比不上甘棠姐姐。”
“阿钺的功夫可是俊得很,天生神力,我爹说,一起习武的男孩都打不过她。”答话的甘霖,她是谢家家生子,和阿钺一家很熟。
……难道是个女版的顾翀?
“这么厉害!阿钺你几岁开始学武?”
“三岁开始打熬筋骨,正式拜师是五岁。”
“你师傅是哪位啊?”
“萧参将。”
胡妈妈善意解答:“采星她爹,府里的总教头,祖父是萧大将军的贴身亲卫,也是三郎的教习师傅。”
顾辞顿时肃然起敬,“阿钺你是三哥的师妹!”
“不敢当。三郎君和我学得不一样。”
“有什么不同?”
“三郎君来日要上战场,学的列阵对敌,我修习近身刺敌为主。”
……威武的小萝莉,你还是小学生的年纪好嘛!
“你用的是什么武器?”
“剑和弓。”
“我可以看看么?”
阿钺倏地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一把短剑,造型普通,质感古朴,刀鞘平实无奇,‘唰’的抽出来,只觉得青光耀眼,寒气逼人。
“哇!让我试试!”
还没等她的爪子伸出来,甘露立刻拦住她,“郡主小心,这剑是开过刃的。”
顾辞失望地咂咂嘴,“这剑可有名字?”
“工布。”
甘露让甘雨拿着一颗没剥开的花生抛过去,阿钺还没怎么动作,花生就被切成两瓣。再向上空抛一方帕子,从宝剑锋口徐徐落下,手帕即分为二。
“这就是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太厉害了!”顾辞的星星眼和剑刃一般亮。
“谢郡主夸赞。”阿钺面色如常地把剑又收回去了。
顾辞心里开始盘算要不要跟师父说想学武,说不定她九岁时也能佩把宝剑爽爽。
“阿钺你每日练武可要去演武场?”
“不用。切磋时找个宽敞地儿就好。”
甘露无奈地发言,“采星姐姐她们在西跨院里有片活动的地方。”
“这样好,甘露你带阿钺去跟采星姐姐说一声吧。”
甘露和阿钺应道:“诺。”
***********************
等晚膳吃完,顾辞回屋抱着八戒看丫鬟们给它做的小垫子小衣服小绣球时,才听说采星和甘露被阿钺整整缠了一天,连吃饭的时候筷子都在过招。谢嬷嬷哭笑不得地安排采星、采月、采碧、甘棠四个轮流陪阿钺每天练半日,其他时间西跨院恕不接待!
20 除夕()
腊月初二,袁懿在顾家长房四兄弟的热烈欢送下,带着烤鸭的食谱,瞪着没有一点依依不舍之情的顾辞,咬牙切齿地踏雪回宫。
不怪顾辞没良心,有了八戒她就不需要人陪了!
虽然八戒只有三个月大,但好像天生什么都会。它不用人一遍遍地教去哪里上厕所,每次都很聪明地跑去给它特意准备当做厕所的小盆上,盆沿上放着两块木板,中间隔的四指宽,它就分开四爪站在板子上尿进盆里。
而且它第一天开始就认了顾辞当主人,别人叫它或拿吃的逗它,它从来不理,但只要顾辞一看它,还没开口唤它的名字,它就颠颠地跑过来了。
顾辞去哪它都跟着,踩雪湿了爪子,会坐在门口等丫鬟给它擦干净才进去,进去了就趴在顾辞脚边不挪窝。别人想抱得顾辞递过去才可以,不然就东扭西躲。
若是有人对顾辞大声说话,或作势要打她,八戒就赶快拦在顾辞身前,绷起小尾巴伏下身子做攻击状。顾翮最爱这样欺负它,比如突然拍一下顾辞坐的椅子扶手,或是猛地抱起顾辞举高,就看八戒在地上着急得绕圈圈,奶声奶气地‘汪汪’吼着,直到顾辞蹲下安抚地摸它,它才翻着圆鼓鼓的白肚皮躺倒,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顾辞求表扬。
实在太聪明了!
八戒的棉垫子狗窝安置在顾辞的床尾脚踏上,华丽丽的狗屋太占地,只能放外面。每天睡觉前爪子和屁屁洗干净,等胡妈妈熄灯出去,顾辞悄悄掀开床幔,它就跳到床上让她抱着睡。清早听到丫鬟们的动静,它再自己跳下来,伪装成一直在脚踏上的样子。
胡妈妈七八天后才发现,只能禀告了毓仪。毓仪抽空偷偷来看了一眼,发现八戒被女儿抱着压着,再那么不舒服也不反抗,有点什么动静就警觉地抬起头,看到是认识的人才摇摇尾巴放松下来。于是默认了顾辞可以抱着它睡觉。
***********************
腊八喝粥打冰之后,十五停课,二十封印,四个哥哥和顾尧清闲下来,给忙碌的当家主母毓仪打下手,顺便在顾辞面前猛刷存在感。
毓仪早就推了外面的请柬,专心着手准备女儿第一次在家过年的各种繁琐事宜。想着这几个月冷落了女儿不少,好像一眨眼之间,昨天还穿着薄纱小裙的女儿,今天就换上了厚实的锦缎棉袄,真是去哪里都想带着她。
顾辞也是第一次感受古代世家豪门过新年的气氛和规矩,一点不在意鹅毛大雪漫天飞舞,兴奋地带着八戒天天在院子里转。要么跟在娘亲身后看她处理家事,要么就是跟顾尧跑去外书房看四个哥哥被检查功课。
偶尔想起来会提笔给袁懿写个‘安好,勿念’就送出去。
只有师父没时间理人,兴致勃勃地研究她的‘山寨版透视画法’,甚至连除夕都不打算出来过。
一进腊月,上京的市集繁荣更甚,就是特有的腊月市,货物琳琅满目,商家也开始涨价,才有‘腊月水土贵三分’之说。先是为腊八开始卖腊肉和粥果,如核桃、枣、柿饼、栗子、菱角米这些,还有各色野味、大佛花等。过了初十,卖卫画门神、金银箔、烧纸。十二日是春联节,家家户户都要写春联贴春联。二十日以后,以卖糖瓜、糖饼、江米竹节糕、关东糖、草炒豆等为主,这是为小年夜祭灶准备的,二十五以后卖芝麻橘、松柏枝的人就多了,家家开始筹备除夕之夜。
顾辞自己不能出去,但哥哥们每次出去都给她带些市集上的小玩意,糖画、泥塑、面人、风车等等,也不觉遗憾了。
二十三小年男丁们祭灶,二十四扫尘,二十八贴春联,然后就是顾辞期盼的除夕烟花夜。
除夕当晚,长房得去国公府里出席家宴,然后才能一家人回清颐院守岁看烟火。
临去前,毓仪拉过女儿好好地满足了一下打扮洋娃娃的癖好,把新做的一套白兔毛镶边的孔雀开屏纹石榴红锦袍给她穿上,外面裹一件白狐狸毛的小斗篷,头上的小鬏鬏也团着一圈毛茸茸的卧兔儿,手上拢着毛茸茸的手捂子,连鞋子尖上都是两只毛茸茸的小兔子,完完全全是个雪白的毛团子。
毓仪自己也是一身同款的母女装,但没有绒毛,绣纹是龙凤吉祥,连八戒都换上一套同色的绣狮子小棉服!
娘俩带着召唤兽,往一大四小五个男人面前一站,连严肃持重的顾尧都忍不住笑得合不拢嘴。
***********************
长房一行人进入摆宴的四喜堂时,其他房的人除二老爷外都到齐了。
一群群的花红柳绿,各式头面宝石闪瞎人,似乎多了好些不认识的妇人。
众人都得向着毓仪母女俩行礼,女眷蹲个万福,男子们拱手揖礼。
礼毕,四夫人很贴心的示意顾辞,那些不认识的妇人里,年长的两位是柳姨奶奶和方姨奶奶,另外几个是四房的安姨娘和张姨娘,还有五房的丁姨娘。顾辞向她们微微颌首。方姨奶奶对着她刚想张口,顾普就咳了一下,宣布就坐。
今天的座次和顾辞上一次吃的家宴不太一样。虽然还是男女分席,但是中间不立屏风。男子席上是顾普独坐一桌,顾尧和两个兄弟一桌,顾辞一辈的哥哥们分两桌,长房和四房的六个一桌,二房和五房的五个一桌。
女眷这边就微妙多了,六个席面正好是个六边形。居首的两桌右边是毓仪和三个妯娌,左边是方太夫人;中间两桌放的远些,是两位姨奶奶一席,三个姨娘一席;女孩和男孩一样分两席。只是似乎顾辞的位置也安排在长房和四房的这一席上,她坐上首,顾悌坐她左手边。想想大虞是遵从唐例,‘以左为尊’,难怪刚才娘亲瞟了一眼方太夫人。
顾辞拉着毓仪的手,顾悌朝她走来,笑意盈盈地说:“长公主,今日阿鸾妹妹和我们坐一席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顾辞仰头看毓仪,她家娘亲温婉霸气地说:“不必,阿鸾和我坐。”
顾悌笑脸微顿,行了一礼就退下了。
“阿鸾第一次在家过年,跟姐姐们热闹热闹去吧。”方太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慈爱。
毓仪仍然温婉的回道:“近几个月忙的脚不沾地,我们娘俩许久没好好说话了,这会可舍不得她离了眼前。”然后径自带顾辞坐下,好在下人们没敢真不准备郡主的座位。
顾辞很是甜蜜地朝毓仪一笑,娘亲怎么可能让她的位置低于方姨奶奶。
这种不要脸爬床上位的妾就该是所有正妻的敌人!
四夫人救场,笑叹道:“可不是,我今天打眼一看,阿善去年做的袍子都短了一截。”
顾悌翻过年就是十岁的大姑娘了,按这里的规矩是‘十岁不同席’,她的生日大,六姑娘和七姑娘虽然与她同岁,但还能继续去家学读到年底,她就不能去了。
“可不是,五姑娘的嫁妆都该备起来了。”开口接话的居然是丁姨娘。
与五夫人相比,丁姨娘显得更风姿绰约,说话温温柔柔。比起四房两位安静得没什么存在感的姨娘,她从容自在多了。而五夫人和四夫人对她这样的活泼都挺接受。
不是说五房的妾很多么,五叔还有个心爱的白莲花蕊姨娘,即使名字犯了五夫人方惢的忌讳,仍然不用改名。
这个只生了五房庶次子的丁姨娘为何如此有面子?
顾辞感觉到这段时间错过了很多精彩瞬间,回头定要找甘雨好好谈谈人生!
***********************
一场家宴安安静静地吃完,没有觥筹交错也没有言辞交锋,相当平淡无奇。
顾辞捧着茶杯,百无聊赖地等着顾老太爷宣布各自散去,好回房守岁,几个哥哥说今天晚上准备的烟火肯定会让她大开眼界。
哪知今天的顾普很想强调存在感,给大儿子发出聊天邀请:“舜卿,今日难得团圆喜庆,不如你们几兄弟到我书房坐坐,尝尝庄子上刚送来的泠泉酒?”
“父亲,我不擅饮酒。”顾尧没打算给老爹面子。
顾辞一听,心里难受了起来,祖父连父亲喜不喜欢喝酒都不知道?!
“那就让阿鸾陪我,总行了吧,她平日足不出户,都没什么机会和姐妹们亲近。”
“阿鸾还需休养,大师交代过让她早睡,一会就到她睡觉的点了。”
“大哥平时也忙,早点回去休息也好。晚上还要守岁呢。”四老爷打着圆场。
“爹要是不嫌弃,一会我陪您不醉不休!泠泉酒我可喝得不多。”五老爷乐呵呵地助攻。
顾尧顺阶而下,“有劳四弟和五弟看顾父亲,我与公主先回去了。明日祭祖我会直接去祠堂。”转身就抱着女儿带着一家人施施然地离开了,一点不在意顾普的锅底脸,和一屋子噤若寒蝉的女眷四处乱飞的眼色。
21 姐姐们的亲事()
长房一家人回了清颐堂的东暖阁准备守岁。毓仪交代各处门廊皆下钥,给不当值的下人们放了假,和顾尧一起坐软榻上,看着四个儿子在对面的大炕上,围着毛茸茸的可爱小女儿揩油。
反抗无能的顾辞索性把白毛脑袋埋到顾翱怀里,任顾翮怎么逗都不肯抬起来,惹急了顾翮直接伸手揽着她的腰往外拔,吓得她连声尖叫“三哥救我!”
顾翀一手顺着顾辞袖口的小白毛,一边想单手拦着顾翮解救妹妹,顾翮转手就把顾翂塞到他怀里。炕下的八戒急吼吼地一边站起来看顾辞,一边转圈圈,五人一狗闹成一团。把毓仪逗得眼泪都笑出来了,顾尧也差点洒了杯里的茶水。
当娘的看够了才抹着眼泪教训儿子:“快别闹了,屋里这么暖和,还不给阿鸾脱了袄,该出汗了。”
几个哥哥七手八脚地给躺在炕上挺尸的顾辞脱外袍擦汗,她无力地抱怨:“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