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来找小七的?”
“是的呀。昨天好像还来了,七哥陪他出去跑马,差点错过晚上中秋家宴。”
“唔,听说你府上进献了自家做的月饼,我还没来得及吃上。”
“有的,先吃完午膳再用。你昨天没在宫里?”这会刚好明方把午餐送进来了,还是各种串串,但是经过大厨们的积极尝试,品种口味丰富很多,包浆汁的肉丸,水焯过的菜叶豆腐皮卷,蔬果丁炸的丸子,煎炸过的肉排鱼排,各种颜色的糯米包馅,多种多样,甜咸酸辣都有,完全不逊色于现代的烧烤大排档。
“宫宴散了我就出城,今天直接过来的。”
袁懿抱她下来,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还没收拾齐整的床榻上,开始优雅地一口一个肉丸啃串串,吸一口温温热的酸梅汤。食物一下肚,头上立刻痛快地出了一通薄汗,燥意全消。
顾辞感觉他的画风陡然从高高在上风姿翩翩的皇族贵公子华丽丽地变成仗剑走天涯不拘小节的白衣侠客……
居然也没违和感……
只是,真·侠客的纱袍可不会用同色丝线在袖领襟摆上绣满海波祥云纹!
看着他脚上还穿着一双小牛皮软靴,顾辞觉得他今天是high得有点昏头了。难道一点没想到把她拎进来会不方便换鞋换裤子么?
“……你吃完了先洗个澡睡一觉吧,醒了再吃月饼。我给你叫热水去。”
袁懿眼神晶亮地盯着她,笑道,“来给我洗头?”
“才不要!”气鼓鼓的顾辞蹬蹬蹬地冲了出去,生怕他又过来扛人,身后是他放肆的一串笑声。
事后,吃饱洗净的袁懿还是没放过顾辞,直接把她押到顾翂屋子里,定要一起睡午觉。
一直尾随于后的胡妈妈甘棠等人,在守门的明方面无表情的压力下,只能默默地退居二线。
屋内,力不能敌的顾辞被脱得只剩贴身兜兜和小裤裤,瞪着笑得明媚招摇的袁懿,愤愤的把脸埋到枕头里不动了。
好吧,我体谅未来太子现在年少轻狂……不过还是好混蛋啊……
袁懿自己脱了外衫躺下时,看见小丫头一动不动地趴着,以为她还在闹脾气,心情愉悦地思考了好几种怎么继续逗她的方案,凑近,细听……
顾辞:zzzzzz……
袁懿:“……”
居然秒睡了?!
这天赋太令人嫉妒了!
半晌,他把她翻过来躺平,却见她毫无知觉仍然睡得香甜。
亲亲小额头,犹豫一下,还是搂着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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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懿第一次感觉自己是被热醒的,尤其是怀里像是抱了一个小火炉。睁开眼睛,就见顾辞紧紧地贴着自己,他忍不住失笑,知道她是把自己当抱枕了。
不过,这一觉当真前所未有地酣畅淋漓。他都记不得自己有多少年没能睡得如此安稳痛快,大概是身旁的小家伙睡得太香了吧。
在她微微嘟起的红润小嘴啄了一下,袁懿起身穿衣,问清萧律还没出门的迹象,叫明方把顾辞要换的衣服拿进来,打算亲手伺候郡主更衣。
一堆小巧轻薄的淡绿色精致衣衫摆开来让袁懿有些懵,他能自己穿衣佩饰,但给女孩子穿衣服确是破天荒第一遭。而且进入盛夏以来,顾辞每日午睡都会换掉贴身小衣,摆在最上面的就是她的小兜兜和小内裤。
袁懿扶起睡眼惺忪的小丫头,对着她身上的小兜兜研究半天才脱下去,给她擦了身子换上新的薄荷色小肚兜。正在他好奇地拽着小裤裤继续钻研时,顾辞可算清醒过来了。
“啊!”顾辞尖叫一声,护着自己的小裤子,小胖脚用力地踢了一脚袁懿的手。
袁懿好笑地看着捂着屁屁一脸悲愤的白胖小豆丁,饶有兴味地道:“这是怎么了?”
“……登徒子!!!!”
袁懿捏捏她踢人的小肥脚丫,笑得愈发灿烂:“好好,我让你的嬷嬷来给你换。”然后走出去叫了胡妈妈进来,自己在外屋等候。
顾辞换装洗漱完毕,出了门一个人站在廊下默默忧伤,满脑子都是‘老娘被人看光光啦!’、‘古代高富帅没下限’等等乱七八糟的念头。
不过一个小豆丁这么沉默,实在让人感伤不了,反而觉得有几分好笑。
胡妈妈随着顾辞出来后,面露不赞同之色,袁懿挑眉看着她一眼,她斟酌着说:“郡主毕竟是小女娘,天生害羞,还请殿下莫要怪罪。”
袁懿哂然一笑,心想,这会不多逗逗,再大点就不好玩了。然后抱起扮深沉的顾辞,一边哄一边坐上软轿往漫涤坞去。
“还没睡醒?”
“……你是登徒子……”
“胡说。难道给你换衣服的胡妈妈也是登徒子?”
“……”你明明是脱好么!“胡妈妈是女的。”
“谁说男的不能给你换衣服?”
“娘亲说的!”
“嗯,姑姑说的对。你要记住,以后除了我,别的男人都不许。”
“……你也不可以的!”
“我是例外。”
“为啥?!”
袁懿突然沉默半晌,摩挲她的脑袋,缓慢而低沉地说:“因为我会不择手段地保护你的小命,不会让你再受苦受伤。”然后严肃地与她对视,“你可信我?”
顾辞呆滞地看着画风突变的袁懿,不明白为什么话题从‘脱衣’跳到‘保命’来,但还是习惯性点了点头。
下一瞬她就反应过来了,‘再’受苦受伤?难道他知道之前害她又瞎又哑的人是谁?
面前这位是未来的国家一把手,不信他,也没人可以信了吧。
于是她又坚定地补充:“相信!”
袁懿眼里有很多她看不懂的情绪,神色也晦涩不明,但听到她这么认真的回答,一刹那云消雾散,露出一个特别温暖特别柔软的笑。没有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
顾辞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没有什么词能贴切地表达出这个笑容的好看,只觉得心里反复回荡着一句歌词——春风再美也比不过你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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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光在拾掇一新的掩翠阁里溜了过去。
袁懿终于吃到顾辞苏出来的新式‘月饼’,烤的金黄薄透的油酥面皮,里面的莲子薯粉馅甜丝丝的,裹着两个流油的咸蛋黄,味道不是一般的好。
然后两人一会各自做功课练大字,一会玩教学游戏。
等晚膳前来叫袁懿去接风宴的顾翂看见掩翠阁里明显多出来的小书桌和颜色粉嫩轻柔的各色寝具,怒瞪抢妹妹的臭男人,顾辞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天的‘耍流氓’事件就这么被蒙混过关了!
居然被一个正太成功忽悠了一下午!默默咽下一口老血,顾辞决定,今后一礼拜都给他吃辣!
顾翂也很愤怒,就因为这段时间几个堂兄突然爱找他讨论课业或下棋,父兄也说他该多与人交际,他就忽略了妹妹。本想等袁懿来了再做安排,没想到人家这么雷厉风行,第一天就彻底拐带了小妹。
以后定要每日按时回来用膳午睡!
可惜当晚接风宴之后,‘护妹心切’的顾翂就得到一个噩耗,为了不让国公府家学的同窗们以后借故来清颐院‘讨教功课’,他明天就可以跟着他家七哥直接去宫学了。
请到。<;/a>;
17 房玄龄()
第二天下午在竹心阁的门前,袁懿慈爱地看着严阵以待只比他膝盖高点的顾辞道:“从今儿起,你归我管了。若是不乖,哼哼!”说完就把身轻体软易推倒的小萝莉挟带着一起听课去了。
萧律讲‘史’,可不是一般人能听到的,第一堂课就让顾辞跟被雷劈了似的彻底惊呆了。反观袁懿,从始至终无比轻松自如,和萧律讨论热烈。
‘经史子集’里的‘史部’共分十五大类,包括正史、编年、纪事本末、杂史、别史、诏令奏议、传记、史钞、载记、时令、地理、职官、政书、目录、史评等,其中诏令奏议、传记、地理等又有细分的属,共计二十七属,洋洋洒洒涵盖数千年。
萧律本人兼具萧谢两家的数百年底蕴,谢家是文史巨擘辈出的门阀,萧家祖上不但自身曾是皇族,还有世为后族的辉煌,他以史喻今,讲解的第一任帝王就是明君李世民,几乎是把他每一件记载于列传稗史的事迹都给袁懿细细说一遍,其中鬼蜮伎俩的较量,党同伐异的派系之争,还有玩制衡使阳谋的帝王心术,种种得失功过畅所欲言。与其说是教史,不如说他是在用自己的三观去教育和影响下一任帝王。
例如名相房玄龄三次停职之事。
第一次正值长孙皇后病重。春秋笔法的正史称‘时房玄龄以谴归私第’,意即他遭到谴责,被唐太宗勒令回家,原因没有交代。但稗史上认为房相之前应太子李承乾所请,为长孙皇后痼疾不治而求皇帝大赦祈福一事,才是他被斥责的真正原因。李承乾的这个想法曾被皇后驳回,所以‘不敢奏,私以语房玄龄’,由房相当出头榫子。皇帝一听当然同意了,但皇后仍然坚决制止。后,房玄龄因‘僭越’建言遭遣。不过皇后临终前,特意为此事劝谏李世民,赞美房玄龄‘小心慎密,奇谋秘计,未尝宣泄’,所以,快让谨慎善谋、能保密、无大错的房相回来吧!
第二次史载房玄龄又是因小错莫名被停职,‘以微谴归第’。时任黄门侍郎的禇遂良就送上台阶,列举了房玄龄对国家的诸多贡献,‘自义旗之始翼赞圣功,武德之季冒死决策,贞观之初选贤立政’,不提文治武功忠良直谏等溢美之词,这些别人都比房相做得好,只点出‘人臣之勤,玄龄为最’,‘不可以浅鲜之过,弃数十年之勋旧’。此谏句句在理,给足各方面子,所以李世民很快就把房玄龄召回朝廷。野史却将此次罢免归咎于房相被‘忠直’但‘性狷介’的萧瑀弹劾,说他‘与中书门下众臣,朋党不忠,执权胶固’,虽然时认萧瑀本身‘与同寮多不合’,但可见房相也不是无缝的蛋。
第三次就没有和事老出来打圆场了。距上次复职没多久,‘顷之,玄龄复避位还家’,史书还是没有说明具体原因,却记载了完整的复出过程,很简单,也很微妙。‘久之,上幸芙蓉园,玄龄敕子弟汛扫门庭,曰:乘舆且至!有顷,上果幸其第,因载玄龄还宫’。好多天都没人给李世民台阶下,他只能自己想办法,芙蓉园位于长安东南角的曲江,要去那儿玩必然经过房府。房相得知后,立刻命子弟洒扫门庭,说皇上马上就到!片刻之后,龙辇果然‘顺道’来了,李世民‘顺便’用御辇把房玄龄接回宫。
时人读这几段逸事,说的多是李世民帝王心术的高明,对房玄龄恩威并施,时不时用贬谪来紧紧弦,展示天威和权柄,而房相无怨无悔,雷霆雨露皆谨然受之,两人恪守其职,演出一幕的‘君臣相得’佳话。
让顾辞的小脑袋来分析,她可能会认为房玄龄第一次被贬,显然是为了讨好两代君王,拿皇后做筏子,结果李世民没拗过皇后,言出而令不行,只能让他背一下锅;但萧律和袁懿对这种观点相当不以为然。以房相之智能不知道皇后不允就办不成么?皇后眼看要死了,三个嫡子已成争位之势,她不多刷点印象分,万一是李世民最喜爱的儿子李恪借机上位,此人生母可是隋炀帝的女儿阴妃杨氏,她的儿子和娘家都活不了。房相此举,既能让太子刷了‘孝顺’的经验值,又让她确认了李世民对她的感情犹深,掉落‘贤后’的高级道具,简直不能更贴心!房相虽然被贬谪,但帮了太子,顺了皇帝,捧了皇后,处处攒足了印象分,这一手玩的多漂亮。
第二次归家,萧律就灰常有发言权了,萧瑀正是萧家家谱中排前十页以内的杰出代表人物。他从小以孝闻名,精通佛法,秉性耿直刚烈,忠诚磊落,但为人不徇私情,严厉刻板。既然弹劾房相,必定事出有因,且证据确凿。只是时机不对,正值多事之秋,先是郑国公张亮、程公颖等谋逆,再是李世民亲征灵州打薛延陀,弹劾之后还出了在高丽退兵被怠慢,而欲征讨之事。萧瑀在李世民不爽之时捅破此事,显得不够圆滑,不识眼色,兼之还有很多黑历史记在皇帝心里,所以被贬职除爵,而房相只是被扫地回家。彼时萧瑀和房相都是年近古稀之人,但境遇大为不同。萧瑀出生高贵显赫,于朝堂之上用不着汲汲营营,当然没什么不敢说的,也不用给别人面子。房相本是泥腿子出身,眼看年纪大了,自是要为子孙多留些香火情,何况他位极人臣二十多年,早已不是皇帝不想用就能撇开的。因而最终结局是萧瑀复爵不复职,从此远离中枢,房相得禇遂良助攻再次刷新了‘开国老臣’们的存在感,回归原位。
第三次却是微妙许多,是房相‘避位还家’,看似有主动示弱之意,但一切显然皆在其股掌之中,李世民甚至等不到别的臣子来送台阶,就只能‘主动’去接回他。
至此,房相声望权柄已臻巅峰,也才会在次年李世民欲封司农寺卿李纬为户部尚书时,因留守京城的房相一句‘但云李纬美髭鬓’的话,就将其改为洛州刺史。
萧律拿房玄龄为例,感慨了一番重臣压过君权,长孙家和褚遂良等人尾大不掉,才会选择扶持年纪小好控制的李治上位。袁懿发散到房相死后,这些外戚、政敌用其次子房遗爱谋反一案排除异己,不但把整个房家打落谷底,更是将李唐宗室中的得力人才如李恪、李道宗、薛万彻、执失思力等一网打尽,以至于后来则天女皇上台开始残害李氏时,已经没人能站出来阻止了。
一旁打酱油的她只觉得自己的三观不断的被古人刷新翻页。
房玄龄拍马屁功夫世界一流,连明君贤后都扛不住糖衣炮弹。
名臣长孙无忌完全是个外戚专政的典型案例。
自己祖宗好流弊好高冷,连皇帝都敢甩脸子!
高阳公主(就是勾搭玄奘徒弟辩机和尚,还让老公房遗爱帮忙守门的那个真·彪悍公主)助李渊庶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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