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四果然没让顾辞沾一滴酒,喝得比旁边两个男人还豪爽,袁钊带着衡山郡王的小儿子袁锴,汝南郡王家的袁镝、袁锋等几个堂兄弟开始给她喝彩,什么‘见面三杯酒’、‘一口闷’等说得天花乱坠,通译苦哈哈地翻译还没他们说得快,江格哈哈大笑,示意通译休息,“不就是喝酒,不用说,喝就是了!”
没等其他人起哄或拒绝,陆四举杯一仰头干掉一杯,“说得好!”,鄂部另一个身材精干硬朗的男子也和她对了一杯,然后伸手示意她继续。
陆四眼睛一亮,回头笑得灿烂地对顾辞说,“太子妃赏几个碗呗,这小口杯不得劲啊!”顾辞看到那男子叫来通译翻译她的话,遂点头让人上了两个瓷碗,只见这俩人如失散多年终得见的兄妹一样,坐去一边小桌上拼酒,只是身边多了一个通译。
归德伯世子的眼神都快崩溃了,还好此时阿格迪上来给袁懿和顾辞敬酒,然后问,“我可以去那边给那个姑娘敬酒么?”
顾辞知道她说的是谁,点头示意一个女护卫领他过去,也算稍微解了陆四跑来男席痛饮的出格之举。段昂见状,拉上池睿,请江格等人到中间小屏风的间隙和自己夫人见见面,太子更是携老婆去和真仪和几位王妃饮一杯。一时间男女席不再泾渭分明,可算松口气的归德伯世子抹把冷汗,感激涕零地决定以后给东宫的贺礼都送最重的一份!
比较机灵的袁镝暗示弟弟袁锋和德布库好好套下近乎,然后自己学太子先去女席那边敬长辈,再打着堂兄弟的名义给五位候选姐妹做下自我介绍,契阔一番。反应过来的袁锋带着德布库也来了,虽然让姑娘们有些不好意思,但德布库汉语的流利程度还是很让人刮目相看,彼此年纪不大,有袁镝和袁锋在,说起草原和雪岭的风光野趣,气氛还算不错。
顾辞注意到德布库看得最多的姑娘是袁敏敏,她爹是皇帝目前活着的最小的弟弟,本该获封任城郡王,但他的母妃只是宫女,还曾有对食的丑闻缠身,册封诏书被内阁毫不留情地撅回来,不肯盖印。所以虽然他被称为任城郡王,实际上并无封号。袁敏敏是家中排行靠后的庶出姑娘,名字虽和四嫂袁敏荷相似,但际遇大为不同。她的生母不过一个小歌姬,之前是外室,接回府时任城夫人以不知其清白为由,无论如何都不认庶子,靠老婆养的废物郡王不敢吱声,委委屈屈只认了这个小女儿。她的亲哥只能以其生母的艺名为姓,叫白沐阳,身份尴尬地在府里长大。
其他姑娘自然也看出德布库的兴趣在袁敏敏身上,不一会就识趣地告辞去别处吃喝交际,袁敏敏俏脸微粉,有点怯弱,还算大方地继续和几人聊天,直到袁镝、袁锋把德布库拉走。德布库临走前还抱怨,“你们中原人非常,那个,女孩子会害羞,男人应该喜欢女人,干嘛不让人说,不男人!”
宴至日斜,除了如谢堇这样从头到尾都在默默吃的人,也有不少人醉醺醺地站不直了。淮南郡王因为伺疾一事被牵连,罚了好多钱,他家的袁键和袁镭急于讨好东宫,被袁懿派了任务,全程盯防两位未婚皇子,即便一身锦缎白袍的九皇子喝的是素酒,也一样被灌吐了。
顾辞先处理喝醉的,让内侍们把男客直接送到清晏斋里灌催吐汤和蜂蜜水,让他们安心睡大觉,女客由宫女们扶上软轿,去护国公府的客房休息。还能走的好好送上车,安排几个五率府的护卫或顾辞的女护卫送回家。当然未婚的姑娘们统一由东宫马车送回家,决不能出任何差错!
只喝了一点点米酒就颊现红晕的顾辞回到东宫后没力气干坏事,洗漱完秒睡,让微醺的袁懿松了口气,又隐隐地很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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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吃完早膳还想赖床的太子夫妻窝进暖烘烘的软榻被子里嘀咕昨天的情况。
这种形式的宴席出乎意料地让人可以接受,既不会开放到刺激讲究男女大防之卫道士的神经,又能充分地实现男女互相交流,尤其适合纯男性的场合。顾辞点评一句,‘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才是真男人’,深得袁懿的心。
作为八方招呼的主人也没饿着,串串吃起来方便,有油纸和盘子,不会脏了手和衣服。不影响俊男美女的优雅风仪,而且火炉和烤架安全又保暖,露天也不觉得冷。若不是考虑到有女客,食材完全可以现宰。顾辞颇有些遗憾,没能把烤红薯、烤栗子、叫花鸡等保留项目加进去,好在亲亲老公答应今天给她在家里小厨房做上这几道菜。
当然,作为女主人,顾辞得意洋洋地宣布,昨天那个宴席的花销,哪怕加上摆设和碗筷的钱,全部加起来都没超过五百两!她一脸‘我省了大钱快夸我吧’的表情让袁懿爱得心都融化如水,要不是惦记着孩子这事,早爆发了!
顾辞看他隐忍的表情,有些不忍心,亲亲他的嘴角,“哥哥,我以后都乖乖听话,你觉得合适了,我们再要宝宝。”
袁懿激动的拥吻她,险些失控,还好艺青敲门来汇报清晏斋留宿客人的情况,打断一室缠绵,让一对衣衫不整的鸳鸯气喘吁吁地分开。
107 机关算尽太聪明()
曼妮是个身姿窈窕年华正茂的漂亮大姑娘,只是眼角眉梢的愁绪有些破坏她对镜自怜的优雅造型,芊芊玉指划过铜镜里昏黄模糊的芙蓉面,看不清自己艳若桃李的容颜,挫败地甩袖仰靠在椅背上幽幽叹气。
这是她在东宫南苑过的一年零几个月了?
从小她就知道自己是个美人,见过她的大人没有不夸赞的,虽是庶出,但琴棋书画歌舞茶样样拿得出手,连平日在后院一点不上心的父亲也对她另眼相待。等她再大点就明白了,父亲希望她能嫁入宫门,正妃很难,但做一个得宠的侧妃也很不错,不是么?
说是读书人家遭了难实则青楼出身的娘亲教了她那么多掌握男人身心的技巧,指望她能一飞冲天,亮丽光鲜地在府里嫡姐妹们面前扬眉吐气。
嫁给林将军二爷的七姑姑不止一次游说父亲,想让她在广思王面前露个脸,她都拒绝了,父亲问她为何时,自己是怎么答的?
‘亲王的庶子和皇子,父亲觉得哪个身份更适合自己的外孙?’
她的目标从来都只是太子一人。
某次听说太子要去丹青阁,她凌晨五点提前守在对面的茶铺里,准备亲眼看看这个将来要征服的猎物是何等人物。
没想到,先动心的人是她。
俊美如神祗,冷淡若冰霜,矜贵清朗,玉树临风,什么溢美之词用在他身上都不过分。
那年她十二岁。
只要是宫里太后的宴请,她想方设法一次不落。她比没脑子的程雯和疯癫的陈香香更清楚他的行踪和喜好。他擅萧,她就苦练琴艺。他不爱甜,她学会做的所有点心都能不放糖也保持芬香可口。他善茶,喜雀舌,她只喝这种口味。他最爱檀香和百合香,这两种香她调制得最熟练最出彩。他喜白,她的衣橱里再没别的颜色。
可惜庶女的身份没办法让他正眼相看,更别提记住她这个人。她只能揣测猜度哪个姑娘可能是他的正妃,再努力与之交好,以期能在他的后院占据一席之地。
整整努力了五年,眼看快十八了,她拼命说服父亲让她毛遂自荐去冲喜,生母急得头发花白一半,一家人只等来元仪郡主的赐婚诏书。
她有些不可置信,连嫡长姐都没资格拜见的郡主,就是她将来要讨好和踩下去的正妻?
又觉得有点棘手,郡主比任何人都更了解他,几乎是他一手带大,又有如此高不可攀的身份和家世。
当然更多的是欣喜,十三岁成亲的正妻,几乎不可能生下长子。
这正是她的机会!
然而这么多年来她对太后的讨好毫无作用,太后完全没有让太子立侧妃的打算。她花重金从宫里得到的消息是,太子甚至连通房宫女都不曾有过,一门心思守着尚未及笄的太子妃,夜夜同眠形影不离。
世人交口称赞‘贤德孝俭’的太子妃也不过是个庸俗妒妇!
父亲终于开口让她嫁人,给了她两个选择,不是贵妾就是庶子,她绝望地跪求父亲把她当成府里的舞伎送入东宫,她相信只要让太子见到她,一定有机会得偿所愿。
父亲第一次毫不留情地嗤笑她不知天高地厚,她是漂亮,但远比不上豆蔻年华的太子妃,别痴心妄想了。
她不相信,非要亲身亲眼去见,这时嫡母过来相劝,才让父亲应承,代价是从此她再不能姓安,也不是舞陵伯家那个艳名远播的庶女。
父亲以贺太子妃芳辰的名义把她和另外九位舞伎送到东宫,从那天起,她就住在南苑,盼着太子凯旋,盼着太子看她轻歌曼舞,盼着太子召她侍寝。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她不知太子何时载誉载银归来却守城门而不入,不知太子妃如何在宫里呼风唤雨威仪日隆,更不知他们夫妻如胶似漆伉俪情深。时光如同冻结在南苑里一般,除了守门的两批不苟言笑、不收贿赂的二十多个内侍和明庭大总管,她们再没见过一个外人!各种来历的姑娘们从时不时窃窃私语太子怎样怎样,到如今的何日能像宫女一样到龄出宫,渐渐变成死水一潭。
只有她还没放弃。
这不,明庭大总管来通知她们,明日上元节随车赴宴。
她终于可以在爱了这么久的男人面前展现自己的美貌和舞姿,一定要让太子再也忘不掉她!
可她已经不是碧玉年华的安九姑娘,而是二十多岁的舞伎曼妮,纤毫毕现的银镜好些年没用过了,看不清脸上有了多少变化。长腿柳腰还在,胸口也丰满许多,但冬日里看不出来,不如舞衣里面不穿中衣?又或许太子喜欢年幼纤细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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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乌西斜,惴惴不安的曼妮和其他兴奋的舞伎一起坐上一辆平稳宽阔的大马车,进入一个陌生地方,雕梁画栋入目皆画,比舞陵伯太夫人住的院子还要华丽精致。
舞伎们都不敢做声,任沉默寡言的跟着内侍们去向不同屋子。
她们不是来跳舞的!
许多人都意识到一会可能会遇到什么情况,脸上神色不一,有的解脱,有的欣喜,有的胆怯,还有的不动声色。
她也感觉到害怕,脚软了,坚持着没退缩,只有她走向的是正房!
月白的软烟罗帷帐,精致的玉白瓷器皿,暖融融的屋子里,水仙的幽香和浓烈的百合香萦绕鼻尖。
这是太子休憩之所?
她幸福得快战栗了。刻意塞给领路内侍一个分量极重的荷包,激动地压低声音道,“这位哥哥,请问一会是哪位……”
“噤声!主子的事勿多问。”
内侍没退回她的荷包,去旁边把牛油烛熄了,留下床前昏黄跳跃的琉璃红宫灯,把桌上滚烫的茶水摆放在床头小几上,才示意她去床上等。
曼妮闻出顶级宜宾雀舌的香气,一颗心如冰雪化春水,喜悦和娇羞忍不住湍急地流淌到全身上下,正待坐下,被内侍呵斥一声,“除去外衫!”
她这才回神想起太子好洁,连忙一边脱斗篷外套,一边问,“请问何处可洗漱,一路风尘,未免对殿下不敬。”
内侍闻言打量她一眼,“勿入净房,去用那边的水。”
曼妮看他所指之处是几壶热水瓶,也没否认‘殿下’一词,心里更安定几分,施礼谢过,拎上包袱款步走去,准备清洗身子。
内侍没管她,推门出去守在门口。
曼妮只着**,斗志昂扬地用还算温热的水擦拭身体各处,偷偷在颈窝、脚踝、手腕抹上百合香,钗环卸掉,挽一个最能衬托纤细玉颈的简单发髻,直接套上轻薄诱人的桃红舞衣,赤足侧倚于床头,突出腰臀曲线,小露胸襟藕臂。
正在摆弄间,听到踉跄的脚步声,男子的声音含糊道,“今晚歇这。”想是醉得不轻。
她感觉心中迸发出璀璨夺目的花火,身子已不由自主地软了,螓首靠于立柱上做假寐状,腰带更是扯松几分。
男人的脚步声去了净房,水声和衣料摩擦的声音交织,一会就听见轻盈纷杂的脚步声出了内室,只有最重的一道一步一踏的往她走来。
男子好像看到她的媚态,‘嗬’地轻笑一声,似乎挺满意?
他俯身拿起茶杯灌了几口,浓烈的酒香合着茶香,好像把她熏醉了。
曼妮感到自己有些迫不及待,犹豫要不要睁眼服侍他,就察觉他的手抚上她最引以为傲的细腰,带散衣敞,灯灭帐落,高大的身影直接把她压在床上。
她最熟悉的檀香味、素白的里衣,修长健美的身子,她忍着疼使出浑身解数,满足地沉溺于他的纵情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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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青把袁懿请去书房,说明庭和明方有急事,自己进去服侍顾辞整理衣饰,看她一脸幸福的小模样,含笑伸手刮刮她鼻头,“悠着点。”
顾辞羞赧地笑笑,岔开话题,“昨晚可有出什么状况?”
“今早陪客的一位舞伎似乎有些发癔症,明庭已经处理好了。”
“舞伎?”
顾辞没想到袁懿还会安排得这么体贴,昨晚留宿的绝大多数是年轻气盛斗酒喝趴的男子,许多还未婚,当然,以他们的身份,是不是成亲完全不影响睡个贱籍女人,但东宫哪里找来这么多女人提供夜间服务?
“都是别人送给殿下的礼物。”
顾辞惊了,她习惯每份礼单过目一遍,怎么从未见过?
“单子你要过目,不可能直白写上,人和身契跟着礼物进门,自然也是礼物。”
“哥哥怎么没告诉我……”
她撅起的小嘴又被刮一下。
“大醋缸怕打翻小醋坛子吧?”
“……那舞伎怎么了?”
“她醒来后乱喊,吵醒众人,又提及为何昨晚不是殿下,惹怒九皇子,被内侍拖出去时,自称是舞陵伯家的九姑娘。”
“……”
既然袁懿不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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