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红似乎听出点门道,说道:“姐姐要嫁人了吗?是不是那个江公子?”
文倩擦着眼泪,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脸上也没有喜悦,吕柘有些搞不懂她是怎么想的,不过女人结婚的时候通常都会哭,她掉几滴眼泪也不稀奇。
魏斌在远处不安的向这边张望着,犹豫着想要过来,吕柘说道:“魏主簿似乎有事找我,我去去就来。”
吕柘以为是纸坊里的事情,说道:“什么事让主簿大人如此的不安?”
魏斌说道:“请大人到后堂说话。”
后堂一向是吕柘说重要事情的地方,魏斌既然这样说,那就一定是有要紧的事,也不犹豫,领了魏斌来到后堂,魏斌也不坐下,说道:“大人让卑职寻访江家,但卑职所见,这个江家似乎已经破落了。”
吕柘安静的听着,虽然有些意外,但也并不怎么在意,世道更替,贫富循环,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况且文倩在勾栏院中呆过,倘若是大户人家定然多有嫌弃,如今江家破落了,也不过是贫寒些,小门小户的也就没那么多的讲究了,对于文倩的终身大事而言,也说不上就是坏事。
魏斌继续说道:“卑职在泉州四处打探,这个江家前些年生意颇为不顺,所经营的几条海船不是被海风卷了,就是被海盗劫了,还吃了一场官司。据当地人说,这是同行相忌,勾结官府设的局,江家才落得如此地步。”
吕柘叹口气,说道:“天有不测风云,遇上这些事情那也是没办法。”心里却觉得魏斌有些小题大做,做生意吗?总有各种各样的困难,明的,暗的都要提防才行。
魏斌说道:“倘若只是这些,卑职也不觉的怎样,只是听人说,江家的公子自从吃了那场官司后,就一病不起,至今已有两年,街坊邻居只见江家四处求医,却从不见江公子病情好转,卑职觉得此事。”
吕柘的脸阴沉下来,说道:“你去过江家,可曾亲眼见过这个江公子?”
魏斌摇摇头,说道:“卑职也想亲眼见一见这位江公子,但江老爷执意不肯,只说江公子需要静养,不宜见生人,不肯让卑职见这位江公子,卑职怀疑。”
吕柘紧紧的咬着牙,心里有一种被骗的感觉,说道:“怀疑什么?”
魏斌说道:“街坊邻居有人说,江家是被恶鬼缠住的,江公子早年曾娶有一妻,后来也莫名其妙的死去,只留下一个孩子如今也病怏怏的,家里时常有些怪事发生,卑职与那江老爷攀谈,只见他说话时目光游离,神色恍惚,与常人迥异。”
吕柘虽然不信这些鬼神之事,但这江公子肯定是个病秧子,病了两年都不见好,只怕也活不了多久,文倩就是嫁给一个村夫,也不能嫁给他,说道:“这些话你可曾告诉她?”
魏斌摇摇头,说道:“这些鬼神之事,圣人尚且敬而远之,卑职亦不敢全信,只是关乎文姑娘的终身,卑职也不敢隐瞒。”
吕柘愤然站起,恶狠狠的骂道:“这个该死的老东西。”扔下魏斌,走出后堂。
回到院子里,江伯已经走了,文倩正帮着燕红在卧房里收拾东西,吕柘冷着脸说道:“你随我来,我有些事要和你说。”
将文倩带到书房里,将魏斌的话说了,他自己就不信那些鬼神的说法,也就将这些隐去不说。文倩流着眼泪说道:“这些我都知道,他是个要强的人,只是命却这般的苦!”
吕柘说道:“既然你知道这些,那就回了这么婚事。”
文倩不说话,只是掉眼泪,吕柘知道她一定还属意着江公子,急躁的说道:“你若是不说话,我就去替你回了这门婚事,我总不能让你嫁给这个病秧子,说不定那天就死了。”
文倩说道:“少爷从前也病着,夫人让我照顾少爷,如今少爷也不是精神的很吗!或许我命中注定就是要照顾病人的。”
吕柘厌烦的说道:“那不一样,你不要跟我说这些。”自己是穿越附身,其实这个吕柘大概早就死了,只剩下一个躯壳被自己借用,江公子怎么能够和自己比,只是这般道理就是说出来了文倩也一定不相信。
文倩抹着眼泪,说道:“少爷是知道的,像我这样的女人,又在那种地方呆过,有谁还肯要我,也只有他不嫌弃我。”
吕柘一愣,说道:“这些事情你也跟他说了。”文倩点点头,吕柘气的脸都歪了,说道:“真是个笨蛋,不是告诉你这种事情给谁也不要说吗?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只要你不说,又有谁会知道。”
文倩低着头,说道:“我知道少爷是为了我好,但这些事情即使瞒得了世人,又怎么能够瞒得了神明,暗室亏心,神目如电,是要遭报应的。”
听她说起鬼神,吕柘只觉得自己一肚子的道理说不出来,沮丧的坐在椅子上,好半天才叹口气说道:“少年夫妻老来伴,男人娶媳妇,女人嫁汉子不就是图个伴吗?你要是嫁给了他,万一他中途病故,你又该怎么办?”
文倩慢慢的抬起头,说道:“要是真的如此,那也一定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错事,佛祖罚我的,我认了就是。”轻轻的说着,态度却是无比的坚决。
吕柘灰心丧气的靠在椅背上,无力的说道:“你在想想,你在想想,这可是你一辈子的大事,一定要多想想。”
文倩擦去脸上的泪痕,低着头往出走,走到门口,转过身说道:“燕红妹妹来了,晚上就让他伺候少爷休息吧!”
吕柘摆摆手,说道:“你不要管这些,好好想想你的事吧!”到了这个时候,文倩还在想着照顾自己的事情,吕柘觉得自己更加的要给她寻一个好的归宿。
43 请大人重审此案()
文倩领着燕红去收拾东西,吕柘坐在屋子里叹息不已,这才刚回永嘉县,文倩的婚事就让她心烦,真想拿出主子的架势来,以不容置疑的态度拒绝了这门婚事,可是文倩脸上的泪水又让他顾忌重重,叹息着,又想起吴三省来。
现在已经没有审问吴三省的必要了,因为就算是寻到了那块玉,也只能是作为一件宝物珍藏,他并不贪恋富贵,对于这些也不怎么在意。在不多的接触中,吴三省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每件事情都尽心尽职的去办。在海盗寨子前受阻的时候,若不是他去放火,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结局。当海盗头目冲向自己的时候,如果不是他冲过来,也许自己的这条命都无法保全。
但那块玉终究是丢了,而且自己将这件事闹得满城皆知,现在想悄悄的收场都不可能,如果随便找个理由将吴三省放了,那不等于是告诉所有的人自己是个糊涂蛋吗?头脑一热,就将人抓了进来,现在后悔了,毫无缘由的又将人放走。
这样不行,总要有个体面的理由才行,最好既不让自己脸面受损,又能够替吴三省开脱,只是这样的借口实在难找,当初那么多人劝自己慎重,自己理都不理,现在想要体面的抹平这件事,哪有这么容易。
正踌躇着,文倩走了进来,跪在地上,说道:“衙门里的事情,我本不该过问的,可是这件事情又耽搁不得,万一少爷将来后悔,可就没法补救了。”
吕柘说道:“你先起来,什么事慢慢的说。”
文倩却不起来,说道:“少爷走后不几日,魏大人就回来了,他去牢里看望了吴都头,着急的来找我,说是吴都头在牢里被打的体无完肤,眼看着就要活不下去了。我想少爷当时也是生气,才会这样的做,等到气消了,自然会想清楚这里面的是非曲直,可是如果吴都头死了,就再也活不过来。因此,我和魏大人商议,假传少爷的话,让衙门里暂停审讯吴都头,先留下他一条命再说。”
吕柘安静的坐着,看着自己写下的‘冲动是叉叉’,既不斥责她,也不褒奖她,这么多的烦心事聚到一起,他反而冷静下来,虱子多了不痒,又有什么好着急的。
文倩这么做应该是对的,就像他说的,只要吴三省还活着,自己就还有机会改正错误,还他一个公道,可是只要吴三省活着,就会像一个罪证一样摆在那里,告诉所有的人,自己曾经的草率的愚笨,不论是谁看见了,都会在背后骂一句‘狗官’。
倘若吴三省就这么的死了,事情也许就会简单起来,所有的屎盆子扣在他的头上,他再也不会倔强的辩解,自己也就解脱了。至于说以后会后悔,哎,眼前尚且不保,那里还能顾得上以后。
吕柘说道:“好了,你起来吧!我知道了。”
文倩有些意外的站起来,说道:“少爷真的不埋怨我吗?”
吕柘说道:“已经这样子了,埋怨又有什么用!”这话其实是对自己说的,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埋怨有什么用,还是想想该怎么解决吧!说道:“你去把魏主簿找来。”
魏斌来了,大概是文倩给他说了什么,一进门就说道:“卑职恳请大人从新审理吴都头一案。”停了停,似乎是觉得这话有些冒犯了吕柘,又说道:“卑职在永嘉多年,深知吴都头生性豪爽,刚正不阿,绝不是为非作歹,贪利忘义之人,况且此事看似证据确凿,但细细推理,却又疑点甚多。卑职愿以性命担保,恳请大人从新查处。”
吕柘说道:“你说说吧!”静静的看着魏斌。
魏斌说道:“卑职亦没有实据,只是推测而已。那日夜间,吴都头带着缴获的物品回来,黄大人以海盗作乱为由,不肯打开官库,因为事情重大,请司大人派兵严加看守住吴都头的家院。只是既然知道事情重大,为何不在箱子上贴了封条封存,又为何不将箱子放在县衙之内,县衙乃是中枢之地,防卫自然更加的周全。卑职回来后,曾去探望吴都头的家人,据其女说,那一夜守卫的兵士进出亦无人禁止,箱子就在正厅,倘若真有人存心不轨。”
这些都是吕柘当初不曾想到的,只觉得那日黄秋令审案,也算是顺藤摸瓜,一点点的剖析,现在听魏斌说来,到好像是黄秋令从中做了手脚。
魏斌又说道:“吴都头虽是武人,却并不愚昧,倘若是他拿了那块玉,怎么会将装玉的盒子随意的扔在自家柴房中,让自己的儿子轻易的就能捡来玩耍。如此心智,又怎么能够轻易的在众多士兵的看护之下从箱子中取走宝物,而不被人发觉。”
吕柘也同意这个看法,吴三省只是直爽,绝不愚蠢。但那盒子却是是从他家的柴房找到的,难道是有人故意嫁祸。
魏斌忽然有些激动,恨恨不平的说道:“从那日夜间直到事情败落,吴都头一直都没有离开家,为何却无人去他家里搜查,只是在狱中对他严刑拷打,百般折磨,卑职回来时,吴都头已被打的奄奄一息,命悬一线。卑职斗胆,与文姑娘商议,假传大人的命令,先保下他的一条命。”
魏斌继续说道:“吴都头虽然勇武,却不识字,那清单上写着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至于当事之人,则死死咬住清单,绝不松口。”
吕柘阴着脸,说道:“魏大人以为这件事该当如何?”虽然魏斌的话听着也有道理,吕柘还是觉得尽快了解的好,纵然查到真凶,对于自己而言,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好事,况且倘若真的是黄秋令做的,只怕也没那么容易让你查清楚。
魏斌一脸的正气,凛然说道:“请大人重新彻查此案。”
吕柘一点也激动不起来,说道:“重新彻查不难,魏主簿可有什么凭据。”
魏斌摇着头说道:“这些都是卑职的猜测,并没有证据。但卑职以为,只要大人细细的查问,一定能够查明真相。”
吕柘沉默着,听了魏斌的分析,他几乎可以肯定吴三省是冤枉的,但仅凭这就重新审理案子,甚至是将黄秋令抓起来,这和当初对待吴三省有什么区别,黄秋令虽然职务低,但也是朝廷任命的官员,与吴三省不同。但这个在幕后做手脚的人真的是黄秋令吗?吕柘不敢相信,他的前途就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只要自己不高兴,给杨次山说一声,就可以将他打回原形,他为什么要这么干呢?难道真的不怕事情败露,惹恼了自己?魏斌要的是正义,对于最终的结果会影响到什么人全不在意,自然也不会考虑到自己的脸面,叹息的说道:“你先回去吧!让我想想。”
也不知过了多久,燕红轻快的推门走了进来,兴冲冲的说道:“少爷,快来吃饭吧!姐姐做了好些好吃的,就等着你了。”
吕柘长舒口气,纵然心里烦恼无比,可是看着燕红的笑脸,似乎一切又都不算什么了,站起来,随着她走出屋子。
太阳隐入群上之后,院子里的石桌上摆着丰盛的饭菜,江伯恭敬的站着,吕柘想起文倩的婚事,对他也没了笑脸,径直在石墩上坐了。
江伯从怀里摸出一块被包裹严实的东西,慢慢的打开,原来是一块砚台,小心翼翼的放在吕柘面前,说道:“公子是天潢贵胄,见过大世面的人,将来开衙建府,前途必定不可限量。这是一点小小心意,还请公子笑纳。”
吕柘冷着脸看那砚台,怪声怪气的说道:“这种东西,我那里笑纳的起。”
江伯说道:“公子过谦了,这些年来小姐在这里若不是有你关照,只怕日子会百倍的艰难,这块砚台虽小,却是江家祖传之物,我家老爷感念公子及令堂对小姐的大恩,仅以此物,聊表心意。”
吕柘突然扬起脸,目光咄咄逼人,说道:“江公子到底得了什么病,还有的救吗?”
江伯尴尬的站着,说道:“哎,江公子得的是心病,寻常药物那里能够治的好。自从小姐家出了变故,江家也是祸事连连,却又投诉无门,江公子气不过,忧心成疾,这些年也不知道请了多少大夫,都是束手无策,哎!。”
吕柘的目光中充满了敌意,说道:“是呀!心病还要用心来医,倘若文倩嫁了过去,说不定江公子的病立刻就好了,你这算盘打的精明的很呀!用一块砚台,将文倩换了去,用她来给江公子冲喜,将她当成药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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