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天地无比的宽广,时间是那么的宝贵,容不得浪费片刻。双腿夹紧马腹,策马驱驰,向县城疾奔而去。
纸坊的筹备进展很快,各种建筑材料陆续的开始采买,魏斌回来报告说,因为眼下农忙还没有结束,一时寻不到工匠,等到秋粮种下,就可以开工建设了。
吕柘大为高兴,这几日他在书房里又想出个主意,让那些乡绅们参与纸坊的投资,利用赚钱效应,让他们品尝到贪欲实现的快感,才能让他们将更多的资产投入到实体产业中来,一旦形成气候,则资本主义的发展将是不可阻挡的。
吕柘说道:“魏主簿,你去起草一张告示,告知全县的商户乡绅,本老爷要开办纸坊,有愿意集资者获利可以与之共享。”
魏斌点点头,这些日子吕柘给他讲了许多资本主义的道理,但他毕竟是第一次尝试,心中多少有些忐忑,说道:“大人,这样行吗?”
吕柘信心十足的说道:“行,一定行。”
告示贴出去,到了晚上司大刚就来求见,拿着一个包裹,脸上带着笑,行了礼说道:“卑职听主簿大人说,大人拿自己的钱为百姓建纸坊,适才又看到大人贴出告示,让民间富户捐资,卑职为大人爱民之心感动,愿意带头捐资助大人办事,这是三百两银子,不成敬意,还请大人笑纳。”
吕柘气的鼻子都歪了,且不说他把集资当成了捐资,单看他说话的这副嘴脸,分明就是借着这个由头来给自己行贿的,咬着牙说道:“县尉大人知道我要这些钱做什么吗?”
司大刚说道:“自然是惠及地方上的百姓,卑职虽是一个武人,但也是圣人门徒,看得出大人的心思,只是卑职才疏学浅,空有一身蛮力,只能在一旁为大人摇旗呐喊壮壮声势,这三百两银子,算是卑职的一点心意,万望大人不要推辞。”
吕柘看着桌上的银子,只觉得司大刚又可气又好笑,说道:“告示上都写的明白,责任共担,收益共享,倘若事情做不成,这钱也就没有了,你我都是吃朝廷的俸禄,还要养活家小,那里经得起这样的风险,你的这些钱我是不能收的。”
司大刚说道:“大人如此体谅我等同僚,实在教人感激,但这银子还望大人收下,卑职为大人的爱民之心感动,又怎敢奢求回报,就算是对永嘉百姓的一点心意吧!”
吕柘有些恼怒,都说了不要你的钱,怎么就是听不懂呢?拿起桌子上的包裹,扔在他的怀里,冷着脸说道:“县尉大人请回吧!你这钱我是不会收的。”
司大刚悻悻而去,吕柘只觉得好笑,这个司大刚还真会找理由。可是他的钱绝对不能收,蠲糨纸这么好的行业,将来肯定能挣大钱,今天收了他的钱作为股本,到时候怎么办,不给他分红利吧!这与自己的初衷不符,可是分给他红利,吕柘却又是一百个不愿意。
第二天吕柘刚刚起床,就听衙门里的小吏在门外说道:“大人醒了吗?街市上的几个商户在衙门前求见呢,说是看了告示前来捐资的。”
一听说是来捐资的,吕柘立刻精神起来,也顾不得洗漱,披上衣服就跑出来,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终于有商人肯参与集资了,看来永嘉的商人还是很有头脑的,一眼就看出这是个赚钱的大好的机会。
两个商人在签押房前候着,一个准备集资二百两,一个准备集资一百两,都是现银。吕柘让小吏取来纸笔,写集资的收款凭据,他这会儿心情好,瞧着两个一脸市侩的商人也是格外的顺眼,略带褒奖的点着头,说道:“你们二人有如此眼光、胆识和魄力,将来纸坊的纸卖了出去,你们得到的回报也将十分的丰厚。”
一个圆脸的商人说道:“回大人的话,我二人初时看到大人写的告示,也有些犹豫,幸好司县尉从旁经过,一番开导,我等小民才毛塞大开,知道大人此举实在是惠及永嘉百姓的大事,至于回报,我二人世居永嘉。”
原来是这样,吕柘大失所望,这不过是司大刚变着花样的行贿罢了,圆脸商人为司大刚说的颂扬之辞,吕柘也无心听,小吏已经按照自己的意思写好了收据,事情到了这个时候,看来这钱是不收也不行了。情绪低落的说道:“好了,咱们签字画押吧!”自己先在收据上写下名字画了押。
两个商人都是十分的意外,自古官府收钱,能给写个凭据就不错了,那里有知县大人还在上面签字画押的。圆脸商人说道:“大人,这钱是我等自愿捐的,。”
一听到‘捐’这个字,吕柘又火了,司大刚那笑嘻嘻的嘴脸又浮现在眼前,似乎还能听到他得意的说着‘怎么样,这钱你还是收下了吧!’吕柘恼怒的说道:“你这钱捐还是不捐,要捐就签字画押,不捐就算了。”恼怒之极,也顾不上遣词造句,凶巴巴的说着,说完后不由得灰心丧气,明明是想办一件好事,到头来却成了这副模样。
算了,这次就让司大刚占个便宜吧!吕柘懊恼的想着,两个商人惶恐的在收据上签字画押,吕柘将字据交到他们手里,叹息着说道:“好生的保存这字据,将来纸坊挣了钱,就凭这个来分享收益。”
纸坊的事情由魏斌具体负责,吕柘想将旧纸坊并入新纸坊中,不过钱不够,好在有了股份制,让魏斌写一张凭据,以一千两的价格将旧纸坊买下来。
这一天魏斌回来报告,建筑用的各种的工料已陆续运抵,已经忙完了农活的农民也赶来做工,纸坊收购原料的告示也贴了出去,就等着农忙季节过去,聘请能工巧匠开始建设了。乡村间不少年轻子弟听说纸坊里招人,都踊跃的报名,他正在从中筛选一些勤快本分的,等到纸坊建好了,就让这些人跟着寇老汉一起干。
吕柘一下子坐不住了,拉了魏斌就走,要亲眼看一看纸坊里这朝气蓬勃的场面,文倩说道:“外面已经阴天了,说不定一会就要下雨,少爷还是过几天在去吧!”吕柘不理她,下点雨怕什么,总比出大太阳强吧!
这几日在衙门里没有一件事让他顺心,因为将义仓粮纳入赋税一并征收,不论是百姓还是地主都有很大的抵触情绪,黄秋令每次来汇报工作,总是让吕柘不开心。也就是纸坊的事情还能让他提起精神来,现在形势一片大好,怎么能没有自己的指导,别说是下雨了,就是下刀子也不怕。
小吏听说吕柘要出去,连忙到马房去牵马,吕柘不耐烦的站在院子里,只觉的这小吏笨手手脚,办事拖拉的很。黄秋令从签押房里露出脑袋,苦着脸走出来,手中拿着一本账册,说道:“大人,这是乡绅还未缴纳税赋的账册,请大人过目。”
吕柘急着出去,看也不看一眼,说道:“什么事?你快说吧!”
黄秋令说道:“大人,春粮的征派乡绅们多有抵触,至今所征收的不及一成,卑职以多次严申,但乡间刁民抗粮不交却一日多于一日,请大人?”
又是这些事情,吕柘好不心烦,说道:“依你看该怎么办?”
黄秋令不紧不慢的说道:“卑职询问了几位同僚,往年乡间也有抗粮不交的刁民,但人数不多,衙门里严加申斥也就是了,存心抗粮的司县尉自会秉公办理,这事情主簿大人也是知道的。”魏斌点点头,黄秋令说的这些都是实情。
小吏牵来马匹,将缰绳交给吕柘,那马在地上不停的刨着四蹄,好像立刻就要飞奔起来,吕柘看着黄秋令,真想一走了之,可他身为一县之令,又不能弃之不顾,厌烦的说道:“那就按照往年的惯例,叫司大刚将这些刁民都抓了起来。”
黄秋令眉毛一扬,眼神中露出一丝得意,却苦着脸说道:“哎!这些是没有办法的事。”
10 视察()
魏斌轻轻的碰了一下吕柘,吕柘一下子就明白了,黄秋令是故意这么做的,他就呆在签押房里,随时都可以和自己谈论这些事情,却非要挑这个时候和自己说,他一定知道自己急着走,没工夫理会这些事,顿时厌恶起来,虽然仍旧想不出好办法,但也不想让黄秋令随了心愿,脸色一冷,说道:“先别急,这事等我回来再说。”
黄秋令微感差异,但也并不怎么意外,躬身说道:“是,是,卑职听候大人的吩咐。”吕柘再也不想留在这里,领了魏斌牵了马出城。
城门外,司大刚领了士兵正在训练,看着吕柘出来,连忙迎上去,问道:“大人这是要到哪里去?卑职这就点起兵马,一路保护大人。”
吕柘说道:“不用了,你在这里好好操练吧!”抖一抖马缰,正要离开,突然看见吴三省卓然不群的站在队列中,说道:“让吴都头陪我走一趟?”
司大刚将吴三省叫过来,板起一脸的官威,说道:“吴都头,你跟了县尊大人出去,务必小心仔细了,一路之上倘若出了半点差错,当心军法无情。”又转过脸来,荡起一脸的笑,说道:“大人路上小心。”
吕柘猛地一挥马鞭,那马立刻向前窜出几步,对于司大刚这样的小人嘴脸,实在是心生厌恶。司大刚一脸的死灰,这个县尊大人的马屁实在是不好拍。
吕柘原本想让吴三省轻松轻松,既然只有吴三省认真,自己还就是要找个法子让他休息,可惜吴三省没有马,只能步行跟在吕柘和魏斌的后面,这样一来,竟然比在城外操练还要辛苦。吕柘心中不忍,缓缓放慢速度,吴三省似乎有所察觉,说道:“大人莫要管我,我跟的上。”说完,迈开双腿,健步如飞,只几步就已经冲在马前。
只是步行终究比不上骑马,天虽然阴着,但仍旧十分闷热,稍一行动就是一身的汗,吕柘骑在马上已是热的一头汗水,吴三省一路快跑,更是汗透重衣,等赶到纸坊时,整个人好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头上还冒出丝丝的热气。吕柘大感痛快,有这样的保镖在自己身边,心里可是相当的踏实,倘若下次再去曹靖庄子上,一定要带上吴三省。
纸坊老汉正在浆池上抄纸,瞧见吕柘来了,连忙迎出来。吕柘让他先将吴三省安置了,吴三省说道:“大人无需管我,卑职是个粗人,不识的字,只是这一身的皮肉还够结实。”昂首挺胸的站在吕柘身后,俨然护法金刚一般。吕柘心里高兴,什么时候将吴三省弄到自己身边来,这样文有魏斌,武有吴三省,做起事情来自然也就会顺利许多。
纸坊里乱哄哄的,到处都堆满了建筑材料,建筑的规划魏斌已经按照他的心思规划好了,只等工匠一来就可以开工,老汉引着吕柘在场地上四处查看,不停的解释,那里要建窖池,哪里要建水碓,吕柘也听的不是很明白,他不过是想来看看,可是来了却又发现自己无事可干,竟然觉得有些失落。
可是自己这么大的领导前来视察,总要说些什么才好,要不然别人怎么知道自己是个干什么的。目光转动,看见几十个汉子正在加宽引水渠,那水渠原本不过一尺宽,加宽后也不过有两尺,说道:“加宽一尺怎么够用,在加宽三尺,水渠里要能行船才够用。”
老汉吓了一跳,水渠是引水推动水轮旋转的,要那么宽干什么,还要行船,他干了一辈子的纸坊,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不由得惊得目瞪口呆。说道:“老爷,加宽一尺已经够了,修那么宽的水渠也没什么用,还要多花钱。”
吕柘说道:“你不懂,你不懂,只管照我说的做就是,至于工钱,咱们照付就是。”他习惯了领导说话,底下的人附和,那样才能显出领导的英明伟大来。
老汉连忙闭嘴,反正所有的钱都是县尊老爷出,人家都不心疼,自己操那份闲心干什么,况且修渠的那些人里面,有好些都是自己的亲戚朋友,多些活干也能多赚些钱。魏斌扭过脸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是当着老汉的面,又不方便说。
吕柘板起脸,严肃的说道:“我说的这些事你都要记在心上,过些日子我还要来检查,看你究竟办的怎么样。”
老汉连连点头,说道:“老爷放心,小人一定照您说的办。”
吕柘满意的点点头,对今天的视察还算满意,虽然并没有什么具体的举措,但至少表现出了自己的重视,突然想到,自己给了他一千两银子,又让魏斌将他的旧纸坊一起并入了新纸坊里,可是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连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老汉规规矩矩的说道:“小人姓寇,穷人家没什么名字,村里人都叫我寇三。”
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了,吕柘又受不了浆池里发出的那股子霉腐味,就准备回去,看看天色,回去正好赶上士兵下午操练,为了表示自己吴三省的看重,特意对他说道:“你就留在这里,天黑了以后在回去。”想让他留在这里休息,避开下午的操练,自己和魏斌骑了马往回走,此时已到了中午快要吃饭的时间,天虽然阴着,但却异常的闷热。
魏斌说道:“大人,自古买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可是咱们将寇家的纸坊买了来,只是给他了一张凭据,凭据上连个立据人都没有,万一这纸坊做不下去,他又该找谁要钱去。”这几天他一直想着将寇家纸坊并入新纸坊的事,寇家的纸坊破旧,连同那些附属的设施,也就值个七八百两银子,吕柘作价一千两,价钱虽说不错,可就是没见到钱。
吕柘听着他的话,又想起那两个商人,这时代没有人懂的股份制是个什么玩意,偏偏自己又无法说的明白,就算能说明白,也要花很多的时间才能让这个时代的人接受,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也许要一百年才行,可是自己连一天也不愿意等了。
魏斌是听过一些股份制道理的,但他仍然心有怀疑,至于寇老汉,那就更糊涂了,但是不管他们是怀疑还是糊涂,都必须跟着自己往前走,吕柘想着,说道:“你说的那个叶先生住在哪里?咱们去拜访拜访他。”
魏斌有些莫名其妙,咱们说的是买纸坊的事,你怎么又要去看叶先生,叶先生是致仕的官员,又是永嘉事功学的代表人物,你要想拜访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