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
萧远山此番虽然终于是逃得了殒身之祸,但是方才与叶无病一轮激烈的拳剑交锋下来,除了左右两条胳膊被叶无病割得皮肉翻卷血流如注之外,肩头、腰间、小腿以及胸口背部,一些皮糙肉厚不甚致命的地方,尽皆为叶无病的剑气所伤,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兀自都在汩汩流血,这些伤口都是萧远山以伤换命,为了躲避叶无病杀招所付出的代价。
刚才萧远山又经施展‘懒驴打滚’的逃命绝招,在地上滚了有四五丈的距离,地上的这些个泥沙尘土,都混合着萧远山身上汩汩流出的血液,沾黏了他一身的血泥污物,再加上萧远山此时为了尽快回气,胸口剧烈起伏喘息如牛,与叶无病的曼妙轻盈悠然自得相比,更加显得萧远山是垂死挣扎形容狼狈。
叶无病缓缓飘落于地,刷的一声收剑入鞘,伸手点指对面的萧远山,悠然自得的缓缓说道:“叶某剑下不杀无名之辈,看你武功不错,给你一个机会通名领死!”
萧远山如今虽然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犹自在不停的汩汩流血,形容狼狈邋遢,但是一身的凶戾犷悍之气却是不减反增,站定之后见叶无病未来追击,便径自从怀中逃出了一瓶金创药膏,往双臂和身上的伤处涂抹起来。
如今见识了叶无病可怖可畏的剑法武功,萧远山便已深深明白,任何一点的疏忽错漏,在面对叶无病的时候都可能成为致命的隐患,所以他也顾不得什么面子虚名之类的东西,不肯浪费一点时间来回气疗伤。
萧远山这金创药膏本就颇具奇效,兼之他自己也运功封闭气血收缩经络,是以这金创药膏一经涂抹到伤处,立时就将流血止住。此刻,萧远山听得叶无病的狂傲言语,也不答话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叶无病:“峰儿也不知被这剑魔叶无病用得什么鬼蜮伎俩,弄得整个人都凭空消失生死难测,不过以这个剑魔的心性为人,想来峰儿也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老夫在少林寺藏身三十余载,眼看着就可以大仇得报,与峰儿父子团聚共享天伦,想不到峰儿却会突遭横祸,老天爷你是特意要为难我萧远山是么?三十年前,你夺走我的妻子,三十年后你又要夺走我的儿子,让我萧远山一生孤苦!
好……!就算是天意如此,我萧远山也要逆天改命,今日就算是粉身碎骨,我也要将这个剑魔毙于手下,替峰儿报仇雪恨!让你的如意算盘打不成,老天爷你就看着罢!”
报仇与乔峰,可以说是三十余年来,萧远山心中唯二的两大支柱,萧远山能活到今天,这两大支柱功不可没缺一不可。而如今,经过了萧远山三十余年来的暗中探访精心布置,已经将当年在雁门关外伏杀他们一家三口的仇人一一查明了身份,报仇一事对于萧远山来讲已经是易如反掌。
萧远山现在只想着怎么将这笔血汗深仇,报得痛快、报得绝户,不但要将当年伏击他们一家三口的仇人全部杀死索命,还要让他们死之前身败名裂为天下人所耻笑,如此这般方才能出了这口他隐忍压抑了三十余年的一口恶气。
突然,又是飞来横祸,他萧远山在世间唯一的亲人,他的亲生儿子乔峰,就在他的眼前被人杀死,而他萧远山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做不了无能为力。
就在此刻,萧远山感觉仿佛徒然间时光流转,眼前不再是杏花盛开的无锡杏子林,他又回到了三十年前的雁门关外,当是时残阳如血朔风呼号,那些汉人武士个个狰狞可恶阴险狠毒,妻子先是被人一剑斩下了一条手臂,还未等她悲声呼号,随后又有人一刀便砍下了她半边头颅,妻子连哼也没哼就倒在了血泊之中,身死魂灭死不瞑目啊!
“杀……杀……杀!我要杀光那些汉人武士,为我的妻儿报仇雪恨啊~~~!”萧远山想到了一生恨处,不由得浑身战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睛登时就红了,血灌瞳仁决眦欲裂,对面不远处持剑傲立不可一世的叶无病,在萧远山的眼中也仿佛化身为当日雁门关外黑衣蒙面狰狞可恶的汉人武士。
蓦地,萧远山猛然间仰天而啸,声震四野响彻云霄,远远传了开去,其声有若狂风怒号,孤狼啸月,令人乍听之下心中尽觉悲凉凄切,不过越到后来这啸声之中就尽是凶戾暴虐的滔天杀意,直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之势,令在场的武林群豪听了,均是心中惊骇于这黑衣大汉的心中杀机之酷烈猛恶。
有道是困兽犹斗,越是受伤未死的猛兽,就越是危险,如今的萧远山就宛如一头受伤的孤狼一般,危险非常!
一旁站立于江湖群豪之中的赵钱孙,自打见了这黑衣大汉出现之后,心中就一直有一种此人似成相识的感觉,便一直留心查看这黑衣大汉的身形样貌越看越是眼熟,似乎这人就在嘴边,但是就是一时给蒙住了说不出来一样。
此时,赵钱孙听到这黑衣大汉的仰天长啸,心中陡然就是一惊,那些幽远尘封不愿回想的记忆,似乎一下就被这熟悉的凄厉悲凉却又杀机昂然的啸声大开了一道缺口。
赵钱孙眼睛再往那黑衣大汉的脸上观瞧,正好与萧远山满是血丝的通红双眸相对,往日的记忆霎时间就如同破闸而出的汹涌洪水一般,瞬间就将赵钱孙完全吞没,赵钱孙的面色一下子血色全无,变得惨白惨白的,全身也不由得颤抖不休,忽然一声大吼,指着萧远山,惊恐万分的尖叫道:“你是鬼……你是鬼……是鬼,你不是人!我已经死了,你不能找我报仇了……别来找我报仇……!”
在场的武林群豪,听了已登极乐的智光和尚的讲述,都知道这个赵钱孙是个无胆懦夫,当年于雁门关一场血战,被那个武功绝顶的契丹武士吓破了心胆,已经是疯傻痴癫之人。
所以如今听了赵钱孙乱喊乱叫,在场的武林群豪也大都不以为意,只当是这个疯子疯病犯了而已,不过群号之中也有几个心思细腻之人,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兀自仰天长啸的萧远山,心中均是若有所悟,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
唯有谭婆小娟挂心她这个疯痴的师哥,过去轻声细语的娓娓相劝,不过如今赵钱孙见得三十几年来,每日夜里都于梦中前来索命的心中梦魇当真出现在了眼前,现下已经是『毛』骨悚然魂不附体,便是心中最爱的谭婆小娟也是拉他不住。
赵钱孙一边惊恐万状的尖叫,一般就拼命的展开轻功身法,狼奔豸突一般的疾速向杏子林外面逃窜过去,眼见着赵钱孙已经奔到了杏花树下,马上就要跑出杏子林了。
蓦地,场中变故突起,在场群豪耳轮中只听得‘铮’的一声隽永剑鸣,犹若金声玉振一般余音袅袅不绝于耳,就见得杏子林当中正与那位黑衣大汉对峙的剑魔叶无病,忽而拔出了那柄漆黑魔剑,头也不回的向后一挥,便有一道细若游丝的剑气‘咻’的一声激射而出,流星追月一般的向兀自施展轻功,往杏子林外逃窜的赵钱孙后颈斩去。
随后,叶无病也不看结果如何,便即‘刷’的一声径自收剑入鞘,口中淡漠无情的幽幽说道:“当年的雁门关外一战,你也有参与,虽然很想说声对不起,但我叶某人既然承诺要为乔兄报仇雪恨,他的仇人自然是一个也不能放过!”
在场的武林群豪,恁谁也没有料到叶无病居然如此的狠辣无情,视天下英雄如无物,毫无征兆的就对赵钱孙出手。
而且叶无病自拔剑、挥剑、收剑入鞘,三个动作犹若行云流水浑然天成,又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一节一拍令人看得清楚明白丝毫不乱,仿佛就是鱼潜鹰翔天经地义本该如此一般,但是其动作却又迅疾无比如雷轰电掣一般,令人根本不及反应。
谭婆小娟,见到叶无病突然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儿,毫无征兆就对师哥赵钱孙拔剑出手,顿时惊得她魂飞魄散,跟什么也似的,惊声尖叫道:“师哥……!”
但是谭婆嘴里还想说的“小心”二字却是再也说不出来了!在场的武林群豪,但见得叶无病所发的那道细若游丝的凛冽剑气,急如星火宛若流星追月一般的从赵钱孙的后颈一掠而过,这剑气实在是太锐太快,赵钱孙兀自不知自己已遭断头枭首之灾,又自向前一跃一颗大好的六阳魁首,方才脱离了颈项跌落于地,脸上犹自还挂着那副又惊又惧毛骨悚然,如见厉鬼索魂的恐怖表情。
第105章 、一番思量()
赵钱孙满腔鲜红的热血顿时喷薄而出,飞溅的到处都是,将身前树上盛开的洁白杏花也浸染得血红瑰丽,艳若桃李灼灼其华!
浓重血腥气混合着土腥气,在杏子林当中缓缓弥漫看来,仿佛向在场的武林群豪预示着,今夜的杏子林必将有一场杀戮盛宴血流成河。
谭婆小娟与赵钱孙两人之间虽然并无龌龊私情,但是他们二人却是青梅竹马的总角之交,几十年的深厚情谊,虽然后来谭婆下嫁谭公,不过赵钱孙还是依旧对谭婆痴恋无改,谭婆也是一直将这个疯疯癫癫的师哥挂记于心。
此时,谭婆就见得赵钱孙忽然就命丧于叶无病之手,与‘泰山五雄’等人一般无二被一剑枭首,眼前当时就是一阵发黑,随后心中悲怒欲狂,双目血红的盯着叶无病,恨不能食其肉寝处其皮,厉声高叫道:“狗贼,你好狠毒的手段!老身和你拼了,纳命来!”
谭婆叫罢,展开身法就要冲上来和叶无病拼命厮杀,唬得站在她身旁的谭公大吃一惊,急忙一把抓住了谭婆,不让她上去与叶无病拼命,同时对谭婆沉声低叫道:“阿慧、阿慧,你不要命了,定定神冷静些。这剑魔魔功剑法究竟如何,咱们也都见识过了,你此时上去与他单打独斗不是拼命而是送死!
枉自断送了自家性命不说,还不能替赵钱孙报仇雪恨,这么多江湖好汉都不是死人,咱们且耐心等待一时片刻,只有与天下群豪共同出手降魔,咱们才能觅到机会替你师哥报仇,阿慧,听我一句冷静些别冲动!”
对于谭公谭婆的小动作,叶无病却是连头都未回正眼也不瞧上一眼,理都不理他们,反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满身的鲜血污泥,但是却一身的战意如着熊熊燃烧,双眼血红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的萧远山,心中暗自嘀咕:“这萧远山、乔峰父子两个怎么都一个德行,小强一般的硬朗啊,而且还都得先挨顿打才能发挥实力,这萧家父子二人如若进了圣斗士位面,肯定是大有可为啊!”
叶无病心中做这般想法,口中却对萧远山说道:“既然你做如此藏头露尾的打扮,自然是不想暴露身份,倒是我叶某人问得幼稚了。也罢既然如此,你就上前领死罢!”
那边谭婆也是见了自家师哥赵钱孙死的凄惨,心中一时悲愤冲动,才不顾自身武功与叶无病根本就是天差地别,就要冲将上来与其拼命。
再被谭公一把拉住的时候谭婆心中就已经清醒了不少,再听得谭公的劝说句句在理,犹如兜头一盆冷水令谭婆彻底冷静下来,不再挣扎着要上前和叶无病拼命,不过一双眼睛却始终死死的盯住了叶无病,其中满是憎恨怨毒,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知道心中转着什么念头。
此时,谭婆听到了叶无病的说话,忽而心中一动,猛然间排众而出上前一步,厉声叫道:
“如今这杏子林中在场的都是武林中成名的英雄,江湖上响当当的豪杰,却坐视同道朋友被这剑魔杀伐屠戮,自家倒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让一个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孤身挑战剑魔,你们真是好生神情自若啊,也不知究竟这除魔大会还是不是咱们召开的?老身虽然只是一介女流之辈,也替尔等感到羞愧脸红!”
谭公刚刚拦下了谭婆,劝其冷静下来细细思量,不要单独上前与叶无病拼命,那样只会是枉自送命。未曾想到,这老婆子只是安静了须臾,便又惹出了祸端,突放狂言对在场的天下英雄出言不逊。
看着在场的武林群豪,听了自家这老婆子的话之后,都是面色不善的纷纷循声望来,目光之中尽皆是恼羞成怒的神气,谭公这头上就急的冒出了一层油汗来,唯恐这谭婆犯了众怒,被在场的这些人给乱刀分尸了,连忙上前伸手将自家的老婆子拉到了身后,挡住了群豪射来的不善目光。
然后,谭公马上双掌抱拳,朝四方群豪拱手致歉,行了个圈揖,歉然恭声道:“内子只因同门师兄惨死于剑魔之手,一时心绪激愤,言语无礼说话冲撞了各位江湖同道,太行山谭公,在这里代内子向各位江湖同道值钱了!”谭公言罢,又是连连朝四方众人抱拳行礼。
太行山冲霄洞谭公、谭婆,以太行派嫡传绝技著称于江湖武林,而且谭公夫妇二人又精于炼药治病,在江湖之中颇负盛名,谭公谭婆这两人实乃是武林耆宿,武功既高口碑又好,在场的武林群豪本就是因为听了谭婆一针见血讽刺,只是一时有些恼羞成怒而已。
此时,在场群豪见到谭公又是抱拳又是鞠躬的,非常诚恳的道歉赔罪,有了台阶下心中怒气顿消,也都是向谭公抱拳回礼,口中连道“客气”、“不敢”。
慕容复原本见了萧远山的武功招式,就一直若有所思,此时听到了谭婆的说话,心中一动暗道:“时机正好!”将手中折扇‘啪’的一拍,见吸引了在场群豪的注意,慕容复这才上前朝谭公遥遥一拱手,朗声道:“谭公说得哪里话来,在下却觉得贤伉俪谭婆所言有理,今日召开的这除魔大会咱们这些赴会之人才是正主儿。
咱们不出手除魔卫道,反而让这位黑衣英雄替咱们独战剑魔,日后若是传将出去,岂不让其他的武林同道耻笑咱们胆小怕事?
在下区区不才姑苏慕容复,小小贱名不足挂齿,但也愿为马前卒,为中原武林豪杰出一份力,哪怕是死在了这剑魔的剑下,也是虽死犹荣。只是不知这位黑衣英雄,可愿与中原武林同道一起除魔卫道,维护天下武林的安危?”
慕容复最后一句,却是突然向萧远山问道,言下之意就是劝萧远山与在场的武林群豪一起出手,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