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斐道:“不就是我找你那宝贝妹妹的事儿嘛!”
禾蔚蓝眼睛又是往病床上一扫,抿了下嘴。
把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李斐有了一瞬间的沉寂,忽而又咋呼起来:“不是我说,你那妹妹也真够义气,我什么都往外吐了,苦胆都要吐出来了,她就是不告诉我你在哪里,要不是正好有个兄弟见你在餐厅打工,我还以为你在外地呢!”
禾蔚蓝道:“又不是什么恩惠,你还指望乐乐告诉你什么。”
李斐摊手道:“可我至少满足了她的好奇心嘛!连这都不感谢一下吗?”
禾蔚蓝没理会她的抱怨,问:“说了多少?”
李斐眼珠子一转,莞尔一笑:“差不多都说了!诶诶诶,别这么看我!我真的实话实说的,一点儿都没夸张!好吧,就夸大了点点真的啊!就一点点!把你说的美若天仙,追求者数不胜数,就这点夸张的!”
禾蔚蓝嘴角一抽,骂道:“无聊!”
李斐笑眯眯地移开视线,看向了正在躺尸的某人:“你可就放心吧,我没把这家伙给恶魔化。”
禾蔚蓝眉毛一挑,下意识否认:“谁在乎这个了?”
李斐道:“你不在乎?那你整天跑来跑去的干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老婆呢!”
“你还别说,”禾蔚蓝给自己冲了杯水,“刚送他去医院的时候,我确实迫不得已说自己是她老婆来着。”
李斐没料到禾蔚蓝会呛她,差点把舌头吞下去,顺了两口气,笑得越发灿烂了,尤其是听到“迫不得已”四个字,若是真没什么,一般人也不会在无关人员面前强调这四个字吧,反而显得很刻意。
算了。
李斐懒洋洋地晃了下腰,若是以前,自己恐怕会觉得生气憎恨,觉得这两人都对不起自己,对不起自己的哥哥,可现在不会了。
虽然每天都在混日子,但心眼儿也是顺着天数在长的。
更何况这次来,除了做个了断,就顺便帮这傻姐姐指条明路好了。
“姐,你最近忙什么呢?”李斐状似不经意问起。
禾蔚蓝思索着说:“没干嘛,工作,睡觉,吃饭,照顾病人就这样了啊,怎么了?”
李斐瞪大眼睛,很惊讶的样子:“你不觉得这样的日子无聊?”
禾蔚蓝脱口而出:“不会啊,一点都不”
话到一半,自己突然顿住了,又仔细想了想,确实除了这几件事之外,再也没有花精力在别的上面,甚至连手机都是没用到几次,前两天一时兴起拿出来翻了翻,觉得自己俨然成了山顶洞人了,两耳你不闻窗外事,看什么都跟看科幻小说似的。
错过的东西太多,反而没有兴致再去了解了。
于是直接锁了屏幕,再抬起头来时,已经不知不觉走到医院门口。
可照常理,这不应该啊
她虽然安于现状,但不是个能够长期忍受一成不变生活的人,包括时不时换工作,经常出门旅行,还有这次早有预谋的“出走”
都是自己性格使然。
现如今,怎么就糊里糊涂地跟个机器一般过活了近半年还无知无觉呢
李斐见她自己想得出神,叹了口气,直接找了个空位坐下,道:“姐,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禾蔚蓝立刻看向她,眼里一片茫然。
李斐伸出一根手指,振振有词道:“就像个丢了心傀儡。”
23 看清()
禾蔚蓝呆呆地眨了两下眼睛,露出了近乎是讽刺的笑容,她摇着头笑道:“你开什么玩笑?”
李斐无语地望了眼天花板,道:“姐,不是我说你,当局者迷,你读书这么溜,怎么就绕不过弯呢?”
禾蔚蓝心中无端有些烦躁:“我转不过弯?我怎么转不过弯了?我在这边照顾他,难道非得有什么问题吗!”
“得得得,”李斐打断她,“您老先冷静,我这不也就随口这么一说么,但你也想想啊,这板子,又不是你放那儿让它砸上去的,大雨天的,谁能赖着你了?可你现在看看你的样子,一副愧疚的要死的样子,不是,你在害怕些什么呀?”
禾蔚蓝一怔,不由伸手捂上脸颊,一脸疑惑:我在害怕?
李斐点头:就差瑟瑟发抖了。
李斐把腿盘起来,整个人缩在椅子上,接着说:“姐,就赵朗这样子的,我当初也没怪他怎么样,他就自责成那个样子,到后来,我都不好意思讨厌他了,也亏得你,躲了他这么久,也不知道在躲什么。”
禾蔚蓝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说你像个傀儡,是在瞎说?也就是赵朗这口气帮你吊着精神,要是哪天真的咽下去”
“不要胡说!”禾蔚蓝想也没想,张口直接截断了她的话。
李斐一吓,仍是笑。
禾蔚蓝觉得有点尴尬,自己的反应好像太过激烈了一点,放低了声音有气无力地加了一句:“别说不吉利的。”
李斐抱歉地摆着手:“不也是打个比方嘛!不过,姐,你就真没想过?”
禾蔚蓝盯着斜前方的地板,恍惚着答:“有想过”
这是实话,她确实这么想过。
而且是把他推进手术室的那天,这个念头就从脑子里闪过了。
但当时,自己全身绵软无力,大门一关,几乎是要跪在地上。
因为被这杀千刀的毫不留情地锁在车里,她连跑出去看看他有没有被砸成饼都做不到,脑子里也是一团浆糊,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挂断了急救中心的号码。
这大雨天的,还请人家满街飙车着实有些不厚道,禾蔚蓝心中一阵愧疚,悲愤地一抹脸,发现冰凉凉一片,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泪水浸透了。
禾蔚蓝盯着湿漉漉的手掌发了会儿呆,从包里拿出面镜子,看了眼自己的妆。
挺好的,没花。
之后的时间,她就捏着这面小镜子端坐在车里,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看着那块沉甸甸地铁板,直到耳边就救护车“乌拉乌拉”的声音呼啸而过,她又把眼神锁在了那一件件飞奔的白大褂上。
那帮人在前方围成了一圈,堵得密密实实,饶她就是变成鸵鸟也看不清,更何况还被限制在车里,不多久,又似乎是很久她记不得了,反正那群人撤开了一道口,又开始往回冲,她鼓起勇气匆匆一扫,发现那人还是立体的
那行,没变成平面的就行,应该还有救
禾蔚蓝松了一口气,猛然意识到手里的那面镜子已经被自己高高举过头顶,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她疑惑地收回手来,她刚才是要做什么
想到这里,禾蔚蓝身体一震,摇晃了两下像是随时都要跌倒。李斐看得心惊胆战,还是忍着没去扶。
禾蔚蓝扶着墙壁,每一下的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和痛苦,她的眼睛里是干涩的,可却像是要哭。
她想起来了。
那时候,她想把镜子扔碎在地上,等着亲眼落定他被救出来的那一幕。
若是能看见白白的脑浆,那他就是死透了,没有看头了。
然后,她就把碎渣子从地上捡起来,
自杀。
禾蔚蓝惊慌失措地抬起眼来,心脏像是快要被撕裂一般疼痛,身体瑟瑟地发抖,像是一只在垂死挣扎的小兽。
李斐不忍地别开眼去,虽然自己是残忍了一些,但至少能让她明白。
这么多年了,连她就开始同情起赵朗来,偏偏禾蔚蓝却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姐姐,你喜欢赵朗。”
平静的语句,没有多余的情感,甚至连语调都不可寻,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对禾蔚蓝来说却如同审判。
以前毫不犹豫,甚至带着不耐厌恶的否认,在这一刻全部没有说出口的勇气。
她就这么站着,对着窗外漏进来的阳光,给李斐留下一个忧伤的背影,似乎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我哥这件事上,真的,怨不得任何人。以前我也恨过,凭什么世界上这么多酗酒的,我哥明明第一次沾,就捞了个这种下场,他那么优秀,那么好这不公平。我心里这么觉得,甚至那时候连你也恨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哥在学校里,永远可以是个专心致志的书呆子,什么都不用管不用理,安安心心地学习,毕业,找个好工作,然后再找个女朋友,恋爱,成家,反正是男人,也耗得起。”
“不是我心眼小,我也不是兄控,让我哥只读书不恋爱这么没节操的事情,我可做不出来。这些事情,都是他亲口对我说过的话,这是他作为一个哥哥,给予的保证和体贴。他说,等他能够独当一面了,才能再去考虑别的事,不然永远也逃不开那个混账老爸,永远只能像个杂碎一样活着,我就说,好。”
“所以我一直不能接受,这个亲口许诺过未来的哥哥,会在一夜时间说没就没了,这让我很难过。哎现在想想还难过得不行。赵朗那厮算了,不想多说,那时候就觉得他是一衣冠禽兽,最开始接近你的时候,一方面是想气赵朗,一方面也是想让你永远忘不了我哥,最好愧对一生那种,这样我心里也好受点不过姐,你这么聪明,应该早就发现了吧,不然也不会同意我去找你妹妹聊天了”
“好吧,我承认这种想法挺变态的,我后来也意识到了,开始觉得没有意义了,更可况还看见赵朗每天对着你追得死去活来,可怜兮兮的样子,倒把我显得像个棒打鸳鸯的神经病了。姐,连我都不恨了,我不相信你对赵朗没感觉,我虽然不知道你一直躲着他的真正原因,但我真的希望你能放下,我希望你们在一起。”
“你也不用怕他哪天会做甩手掌柜,要是赵朗都能变心,这世界上的男人都不用活了,你去百合好了”
“喂——我嘚啵嘚啵****这么久!你说句话!”
禾蔚蓝这才慢慢转过身来,眼睛里却已经是蓄满了泪水,她抿着嘴,亮晶晶的眸子垂下去,一脸倔强。
“哎呦,”李斐叹息一声,道:“你就承认吧,你喜欢赵朗。”
禾蔚蓝闭上眼睛,两行泪水滑落脸颊。
李斐的声音也带了颤,又是一句重复:“你喜欢赵朗。”
见她眼泪虽然在流,行动上却没什么反应,李斐“蹭”地一下站起来,像疯了一样一遍又一遍:“你喜欢赵朗,你喜欢赵朗,你喜欢赵朗,你喜欢赵朗!你喜欢他你喜欢他你喜欢他你喜欢他!为什么不承认!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禾蔚蓝!!!”
随后一句,她近乎是一种声嘶力竭的咆哮:“你说啊!你就是喜欢他!”
“是!”
禾蔚蓝咬牙切齿地嘶吼出声,音量竟然盖过了李斐。
这一个字,像是抽走了她全身所有的力气,这个一直倔强地站着的女人,终于靠着墙壁缓缓滑了下去,她蹲坐在地上,用手捂住了眼睛,泪水却从指缝里滴滴答答地落下来,像是珍珠一样,在阳光下亮闪闪的,刺得李斐眼睛生疼。
“是我喜欢他”
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将近十年的纠葛,终于在自己开口的一刹那,变成一抹浮动的烟,缥缈的散了。
可是,等了这句话十年的人,
他还有机会听到吗
24 玩笑()
事实证明,禾蔚蓝想太多了。
当看到前一天还紧闭双眼半死不活的某人,现在已经自力更生地剥起了橘子皮,她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这就好比自己已经怀着必死的决心吃下了一坨屎,却被告知:****了吧?这是巧克力!
可是就算这是巧克力又有屁用,还不是一股屎味
禾蔚蓝算是看清了,赵朗吉人自有天相,这么大一块板都砸不死,生命力顽强地犹如那离离原上草,小强见了都得跪着走。
仔细想想,还挺恐怖的。
赵朗饿得前胸贴后背,恨不得把餐盘一起吃了,腮帮子里塞满了橘子瓣儿,偷摸着抬眼一瞟,就看见禾蔚蓝用看着生化物种的眼神打量自己。
赵朗喉咙一紧,橘子水差点从鼻子里喷出来。
禾蔚蓝对他的行为倍感嫌弃,突然很不想承认自己喜欢他的事实,连带着嫌弃起了自己。
但赵朗显然没她这么悲观,自己的爸妈——主要是妈——凭着多年练就的一双毒辣眼睛,慷慨地施舍给了他能和禾蔚蓝独处的时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为了能让她待久一点,自己不说话都行啊
好吧,他就是这么贱。
出人意料的是,就在赵朗奉行沉默是金的原则,极力把自己融进病房里一块最美的风景的时候,禾蔚蓝先开了口:“感觉如何?”
赵朗又一次被惊悚到,反映了很久才确认她是在询问自己,整个人都受宠若惊了。他咽了口唾沫,呆滞地答:“还还不错”
禾蔚蓝又道:“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
赵朗闻言恨不得把头甩掉。
开玩笑吧,怎么能让医生来坏他的好事!
禾蔚蓝看他动作清晰流畅,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这才放心,确认这货的自我修复能力远非常人能及,基因强大,怕是能逆天。
她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尴尬,只能接着没话找话:“喂,你还能记起来那天的事儿么?”
赵朗用尽洪荒之力调转脑细胞,也只能隐隐回忆起一些无关紧要的片段,就好像躲在房里看片儿(你懂得),正到激情处,突然就断电了,或者网页跳出一行字,告诉你以下内容要收费。
这时候的心情,是完全可以化成杀人的动力的。
可赵朗这时候不敢,纵使他把每天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的医生打成筛子,也不敢伤面前人的一根汗毛。
禾蔚蓝也是看出他怂,难得的起了恶作剧的心思,一本正经道:“你知道吗,你都上新闻了。”
赵朗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茫然地盯着她。
她装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欲言又止,在对方痛苦又不敢多言的幽怨眼神中,辗转几次,方才开口:“你要火了。”
此话如同放屁。
等了这么久,还是没有得到实质性的内容,倒是把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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