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三月中旬从山东出发,拉着空板车,四人一车,一天可以行进一百二十里地。
只用了几日时间,他们就抵达了北方的天津。
在天津,这些板车上装满了粮食,只留下了一百辆空着。同时,也从这里领到了一千两百匹重型挽马。
这些挽马的速度慢,但是负重大,用来拉车再合适不过。
到了北平,剩下的一百辆马车上面也装满了各种兵器和火药,只是没有火枪。
但是所有人都依旧兴奋无比,因为火药都给他们了,朝廷也不会吝啬两百支火枪了。
从北平出发之后,虽然沿途都是水泥路,但是他们的速度降了下来。
满载的板车行走的很慢,许多时候,还需要他们这些人帮忙推车。
但是每个人都充满了希望,有了这些武器,他们不畏惧任何挑战。
不需要帮忙推车的时候,林三就根据这五千人的编组情况,进行轮流练兵。
朝廷虽然没有给他们提供教官,但是却给了他们不少兵书,其中行军布阵,应对骑兵,应对步兵的各种战术手册,给了他们几百本。
能保证每个十人的小组,都有一本这样的小册子。
四月五日这一天,他们终于抵达了北明山,并且受到了这里镇守太监亦失哈的热情欢迎。
而唐赛儿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来,她养尊处优,相比以前的村姑形象,现在显得更加漂亮了。
以前的时候,林三从不介意唐赛儿与那些兄弟们开玩笑,但是现在看到唐赛儿依旧像以前那样,跟大家伙荤素不禁,还忍不住有些吃醋。
这次来的五千人,只有不到五百个年轻女人,她们一个个都身强力壮,负责这五千人的衣食住行。
平日里洗衣,做饭,都是这些女人的事情。
唐赛儿到没有想到自己的丈夫会因为自己变漂亮了会吃醋,因为她习惯了像个男人一样,根本没有认为自己有多漂亮。
在亦失哈给他们安排的营地里,五千人聚集一堂,热热闹闹地大醉了一场。
这恐怕是他们一次能喝醉了,等出了北明山,以后运输不便,酒水贵重,想再不在乎的喝,是不可能的。
他们在一起谈的最多的不是朝廷的支持,从在天津领到粮食,在北平领到兵器,现在他们已经完全不担心朝廷的信用。
他们谈的更多的是一去万里,在那里的生存和发展。
虽然前途险恶,但是他们一个个都充满了信心。
“三姐,马匹的事情谈定了吗?”
唐赛儿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四千匹马已经被安排好了,都是直接能上战场的骏马。还有两百支火枪,三门钢炮。”
高羊儿听的心喜,大笑道:“我们五千青壮,再加上五千匹马,两百支火铳,还人均一把刀,不管哪个部落,我们也不担心了。”
“还不止,等我们到了西域,朝廷还会给我们提供五十车的棉花,有了这些棉花,做出棉衣来,过冬也不怕了。”
唐赛儿伸手从自己的腋下掏出了一把短铳,让众人都惊诧不已。“这是短铳,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少见多怪,早几年朝廷就有了短铳。”
宾鸿大喊了一声:“三姐,准备好。”
众人还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一时之间都看着唐赛儿。唐赛儿跟宾鸿点了点头,伸手打开了枪机。
宾鸿将他喝酒的碗一下子扔向了天空,那个大碗飞起了大约五六米高,待要下落的时候,唐赛儿抬手就是一枪,一声巨响,那个碗在空中四分五裂。
一伙坐在下面的年轻人看傻了眼,连碎片掉下来都忘记了躲,其中一个倒霉蛋被一块碎瓷砸在头上,在脑门上留下了一道伤口,登时血流满面。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但是唐赛儿一看惹祸,连忙上前陪不是。“乔大哥,真是对不住了。”
那个姓乔的年轻人不在乎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大笑道:“三姐,你可真是厉害呢!不行,这一招你可要教我!”
伤口并不大,唐赛儿掏出了自己的手绢,帮他包扎了起来。“乔大哥想学,小妹自然会教。只是这枪法都是拿火药和子弹练出来的,今后没有了这么多的火药,要省着点了。”
唐赛儿这一手看到的人不少,一个个都羡慕不已地看着唐赛儿腰上的火铳。这火铳的威力如此大,到了西域,只有他们有,那些异族都没有,还不是挨打的份啊!
酒足饭饱,林三他们和其他一帮首领,进了营地唯一的帐篷。
至于其他人,就在地上挖个坑,两个人往里面一躺,被子一盖,就呼呼大睡起来。
帐篷里什么都没有,只点了一盏菜油灯,帐篷也就是一个防风的作用。
几个首领都没有喝多,进了帐篷,一个个脸色也正经了起来。
唐赛儿不在乎地往地上一坐,把油灯拿到了自己面前,然后摊开了一张地图。“几位哥哥,小妹来了这里一个月,倒也没有闲着。这些时日,小妹一直在跟各族人士闲聊,问了不少来自西域的人,绘制了一份线路图。”
“不是说朝廷有人带我们去嘛,还是太孙殿下的羽林卫学,据说那里出来的人都是上通天文,下知地理。”
“那里毕竟天高地远,朝廷对那边的了解也不多。如今朝廷是派了不少人在北地了解情况,但是北地太大了,比大明关内还要大的多,派出来的几百人,撒在这地界,就跟没人一样。我们也不能完全靠朝廷,总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一脸大胡子的郝云中抱拳道:“三姐果真不凡,老郝佩服。”
唐赛儿爽朗一笑,用手捋了一下一缕掉下来的头发,说道:“郝大哥见外了,我们兄弟姐妹如今是同舟共济,自然要团结一心。我也知道郝大哥今后定会自立门户,但是小妹有一句话还是想跟郝大哥说个明白。”
郝云中和高羊儿相互看了一眼,抱拳道:“三姐请说。”
唐赛儿笑道:“如今我们兄弟姐妹同赴极西,那里异族林立,在站稳脚跟之前,大家应当团结一致,一致对外。不管是异族,还是朝廷,都不要让我们被分化了。一根筷子易折,一把筷子难断啊!”
郝云中立即抱拳道:“三姐请放心,如今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在你们的唐林城建成之前,我老郝绝对不会自立门户。”
高羊儿也立即说道:“三姐,只有建成了唐林城,我们才有发展的基础。今后我们想要自立门户,也离不开三姐的支持。所以请三姐放心,在后续的大队人马抵达唐林城之前,我高羊儿唯你与林三哥是从。”
唐赛儿看了看点着头的林三,也爽朗笑道:“我唐赛儿今日也在这里发誓,只要几位哥哥帮小妹建起了唐林城,今后小妹定当全力支持几位哥哥建城,若有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来自平度的刘信说道:“虽然过去也曾结社,但是毕竟隔了一层。不如今日我们九兄妹歃血为盟,结为异性兄妹,今后手足相望,在极西之地打下一片天地。”
林三这个时候说道:“正合我意,彦皋,你去拿几个碗来……”
董彦皋立即兴冲冲地出了帐篷,不一会就拿来了一坛酒,九个碗。
唐赛儿率先用一把匕首割开了自己的左手腕处,滴了几滴血到碗里,众人一一照做,然后将一碗血与酒水化作了九碗。
众人纷纷在地上面向南方跪下,一一发誓,同饮血酒。
而在北明山中军大殿,因为武安侯郑亨去了鞑靼部落,现在只有亦失哈驻守这里。
这个时候,褚松正坐在亦失哈的下手说道:“此番折腾了几个月,在下终于能回京城复命了。太监,可否有事让在下帮你效力的。”
这当然是一句客套话,亦失哈贵为镇守太监,监军,手底下有无数人效力,哪里需要褚松这个锦衣卫的人帮他做事。
这个时代,太监可是尊称,不带任何贬义,也不是任何一个内侍,都能被称为太监的。
不过亦失哈听了这句话,却点了点头说道:“咱家还真有一件事想要拜托阁下,只是一时之间,却又不好开口。”
褚松笑道:“太监请讲。”
亦失哈笑道:“永乐八年,皇上任命康旺为奴儿干都司指挥使,康旺这些年在奴儿干都司一心为国,在辽东以北,建立了二十个千户所,一百八十四个百户所,将女真各部都纳入了大明的疆域,接受朝廷册封。”
褚松一时之间有些摸不清亦失哈的心意,现在提康旺是个什么意思呢?
亦失哈继续说道:“康旺虽然是女真人,但是对朝廷也是有大功的。这些年也一直备受陛下重视。不过他是女真人,在应天府,也就根本没有人看得起他。
他有一子,名叫康福,今年十八岁,英勇善战,一心仰慕大明文化,想娶一大明名门闺秀为妻。褚千户在京城交游广阔,咱家也是早有耳闻,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帮忙做这个媒。”
这可是褚松的长处,他大有兴趣地问道:“对方可有什么要求?”
亦失哈笑道:“只要是大家女子,不管是嫡女,庶女都无妨,家族衰落也无妨。康旺原本就是部落首领,这些年在朝廷的扶持下统一了东北各部,家资丰厚,倒不在乎嫁妆。”
这个条件一点也不高,京城别的没有,衰落的世家可不少。
康福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被大明接纳,他只要娶一个大家女子,下一辈就有了大明血统,等到下一辈继续娶个大明女子,三代以后,这就能说自己是大明人了。
所以,褚松立即答应了下来,笑道:“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定不会让太监失望。”
亦失哈向着自己的侍卫勾了勾手,跟褚松笑道:“这奴儿干都司天气苦寒,褚千户最好能寻一原本出身北方的女子,要是南方女子,怕是受不了奴儿干都司的天气。”
“这是自然!”
这个时候,亦失哈的侍卫端上来一个托盘,上面还盖着红绸。但只是一看,从轮廓就能看出最少有十筒银币。
如今的银币都是二十枚一筒,这就是两百枚银币了啊!
“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这康旺家大业大,倒也不在乎这些。待得事成,另有厚礼相赠。”
褚松连忙说道:“万万不可,此乃松看在太监面子,岂能收了银子。”
亦失哈笑道:“收下吧,这可不是我出的银子,难道我还要昧了这些银子不成?”
褚松也就不再矫情,接过了银子,说道:“回京之后,松就为此事操心,定不让太监和指挥使大人失望。”
第六十八章 质问()
兖州府。曲阜县。
位于县城正中间的孔府依旧没有从一个多月之前的暴乱中恢复过来,那倒塌的院落,熏黑的墙壁,无一不显示着这个千年世家如今正陷入没落之中。
一串长长的车队停在了孔府的门口,那些车夫看着倒塌的院落,脸上都露出着兔死狐悲的神情。
虽然他们都知道这是孔府故意为之,故意不修这些院落,显现孔家被欺负,却又忍气吞声的境遇,以其向世人展现孔家如今的弱者形象。
但是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所有的孔家人依旧难以释怀。
他们可是圣人之后啊,为什么会面临如今的欺负!
这个时候,以孔彦缙为首,孔家数十宿老整齐地跟在他的身后,每个人的表情都是一脸肃穆。
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静默无声地出了孔府,然后来到了距离孔府西侧不远处孔庙。
今日的孔庙大门中开,负责清扫的后人们将这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处处大殿都焚香点烛,为这里增加了一分出尘的景致。
这里不仅是他们孔家的祖庙,更是整个儒家文化的象征。
故此,与孔家不同的是,这里的耗费一直是由朝廷承担,并且有官府衙役驻守。
即便是一个多月前的暴乱,这里也没有受损分毫,那些暴民根本不敢冲撞这里。
一行直系子孙挨着家庙祭祀完毕,出了孔庙,才都松了一口气。
孔彦缙看着等候在门口的车队,长叹了一口气,回身躬身拜道:“此去京城,前路未卜,一切拜托各位叔公了。”
孔公卓挤出一丝笑意说道:“朝绅放心去吧,族中自有我等照应。”
一番告别,孔彦缙坐上了一辆崭新的四轮马车,而不是原本的衍圣公车驾。
老式的衍圣公车驾不过是双轮,没有弹簧,没有轴承,没有减震,只是一个样子货。
如今爵位被削,孔彦缙如今是戴罪之身,不敢张扬,自然换了一辆普通的马车前往运河,从运河前往京城。
跟他一起坐上马车的有孔家的两个宿儒,还有一个管家,四人坐进了马车,管家招呼了一声,马车一震,随后就缓缓启动。
孔彦缙一直隔着窗户与众人告别,待车驾出了曲阜县城,才回身坐进了座位里,靠在隔板上,脸色阴郁了下来。
管家乃是孔家五十六代的一个旁支,比孔彦缙足足高了两辈,不免面对孔彦缙,他依旧显得格外谦卑。
“朝绅,根据京城来信,这位太孙殿下虽然为人甚严,却是喜讲道理之人,此去京城,固然会受些委屈,但也是重新建立与这位殿下关系的好机会。你们年龄相仿,只要你放下面子,未尝不能救下孔家。”
孔彦缙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个长辈,吐出一口气道:“我怕的不是自己到了京城会受折辱,只是心有不甘。为何这些事都不是我做的,偏偏要我来承受这一切!”
年纪最大的孔讳说道:“朝绅,身为家主,荣耀是你的,挨板子自然也是你在前面。不过,你今年也才二十岁,太孙殿下想必也知道,这些事不是你所为……”
孔彦缙长揖道:“叔公,你在朝中又不少故交,此去京城,还要劳烦你了。”
“朝绅不必如此,身为孔家子孙,自然应为孔家出力。公卓他也是怕,你要体谅一下。”
另一位宿儒孔译说道:“你虽然被削了衍圣公,却还是孔家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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