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只有两个大人,可娃子就四个,柳春芽蒸米饭的时候蒸了两碗鸡蛋羹,炒了一盘醋溜土豆丝,头一天做的肉皮冻切了一盘,再有集上买回来的烧鸡,饭菜够多样的。
柳春芽很多时候都不敢想象如今自己生活的丰衣足食,每每还以为是在梦中呢,上回弟弟成亲他回去的时候还被阿么说教一番,一遍遍的叮嘱他牢记知足常乐,莫争莫抢,少言多做,手脚勤快些,日后自己是有大幅份的。
柳春芽正盛着米饭,梅画已经甩开膀子开吃了,他先拽了两根鸡翅膀,然后给二宝三宝撕了一大块鸡皮肉,大哥儿分了一只鸡腿,四宝……得到的是鸡头~另一只鸡腿则给了柳春芽。
“快吃吧,饿死了。”梅画操着一张旺旺亮的嘴唇点着柳春芽。
春芽又端了一小盘凉拌绿豆芽放到嫂么跟前,笑说,“这是阿么前两日发上的,我瞧着长的差不多了,还有两盆呢,嫂么后午带些回去。”
梅画吐出一根小细骨头,挑眉道,“婶么总是这样言不由衷,我说馋嘴了,他还骂我,叫我委屈了一顿,又总是给我惊喜,唉,铁汉柔情真叫人难以捉摸啊。”
柳春芽深有所感,正准备出口,对面二宝精灵精气的骄傲的大呼,“祖么么最疼二宝了。”
三宝竖着两只油乎乎的胖爪子,争抢着不相让喊道,“祖么么疼三宝宝呢!”
柳春芽笑哄着侄子,连连符合说,“可不是,双宝儿恁样乖巧,婶么么也稀罕呢,都是心肝!”
不提二宝三宝兴奋的坐不住,开怀舒畅的多吃了半碗饭,人家老四宝可真是憨厚老实的,从根儿上随了他爹,一顿饭只捧着一只鸡头啃……
后午,刘芬芬逮着二瓜,逼视着他换上红色喜服,若哪是不合适,还有时间改改,这几天根本抓不着人,从早到晚歇到二奇那,偶尔看他回来转一圈,还未等自己喊出声,人就尥蹶子跑了。
人家汉子成亲那是恨不得早早的把夫郞娶到家里来,二瓜的表现倒像是勒着他上吊一样,刘芬芬怒其不争,很很给了人脊背两巴掌,
“哭丧什么,甭给我掉脸子!”
二瓜前些日子被嫂么开解的人生再没忧愁,可事情到了跟前,无法躲过,难免叫他束手束脚,心不甘情不愿的,
“我晓得了,阿么你莫气了。”
刘芬芬坐在红床褥子上,注视着长大成人,相貌一日三变的小儿子,心底渐渐升起暖流,神色温和起来,谆谆教诲道,
“成了亲就是大人了,莫要跟小时候一样只知道玩乐,夫郞阿么给你娶回来了,不管熟络不熟络,先得好生待人家;你看你二哥,再看你哥,有哪个有你这般轻松好命,吃喝不愁,家务事不愁的?你二哥现如今家里家外的活还都他一人包呢,你哥呢,自小给你顶了多少次打,说起来,全家最自由松散的人就是你了,莫要不知好歹。”
二瓜低眉垂目地规矩的立在阿么面前,听一句点一回脑袋,咬着嘴唇脸色肃穆的跟阿么保证,
“我再不叫爹和阿么为我操心了。”
刘芬芬欣慰的舒了一口气,身子往前倾倾,盯着人的眼睛问,“你爹昨儿教训你什么了?”
“啊?”二瓜一愣怔,再然后眼珠子就四下乱看,就是不看阿么。
刘芬芬等了半饷,暗骂一句锯嘴的葫芦,探不成秘密,扇了一巴掌也不解气,哼道,
“衣服脱下来后儿个穿,今儿不许去外头撒野了,外面自有你哥他们调停,你老实给我在家装鹌鹑!”说完,一甩袖子出去了,真是,一个两个都瞒着他,有啥好捂着不叫人知道的!
二十五这一日,刘芬芬请了五六个夫郞在家收拾鸡鸭,二奇和岭子拉了猪肉回来就开始切肉,然后就开始四下去借板凳;家里来了不少村里的汉子和夫郞道喜,进进出出的没一刻消停,梅画自然不允许过来,连着大哥儿和大小子也被送到他这看着,当然,少不了常华这个陪着看孩子的。
二十六一早,艾寒流和刘芬芬天不亮就起来了,今儿的酒席一共摆三十桌,如此大的场面多少年来村里头一份,刘芬芬昨晚兴奋的一直睡不着,到了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入梦。
因为这一日还是二瓜的生辰,早饭的时候刘芬芬单独给他做了一碗长寿面;饭食过后,艾寒流领着夜里睡在这边的大孙子开始贴对联,红色双喜,福字,窗花,贴满了一院子,因为先前家里所有的窗棂都刷了红漆,这一贴上应景的福气,整个院子都透着焕然一新喜气洋洋的新气象。
艾寒流抱着大孙子将他写的一对儿喜字亲手贴到小儿子的门上,大芝麻开心的搂着爷爷的脖子不松手。
“爷爷,你猜小叔能看出来是我写给他么?”大芝麻歪着扎一个小辫的脑袋神秘兮兮的问。
艾寒流对待孙子一向宽容,他拍拍芝麻的脖颈,同样说悄悄话,付在他耳边温声戏道,
“若是猜不出来,你就罚酒,把你小叔灌醉可好?”
这小孙子今儿也穿了一身红色刺绣长衫,一副大人装扮,他主动请缨陪小叔娶亲,艾寒流自不会拒绝,眉开眼笑的应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快过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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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天色大亮,东方的天际散出红莹莹的光芒,夜间的月牙还挂在碧青的空中,周边围绕着光光点点的数颗星辰,院子中的月季花上铺着层层露珠,原本有些打蔫的叶子今日全都精神烁烁,仿佛成了精知道今日家中有喜事一般。
门口有声音,在院子里晒水的柳春芽放下脸盆急急火火的跑出去,这个时辰赶车而来的不是姑么就是大伯。
艾花枝一家第一个来的,一家老少新衣新裤盛装出席,甫一见过礼,艾花枝就打发马颗跟钱窖家的去照顾梅画来这,今儿的日子想必他们也早起了,大的大小的小,够侄子忙乱一早晨的,况且二奇还得提早来这边,指不定那头多乱腾呢。
钱老三这回见二哥,实在羞愧难当,自己不但将儿子教育成了蠢笨之徒,还受人蒙蔽诓骗,差点连整个家都折进去,若不是二哥当初出手相助,那还有他们一家安顺和美的日子呢。
“二哥,恭喜了。”钱老三黑红着脸垂眸道贺,眼中难掩自责。
艾寒流端坐在正位上,轻轻颔首,“同喜,过去的便罢,往前看,孩子们本性都是好的。”
钱老三连连称是,不敢多言,屋里都是近亲,也得给孩子留脸面,艾寒流便点到为止,独刘芬芬睁圆了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头雾水,这没头没尾的说的是啥呢?
梅画昨儿特意歇的早,一夜好眠,谁知还是大哥到了之后他才迷迷愣愣的醒神,艾美跟自己弟弟也没啥子可顾及避讳的,二奇小时候就是他带大的,里里外外什么没见过,二奇还没穿衣服呢,艾美就抱着睡梦中的大小子进来了。
艾奇有些红脸,着急忙慌的找裤子套上,然后光着膀子跑出去放水,艾美斜眼瞧着他蝎蝎蛰蛰的背影,摇头笑出声,呸了一嘴,
“这还是当爹的呢,恁个没羞没臊!”
艾美笑意满满的将儿子放进四宝的睡床里,看了眼正在发癔症的弟夫,没有立刻叫醒他,而是打开衣柜给人准备衣服。
梅画颇为困难的扶着肚子转个身儿,半睡半醒地支吾,“哥,这么早你就起了?”
艾美正从衣架上摘下来一身樱桃色的石榴裙,背着身笑答,“今儿是早了些,不过时辰富余呢,画画再躺会儿也不迟,哥把衣裳给你准备好,饭食去婶么那吃。”
梅画穿着银色的睡裙,估计是盖的多了有些热,便将白白细腻的手臂拿出来放在外头,虚虚的睁开眼道,
“唔,不睡了,睡多了人容易傻,我最近明显感觉智力降低了。”
艾美两手托着弟弟跟弟夫的衣裳转出来,一眼看到搂在外面的手臂,脚步大的走过去责怪,
“当心凉着,还这么粗心大意的,谁说你笨了,全是你个儿胡思乱想的,我看你是闲着了!”
梅画抓着大哥的手顺势准备起身,艾美眼快的拉着一个薄被给人披上,他摸着弟夫的肚子好一阵安抚,
“你受累了,哥都记在心里呢,画画是我们家的大功臣,娃子生下来有我呢,还有婶么春芽,姑么也会过来帮衬,在不叫你烦恼。”
梅画虚胖的脸上表情十分柔和,知道艾美这是减轻他的负担呢,“哥,看你说的,这些年你们对我如何我又不是瞎子,你别不踏实,也不用安慰我,更不用担惊受怕的,我可不是没事找不痛快的人,我还有那些银子没花呢。”
“胡说胡说胡说!”艾美用力捏了人嘴两下,这说着说着就往歪处拐了,赶紧转移话题,拍拍腿上的衣服,
“穿这身儿吧,今儿你可不是重头戏,穿红色就了新夫郞的风头了。”
梅画对穿什么不在意,正准备问他嫂么张兰兰身子怎么样了,就听艾奇跟人在院子里说话。
“是马颗跟多多来了,准是姑么派来!”艾美高兴的站起来,他是大哥,不需要出去,不过他不是端身份摆谱的人,给弟夫裹了一圈被子,准备出去迎一迎。
屋里没人,梅画憋不住的打了两口哈欠,开始笨拙的自己穿戴起来,艾美他们进屋来的时候梅画已经换完了里衫,马颗跟钱多多披着晨风走了一路,俩人身上有凉气,隔着帘子跟梅画问过好,便在堂屋等着。
等梅画穿戴整齐耀眼夺目的出来,都差不多过了两刻钟了,艾奇早就去二叔那支应了,马颗两人则去拾掇睡醒的二宝三宝,人影转来转去却一点都不乱套。
梅画戴了顶跟衣服同色的帽子,手上拎着一个夸包,精神大好地对着几人说,“咱们走吧?”这会儿刚刚七点,时间不算晚。
二瓜一早换了新郎喜服,头发用红色发带系着,衣服剪裁得体,料子头等,昨晚上沐浴时大哥给他搓下一身的泥,换了两次水才算洗干净,累的艾岭差点虚脱了;
这人之本色一亮相,刘芬芬这亲阿么差点惊掉了眼珠子。
碍于今儿大喜的日子,不能给娃子找晦气,他的手指便只能藏在袖子里使劲的捻,强忍住揪人耳朵的执念,对小儿子满含期待地柔声说道,
“是个人模样,日后须得日日干净整洁,莫要再跟那不着调的混小子们土里刨坑去,你又不是属狗的,得有个人样!”语气里有些气儿子不争气。
艾花枝满心满眼的喜意,陪着嫂么关爱的说,“可不是这么说的,瓜子大了自然懂得嫂么的教诲和苦心;瞧瞧我们瓜子,多英俊的一个小伙子,谁嫁给你那是他的福分!”
艾瓜子小时候并不起眼,性子跳脱,圆圆乎乎的随了刘芬芬,可自打青春期抽条开始就朝向他亲爹的模子靠拢,这人一收拾出来,简直是艾寒流第二,竟比艾岭还多了两份相似。
只要他不开口,挺胸抬头的往那一站,光凭他的俊朗模样,真可谓是翩翩少年一般!
艾瓜子被一屋子人上上下下参详,僵住的手脚都挪不动地方了,腮帮子的笑容长时间维持的一个固定模式,牙齿都凉丝丝的。
可是他的下一句话,就打破了这个平静和乐的氛围,
“阿么,我饿了,还有点吃的么?”
刘芬芬坡觉得十分丢脸的嘀咕了一句‘烂泥扶不上墙’,气哼哼地甩道,“等你二哥来了一起吃,不然还得费两下事。”
饿不着肚子就成,艾瓜子的黑眼珠闪亮一下。
庄家户里迎亲的时辰一般是巳时初,若是远的人家就需要提前出门,他们跟艾东方家隔了两条胡同,不需要提早,不过同村嫁娶时,一般都会有新人都会围着村子转上两圈的习俗。
这回没请轿子,艾寒流叫艾岭将家里的牛洗刷干净,系上红花,直接用牛驮着新夫郞来家,这在庄家户里也是一大风景,有的是用驴,在穷一些的不舍得花铜板的,干脆走着;至于轿子,那一般都是官家的人才允许使用的,艾岭那会儿便是用的牛车;
说起来,艾家村的汉子娶夫郞,唯独一个用轿子抬来的,就是梅画了。
说了些今日的人事安排,艾岭带着钱庄钱窖去外头准备去了,刘芬芬跟艾花枝去新房洒花生枣子,柳春芽则去后院给嫂么预备早饭,一家人分工有序。
艾奇先到的,门口正碰上去借板凳的表兄弟,艾岭不叫他跟着去,说是吃了饭有他忙活的;
梅画在后头慢悠悠地来,到了二叔家见过姑丈姑么,艾花枝按着人坐在东屋,柳春芽和马颗他们手麻脚利的摆了饭食。
梅画眼中光彩大盛,对面的二瓜真是人大十变了,就连二宝三宝都张着嘴留着口水瞅了半天才敢叫人抱着,如此不同寻常,他又不是换了层皮,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跟看妖怪似的,二瓜暗暗郁闷了一顿饭,然后多吃了一个馒头。
日头慢慢升,家里宾客渐渐多起来,前来帮忙做饭的夫郞在屋门口说了些喜庆话,就一个个挽着袖子稳操胜券的去后头开工了,院子当中桌椅摆正,桌上放着新鲜的瓜果,有不少夫郞带着娃子来的,嘻嘻哈哈的场景一下子喧闹起来。
艾奇身着一身宝蓝色长衫,系着同色发带,二宝三宝跟他爹穿的一样,父子三人风度翩翩俊眼眉飞地立在门口迎来送往。
也不知谁教给两个小家伙的,只要进门的客人,他们都会双手抱拳,嫩声嫩语像模像样的喊一句,‘同喜同喜’,场景喜感非常。
艾寒流请了村里的秀才艾桃李做喜账,所以他们一家来的也很早,艾桃李的夫郞许容站下说两句话就要去后面厨里帮衬,偏叫刘芬芬硬拽着给拖住了,笑眯眯扯着嗓门道,
“真是,哪还用了你,今儿你只管喝喜酒,少一杯都不成,灌醉了算我的!”
旁边的夫郞哄笑起来,七嘴舌的说热闹话,许容拉着人的手红脸啐道,“当我是酒鬼了?那成,给我抬上十坛子,肚子撑不下我就搬家去!”
身旁的一个本家的夫郞凑趣大笑道,“瞧瞧瞧瞧,这还有连吃带拿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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