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寒流仍旧端坐如常,只是内心却不平静,他早曾听闻堂伯要过继孙子,后面这几年一直没消息,原以为他歇了这个念头,不过此时看来,不是他偃旗息鼓,而是一直没有适合的。
“夫君你倒是说话啊?”刘芬芬这个急性子的早就坐不住了,恨不得立刻飞过去告诉他们自己不同意!
艾寒流面无表情的凝了刘芬芬一眼,极其镇定地说,“稍安勿躁。”
艾毫升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他还没练就到他爹的对人对物不骄不躁炉火纯青的心态,所以这会儿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心里替二奇发愁。
艾寒流静坐了一会儿,心里有了主意,起身道,“走吧。”
刘芬芬还没得到啥准话,人就从眼前过去了,夫君这到底是同意啊还是不同意啊,恰巧此时去后院的艾岭进屋,只是他还什么都不清楚呢就被刘芬芬推耸着跟他爹走,一头雾水的艾岭瞧着阿么天要塌下来的表情只以为出了大事,也没停下细问,而是快步追上自己爹,只不过事情得从毫升嘴里得来。
人仰马乱的时候谁也没注意艾瓜子当时就在门口修农具,然后趁人不注意又去报信了……
梅画昨晚的不高兴早就丢到九霄云外了,二瓜子来的时候一家人正嗨皮呢,十万火急的他毫无眼色地又给丢了一个闪光大弹!
……梅画的心脏差点一停,真有那么一瞬他都毫无知觉了,得亏艾奇一直在他身边反应迅速,用力拍着人的后背,火辣辣的疼痛刺激他的神经将人救了过来!
艾奇一阵后怕,心悸,向来憨厚的脸上冷的可以结冰,小夫郞方才的脸刷白,白的,白的仿佛停了呼吸,甚至瞳孔都涣散了那么一瞬,艾奇压抑着从脚底刹那间蔓延至全身的惊恐,心如擂鼓,手下不留情,用全身最大的力气敲击怀里人的脊背,嗓音几乎是怒吼出来的喊着人的名字。
大芝麻愣愣的听明白了,可二宝三宝不知道,他们看着阿么被打一下子嚎嚎大哭,接着大芝麻被感染的开始掉泪,搂着二弟三弟不够,两个不算健壮的小腿儿圈着眨巴眼的愣头愣脑的四弟。
原本欢乐的场面一下子凄凉无比。
梅画长吸一口气,双目睁大,手上渐渐有了力气,他狠命地抓着艾奇的手臂,指间泛白,拼命地摇着脑袋,几近祈求地注视着二奇,
“我不给我不给……”
人终于救回来,艾奇红着眼叠声承诺,柔声说了几百便才把人安抚下来,几年以来他自己第一次见到小夫郞无助哀求甚至恐慌的神态,心痛至极。
艾瓜子不知道自己差点闯了货,他这还急的火上房呢,而瞧侄子们莫名其妙的哭了,身为小叔的他还得责无旁贷挨个哄,唉,侄子们也太会添乱了。
等二哥将嫂么送回去,二瓜抓耳挠腮地急催着问,“二哥,这可咋办,爹跟哥已经过去了,我阿么差点疯了!”
虽然刚才那一出叫人心惊胆战,可艾奇并没有责怪瓜子,他知道瓜子脑子一向大条,做事随心,而且肯定又是偷着来送的信,这个弟弟他一向喜爱。
艾奇心里不好受,虽然他方才答应的痛快,可他知道一旦二叔松了口,那可他的四宝儿可真就换了爹了;艾奇相信二叔不会轻易点头,可族里呢,族里的压力可不是好承受的。
想要过继的堂爷爷他知道,他还得管他早逝的儿子叫大伯么,关系不远,一个太爷爷;他也能猜到堂爷爷等到如今提出来,想必早已观察许久了,把握十足。
谁叫自己儿子多呢!
真是不太好办啊!
院子里的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叫人喘不上气,艾奇心如刀绞愁肠百结地搓头发,无论如何,他现在是不能出头,出了头,不管是成与不成,堂爷爷都会怨恨他们这一支的人。
而过继子嗣最后必须经过过继方的点头才可,但凡家里有嚼头的,谁也不愿意将亲生骨肉推出门外,除非迫不得已;可自家的情况人人皆知,退一万步说,就算不富贵,哪怕将来有十个儿子自己也有信心养的起,这咋么慌的来一个过继,谁能点头接受啊!
艾奇现在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二叔身上……
艾瓜子跟着艾奇一起揪头发,俩人并排着蹲在院子里,难兄难弟一样,芝麻人小鬼大,知道现在家里正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做不了别的,只能搂着哭红了眼的还抽抽噎噎的二弟三弟在一旁守候。
四宝儿被送到了屋里,只是艾奇这里还没合计出个由头,梅画就抱着艾老四跌跌撞撞的出来了,他全身上下散发这决绝与坚定,漆黑灵动的眼珠逼视这个雄武刚毅的男人,朱唇轻启,
“二奇,你送我我,我要走,我要回家,我不在你家了。”
艾奇还没反应,二瓜子闻言惊弹了起来,失声嚷道,“嫂么你要去哪?你要走?”
梅画无视精神抖擞的二瓜,目光紧盯着人,他知道,哪怕此刻艾奇有一丝犹豫他都能天塌地陷,这几年错信了人。
时间分秒静静流淌……
“好!”这是艾奇的回答,沉着,果断。
梅画笑了。
他俩这心意相通含情脉脉可是闷坏了冥思苦猜的二瓜。
只是他们还没行动,家里又来了,不是别人,正是一身煞气的刘芬芬。
刘芬芬原本在家烦恼的跳脚,愁眉不展长吁短叹后,突然想到叫二小子来这儿知会一声,打个前站好叫二奇他们做好准备,谁知一找人连个影都看不见,刘芬芬深知他的脾性,根本不可能主动下地,那就是又犯了老毛病,偷摸送信去了。
一想到二小子的所作所为,刘芬芬更头疼了,他是好心,可好心经常办坏事,上回诳了二奇说梅画家来人接走他,结果差点把人吓出心脏病,这会儿子怕是……
刘芬芬顾不上怕是了,一拍大腿,狠狠地骂了几句裹乱的货,狗咬屁股一样的去追人,这一天天的竟是事儿!
艾东方千盼万盼的将人盼来,这一刻钟赶上了好几年,估计头发都得白了几根。
艾寒流没啥表情,打过招呼就坐下,艾丰收知道他这暖不热的性子,也不在意,况且今儿算是有求于他,所以往常拉拉的脸也变的和颜悦色了,马上就抱到大胖孙子了,礼不礼的没个鸟用。
艾寒流坐下来,不容分说先发制人,犀利拒绝,“大伯,过继小四这事不成。”
第199章()
也不知艾寒流是如何在那边盘旋争分的,也不知开口承诺的了何种条件,听说后来族里的几个长老都出了面,反正事情最后尘埃落定,皆大欢喜,梅画的几个儿子不会过继。
突如其来晴天霹雳般的冲击大起大落,兴许是过度的刺激,一向身体康健的梅画病倒了,来势汹汹。
郎中开了方子,可梅画坚决不吃药,即便郎中再三保证不会对胎儿有损,即便家里的人如何苦口婆心的劝来劝去,即便刘芬芬骂了无数次不知好歹,反正梅画就是要紧牙关不松口,同时他这份宁可自己虚弱无力头昏气弱也要保护娃子的奉献精神叫人刮目相看,当然了,也有人不懂他这份坚持,毕竟不是所有人都理解药物对胎儿不利的现代医学常识,说风凉话般地认为他是自作自受。
艾美这些日子可是忙坏了,婆么那刚阴转晴天,弟夫这又病倒了,打听出冲撞的缘由时他自己也差点崩溃的晕过去,还好是在弟弟家,不然又是一场乱。
往前一日就是端午了,梅画体虚不通气的在床上躺了三天,今儿感觉身体轻快许多,就想走出屋子去院子里晒晒太阳。
大芝麻四个兄弟这几日寸步不离,梅画一眼看不到就焦灼难安,扯着哑了的嗓子嚎人,连晚上睡觉都得躺一张大床上,芝麻每日下午照例去学习上课,艾奇若是没空送,就有人来领,反正不许单独一个人,就连二宝三宝吵吵着要出去玩,梅画都不点头,而是叫了常华跟娟娟的儿子过来,必须在院子里眼皮子底下,他还得听到声响才安心。
就连原本要给老四断奶的豪言壮志都抹去了,只要娃儿想吃了,梅画再也没有不情愿的,还为了使奶水丰沛些,梅画可是忍着腥气难受恶心吃了好多催…奶的汤食,因此,全家人都觉得老四因祸得福,最起码一时半会儿饿不着了!(?)
(#‵′)凸
夏日炎炎,柳春芽洗了一小碗草莓进来,见梅画起身穿鞋,连忙放下手里的碗上前帮扶,细声问道,
“嫂么觉得好些了?”
“嗯,好多了。”最起码不再头昏眼花四肢无力的了。
梅画身上回了力气,不像前两日似的疲乏,就要往外走,柳春芽给他搭上一件衣服,
“外头日头晒,一阴一凉的难免激着,嫂么多穿些。”
柳春芽是好意,梅画也没拒绝,不过他不是病入膏肓连起身都困难,所以推了搀扶过来的手,自己走到院子里。
阳光有些刺眼,梅画抬手遮到额头,柳春芽已经将躺椅上铺了软和的褥子想着叫人坐下来。
二宝三宝前几天可是大哭了一回,那还是自他们出生以来哭的最厉害的一次,估计心里有了阴影,头两天艾奇抱他们的时候,小身子扭来扭去躲着,眼中流露出抗拒和害怕。
艾奇为此伤心了一阵,不过打心眼是喜闻乐见的,娃子聪颖,灵敏,心疼阿么,当爹的如何不欣慰呢,梅画知道后特意给俩儿子一人一个大响波,竖着大拇指赞不绝口,为此还特意褒奖说给他俩两次免打的机会o(╯□╰)o
梅画一病,不少人都来探望,有的是真情流露的关心,有的则是面子活,还有的是拉关系,也不知是谁透露的,说艾奇家的娃子日后是要去皇城的,考举子,做大官,反正病了这天家里的人络绎不觉,大门开关频繁的都松动了许多。
不过他们来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见到真佛,外头自有柳春芽待客,别看他品格温婉和顺,可要真拧起来也是不好商量的,独他自己的时候愣是拦下了不少要往里闯的夫郞。
梅画躺在床上隐约听到什么皇城娃子的,先前以为是自己做梦梦里的事,要不就是发烧糊涂了,可这些人总是话里话外的带着,梅画就猜出来另有隐情,家里人有大事情瞒着自己。
他也没特意的问,就是话赶话的左一句右一句没头没脑的闲聊,最后从柳春芽的前后摇摆和支支吾吾中合并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梅画没有发飙,而是静静地细细地琢磨。因为家里的来信中无论谁都没有谈到此事,连个话影都没有,那么再一深究推算,梅画直接将苗头对准小叔。
而这若是小叔自己的想法,那一定不会掩藏,但这事唯独自己被蒙在鼓里,不对,不是自己,婶么未必知道,不然以他的作风肯定不会跟没事人一样,转过头来琢磨柳春芽逃避躲闪的神态,梅画明了了。
终究是好事,可以预见孩子们前程似锦,并不是谁都有这个机遇的,深思熟虑一番,梅画恢复了常态,就当没听过这话一样,再有人在他面前露出攀奉的意思时,他就摆出茫然无知的样子,叫那些人主动的退了乱七八糟的念头。
艾奇还为此高度紧张了一阵,见小夫郞没有寻根究底的意思狠是松了一口气,不过自己心里清楚,越是这样平静,那么就表明小夫郞心中已经十拿九稳了,不过他没有张扬没有点明,就表示他是认同此事的;于是夫夫俩共同守着一个相互皆知的秘密,却从未摆到明面上研讨过,因为信赖,所以不需多此一举。
经过此事,其实梅画对艾奇是高看的,欣赏敬佩的程度跟过山车一样骤然拔高,先是艾奇不顾非议的痛快的点头送自己离开,然后是将亲生儿子送到高门大户的外祖家成长,要知道这一去可不是一年两年,夫家势微,弱小,总有善妒眼红的人说那些趋炎附势讨好巴结甚至更厉害一些的卖子求荣之类的,当然现在还没有这话传出来,但未必就没有此等想法的人。
估计连淡泊名利的二叔都得连累了,不然呢,你身为一家之主就这样将孙子送到亲家?除了没改姓,那差不多就是人家的孙子了!
所以,梅画虽然因为艾老四过继未遂生了场大病,但他心情好,情绪高,也没有因为这事迁怒谁,整日里顶着个红扑扑的发烧脸见谁都喜气洋洋的。
家里人见他精神尚好,都放心了许多,不然一大一小俩人出点什么事这个家就毁了。
二宝三宝原本玩着积木,一瞧阿么出来了,纷纷跑过去黏着,梅画少有的没嫌弃,每个都亲香一口,娃儿们手舞足蹈地继续搭积木去了。
梅画的病并非伤风感染,而是急火攻心,燥气入体,心中的郁气排除来了,自然病情减轻了,也不怕传染。
还不到晌午,柳春芽已经开始择菜洗菜了,他这几天跟大哥轮着来,毕竟家里有娃子有地,自家还好说,婆么是个能干的,可大哥家里里外外就他自己,哥夫还得顾着好几亩地,一刻也不得闲,头些日子家里可是攒了不少活计;
柳春芽照顾大哥,只叫他得闲再了来,说是轮着,可他几乎每日都过来,而艾美如何放心的下,所以也是每日来一遭,做做这儿通通那儿,什么都得顺眼了安生了才走。
“嫂么,晌午调个芹菜叶子,最是清爽去火了。”柳春芽洗了菜叶跟嫂么闲话。
“成,你瞧着来吧,这几日辛苦你了,等过年我给你封个大红包。”梅画不是说笑,确实挺感谢他的。
“嫂么,你这不是拿我不当家人么!”柳春芽有点撅嘴,“谁能保证一辈子没病没灾的,偏你记性好,我就搭把手,哪那么值得你话里话外的记着了。”
梅画从未见过柳春芽红脸,所以还挺惊喜的,不过老实人不禁逗,随意笑笑俩人又说起艾水儿的定亲礼。
梅画伸了个懒腰,无语道,“都反复说了多久了还没送去,不是要等到人家生了孩子才上门吧。”
柳春芽咯咯咯咯的笑,起身将滴水的菜叶均匀地摊在盖帘上,“这不是家里一直走不开人么,不过阿么已经预备出来了,连着咱们的也一起备上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