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梅画在这歇了一会就要回家,刘芬芬知道规矩,也没甚留,走前给他装了几个馒头,叫艾岭和柳春芽跟着一起送到家嫡女悍妃不好欺。
年三十这一日没有走亲戚的,梅画待在自家更自在,一觉差不多睡到夕阳西下,醒来以后跟艾奇一起磕磕绊绊吵嘴似的做了晚饭,一道腊肉炖茄干,另一盘蒸热熏香烧鸡,艾奇心里高兴,痛快,满足,日子舒坦,多喝了几杯酒,脸色出奇的红润,投向梅画的目光柔的能化成一汪水,爱意旺盛,公主抱似得搂着人往炕上一侧歪,手脚全部缠上,脑袋埋进香香的脖梗里不出来。
屋内的烛光温暖如阳,寒天冻地的室外一片静逸,晚饭前的烟火早就散去,成员多的人家围在一起侃天说地,气氛浓烈,父子之情,手足之情,血脉相连的亲近,通通融入一片欢声笑语中,温馨和睦,与室外的温度形成鲜明的对比。
梅画就这样一动不动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艾奇怀里,或者说被迫,全因这人的力气过大,他连推人手臂的力量都使不出来。
火烛跳动几番,烛芯噼啪的响了几次,梅画没有去管,就这样静静地依偎着对方,回忆的闸门紧紧锁闭,不去触碰,就这样吧,去他的大无畏,与命挣命,实不是什么高明的做法,脑中心中思想全部放空,不知几时便睡了过去,守夜什么,对于两口之家实在画蛇添足。
第二日一早,艾奇抹黑起床,昨儿夜里不知几时睡过去的,连衣裳都没脱,搓搓脸醒醒酒,给小夫郞挪挪枕头掖上被子,让他睡的舒服一点,而后自去外面梳洗,收拾昨夜的碗筷,等天将将微亮时,换了一身儿新棉袄先去二叔家行礼,而后带着岭子和二瓜子去族里各个长辈处磕头拜年,家家户户贴着大红的春联福字窗花,喜庆祥和,寒冷的空气阻止不了人们的脚步和笑容,路上碰到不少同样焕然一新的汉子,每个人都热络欢笑地说着吉祥话,这一圈走下来天已经大亮了,天边的日头正渐渐地红火的升起。
回到家时梅画还没醒,艾奇换了衣服先洗手做饭,吃过之后还得去近处的几家走走,首先大哥的婆么那就少不了。
梅画这一觉睡的足,等两人喝过吃过,还没出门,梅画的两个学生来了,领他们过来的是当家汉子,艾奇在堂屋招待,梅画则给两个小娃几样他爹悄么送来的糕点,俩小娃一人给先生磕了一个头,梅画惊愕的差点跳脚。
这两家人都非常敬重梅画,不仅仅是自家娃子学到了本事,关键是人家即使大了肚子照旧教书,身子渐重的从未停歇过一次,这种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敬业精神简直叫人敬佩的五体投地,当然了他们比艾奇高一辈,自然不能真磕头,可对梅画所表现出来的尽职尽责的优秀品格铭记于心,估计这辈子都忘不了。
汉子们来前儿都得了家里长辈的嘱咐,并没有多待,坐了一刻钟便起身离去,年前他们送了年礼,今儿又不是空着手来的,梅画瞧了瞧桌上的东西,有些得意的指挥这艾奇收起来。
艾奇再次出门拜年同样没带着梅画,这一次用了半个时辰就回来了,只是脸色有些发暗,守着梅画的面收敛了情绪,俩人乐呵呵的包饺子,放鞭炮,梅画这段时间的智商有些拉低,一时间并没觉察出艾奇的笑容僵硬,反正自己是怎么开心怎么来。
大年初一的一天就在走亲访友中度过,到了初二可就热闹了,艾花枝一家回门,艾美夫夫回门,全部向艾寒流家聚齐,艾岭则套着牛车跟夫郞回他亲家了,车上拉着不少的年礼回门礼,柳春芽的笑容别提多柔美了。
乱乱腾腾的热热闹闹的一日过去,艾花枝临走前说正月十六就过来,也跟刘芬芬商量私下提前跟接生么么打了招呼,叫他不要出门随时预备着。
过年对于从现代社会而来的梅画来讲实在没什么新鲜企盼的,不过大家脸上都喜气洋洋的,他也不能兴致缺缺的搞特立独行,于是入乡随俗的也加入待客送客的大军,只要登门的人便笑脸相迎,热茶点心的端上,街坊四邻的八卦听着,一件琐事纵说风云,能传出十八种结局,谁说庄家里人见识短脑子笨,光那虚无缥缈的想象力就足以引人侧目,一来二去的,梅画切身体会到快乐其实是堆积起来的姐来自仙界。
日子快快的走过了十五,到了十六这一日,梅画央求二婶么将家里家外的收拾干净整洁,恭迎艾花枝的到来,艾奇的床铺被挪去了西屋,又添了一床新的,是给钱窖预备的,果然没出乎他的预料,艾奇连人带物的拉了一车来。
艾花枝一下车急忙忙的往里走,后边的活儿自有小子们去做,几个箭步冲进屋,一把按住梅画要动的身子,急忙忙道,
“甭动,躺住了,姑么又不是第一次来,你安安稳稳的就成。”他走了一路身上披着凉气,说了话就退了几步先脱下棉衣。
梅画感觉最近几天肚子沉到了一定程度,虽然自己长高了些,可突然有一天感觉有些承受不住这个重量了,艾奇知道后便勒令他不准下地,甚至连拉屎撒尿都要求他在屋里解决,最后被梅画的冷暴力不配合妥协,却换成了抱着他去茅厕在抱着人回来。
梅画的脸有些浮肿,本身他就胖,这下更圆了,他侧躺在炕上,减小肚子的压力,身上盖着一条粉色被罩的薄被,最近有些上火,他连饭都不敢吃了,每日只喝白开水,或者稀粥,就是这样简单的饭食,依旧气火旺盛。
刘芬芬从外头进来,没想到他扭身去后院的功夫人就来了,使个眼色,跟艾花枝俩人出去低声交谈了几句,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梅画又睡着了。
艾花枝趴着帘子缝往里看,愁容满面,“嫂么,我瞧着这肚子忒大了,这可难生啊,要不咱们请两个接生么么?”
刘芬芬脸上也有些凝重,却不赞同,“找一个两个还不一样,人多了反而添乱,有经验就成,再说还有你跟我呢,怕什么?”说是这样说,心里不免骂了梅画一顿,叫你的嘴没个把门的,这下子知道苦了吧?!
刘芬芬从正月十二开始便两日一请郎中,打过了年把脉,艾郎中就叫他们预备东西了,刘芬芬唯恐那小娃等不到日子就要出来,还派了二瓜子来这边住,起传话作用。
艾花枝住了下来,晚上就给梅画捏捏脑袋,按按腿,柔柔脚掌,饭食上给他用肉汤熬干菜,鱼也只叫他喝汤,所以梅画每日被灌的水饱,可即使这样他一点都感觉不到饿,胃里臌胀臌胀的,就连胸口也是隐隐发胀,只是他不好意说,等屋里无人的时候便自己抓两把,可那个疼啊,跟针搓一样,要说他对自己向来能下狠手,不然也不会在刚穿来那日撞的满头青包了,可这种愣是不知从哪下手的胀痛感简直叫人无力抓狂,嘿,那叫一个妙不可言。
梅画肚子的发动可以说毫无预兆,他嘴里吃着半块馒头,突然就感觉自己裤裆湿了,那一瞬间梅画睁大了眼睛一动不敢动,惊悚的头皮发麻,因为他以为自己得了尿失禁了,过了半响才抖着手,还不忘将嘴里含着半口馒头咽下,伸进宽松的裤子里,抹上自己老二,愣怔,诶?不湿啊?鬼神神差的又摸向身后那湿热的地处,再将手拿出来放到眼前一看,手指上沾着亮晶晶的水渍,两根手指一张开还拉丝。
刹那间,一个念头冲进大脑,梅画劈手扔了馒头,咧着沾满馒头渣的嘴扯开嗓子开喊,
“二奇,你儿子要出来啦!”
这一日正是正月二十六,立春,大地回暖。
第158章()
疼……
从头发梢到脚底板全部的感官传递的一个信息那就是疼,它没有过度,毫无预警,就在梅画将预知发出去的那一刻,阵痛的冲击接踵而来。
肚里的娃儿仿佛接到指令一般,急刷刷的涌入出口,那种感觉啊,仿佛奔腾宽阔的江水一股脑的涌入手指头粗细的河流,那河道的承受力受压忒沉重啊……
梅画这一刻真希望自己晕过去,可偏偏不如心愿,家里每个人被安排的任务一清二楚,感官无比清晰,艾奇飞奔着去叫接生婆了,钱窖跳着去找刘芬芬了,谁也想不到他这一大早上就要临盆啊,之前一丝征兆都没有。
艾美被撵了出去烧水,紧接着梅画的裤子被脱下来,皮肤接触到温热的空气,滑溜溜的袍子被推到胸部,屁股底下被垫了一块东西,软乎乎的还挺舒服,接着身上盖了一块布,估计是怕自己着凉或者避免春光乍泄,耳边还有艾花枝温声温语的教导……
斗大的汗珠子从额间滑落,他的两条腿惯性使然的叉开,完全不用人导教,肚子里的动静忒大,除了疼好像还有孙悟空腾云驾雾的飘忽感,盆骨尾椎骨生生的劈开,当然这是他的错觉,但是疼痛的滋味的一模一样,身临其境,然后就,就好像拉屎,只是为毛那块软肉以最大程度的张开,走向撕裂啊,梅画七窍生烟,可他什么也做不了,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快给他一刀吧,解脱了……
不知道刘芬芬几时来的,反正比接生婆快,因为没听到陌生的声音,刘芬芬一来,先在外面脱了棉袄,可不能将寒气带进去,又用热水洗了手擦了脸才进屋,
满脸焦急,语气担忧,“怎么样了?”
说完走到炕边掀开单子,扒头一看,眉头立刻舒展了,一乐,“开了,这么快,这小子也不算受罪了重生职业反派!”
梅画迷迷糊糊中听到他说的风凉话,真想大吼一句,要不换你来!可他疼的直哆嗦的,嘴中咬着一块白布,连呜呜声都不愿意发出,一门心思的要将肚子里的娃儿早点生出来,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梅画拼命了。
艾美和柳春芽在外头烧开水,端两盆进去就被轰出来了,艾美眉头紧锁,焦急万分,
“怎么不出动静啊?画画没声音啊?”他可记得自己嫂么生娃子时那嗓子都喊哑了!
柳春芽也觉得不大对头,可心里告诫自己这时候千万不能乱说话,所以紧紧搂着艾美的手臂,俩人相互搀着守在门帘边上,一听到里头的召唤恨不得连气儿都不喘就飞进去。
他俩这儿还在屋里呢,总归离着近,可外头的艾奇浑身简直要火上房了,来回走动不说,还趴在窗户跟下面喊梅画的名字,先不说声音饱含多种情绪,偏他这跟知了似的嗡嗡嗡的动静就足以吵的人心乱,人为的噪音让刘芬芬在屋里骂的老远,还喝令钱窖看着不许到跟前儿来捣乱。
“诶?二奇不是叫接生么么去了么?怎的他回来了人没带回来?”艾花枝给梅画擦擦汗,十分不解的问道。
刘芬芬也疑惑,还是帘子外的艾美解释了,“二奇叫了人就跑回来了,瓜子跟在后面呢!”
他这话音刚落,那边梅画随着疼的规律和肌肉撕裂的感觉突然一发力,就听刘芬芬惊呼,“出来了,头出来!”
艾花枝一听忙在旁边鼓劲,“画画,再用力再用力使劲……”
刘芬芬也大声喊,“快,快,再来用力,头出来了,好好……”
外头艾美和柳春芽两人紧紧拉着手,瞪圆了眼睛,心脏几乎要跳出来。
只听见里面两人不间断的说话鼓励,连外头的艾奇都定住了,目光死死地盯着窗户纸,大气都不敢喘。
最多半刻钟,加油鼓劲的声音持续不断,就听刘芬芬突然喊了一声‘出来了’,紧接着又是啪啪啪的几声,随后耳边传来嘹亮的婴孩啼哭。
一阵忙乱,人影纷飞。
擦了身,敷上药,换了干净被褥,婴孩被洗干净,肚脐上系着一块两指宽的红布条,包裹着小红被子放在梅画身边,梅画脑袋上也系着条红布,头侧还打了一朵蝴蝶结。
谁也没想到梅画生的这么顺利,接生么么到了以后自然没上了手,可还是给了他两大串铜钱,一包红糖,哄的人高高兴兴的走了,艾美亲自送到了门口,日后再用到的机会还有呢。
外头自有人收拾带血的什物,梅画一点都不困,疲倦倒是有一些,每天都睡的精神十足,还是吃了早饭生的,他能困到哪去,再说屁股上那么疼,就算敷了药一时半刻也缓解不了症状,所以从他儿子被拽出来到目前安静的躺在他身侧这其间所有的步骤和事情他都看的清清楚楚恶女嫡妃。
接生的未必比生产的人轻松,刘芬芬和艾花枝将人安顿好,长气一松,去外头换了艾美和柳春芽进来。
艾奇也被允许进屋,话音未落的那一刻他就闪身而过,直冲进房里一股脑的挤走炕边的大哥,手臂一揽,宽宽的后背遮住人影,张嘴亲了梅画几口,哎哟那个响噢,羞的艾美和柳春芽掩面退了出去。
“画画画画,苦了你了。”艾奇手掌捧着已经回了血,脸色红润的人,深情款款,“好好养着,你想吃什么咱都有。”
梅画抿嘴微微一笑,抬起手碰碰艾奇湿润的鬓角,声音柔柔,“看你急的,脑袋都冒汗了,你看看你儿子,八斤多呢,婶么说少有他这么壮实的。”
艾奇忙把他的手塞被子里,“别出来,不能受风,”心满意足地笑道,“我早听见了,都是你当阿么养的他。”
边说便探过身子往里边看,这会儿功夫孩子已经呼吸稳稳的睡着了,小脸并不红,有点发黄,头发黑黑的,耳朵挺大,小嘴时不时的动动,艾奇欢喜又兴奋的掀开被角看看,这胖乎乎的哟!
外头艾花枝和刘芬芬歇着说话,言语中都是表扬称赞梅画,看着平时娇气,生的时候那真是发狠不怕疼啊,除了闷声哼哼,就是咬牙使劲,真让人刮目相看,旁人家的夫郞生娃子短的需要三四个时辰,长的那一天一夜的都有,可他家这个真省劲,总共还没一个时辰呢就都收拾利落了,还是头一胎,得多不容易。
而且这娃子个头忒大,刘芬芬瞧着那伤口都有点心惊,可给他敷药的时候竟然一声不吭,单这份坚强的忍耐力,就叫刘芬芬和艾花枝齐齐夸口,谁都比不上。
艾美煮了一锅红皮鸡蛋,开锅之后跟柳春芽提上篮子挨家挨户的送喜。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