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茶中的极品了,却不想,那份清香浓郁,与之相比,却远远不知道逊色几分了——
“有些粗糙!左相不若再尝尝!”霍之皓淡淡道。
这茶第一口堪称干冽,第二口的感觉却往往不若第一口,他执起茶壶,轻放在鼻尖嗅了嗅,浅尝了第二口,却不偏不倚的尝到了好些个茶叶的碎渣,在口中不免有些涩味儿汩汩蔓延开来,洛枫心下不解,却似乎没有瞧见软巾和用于吐物的盘盏,便也只得硬着头皮,拿起那杯茶水,一饮而尽,想着冲淡些茶中的苦涩之感。
顺着茶水入肚,那一瞬间甘香纯冽到极致,似乎如同昙花一现那般,畅快的让他有再喝一口的冲动,再看自己的杯子,却已经见底,面上不免有些囧色。
“那是茶中过茶包后余下的茶渣最后的尾香,方才左相一饮而尽,便是恰好激发了那股尾香,如今,是否还有苦涩?”霍之皓微微挑眉道,手上的动作却并未停止,依旧在忙于斟茶煮茶,一系列的动作却宛若天成。
“并无!”洛枫淡淡道,比起方才那股苦涩,他更想抓住的,是方才霍之皓口中所言的那股子尾香,太过美妙,较之于方才的一些苦涩,根本不算什么!
“想不到睿王,也是品茶个中高手,本官看睿王煮茶烹茶的手法精巧,却自愧不如!”竟不自觉,有些自愧不如了!
“左相聪明!若是想学,本王不介意教与左相!较之于左相,本王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能耐,便只能每日烹茶赏玩,在左相眼中反倒是成了手法精巧了?”霍之皓不禁失笑道。
“西域的气候土质均不若南方的细腻湿润,即便是经过采茶女的手采下来的白茶,也不免有些砂石泥土混入其中,伴随着一道道的采茶工艺,最后要想留下完全的白茶,便免不了一道筛入些白茶的茶渣,便是如同方才左相所品尝的那般!缘着要留下些成色好些、味道上乘些的白茶,所以,便如同左相看到了,这小小的一壶白茶,其实有原本南方白茶的三倍压制而成,是而便有方才昙花一现,在尾香中的极尽透致!”
洛枫不得不承认,茶是极好的,品尝的方法是极好的,连烹茶的手艺也是极好的,却不免开口问了一句:“方才本官品尝第二口的时候,便如王爷口中所言那般,若是茶渣,那不免苦涩!只是…若是有人,只尝了第二口,却见苦涩,便没有往下尝,这样,是不是又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心境了呢?”若是只尝到第二口,便不免觉得这白茶档次之低,甚至连茶渣都没有过滤干净,甚至还有些苦涩,若是这般上等的茶,到了旁人的口中,便成了最为下等不过的茶!
霍之皓失笑,洛枫此人,若是为友,则是好友,若是为敌,则为强敌,不战而攻人之心,攻心为上,即便是手无缚鸡,却霸于强刀!
洛枫心中不免讶异,向睿王这样的人,叫他来一定不会单单是为了品茶,请他来的时候曾提及的北郊之事,而如今却闭口不提,仅仅只谈“品茶”二字,这一点,他倒是有些捉摸不透了!
“两口与三口,仅仅只差一口,便如同左相所言,仅仅差了一步,结果却南辕北辙!是否?”
仅仅差了一步,便南辕北辙,这是否在预示着北郊之事?
“哎!左相!这一口尝下去,便没有方才的味道了!”霍之皓见洛枫又为自己满上了一杯茶,便道:“事不过三!便是这各中道理,本王一贯独爱这白茶,便是这个原因了!”
事不过三,一直到现在,他一口都没有喝,似乎只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淡漠这看着面前的一切,而洛枫从第一口,乃至到第三口的心境,他都能猜的半点偏僻都没有!
洛枫现下似乎能体会到其中意思了,顾自放下茶杯,理了理衣襟,正色道:“王爷无非便是想告诉下官,不论你是如同现在旁观,抑或是你我品茶,你能猜到本官所有的心境,相反,本官却猜想不到你的!是否?”
闻言,霍之皓唇角却不由轻扬起笑道:“讳莫如深若左相,看来今日,本王并没有请左相白来一趟!”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事不过三!南辕北辙!便是今日霍之皓想要告诉他的,聪明如洛枫,却也到现在才明白个中意思!竟也不知道是他的智慧退化了,还是面前的小子越发的精了!
“若是事情过三,是不是睿王,便会考虑一下,是否还会给我喝这第三口茶的机会了?”
说话之间,却见霍之皓微微沉眸,“那么,左相大人无意,本王自然不必贴着脸赔笑!左相大人,觉得呢?”
洛枫轻笑两声道:“本官一贯听说,睿智如睿王,心思果真不是一般人所能轻易看得透的!今日!本官,算是开了眼界!只是…睿王只想做这赚钱的生意,那么…又如何知道,本官会愿意,做这亏本的生意?”即便是事不过三!霍之皓能轻易查出,一切跟洛氏有着莫逆的关系,既然在之前,睿王便已经置身事外,现如今,又未尝希望这些事情,于他而言,是有利,亦或是有害呢?
霍之皓轻笑,左相不愧是左相,年轻拜相,与郭佑之并列,郭佑之心怀家国大事,是难得的贤臣,但在变通之事上面,却远远及不上洛枫!
“左相大人这是在同本王谈条件?”
“不敢!本官只是一码归一码!本官虽然相信,王爷口中所言,事不过三,即便王爷旁敲侧击,也定能给与敌人重重一击,但我洛枫,即便愚钝,但亏本的生意,王爷不愿意做,洛枫又如何会做?”霍之皓现下采取不闻不问的政策,洛枫心中却想,也不过是源于宁太后的关系,现下朝局紧张,连他都想到的事情,霍之皓如何会想不到?!睿王只是想在还没有弄清宁氏底细之前,不会贸然出手,所以才肯轻易放过洛皇后在他手上的把柄,才有了今日谈判的资本,明眼上瞧着,着实受益的是他洛家,却不想,他霍之皓只是坐山观虎斗,想渔翁得利罢了!
“若是这情!本官不愿意承下呢?”
“本王何时说要左相承情了?”霍之皓唇边难得笑意深了些,却冷眸瞧着坐在对面的洛枫道:“左相大人好眼力!好脑力,同左相大人说话,还真的要花费不少心思!”
“彼此彼此!能得到睿王的称赞!是本官的福气!睿王的茶,确实是茶中精品,只是本官,却并不想仅仅浅尝辄止,王爷的茶竟然是三口便能尝出真谛,那么本官却并非想压抑与这三口,而是六口,九口,甚至…更多!”看着对面之人似善非善的打量目光,竟有一种似乎毫无遗漏的被展现在这人面前的样子,量他洛枫混迹政局多年,却从未碰到过如此强劲的对手,能事先洞察一切,却又能轻易做到作壁上观!旁敲侧击!
洛枫大口喝下了杯中茶,却道:“想不到这直接一口饮尽,这滋味,也是不错!甚至于…更有成就感!较之于事不过三,本官似乎更喜欢一顺到底!本官还有事!便不多加打扰了!”洛枫起身欲走,屋中还浅浅的飘着茶香,烹茶的小几还存着些发红的小碳,“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日后若是有机会,希望还有机会——”
“哐当…”一下,洛枫话未说完,却见桌上滚落一块玉石,似从霍之皓手中掉出,径自落与洛枫半起的身子旁。
洛枫脸色一变,不自觉的便想伸手去拿,那玉坠儿却似乎生了脚一般,重又回到霍之皓手中——
“北郊此刻身上的国母之物——虹玉!”
“睿王!你以为——”
“并非!北郊之事!我并不认为是与之有关!”若不是知道北郊农庄内的黑面人才是幕后之人,看到虹玉的人,都会以为是洛氏下的手!
“为什么!”洛枫问道,洛氏之物,却在刺客之手!
霍之皓轻笑两声道:“左相欲盖弥彰,清者自清,父皇多疑,但…并不一定相信,宁氏之心,你我皆清楚的很,原本平等的生意,左相不愿意做,那么现在,本王以虹玉作为筹码!不知道这桩生意——左相是做…还是不做?”宁太后施压,若是由他出手,于理不合,若是换做洛氏,便大不一样了!
“王爷那本官之物,来作为筹码回馈给本官,难道便不觉得过分么?”一来二去,睿王何曾失去过什么?却还是反将一军!他又何曾得到过什么?
“要不要!得不得?是否?左相,是聪明人!”
“将虹玉还给本官!”那是国母之物,流落在霍之皓的手上,早晚出事!这个女人,做事越来越胆大包天了!洛枫心愤难平——
却不成想霍之皓果真单手一扔,不偏不倚的落在洛枫面前,“虹玉于本王并无用!本王方才说过,那是本王给大人加的酬劳!大人可知,为何太后宁可选择本王和宗家,也不愿选择洛氏与皇后?”
洛枫想知道为何,却不愿意在霍之皓面前低头,便索性不语!
“方才白茶的滋味儿,大人果真还是没有尝透!洛氏太过散乱,看则强,实则若,茶味苦,却甘甜,醇厚,喝一口还是三口,洛大人不懂,太后…却懂!”
第二百零六章 谁是老姜?腹黑难当()
此刻,凤娘正百无聊赖的斜倚在凤岚居闺房的小榻上,烟雨楼的哄闹声依旧滔天,甚至在僻静的后院,听的尚且还算清明!
“姑娘!若是您想去亭台小榭,去便好了,在这儿发呆!可不是姑娘您的性子!”漫漫不觉开口说道。
“你以为本姑娘不想去?爷今日难得想着我这烟雨楼,却选择了亭台小榭,我这凤岚居日后可算是要空落一段日子了!”早早的聂天那尊佛便提醒过她,今日的亭台小榭,不准许她踏进一步,是生怕她坏事儿?她凤娘有这么不靠谱?凤娘不禁撇撇嘴,真是不受用!
“漫漫!聂天那家伙真的一步不离的守着亭台小榭?”
漫漫点点头道:“是的姑娘!聂大哥一直在亭台小榭的门口守着,若非是王爷,还有谁能请得动聂大哥亲自护法!”
“德行!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凤娘有气无力道,谁能知道她心中的苦聂天那个家伙,就是天生来克她的!对爷的衷心那自然是不必说,但脑子却是几人之中转的最快的,就她凤娘那些个鬼点子,忽悠忽悠其他人还成,但想到聂天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便不自觉的心里鼓捣起来——
“姑娘!你。。。你不是害怕聂大哥吧!”漫漫轻声道,虽然她也很怕聂大哥,聂大哥和爷一样,都是冷冰冰的,虽然长得俊俏,却能轻易让人退避三舍!毫无半点靠近的冲动!
“你。。。你你你!胡说什么!本姑娘会怕他?怕他!笑话!”凤娘颤着身子说道,面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臭”来形容了!这个丫头,为何总是胳膊肘往外拐?!
“那是个呆子!知道么?本姑娘比他年长三岁!本姑娘只是不在同他计较罢了!漫漫!你就说咱们这烟雨楼,养着那么多人,若是个个人做错了事情都得本姑娘一个个去计较的话。。。那本姑娘,还活不活了?”凤娘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那小子老是用对付阿玄丫头的那招来对付自己,殊不知对于人家有情人来说,那便是打情骂俏,无关乎本质,对于她,却是人间炼狱!
“姑娘!”只见一小丫鬟匆匆来报——
凤娘见了,立马从小塌上跳了起来,两眼瞪得老大,问道:“如何?”
“姑娘!亭台小榭的贵客已走,爷问姑娘是否要前去一叙!”
“我。。。”凤娘跟在霍之皓身边多久,对于霍之皓的心思,猜不到一半,也能猜到三成!可否要前往一叙?对于爷模棱两可的说法,若不就爷与她之间的关系生疏了,若不就是爷找她有事儿!
凤娘自然不会选择相信前者,开玩笑,她于爷之间的关系,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生疏的!
“姑娘!您在想什么?既然是爷邀姑娘一叙,那姑娘。。。是去,还是不去呢?”漫漫不禁问道。
“去!为何不去!不仅要去,还要美美的去!本姑娘要闪亮登场,亮瞎聂天那小子的双眼!”
“姑娘——”
“说!”
“奴婢方才看到,聂公子他,似乎已经离开了!”
。。。。。。
“主子这个时候,派聂天伺机进宫,好么?”
霍之皓微微摆手示意,“洛枫比我想象中聪明的多,阿玄的事情,我怕瞒不过他,必要的时候,有必要让聂天出面带走阿玄!阿玄的身手与敏锐度,与聂天还相差甚远!”
“主子说的是,只是。。。若是洛枫知道——主子这个时候选择和洛枫在烟雨楼见面——洛枫若是谨慎些,定会去打听烟雨楼,晋时便不难查出主子与烟雨楼的关系!那咱们的烟雨楼。。。便会完全暴露在洛氏面前!”左枫沉声道,虽然他所想到的,主子一定也想得到,但他心中就是不明白,主子这么做,究竟是什么意思!
“若是洛枫想查,即便是本王不出面,他也一定能查得到,本王既是选择合作,便要足够诚心,否则,单单一块虹玉,略嫌轻了些!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便如同本王请他品茶一般,个中道理如出一辙!若不,你以为本王找凤娘来何意?”
“那凤娘倒是要听听,爷找凤娘来,是何意?!”凤娘尾步款款,年岁不小,更是在眉宇之间透露着不少与同龄人相比更多的冷静与稳重,浮媚之中却又带着矜持,话语之中却也不失大家风范!
“凤娘!你的身世,或许本王应该派人查查!将你安置在烟雨楼,究竟是对还是错?!”
“凤娘是否可以把这认为是爷对凤娘的怜惜?也对!若是爷知道凤娘那么好,那不若。。。将凤娘带回府中便是了,反正睿王府那么大,凤娘一个人也占不了多少地!难不成——爷您是怕府中的夫人生气?!”
霍之皓轻笑出声,一如往常凤娘同他玩笑一般,凤娘沉眸看着霍之皓肆意而又洒脱的笑,似乎知道他以为她又在同他玩笑,自己的心却又不自觉的下沉几分——
爷!凤娘的心思,你究竟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没错!爷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