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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伟的话并没有让李自成为之动容，反而深感压力。
其实张伟也明白：即便在现代，在一个企业里真正落实那个时代的“精细化管理”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有太多的东西要考虑。仅仅凭借严格要求和一纸空文，又怎么可能如很多穿越架空小说一样造出合格火枪或板甲仅仅是主角或笔者一句话的事情？很多事情和条件的改变，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如果那么轻易，近代到现代上百年时间的工业化也就不会面临那么多问题和坎坷了。
在现在，事实求是的情况是就算有足够的利益和赏罚，从明军那里获得的工匠们也根本不可能短时间内适应新的规矩和制度。仅仅是满清水平的造箭制度，恐怕就是花费了不少的时间来形成。如今的张伟想要解决顺军战斗力的燃眉之急，恐怕也只能从火器和大略上。想到这里，张伟不得不佩服起曾国藩左宗棠还有满清时代的不少人。清朝多数时候其实也没有做到比明朝更好的工匠能力，很多方面还都退化了。不过在火器制造工艺和人员水平不可能相比明军的层次大幅度改良的基础上，还是想到了不少的办法。
想到这里，张伟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对李自成说道：“圣上也不需要太过悲观。如果以后我有什么急事不得不离开，希望还是有的。大军需果断放弃直隶，不要在平原地带与满军做无谓的消耗、利用对手暂时无法把重火器调齐的时间段。大军必须抽出力量全力南进，至少击退左良玉等人真正占据湖广一带，也只有到了江南，队伍才可能赢得一丝喘息之机。。。”
听到这里，李自成不由的皱眉。这个年代江南毫无疑问已经比唐宋时期开发度好了不少，不在很多地方都被视为瘴疠之地了。可是经过这么多年的征战，很多农民军将领都积累了不少作战乃至战争上的经验，不再是当年对兵事一无所知的青年了。农民军与明军，或者说所有中国的革命武装面对还处于优势的政府军，河流纵横的地方都是不利于运动的险地和绝地。就是在近代，从太平天国到中国革命战争，凡是在江南开辟的立足之地，都因为河流水网山岳丘陵对运动条件的切割而导致过较大损失。农民军转战北方的时候，不是没有人想到过入川或南下，可最终的结果往往是教训居多。对这些顾虑，李自成也直言不讳的讲了出来。
“时势已经不同了”张伟回答道：“当年明军强于守战、水运，短于骑行机动。可是满军相比我军更加擅长运动与野战、北方成了敌人的主场。只有到了那些身披重甲不方便的地方、牛筋弓箭保养会存在巨大问题的地方。敌人的优势才会最大限度的被削弱，而我们也才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为什么能够压倒南明入主北京的农民军在一年的时间里就面临决定性失败，还没有给满军造成大的损失。而诸南明势力却在江南抵抗过不少时间？张伟也曾经感觉到疑惑过。不过到了自己对一些兵事初有了解的时候、想的更深的时候才意识到一些问题的所在：不是李自成主力尚存的时候不如南明那些，而是在北方、满军在很多方面的优势都太大了。尽管很多人甚至一些史学家在内出于民族主义承认不愿意去看历史的军事史与细节，可这却是一个事实。
张伟又说到：“到了南方，满军就不可能时时身披重甲掩护全身大部分与我军交战，即便少数时候这样做我军也可以依托在山岳地区的灵活优势与地利抵抗强敌。这种情况下的火器交战、不易型号过杂、只要有三种兵器就可以有效发挥实力。。。”
“哪三种？”李自成饶有兴趣的问了起来。如果是一个领兵的文官，不太会关心这种事情，觉得这些根本就是不会自己所管的细枝末节。可久与明军打交道吃了不知道多少亏的农民军统领对这种事情还是觉得不能忽视的。
张伟继续说道：“过去北边的大军交战，习惯用虎尊炮或弗朗机炮发射实心铅弹为主要火力的依靠。可是这种炮的火力杀伤一个人来说有些过剩、而想要一击多命却又有些威力不足或太容易爆膛。更好的选择是：一种虎尊炮那样重量的斑鸠铳、两个人操作运用做为抬枪攻敌。这样，即便因为害怕炸膛而只装一两药子，也可以对披甲的重兵有效威胁。如果依托营垒开火，这种大号的鸟枪还可以在战斗中有更多的弹药可以发挥，实际效用不逊色于轻炮却比轻炮占用的后勤资源少、更为灵活。。。”
“敌人也用车盾全副武装起来与我军对峙又当如何？”李自成问道。很显然：明军的车盾也曾给农民军带来不少麻烦。
张伟回答道：“车盾或者全副武装的前阵之敌，也不可能严密的防护住所有位置。在战阵之上命中暴露的肢体或脸部构成有效果的杀伤、不考虑破防的情况下最多一钱重左右的弹丸就够了。如果火器的药力不猛，三钱重的散弹也足够杀伤暴露的部位。大部分防护即便无法兑付，但如果一次打出至少半斤到一近炮子数十发子弹药，那么仍然会有很大的概率给对手造成多人伤亡。。。”
（本章完）
第162章 熊掌与鱼（）
“如果技术纯熟、这种一定距离上就开始如弓箭般下坠的群子更容易杀伤到掩蔽在工事车盾之后的目标。
鸟枪也是这种道理：三四钱的鸟枪，制造难度很大而且还容易炸膛。那就索性放弃破重甲的目标，我们用一钱弹丸足够杀伤暴露的部分就够了。在行军的过程中每天必花半日的时间来修筑工事，不求急进。严格放哨纪律，这样就能面对强手把冲突打成对峙战，我们火器后勤方面的实力也就能发挥出来。。。”张伟继续补充道
除了这些，张伟还回忆起了曾国藩时期的一些湘军、练勇军事制度。包括以队、哨、营等基本体制还有以军为核心的作战单位。应该说：这些太平天国时代封建武装的组织制度在近代来说是十分落后的，远远跟不上时代的要求。同很多架空小说中的现代军校、政治或宗教军队、甚至相比两蒋时期那套特务治军都显得十分落后。
但是这种落后的军事制度，对于本就十分落后的人才与社会来说却不失为便于操作和理解、能够迅速实行和保持稳定战斗力的一种做法。从民兵乡兵性质的组织机制哪怕进步到近代早期的水平，对于此时的农民军来说也无疑是一种巨大的进步了。尤其更加适合过去以弱对强要转变成优势兵力、战力却处于劣势的情况下。
听到张伟的这些道理和解释，还算了解不少兵事的李自成也有茅塞顿开之感，不由叹道：“张兄弟不求封赏，不求管制，真不知道何以为谢了。”
“这也说不准，若干年后，也许上天再有安排的时候我会提一些要求。或者需要若干万人口，或者需要一些铜铁丝绸种子等物去另一个世界，到时候希望夺取天下之后的圣上无需太过介意。”张伟的这些话实际上在外人看起来口气找实有些大。李自成初闻也觉得有些不适，不过想到那日山海关城头之战自己的大军与此人的表现，还有京城里的一些事，还是最终释怀了：“既是上天所求，那么只要我能够办到的一定不负所望。。。”
一些军事上的告诫之后，此时的张伟回想起自己不久在山海关独自进行的那场恶战。似乎有些不安和顾虑也浮上了心头。张伟觉得自己应该离开一段时间了，也有可能是与此位面长期分别。自己估算了下当时杀敌的频率和持续的时间，如果自己一个人就给吴军和满军的先锋带来过大的震慑，导致那些人根本不敢继续入关怎么办？结果当然会是李自成等人对呆在身边的自己猜忌更重。即便李不是太过没有下限的人，可身边的那些人呢？
想起这些，张伟就觉得还是有不少话应该至少在现在就直言了，于是就找了个由头与李自成谈论起明王朝的兴衰得失起来，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李自成也觉得并不以为意。在北京原来的这些日子，甚至是牛金星宋献策等进入帐下之后自己对于历史当然也学习了不少。
言谈之中，李自成对于历史的认知也比张伟的想象强了不少。
“圣上觉得明太祖如何？”张伟试着询问道。
李自成思索了片刻回答道：“明太祖布衣出身，驱逐鞑虏光复中华。惩贪除恶、律法佑民。明朝开国二百七十年，其实在前期的近二百年大多数时候，多数百姓日子还是过的凑合的，是难能可贵的。我义在北方起兵多年，深知不少的地方仍然感怀前明恩德。明末之祸、实亡于万历。当然，明太祖养兵太重、军制无度、军户匠籍均是恶法，分封诸王屠戮功臣，因为这些事情他算不上千古明君。”
这些话对于此时代的一些知识分子来说当然都还是有见地之言，出发点是“民贵君轻”“仁厚为本”“减轻人民负担”那套。这也是李自成所能够接受的。
张伟却问道：“土木堡当总何解？”
李自成的回答也很符合传统认知，诸如明末太监之祸等等。张伟其实也是半瓶子醋，没信心也觉得没必要如有些人一样把问题一股脑推给文官或者勋贵等。
只是说道：“明太祖布衣起家，从自身的经历出发深知百姓之苦。可他却看不到更现实的问题：搞出一套劳役经济、徭役经济、匠人经济而放弃宋元时期的商品经济、货币经济。实际上从军内到军外，诸多弊端都更加难以监督、更依靠权力和暴力、为祸更重。更是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上层来监督和约束金钱的运用、军内和军外的管理。有人贪污或滥用职权，也会因为那套权力支配民生的体系而很难得到赃物与证据。权贵富家之祸或如河水、处处堵截只能导致问题出现的时候反噬更为猛烈。有效的疏通和依托财政的监管才是正路。如果明朝如那宋元一样。。。”
如很多****一样，李自成听张伟似有吹前宋的意思，多少有些为之不悦：“可前宋亡于异族，明虽有土木堡或几次后金入关之祸，终究是亡于内而不是亡于外。。。”
对此，张伟也不得不直言了：“大顺与前明交手多年，也山海关下又与后金对抗过。请问如果在我大顺还有西南的张献忠等人袖手的情况下，只靠前明那些人去面对最多五六万满军、五六万仆从，可有仿南宋例的可能。。。”
“这。。。”李自成回想起不久前交战的情形，只能认真的回答道：“或许在瘴疠湿热之地还有凭借火器或地利苟延残喘的可能性，绝无放南宋例的本钱。。。”
张伟又说道：“赵匡胤黄袍加身兵变篡位得国，加上唐末武人祸国，先天不足导致了赵宋苛刻对待武人和对外能力上的先天不足。这当然要承认，可前明不是赵宋。我大顺更加不是赵宋。是可以避免宋朝官家先天不足导致的问题的。而两宋时的优点却值得新朝学习。。。”
这当然不是张伟发自内心的观点，但张伟担心自己内心的观点一下子进步太大扯到蛋。有限分封的基础上、让一个社会不缺乏财政基础和财富集中基础，至少后发变革要更容易一些。人民生活又好，又有利于近代化进步与转型的理想社会主义，哪儿有那么容易实现？鱼和熊掌根本不可兼得，很多情况下都是如曾国藩的湘军一样：在一个落后的基础上众多的将就凑合、土法上马、只能从“退而求其次”的角度来看问题了。。。
（本章完）
第163章 离开（）
除了这些之外，张伟还想告诉李自成数理科学的重要性，如果自己真的展现出统治性和支配性、不可对抗的能力，做为一个太上皇当然可以做那些不少历史架空小说主角们可以做的事。只是此时的张伟依然认为自己的实力还没有到那个程度，很多事情都只能以建议性的方式来进行了。
这个当然也并不难，谈及前朝问题，自然要谈及八股取士。大顺在这方面还是有一定原则的：前明文官基本不纳入仕途，甚至在应募的人中也挑三拣四。
为了让这个时代的人接受点现实主义哲学，张伟直言不讳的说道：“科举自唐朝开始，直到宋朝都有重策论还是重诗词歌赋争议。明朝更是八股取士。而且两宋以来一直实行流官制，目的就是不要让这些做为工具的仆人御下的能力太强。最好人人都不得不看吏员行事的草包。当然，也不能太过草包窝囊废以至于处处生乱。最基本的顶点见识还是要的。不需要这些人有多么大的能力，只需要这些人能够保持稳定的情况下不威胁皇权。他们就是相比武人和贵胄对天子最安全可靠的人了。。。”这话如果是对别人说，像是高抬文人阶层的说辞。可是李自成却感觉到张伟话里有话。
“但他们终究比那些当成废物来养的明朝宗室强不了多少，如果自身本事不是太好。民众起来造反。。。”
“可是碰上满州那样的外敌呢？”
张伟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应该把话说的更明白：“上古先贤之时，没有太大的穷富多寡之分，人们在落后的情况下安居乐业。实际上摆脱传闻的束缚，那时候的人们不过是如未开化时的满人或者南疆边陲之地的土人一般罢了。后来正是有了各氏贵族，如大禹那样的人才有了更精良的铜铁乃至风箱、丝绸棉花、精耕桑蚕。还有以知识为基础的农时天天文。。。”
张伟的这些话如果讲给一般人听，或许有牵强附会的意思。此时的张伟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也只能在一些事情上牵强附会，毕竟和真正的资本主义时代相比，这个时代科技对时代的改变还太少了。
不过李自成是旧时代的农家出身，当提起这些的时候并不陌生。甚至到中国近代，农时等不少方面的专门知识乃至像样的铁制农具都为少数人所垄断，并不是家家户户都如现代中国的自耕农那样有基本的知识和完备的铁制农具。这些话本来是从一些****朋友那里听闻而来的，而此时却成为张伟劝说李自成适度右转的依据。
“你说的这些话，也有些道理。毕竟不是人人都有足够的铁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