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不动声色地走近了,朝他展露笑颜,“曹兄来了?”
“原来秀才也来了,听说你把那黑雕的腿给斩下来了,厉害啊!”曹横一撸袖子,露出肌肉鼓鼓囊囊,上面还留着两道深疤。他仿佛故意一样,晃了晃拳头,只见那丑陋的疤,,自手肘处往手腕蜿蜒,像是活生生的千腿蜈蚣一般,看起来分外狰狞。
李敏点头,略带点遗憾地道,“可惜那黑雕至死也要留个全尸,依我看来,它这是想自己挖个洞自葬了呢,曹兄说呢?”
曹横听了这话,手臂肌肉蓦地一抖,虽然有所准备,但一想到自己的雕被眼前的蠢秀才夺走了一条腿,他还是恨得牙痒痒,他那狰狞的疤条索状地拧成个结,眼睛全是黑墨色,仿佛一个黑洞一样,张牙舞爪地要将眼前的人活吞下去。
第62章()
“敏、敏哥哥……”挣扎着要从曹横怀中出来的小娃;仿佛是感觉到了两个大人间的暗流,缩着身子也不敢动了;只是可怜兮兮地望着李敏;期望他能把自己带离。
“曹兄,誉儿似乎不太喜欢你呢!”
李敏假装没看见曹横的忿怒,笑吟吟地俯身,冷不丁地将誉儿自他怀中解救出来,放到一边玩去;这时候族长走过来;抚了下自己的拐仗;冲门口的两个年轻人热情地说道;“曹横这次来是要问问那黑雕的模样,看来是想打了弄回家去,敏儿啊,你给他说说。”
“曹兄没打着狼,这次却要去找雕了,还真是踊跃啊!”李敏轻嘲地掀起唇角;瞥了眼胸口起伏的曹横;又接着说道;“上次好像说,谁打不着东西便要被逐出沐水村的,曹兄你在沐水村似乎还过得很好嘛!”
“我也打着野兔子!”
曹横不服气地跳起来,冲李敏吼道。
族长听了也跟着说道,“对啊,曹横也打着兔子了,敏儿啊,你得饶人处且饶人,毕竟曹横是专门的猎户。你是秀才身,莫要多计较了。”
“敏儿知道了。”李敏非但未反驳,却恭敬地拱了拱手,表示认同。
一旁的曹横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朝族长横了一眼,目光中带着愤涌的阴霾!
李祺甫这话说得轻松!看似是为他说话,实际上却是帮着李敏,嘲笑他的无能!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沉下心来,毕竟他来这里是有备而来,眼前的人虽然长得好一点儿,可实际上不过是个只知读书本的蠢货!
想罢曹横朝着李敏投去诡异一瞥,不过一瞬便恢复了淡定之色,状似好心地建议道,“黑雕差点伤了族长家的幼孙,理应该捕猎回来,好生惩罚才对。秀才你何时去将那黑雕再捕回来呢?”
“哦,要我捕回来?”
李敏眼神很沉很冷,仿佛寒潭,看不见丝毫的波动。只是下一刻,他便笑了,脸上却不见半丝笑纹,接着曹横的话茬,续道,“要我捕回来也可以,可我毕竟不是猎户,曹兄你也得一起去呢……”
他说着,就看到曹横眼中迅速闪过一道喜色,李敏只当没看见,“看曹兄很不情愿的样子,莫非是害怕?其实,我也可以帮你一把的。”
李敏轻声接上,仿佛是不让曹横有反对的机会,他紧跟着续道,“上次曹兄只猎了只兔子回来,还把自家的狼犬给丢进了狼口中,大家都说曹兄果真不适合当猎户,甚至也不像个男人,输了也不敢承认,回家就知道揍自家娘们儿出气,今天正好有了黑雕出现,莫非这一次曹兄不想赢了我这个秀才,好为你自己赢回名声??”
李敏的一番话刚说出来,曹横就气得蹦了起来,胸口剧烈起伏,他怎么都未想到,李敏竟然反将他一军,尤其是关于上次打猎之事,还不依不饶了!他气得止不住自己,呼呼地挥舞着拳头朝李敏打来!
曹横的拳头跟沙袋一样,上次因挨了他这一拳在胸膛上,李敏至今都不见大好,天气阴霾时都会跟着隐隐作疼,眼看着拳头朝他当头劈来,李敏飞快地朝后退去,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壮实的身影,他忙一窜身,躲在他身后,耳边就听到一记嘎吱声,抬头再看,闽坚大掌稳稳包住曹横的铁拳,轻而易举截断攻击,茂盛的虬髯在对峙中威风凛凛地徐徐微动,只见曹横捏着拳头竟是半点动弹不得!
李敏看着黑须裹面的大胡子,只觉得眼前一亮。
“敏儿虽手无缚鸡之力,可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碰的!”
闽坚粗嚎一吼,手臂顺势虚晃一招,抓着曹横抖手便拧!他笔直长腿从袍下悍然踢出,煞时截住对手退路,甫然发力,一脚狠狠踹向对方腿肚。
曹横抽手护腕,亦向后躲,可没料到闽坚竟然敢断他腿,大惊之下,飞身朝后退去,饶是如此还是挨了一脚,整个腿肚都跟着转筋,疼痛不已。
“敏儿你没事吧?”闽坚见进招未得手,便没再欺近,转头急切地去查看李敏。
“没事。”李敏摇头,多亏他刚才躲得快!在这世界连县太爷都有副好力气,他既然暂时提不上力气来,当然要学会躲避,否则这把骨头非得交待在这!
“闽坚!休要张狂!你护着李敏,我无话可说!若是你不放心,你们大可以一起来,到时候打不到黑雕,正好一起从沐水村滚蛋!”
曹横气得眼冒凶火!刚才李敏侮辱他不是男人,他想揍死这蠢秀才,偏偏又被闽坚这个大胡子给拦住,非但没占到便宜出这口顽气,相反还挨了一脚!曹横快要气疯了,握着拳头都快捏碎了,被踢到的腿处因为过于痛恨,反而连连发颤,他恨不得现在就把眼前的大胡子和死秀才一起收拾了,给他家黑雕当晚餐!
“好,谁怕你……”闽坚气不过,曹横在他眼皮子底下就敢打敏儿,若是放敏儿跟他一块打雕,这能不能回得来都是问题!
“此事不必闽大哥亲自出马,”李敏高调地打断闽坚的话,坚决不肯,“不过是打一只雕,杀鸡焉用割牛刀?!这点上不了台面的小事,闽大哥不必操心,便交予我吧!”
闽坚仍自不放心,李敏回头冲他按下一安抚的眼神,转而便朝曹横说道,“曹兄,烦请你回去跟家里的长辈说一声,莫到时候被雕给啄瞎了眼睛,反而得不偿失。”
族长这时候上前想劝,却被曹横一挥臂膀子,甩开了五六步,年事已高的李祺甫受不得这样巨大的推震,身子一歪,硬是坐在了后面的老人椅上。
李敏见族长虚喘着气,手脚颤抖,体力不支的模样,他目光一凛,神情中一闪而过的狰狞狠辣,“若是你输了,三跪九叩进我李氏宗祠,向族长认错!”
他敢在李家撒野,还差点伤了族长,这一点,李敏绝不容忍。
“呆秀才,你该好好交待一声,莫到时候死在雕口,还要村里的人公费给你办丧事!”曹横脸上的咬肌跟着颤动,气急败坏的目光像狼一样狰狞地嗜向李敏,就这么一个单薄像是宣纸一样的薄片儿人,自己一拳头就能把他的骨头打折了!而这一次,他绝不会让这个蠢秀才活着回来!
“好说。”李敏迎着曹横阴森森的目光,反而露出最具亲和力的笑容,“今日天晚了,明天一早吧,在天然河那里。”
“也好,用这一晚上,你好准备准备后事!”
曹横冲李敏森佞地甩了个气势汹汹的酷狠眼神,转而大摇大摆地而去。
族长在后面颤抖地站了起来,他神色不太好,冲李敏道,“敏儿你与他比个什么!他是破鞋不怕磨,你可是个好端端的秀才呀,若是有个闪失,明年还得应试,你怎的这样糊涂?”
“是啊敏儿,族长说得对。”闽坚凝重着厚眉,脸色很差,“虽然沐水村对你这个秀才不怎的在意,可若一朝及第,进殿面圣,谁敢再说半个不在意?!”
李敏摆摆手淡然而笑,以前他也有这种想法,等考上状元之后……不解决好眼下的事,而好高骛远地去肖想什么状元,显然不实际。再有一点,如今身且难安,又哪里来的静心搞学问呢。况且搞了学问也并非受益终身的,即使进殿面圣,也并非果然能拿个状元归来的……
拜别了族长,李敏回了临院,闽坚在后面跟着,一边思忖着,直到跟进屋,才突然想到,“敏儿,你说曹横专门约你去打雕,定然不安好心!我们该怎么对付他?要不我在暗中保护你可好?”
李敏猛地住步,朝跟上来的闽坚伸出手,见他乖乖地走跟前来,浓黑的眼睛带着期望看着自己,像是某种忠诚不已的动物般,闽坚,这个实诚汉子,不会耍心眼,一副赤血心肠,待自己如兄如父,李敏只觉得心神一荡,即使是在现代,他也不曾遇到过如此一个诚心相交的人,他不自觉地就露出了笑,手抚在他的胡须上,却道,“闽坚,我说过给你剃胡须吧,现在就开始吧!”
“可是敏儿,我在跟你说曹横的事,你不会再想跟上次打狼一样吧……”闽坚不解叫道。
李敏眯眼摇头,简练回绝,“上次之事,绝不重演!这一次,我要让曹横,记一辈子!”
闽坚的刀无不是非常刃利的!自从山里回来后,他回家把刀都磨了一遍,就等着若是能用上,再与李敏同上山,不让他独自去面对那些野兽,可没想到,自己为李敏磨的那把匕首,现在变成了给自己刮胡须的工具。
“敏儿你行不行啊?”闽坚看着李敏在自己脸上舞动着白刀子,他那瘦薄的身子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仿佛一不小心就能被绊倒,然后那白刀子就……闽坚觉得心头直打鼓。
第63章()
李敏把闽坚安排到个太师椅上;虽然老旧了,可却很结实;他则拧了热腾腾的湿毛巾;把闽猎户脸颊上的所有带着旺盛虬髯的地方都热敷了一遍,等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便拉开,露出已经变得软了一些的胡须,他伸手摸了摸;还是有些扎手;便放弃了这半边脸;朝另一半边脸攻陷!
闽坚两只黑眼珠直朝侧边望;冷不丁地能听到李敏短促低吼一声:别动!他便惊得连眼珠子都收回来,可却能感觉到泌凉的刀刃在自己的皮肤上滑过,传来一种本能地惊悚之感。
虽然敏儿拿笔杆子不行,字都写得歪歪扭扭的,闽坚担心他会拿不住刀啊!
他正在这儿担心着,李敏却刷刷刷地麻利地干起了活;待闽坚斜着俩黑眼珠朝这边斜看时;只见光滑一片;却听李敏说道,“这边好了。”
“真的啊?!”闽坚忙朝自己半边脸和下巴摸了一圈,发现竟然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连点硬胡渣都没有,他挑眉,不由惊异地望着眼前的秀才,他还真有一手!
李敏则是站在三步之远,一手托着下巴,一边凝眉瞧着面前的只剩了一半胡子的猎户,微微皱起了眉头,闽猎户这只留着一半胡须的脸,果真很具有塑形的作用啊,若是做个雕塑的话,肯定很有艺术价值,他本来以为闽坚不过是个山中猎户,粗冽大汉而已,没想到剥了一半胡须整张脸已经很显棱角分明了,虽然没有古代那些所谓的俊美无嫡之相,可却初见响当当男子铁汉的硬实感,只不过这张脸同自己现代的那张脸比,还是差了点。
“哈哈哈!”
不知什么时候,李朗跑了过来,看到只留有一半胡须的闽坚滑稽相,不由地捂起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很难看?”闽坚恋恋不舍地摸摸自己另一边的胡须,古怪地看着李朗开怀大笑。
李敏坚决摇头,说了句闽坚听不懂的话,“像一件艺术品,绝对有雕塑价值!可惜就要剃掉了。”
他说罢,便操着刀朝闽坚的另一半边脸而去,不大一会儿,便把眼前的整张脸给剃了个干净!
“朗儿,去拿镜子。”
李敏放下了刀,吹了口落在袖口上的短黑胡,目光在闽猎户脸上逡巡了一遍,只见满面精实络缌胡须被剃光,露出刀削般棱角分明的脸,没了虬髯,他那两道剑眉更浓更黑,挺直的鼻梁与饱满的嘴唇,张扬着忠诚与内涵,更显雄姿勃发。他仿佛一下子清瘦许多,也更精神了,个头儿更像是窜长了一般,目光炯炯有神朝自己看过来。
“敏儿还行吧?”
闽坚有些底气不足,这胡须他留了多年,好像都记不清当年没胡须时的模样了,今天被李敏这样盯着看,闽坚的脸红起来,怪不好意思地抓耳搔腮。
“神清气朗,很帅气!”李敏赞道。
闽坚看到铜镜中的自己,以前栗色的脸颊不见了,显出了几分白皙,他不由地说道,“这几天闲着没出去,哈哈,这脸显得跟个小白脸似的……”然后还没说罢,便有些忌口地朝李敏看看,悄悄地住口。
没想到李敏只是笑笑,并未有介怀的意思,只是下一刻便说道,“朗儿你再烧点热水,待会儿,我把闽大哥身上的体毛也祛除祛除。”
“厄……哈哈!敏儿啊,身上的毛,我看就算了吧,待哪天你打完雕回来再说。”闽坚脸顿时白了!
老天!他被刮了一顿胡子,都有一股被虎口狼牙抵住的恐怖感,哪里敢再让他弄体毛。何况他长衫长袍的,都给遮着盖着呢,谁能看见呀!
见闽坚这么害怕,李敏当下便规劝道,“可是有体毛感觉很不卫生……”洗澡也麻烦,更浪费皂角。
“不用了吧。”闽坚连连摆手,笑得很勉强。
见勉强不了他,李敏便没再强求,打扫了地上被刮下来的胡须,去准备明天打雕用到的工具。
李敏把玩着闽猎户送来的猎弓,只是轻轻抚看着,就是不动手。
“敏儿你怎么不试试!”闽坚着急,这光看能打着猎雕么,总是摸也不行啊!
“闽大哥,这弓蛮好看的!”李敏只是说道。
他先前趁闽坚出去的时候试过了,他的臂力还不足以把这弓拉到满月,以他现在的身体去猎雕的话,只能被雕所猎,还好他把曹横也叫上了!
李敏想着神情中露出丝温暖的笑意,只不过,他那双幽幽的眼眸之中,却坚冷地像座冰山一样。
闽坚沉不住气,吆喝着李敏快些练会拉弓射箭的把式,这时候外面传来嘈杂声,却是村人挤挤,站在门口,显然是要来看热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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