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波人已经过了山东,穿过河南,奔北边去了。
“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张大爷拍桌子。
“老子毙了他们。”周大少爷把腰间的大肚盒子枪拿在手里。
“这事情,从长计议,慢慢来,我们先把这次的旱灾应付了。”张大爷站起来,伸手拍周大少爷的肩膀,才十六,竟然比张大爷还高了半个头。
周大少爷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安静坐着的张美溪。对着张大爷点了点头,决定听他的。
张大爷很高兴,几个孩子都开始顶用了,尤其是自己的亲闺女,有真本事啊。
这次山东大旱,平安县的秋粮也绝收了。
民国的老百姓,都挺能忍的,秋粮是没有了,可是庄稼杆子还有,零星的瓜菜,野草,都扒拉回家,磨成细粉,吃了也能活命。
张家免了租子,开了粮仓,按人头,每家再补贴一些,账房里忙碌了几天,就都分派好了。
另就是继续修河挖渠,今年是绝收了,还有明年那,关键是这些工程都要招手丁壮,用他们的力气,给他们发些钱粮,就省了他们心乱动脑子,闹事。
张大爷回正房里,和张太太吃饭,一边还夸:
“周家这三个孩子还真不错,我看那个老大也是个能听劝的孩子。”
张太太就甩了脸,把饭碗重重的放桌子上。
“那几个狼羔子,还想和我们家结亲,做梦。”
张大爷尴尬的笑,第二天走去枣树院看周太太。
挥手让下人都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周太太坐在床上,含笑望着张大爷。
张大爷走过去,挨着她坐了,忽然叹口气:
“你这次,真是吓到我了。”
周太太把头一歪,搭在张大爷的肩膀上,半眯着眼睛,声音里带着笑:
“谁也想不到啊,我这不是好了吗,几个孩子都好,青梅竹马的,都好。”
张大爷一听这意思,吓的坐直了身子,支吾着不敢答话。
张太太已经不乐意了,张老太爷还要再看看,这两家的亲事,暂时不好提,还得等孩子们长大些再说。
018民国的美元()
秋粮绝收后,佃户和小农们也会自救,他们将户外一切可食用的东西往家里划拉。
张家的大姑娘和周家的三个少爷都在账房里帮忙,几乎具体到县里的每个人头都分了补贴,今年的平安县,还在正常维持着平静安详。
张家大院的白炽灯一一亮起的时候,小桃给张美溪披上一件大毛的披风,周家的三少爷憨憨的,抢先去帮她掀开门帘。
一阵冷风吹进来,间杂着凉凉的小颗粒。
周家三少爷憨憨的,立刻欢呼:
“下雪啦,下雪啦,大姐姐,你看下雪了。”
“真的下雪了呀,大姑娘。”小桃的声音里也带着欢喜。
“瑞雪兆丰年,旱灾过去了。”帅气英武男神一般的周家大少爷补充了一句,看样子也是很欢喜的。
这个时候大家已经站在院子里。
白雪从天空撒下来,有的集成一团团,直接落下去,很快就是一层。有的是一片片的,像羽毛一样飘呀飘。
空气是冷的,但是湿润。
大家脸上都带了些笑。
然后聪明的周家二少爷冷冷的说了句很扫兴的话:
“旱灾过了,寒灾来了。这个冬天不好过。”
张美溪回到自己的房里,把祖母留下的首饰箱子拿出来。打开了,拿出三对翡翠镯子,叫杏子收好。合上箱子,叫人抬去张太太的正房。
张太太就笑:
“那里就用到你的首饰了。”
底下的管事娘子们纷纷凑趣:
“太太和大姑娘都是菩萨一样的心肠,有大福气大造化的人。”
张太太就让人把大姑娘的首饰箱子给抬回去。
“出了孝再戴。”
底下都管事娘子们又都纷纷夸赞:
“大姑娘是有孝心的。”
要不怎么能一年时间都素着头那。
张美溪知道,夸赞主家是仆妇们的工作之一,所以并不在意。
青岛的第一船粮食出事后,张家又买了一船,第二次就是直接在青岛码头请的护卫队,路上也顺利,没有遇到在地方乱窜的兵匪。
平安县民勉强得了温饱。
入了冬,几天大雪过后,又出了新的大问题。
这次的旱灾,是十几个县乡都绝收了,平安县安抚住了。外县几个地方的百姓就不太幸运,纷纷的外出找食。
灾民到处游逛是年年有的,叫逃荒。只是今年的出来逃荒的人有点多。
张家镇子外面和县城门外,设了两处粥棚。
一开始的时候,只聚了几百人,后来就上千,慢慢的就过了万。
灾民一多起来,真是不好养。
就算一个人只给四两吊命的米粥,一天下来也要万斤的粮食。
安保队长周太太的身体已经大好了,每天都出去巡逻,手下的安保队规矩也越来越大,不许这些灾民进村镇和县城,这是多年的习惯,灾民变劫匪就是一瞬间的事。
灾民都是守着施舍粥饭的棚子,每天排队领吃的。
连着下了几天的雪,下雪冷,化雪更冷。
身子弱的灾民就受不住,每天都死人。
周家的三位少爷是每天出门,跟着周太太大下手的。
但张太太不让张美溪出门。
周三少爷每天过来找张美溪,把外面的事情告诉她,讲的绘声绘色:
“二哥想了个办法,让他们挖地窝子,大部分都住在半地下,果然就死的人少了,就是地冻住了,硬的很,不好挖。”
张美溪又让人抬了她的首饰箱子,去老太爷的养老院。
老太爷拿一个匣子给她看,
一匣子花花绿绿的,是美金。
张老太爷笑着说:
“你不认识这个,这个是美国钱,存到花旗银行里,他们发了电报汇款凭证,你舅舅在上海那边就直接用了,你舅舅也是发汇款,粮食都是外国的产地直接装船运来青岛的。”
张美溪对民国时期的美元很感兴趣,翻来覆去的看。
张老太爷让她把首饰箱子抬回去:
“那里用的到你出钱。”
看她对美元感兴趣,又叫她拿一些回去。
张美溪果然就拿了两张,两百美金,带着祖母的首饰箱子,回自己房里就立刻把美元封进信封花出去。
张美溪已经想的清楚,她最值钱的东西并不是老太太留下的这只首饰箱子,而是自己头脑里百年之后的制药知识。
立刻就写了两封委托信给律师,去申请欧美的制药专利。
在信的结尾,张美溪标上了山东平安,这个是地址,她又迟疑了一下,并没有写自己的名字。
这在后来就产生了一个小小的误会,山东平安这个地名,就成了她的别名。
灾年的日子难熬,可是熬着熬着,就过去了。
腊月初八,这个日子也算是山东习俗里的一个重要的节日。
张老太爷就说:
“腊八灾民的伙食要好,还有晚上和周家人一起吃饭。”
到晚上,周太太和她的三个少爷来的特别晚。
周家大少爷还是穿的是军大衣,英姿飒爽的。
小桃悄悄给张美溪说:
“周大少爷裤腿上好多血。”
张美溪一看,果然是血渍。
张老太爷并不介意周家人的迟到,笑呵呵的招呼。
周太太就解释:
“有灾民闹事,打死了十几个。”
周三少爷憨憨的,一副激动又骄傲的样子:
“我大哥功夫可厉害了,一个人都能打十来个。”
周太太就敲她三儿子的头,教训他说:
“打十来个也没有用,不能有勇无谋。”
周三少爷就给大家普及了一下他大哥如何勇武。
“他们领吃的都是老实排队,就是领完了,有人从那些老弱的手里抢。我大哥看那些人不顺眼,凑得他们满地找牙。”
“挨完打他们肯定不服气,容易找事,我就全杀了。”周大少爷总结道,神情淡淡的。
到晚上睡觉的时候。
张太太用一个枕头砸了张大爷:
“以后不许再提和周家的亲事,老大老二老三,统统不行,他们一家子大大小小的,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匪。”
张大爷苦笑:
“他们是匪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实话告诉你吧,张家祖上也是匪那,这世道,不杀人能活吗?”
张家大爷说的特别对。
民国的世道果然很乱,本来张美溪以为,今年虽然绝收,难民也多,但是买了几船粮食,加上张家的存货,应该算是应付过去了。
但是大年二十八的时候,张家大院,又被匪兵给围了。
领头的姓段,段老总,外号断头段。秋天里就是他带的兵劫了周太太的粮车。
019祖传的夜明珠()
这个断头段,本来是南方省的一个军头,手下也有三五千人马,只不过脑袋不太灵活,现在南方省,也分了好几派闹事,他随大流的跟着闹事,谁知道闹到最后,竟然把自己的地盘给闹没了。
就有人给他出主意,树挪死,人挪活。如今徐总统在北边是极威风的,我和他是同乡,不投奔了他去。
这个断头段,脑子一发热,真就带了他的三千兵丁北上了。可他连路费都没有,好在有人有枪,只好按惯例一路走一路抢,也并不费什么脑子。
到了山东,他抢了周太太的粮队,根本就连名姓都没记住,这事太多了。
等到了北京城,麻烦就来了,权利中心必然有精兵强将来守护,他就抢不动了,还挨了几次揍,熬了一个月,眼看着队伍要散了,总统府里才传出信儿,不收他。
原来这个徐总统,是主张偃武修文的文治总统。
断头段心里那个气啊,直接就把给他出主意的那个心腹给断了头。
这个时候又有心腹给他出主意,这个南边回不去,北边也不收,三千人马一路奔袭三千里,毛也没有捞到一根,就是一路上抢过几次行商,倒是很顺利,不如就直接开干土匪这个很有前途的工作吧。
断头段一拍大腿,
“行呀,就这么干吧。”
民国的兵和匪也没有太明确的界限。
当时天津有俄国人,河北河南又有张大帅,都不敢动。往南走就是山东,山东地面上又有孙大帅,都是惹不起的。
抢劫目标就舍弃了府道,改了看县乡的。
果然平安县就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稍微一打听就知道,平安县的大户姓张,是个大肥羊,又没什么官方头街,让灾民一吓唬,就又是舍粥又是放粮的。
不抢你抢谁,断头段立刻就围了张家老宅,并让人传话,问张家借十万大洋路费。
张家的院墙,早就被洋炮轰过好多次了,现在修理的比县城的城墙还宽大,周太太带了几百保安兵,站在院墙上指挥。
言语娇媚,竟然和断头段胡乱攀起交情来,让断头段的一众兵丁都喜欢的抓耳挠腮,浮想联翩。
张宅的电报房里,电报滴滴答答的发了出去,四面八方,调兵遣将。
张家被抢过多次了,各人倒也镇定。
周太太还抱怨: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让不让人过年了。”
到晚上和张美溪一起吃饭,忽然又说:
“现在是民国了,女孩子出门读书,留洋的也多。”
等吃完了饭,又拉着张美溪的手说:
“你爹今天晚上要在外面熬夜,你跟我睡一次吧。”
张美溪知道现在是紧急战争状态,也不多说,点头答应。
晚上就跟张太太睡,自然是睡不着的,迷迷糊糊到了半夜,就听见外面喊杀声一片,又是抢鸣炮响。
张太太喊醒了她,母女两个都穿上利落的衣裳,披了大毛披风,带了黑色的大帽兜。
张太太拉着张美溪望后院走,一双小脚走的飞快。以后一群仆妇,哗啦啦跟着。
到了养老院,院里都开着十几盏白炽灯,老太爷就坐在院子正中椅子上,看见她们母女过来,就笑呵呵的说:
“你祖母最喜欢安静,看着外面闹得,你们去给她上柱香,磕个头吧。”
张太太拉着美溪的手,小心翼翼的说:
“爹也一起去吧。”
老太爷摆手:
“不用”
张太太就拉着美溪往一间偏房里走。
后面的小桃还要跟上去,被老太爷的管事拦了。
张太太进了偏房,就搬开了桌椅,在一面挂了水墨牡丹画的墙上使劲拍了几下,就听见一阵咯吱响,露出一扇门来。
张太太带了张美溪走进暗门,又拍了几下墙,暗门就关掉了。
这个时候,她们呆在通道里,倒是还能模糊的看见东西,再往前走几步,一转弯,就极亮堂。
这是一个长长的通道,墙上有凹凸的位置,放置了三只烛台,烛台是黑色的,不知道什么制材,做工精致,烛台上没有蜡烛,顶端是莲花半开花苞状,放置了三颗拳头大的珠子。
拳头大的珠子散发着清冷的光芒,一点也不比一百瓦的白炽灯差。
张太太取了一支烛台,拉着张美溪继续往前走,大约走了一刻钟,就路过一扇铁门,转弯又往前走,路过第二扇铁门。
再往前走就没有路了,张太太停下来拍墙,就打开一扇暗门,拉着张美溪进去,走七八米,就来到一个极为宽敞的空间。
空间里很亮,因为墙上挂了八支同样的黑色莲花烛台,八个拳头大的珠子,发出清冷的光芒。
空间正中的空地上堆了十几只箱子。
张太太在一张黑色的大椅子上坐了下来,伸手脱自己的皮鞋:
“哎呀,我的脚要疼死了。”
过了一会,没见女儿吭声,张太太就喊她:
“这孩子还站着做什么,坐下来,歇歇,要是渴了饿了,那边箱子里有铁皮罐头肉,还有西柚汁,你爹特意给你准备的。”
张美溪也不渴也不饿,默默的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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