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早两年,按她们两个的资历和技能,在纺织厂安排几个童工,也算是容易的事情,可是现在,她们都事业了。
仓廪足而知礼仪,所以人既然已经混到了这种程度,吃饭要紧。
阿芬妈沉默了一会儿,也只好点头答应。她知道女儿的工作,其实是一个做清洁的粗使女佣,主子家正眼也不会瞧。担保人如果想换人的话,也是很容易的,甚至不需要禀报主子,只要和资深的女佣沟通好就行了。
富人家里做清洁的粗实女工,存在感是非常弱小的。
阿巧妈能介绍这份工作,自然是因为和富人家庭里的资深女佣关系相熟,这样的偷梁换柱,也是容易的。
十二岁的小女佣阿芬脚步轻快的走回家里,手脚麻利的将自己的衣服清洗一遍,用晾衣绳悬挂在房间里。
阿芬妈把现在的情况给阿芬说了一遍。
阿芬想起富人家里云朵一样的沙发,清香的大客厅,忽然大哭起来,死活不同意让贤。
连着闹了一晚上,邻居阿巧妈也良心发现,觉得实在是过意不去,就收回了这个提议。
然而她那个乡下来的大外甥女脑子有些憨,她听说自己没有工作可以做,马上就要挨饿了,再也没有可能吃到打卤面了。都是阿芬不愿意让贤,不愿意给她一口饭吃。所以冲动之下,拿剪刀将阿芬那件浅绿色的工作服裁剪成了布条和小碎布。
小少女阿芬那件浅绿色的工作服,在小少女阿芬的心里,那就是一件梦一样的衣裳,穿上她就可以靠近云朵和天堂。
现在被剪的七零八碎,小少女发起疯来,直接要找邻居家的乡下妹拼命。
两家的家长都讪讪的,拉架拉的痛苦不堪。
阿芬的爸爸下工回来,听了家里人叙述事情的经过,小心翼翼的提议说:
“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一个月省下五块钱。”
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既然能省下五块钱,那也就不比为了这四块钱的工作争执了呀。
阿芬爸爸见大家都感兴趣,所以就做了详细的讲解。
却原来,他们两家现在合住的这间房子,一个月的房租要五块钱。现在他们的好多工友,都已经不租房了。
而是去浦东的一片棚户区自己搭建棚户居住,这样每年只要给土地拥有者,缴纳一块钱的管理费就可以。
居住的条件虽然又要差上很多,但是毕竟也是遮风挡雨的,房租的负担,也一下子减轻了。这是很好的事情。
一间房里的三户人家认真商议了一个晚上,决定赶早不赶晚,以免好地方都被别人占据了,这几天就立刻动手,搭建三间窝棚出来。
两家人混到如今这个地步,其实根源就是女工们失业了,两个家庭的收入砰然降低了一半,本来勉强维持的温饱平衡被打破了。
更本质的原因就是,工人们的消费能力太差,以至于资本家生产的大量商品没有市场。现在那?工人们面对所以困境,解决的办法依旧是进一步压低自己的生活需求。这只会让事态朝着更加恶劣的方向发展。
然而事态并没有向更坏的方向发展。
这就是两家人最苦难的日子了,至于以后,中国的纺织业又出现了新的转折,勤快和有算计的人,总是会越来越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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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没有冤大头就赚不来袁大头()
门前冷落鞍马稀,福花大染坊的招牌擦拭的很干净,两扇木板大门敞开着,院子很大,排列着近千只两米多高的高木桩,木桩上拴着晾晒用的铁丝,铁丝上挂着一些白棉布。
几个染坊的学徒工窃窃私语,有一个年纪幼小的还在向库房那边张望,被另外一个年长一些的少爷伸手拉了他一把,低声的呵斥:
“你不要命了”
的确是发生了性命攸关的大事,今年以来,纺织行业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带累的相关产业,染布坊的生意也不好起来。
福花大染坊的老板四处奔走想办法,染坊的事情,就交代他的小舅子代管。老板的小舅子也是个勤快的人。
染坊最近一阵子不开工,几个年老的工人都休息了。小舅子也不闲着,就带着几个便宜的学徒工去查验库房,看见库房里存的一些白棉布因为前阵子的阴雨天而发霉了,这几天的天气又晴好爽朗。
小舅子就带着学徒们将棉布都晾晒了一遍。小舅子热心是好的,但是他没有经验。
发霉的棉布是不能直接晾晒的,必须经过蒸煮漂洗之后再晾晒,如果直接晾晒的话,霉菌体会被阳光破坏掉,直接转换成一种类似颜料的物质。
小舅子指挥着工人将库存的白棉布晾晒了半日,棉布直接变成黑黄不堪的颜色,小舅子惊慌起来,赶紧将棉布清洗,这个步骤反了,效果更糟糕,棉布上的黑黄颜色又被晕染的一片一片的。
小舅子没有办法,就派人去把福花的老板找了回来。此刻的库房里,福花老板正对着他的小舅子发火。
库房之外,几个学徒工都有些噤若寒蝉。
其中一个说:
“这和我们也没有关系,都是老板小舅子的主意。”
另一个说:
“只怕我们会跟着倒霉的!”
一个顿时害怕起来:
“难道会被开除?我家里还指望着我每个月的四个大洋工钱那!”
一个冷笑起来:
“开除还算是轻的那,有心黑的老板,甚至会让我们赔那!”
另外几个顿时惊慌起来:
“要我们赔?”
“要我们赔!”
“要我,我们。们赔?”
最后一个是紧张的结巴起来。
紧张是难免的。对于学徒们来说,这也算是出了性命攸关的大事了。
库房里,福花的大老板教训完了。坐下来喘气儿,他小舅子弱弱的问:
“能不能染色,遮掩一下,染成蓝的?黑的?”
福花大老板摆手:
“没有用的。染了颜色出来,还是会显出一大片一大片的怪色。这年头,都恨不得文钱掰成两半花,买卖人检查的都是要多细相有多细相,冤大头可不好找!”
这个话音刚落。冤大头就找上门来了。
……
一个小结巴学徒被众人推举了,怯怯的来敲门:
“有客,客人人来。开着大大大,大汽车的客人!”
福花老板和他小舅子走出库房。看见一个十分年轻的男子站在那里,冲着他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来。
福花老板拱手寒暄,问他的来意。
年轻的男子说:
“老板客气,免贵姓吴,吴九山。”
吴九山穿着一身改良版的中式洋装,灰色无领四个口袋,他一面说话一面向福花老板行拱手礼,手腕上一款金色的手表闪了闪。
天气很好,福花老板让人在院子里摆了两把藤椅,请客人吴九山坐下说话。
吴九山委托他们帮忙给一批棉布上色,并且自己准备了染料和布匹。又一次性付给他们三百块的工钱,一张凌氏银行的支票。
福花老板十分高兴有生意上门,弓着腰作陪着吴九山,指挥学徒们把布料和染料搬进来。门口停着一辆低盘很高的小型卡车。
犯过错误的小舅子也很殷勤周到,仔细的检查了客人带来的布匹,是上等新鲜的本色细布。又检查染料,染料很怪,一种粘稠的蜂蜜一样的液体。
小舅子的鼻子抽了几下,香味很浓郁,喉咙也跟着抖动了几下,他有点想尝一尝的冲动:
“姐夫你来看!”
福花的老板凑近了观察,又轻轻皱起了眉毛,拱手向客人吴九山请教:
“请恕鄙人孤陋寡闻,这种染料根本没有见过?如何处理?”
吴九山是染料行业的纯粹新丁,他解释说:
“这种染料是新发明的,直接加一百倍的水,煮沸了侵泡布料就可以!反正我自己就是这样用的,不过就是有点辛苦,所以才请你们专业的工人。”
福花老板有一些犹豫:
“这种染料,我们没有见过,万一失败了!”
新丁小白吴九山爽朗的笑:
“放心,肯定没问题,再退一万步说,布和染料都是我的,我还付了你们工钱,如果失败了,你们也没有损失。”
福花老板一想,果然很有道理,虽然数目不算很大,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啊,就约定了三天后,客人可以来取货。
吴九山走后。
福花老板拍了一下手,忽然奸笑起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说冤大头,冤大头就来了!”
这个老板以前做生意还算老实,坊间的口碑一直是及格的,所以才有新丁吴九山找上门来,然而今年,生意过于不景气了。
没有冤大头,就没有袁大头!
福花老板替换了客人吴九山的上等本色细布,用自己发霉又暴晒过的烂布偷梁换柱。小舅子有点迟疑的说:
“我看那个人,穿戴可是不赖,又开了车,像是个大少爷。万一得罪了不该得罪的!”
福花的大老板说:
“能有什么来头,有来头的能亲自过来做这种小事?我看也就是个跑腿儿听差的,不坑他坑谁?难道坑家里那几个学徒,砸了他们的骨头能卖几个钱?”
福花的老板出门威胁了学徒工们一番,又亲自带着他们,立刻动手烧起大染锅,开始染布料,一直忙活到天黑透,大院里的电灯泡也打开了。这样兴旺的加班场景,已经是许久没有了。
到最后了,一个学徒来请教说:
“黄色的省了大半桶,绿色的剩下了一个底儿。都不够一锅了,怎么办?”
老板摆手:
“两种搅和一下,一共煮一锅吧。”
学徒工们按老板的吩咐办事。
一连几天都是晴好的天气,深邃的天空明星闪烁,福花大染坊的大院里,挂满了新染出的布料。
……(。)
190染色之外的重要功能()
活儿干完,福花的老板就把值钱的东西都打包一个大车带走,他详细交代了几个学徒工:
“我们这几天生意忙,不能过来,等那个染布的客人来了,你们几个就把布料和他交接一下。”
做坏人也是讲脑筋的,这个大染坊地产是租来的,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又有学徒工们挡驾,那个客人如果发现了问题,就算要闹腾,用学徒工挡驾,又多了几分转圜的余地。
……
三天之后,吴九山开了一辆卡车,按约定过来拉布料。
几个小学徒殷勤周到的招待他,将布料打包的整整齐齐。又殷勤的帮他搬货,又对这些漂亮的布料赞不绝口。
这年头,给赏钱也是一种习惯,所以吴九山一挥手,就奖赏了几个小学徒一卷布料:
“这些你们自己分吧。”
厚厚的一滚布,还包裹着一层桑皮纸,是做二十件长衫的分量。
小学徒们鞠躬行礼谢个不停。
……
吴九山吩咐汽车夫将货拉到四马路的一家布料行,请老板出来谈生意,请他们代售布料,每尺的价格是一毛五。
上好本色白布价格七分,染布工价三分,染料成本一分,销售提成五分,售价一毛五,吴九山每尺布料可以赚一分钱,当然了,他的目标并不是赚钱。
密斯张说:
“给科学的发现找到实际的用途,你的功劳也是巨大的!”
所以吴九山激动万分,他想检验一下这种布料的市场。检验市场上的反应效果,这是科学的方法,然而吴九山毕竟是行业崭新的新丁。所以有些地方规划的好,有些地方就有疏漏。他告诉布料行的老板:
“这种料子的规定售价是一毛五,每个客人限购九尺,半个月后我来收钱,按一毛钱收!”
售价一毛五,面向的就是最普通人的市场,每个客人限购。就可以让尽量多的客人来买。扩大检测范围,半个月后来收钱。店家不用出任何本钱。
这个世道太乱,布料行的老板检查的特别仔细。布料的质地。颜色,还有尺寸。布行小伙计手里拿着三尺长的木头大布尺,飞快的丈量所有的布匹。
作为零售商,他们这样做也是必须的。因为顾客们会特别的仔细,那些女人们会一寸一寸细致的观察过布料。一定要没有任何瑕疵。
尺寸上是关键的,用木尺量的时候,手上一定要用力,将布料崩紧了。绷紧的布料一般要比松垮着丈量要相差十分之一。
买布的女人很认真。看见伙计们多让出半寸来,会很开心。也会有一些人认真的纠正伙计的手势,量布的时候不让他们崩得的太紧。
布行的老板和伙计检查的太仔细。吴九山有些无聊的坐在那里喝了几杯茶。最后还是等的不耐烦了,直接找老板说话:
“你们慢慢检查吧。我改天再过来!”
吴九山是平安学校的学生,他最敬爱的校长高先生让他晚上有空过去一趟,所以他必须要提前过去恭候恩师的吩咐。
布料的老板有些着急的拉住他:
“你这样就走了,出了问题怎么办?”
布料的老板已经百分之八十的确定,肯定会出问题了,因为布料质量好的过于出乎意料,按他的经验,卖到四毛,五毛也是可以,然而这个青年的要求是一毛五。
所以一定有阴谋。
吴九山爽朗的笑:
“布都放在这里了,我都不怕你赖账,你有什么好怕的!”
挣脱了犹犹豫豫的布行老板的纠缠,吴九山去找了高校长。高校长应了东北王大公子的要求,去东北参观工业基地。他一直很欣赏学生吴九山,所以让吴九山随行。
吴九山请示过平安科学院的钱主任,其实他在科学院的实习助理工作,就只剩下两三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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