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嵩焘嘬嘬牙花子,对于郭烨一阵见血的分析,他实在是牙疼的很,没有想到这个家伙,竟然洞若观火!
郭嵩焘答道:“贤弟,那依你之见,我们想要富国强兵,到底应该怎么样做?”
郭烨答道:“想要富国强兵,那我们就需要找出落后的根本,为什么落后,第一,也是最重要的,我们的政体落后了,西洋选贤任能,所有的官员都是要经过选举才能够上任的,干得不好,老百姓有权利把你赶下台,一句话,干得好就干,干不好就给我滚蛋!甚至连他们的一国之主都可以被赶下台,这样选出来的官员一个个都是经世致用的实干家,不是咬文嚼字的老学究。”
郭嵩焘悚然而惊,连忙捂住郭烨的嘴,低喝道:“贤弟慎言,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一旦传出去,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郭烨涩声道:“伯琛兄。您的见识在国内已经算是一等一的了。连您都这么认为。可想而知,咱们的积弊之深,唐太宗有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先贤都有这样的见识,难道我们就妄自菲薄,真的不如古人了?”
郭嵩焘急声道:“贤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愚兄也明白,只是,连皇上都可以被赶下台,这不是公然造反吗?”
郭烨答道:“造反?伯琛兄,中国自从炎黄垂拱而治,到现在近五千年,经历了多少个王朝?有哪一个不是被推翻的?刘汉、李唐,哪一个没有辉煌一时?哪一个到最后没有被取代?既然他们没有办法给老百姓一个好日子,就活该被推翻。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可是亚圣他老人家说的!”
郭嵩焘今天是彻底被郭烨给雷到了,原本以为郭烨是一个十全十美的英雄豪杰,却不料啊,这个家伙什么话都敢往外扔啊,今天算是明白为什么,僧王一日离开郭烨,就心惊胆战了,是怕这个小子闯祸啊!
不过,这还不是最令郭嵩焘震骇的,接下来的话,差点直接让郭嵩焘尿了裤子,“伯琛兄,更何况满清王朝不过是满洲人建立的,不是我们汉人的江山!他们抢了咱们汉人的天下,凭什么咱们还要给他们傻傻的卖命呢?如果他们能够将神州大地搞得蒸蒸日上,万国来朝,那咱们倒也可以接受,******,现在都让他们搞成这个熊样了,怎么,难道这江山就非让满洲人给坐烂了?不能给人民福祉,那就活该被赶下去!”
郭嵩焘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如果不是双腿颤抖的厉害,只怕他早已经掉头就跑了,前一番话,如果是丢官罢职的话,那现在这番话,那可是要抄家灭门啊,我滴个亲娘,我一门上下数十口的人估计都不够砍头的!
郭烨看看郭嵩焘脸色煞白的样子,恍然大悟,擦,今天这把火烧过劲了,奶奶的,光顾着自己痛快了!
郭烨连忙说道:“好了,好了,伯琛兄,小弟也就是在您面前发一发牢骚,您至于如此么?”
郭嵩焘半晌方才平复下来,急道:“贤弟,愚兄尚不至于惜此头颅,只是满门老小何辜?贤弟还请慎言!”
郭烨尴尬一笑,答道:“好了,这件事情,我们先放一放,有机会的话,伯琛兄可以远游西洋,到时候,自然便知晓小弟说的有没有道理了。咱们接着说第二件,这第二件已经跟您说过了,那就是恪物之学,这个才是富国强兵的最重要途径,现在西洋各国一个兵工厂,一年可以制造步枪十几万支,火炮上千门,我们呢,不要说火炮了,就是连一支步枪都造不好!我们没有人家那个工艺,这个工艺是怎么来的,一句话,恪物,只有格物致知!咱们所有的年轻人全部去读四书五经,考八股文去了,哪里还有人研究这些?没有恪物之学,我们就是想要富国强兵,也只能是一句空话了。所以我们必须改变如今这种局面,引入西洋的学问与技术!”
郭嵩焘点点头,答道:“贤弟,上一个实在是太惊世骇俗了,你我一己之力,就想对抗天下大势?怎么可能,我们只能被碾为齑粉!这一个观点倒是务实的多,师夷长技以制夷,方才是强国之道,你我兄弟在这条路上不妨极力鼓吹,南方的曾左李沈等人也都是想要向西方学习的,我们遥相呼应,这件事情,也不是办不成!”
郭烨笑笑,说道:“就问曾左李沈等人的大名,早就想结实一番了,可惜啊,没有这个机会,如今陆海钩沉,华夏风雨飘摇我辈不奋起为子孙挣口饭吃,以后可是要留下骂名的。”
郭嵩焘沉声道:“贤弟,愚兄已经年过四旬,一事无成,你不一样,你年方弱冠,现在已经是朝中倚为柱石的重臣了,只要你肯努力,将来执掌军机,出将入相,都是不在话下,整个华夏不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吗?愚兄驽钝,但是也不远付了这身本事,但有所命,愚兄尽力就是!”
郭烨大笑,答道:“伯琛兄,小弟我是妄自菲薄的人吗?力挽狂澜,我当仁不让,只是我一年前方才被僧王提拔与军伍,资历浅得很,想要成就一番大事业,没有一干人马哪里行?我对您的才能钦佩万分,真的是想请兄长祝我一臂之力,既然兄长有如此言语,那郭烨就拜谢了!你我兄弟,定不会枉负胸中大志!”(。)
第二百一十章 偶遇薛福成()
两个人正在说话间,外面突然起了喧闹之声。
“我说小二,你这个人好不识道理,我两年来你们这就楼用餐怕也有百十回了,哪一次少给你酒钱过?即便是我给你们的打赏,也不指着一顿酒菜钱了吧,如今我只是身上银两不够,赊欠两天,你至于如此恶言恶语吗?真是岂有此理!”
“嘿嘿,薛公子,这个我可做不了主,有钱您就进来吃饭,没钱你就另谋他就,来这里吃饭,阴天下雨不知道,难道自己身上钱够不够,还不清楚吗?没有钱,今天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走的!……”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郭嵩焘皱皱眉头,推开门向着外面望去,郭烨也走了过来。
郭嵩焘看了一眼,心头一惊,喃喃道:“是他……”
郭烨看了一眼,问道:“伯琛兄,外面的人您认识?”
郭嵩焘低声道:“嗯,有过几次接触,这个年纪不大,却是才华横溢,去年在京城曾经撰写《科举论》两篇,揭露科举制度的种种弊端,要求加以改变,以利于振文风、兴士气、选人才,文章一出,在朝野之上引起轩然大波……”
郭烨问道:“哦?竟有这等事?他叫什么名字?”
“薛福成,江苏薛福成,乃是江南一带颇有名望的大才子,只是去年科举之时,名落孙山,可惜得很了!”
“薛福成!”
郭烨犹如被一道霹雳击中一般,薛福成,那可是晚清洋务运动中一等一的治世之才。同时也是资产阶级改良运动的先驱!跟郭嵩焘一样。是晚清一代对西方洋务理解最深的人!
郭烨来不及细想。在郭嵩焘耳边低语了两句,退了回去。
郭嵩焘点点头,喝道:“叔耘!”
薛福成听到有人叫他,回头一看,只见郭嵩焘已经走了过来,连忙拱手道:“学生薛福成见过郭大人!”
郭嵩焘摆摆手,说道:“好了,叔耘。跟我还客气什么?你怎么在这里?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薛福成脸色有些尴尬,连忙答道:“郭大人,学生自从科考后,流落京师已经一年有余,身上盘缠几乎用尽,南方有战事不休,音信难通,这个来酒楼与友人有饭,却是钱不够了……”
郭嵩焘点点头,问道:“小二。他们那里需要多少银两?”
小二看到来人有顶戴在身,不敢怠慢。答道:“这位爷,一共十两纹银……”
郭嵩焘掏出一锭银子,塞到了小二的手里,叫道:“这是十两库平银,足够了,赶紧给我滚,狗眼看人低!”
小二连声道谢,退了下去。
薛福成脸色微红,低声道:“郭大人,谢了……”
郭嵩焘摆摆手,答道:“咱们都是湖湘子弟,这点忙应该帮的,跟我来,今日我给你介绍一位了不起的人杰!”
不待薛福成答话,一把将薛福成就拽进了自己的房间。
薛福成进到屋里方才来得及说道:“大人,我那里还有几个朋友呢,这个……”
郭嵩焘笑道:“好了,叔耘,今日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人杰,你那些朋友们,就根本就值一提了!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郭嵩焘右手一指郭烨,笑道:“叔耘,这位就是名震寰宇的郭烨,郭大人。郭贤弟,这位就是我跟您提过的薛福成公子!”
郭烨欠身离坐,上前两步,微微躬身道:“久仰公子大名了,郭烨这厢见礼了……”
薛福成脸色涨得通红,脑袋有些蒙圈了,结巴道:“郭大人,您说这是谁?郭烨?是将洋人打得闻风丧胆的飞将军?”
郭嵩焘笑着点点头。
薛福成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连忙一躬到地,叫道:“郭将军,您可是折煞学生了,万万不敢当您这一礼,学生拜见将军!”
薛福成做梦都没有想到,郭嵩焘竟然会给他介绍如今风头最劲的郭烨,这可是将曾国藩大人都给隐隐比下去的名将啊!
郭烨笑道:“好了,叔耘兄,在这里可没有什么将军、大人的,咱们都是朋友,你我年龄相若,更是应该同辈论交的。”
郭嵩焘笑道:“好了,两位就不要谦让了,你们可都是着大清朝一等一的后起之秀,虽然叔耘现在还没有功名,但是未来前程可是远大的很呢。”
三个人坐了下来,继续闲聊。
薛福成问道:“两位,今日何等巧合,必是天公作美啊,让我能够见到两位,实在是三生有幸。”
郭嵩焘笑道:“叔耘,我正在与郭将军闲聊,论及时政与洋务,郭将军问我当朝人物中,精通洋务的后起之秀有谁,我跟郭将军刚好提到了你,没有想到,竟然给遇上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其实,郭嵩焘哪里跟郭烨说起了?只不过刚才郭烨跟他说了,一定要结识这位薛福成,方才这样说话,捧一下两人,以便更加方便交流。
郭烨笑道:“是啊,叔耘兄,去年您那篇《科举论》,可是轰动朝野了啊,虽然我是一介武夫,可是也听得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今日有缘识荆,实在是幸会的很。”
薛福成脸色一黯,无奈道:“郭将军,郭大人,文章虽好,也要有人赏识才行,货卖帝王家,奈何帝王看不上……”
郭烨与郭嵩焘对视一眼,郭嵩焘答道:“叔耘,你今天也不是才二十四岁吧,还年轻的很,下次科举,也不就是三年之后吗?以您的才华,即便是不敢说高中头名,弄一个进士出身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三年之后,你也不过才二十七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
薛福成苦笑道:“说是这样说,但是,名落孙山之后,谁不是心头黯然?”
郭烨笑道:“叔耘兄,我可是听说了您的才名了,但是如果您如此看重科举之路,那《科举论》岂不是白写了?科举论的弊端,又何尝不是天下士子们给炒坏的?龚自珍曾经有首诗写得好,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所有的士子都挤上科举的独木桥,又如何能够不拘一格降人才?”
(。)
第二百一十一章 激将()
薛福成黯然道:“然则,现在我们除了科举之路,哪里还有路可走?郭将军,在下不是你,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已……”
郭烨不悦道:“谁说书生就不能报国?难道曾国藩不是书生吗?左宗棠更是不过一个幕僚而已,如今也已经成为封疆大吏了,叔耘兄何辜妄自菲薄?报国之路千万条,条条通往紫禁城!”
薛福成心头一跳,问道:“郭将军,何以教我?”
郭烨答道:“适才,我正与伯琛兄谈到了恪物之学,华夏想要复兴,想要重登世界之巅,非恪物之学不可,非学习西洋不可,叔耘兄大才,于洋务有着精深的见解,如何不会脱颖而出?”
薛福成疑惑道:“恪物之学?”
郭烨点点头,说道:“如今所有的士子都认为只有科举之路方才是正途,何其缪也!经史子集不过是通途之一而已,然则,所有人都去学了经史子集,随来为华夏研究西洋体制?谁来为中国制枪造炮?谁来为中国卫疆守土?每个领域都需要有人去开拓,也亟需开拓。我自忖军事能力不俗,愿为国守土,伯琛兄也是一代大才,与洋务一途颇有研究,您呢?愿不愿意为中国制枪造炮?”
薛福成苦笑道:“制枪造炮?我哪里懂那些,甚至连略窥门径,都无法做到,完全就是门外汉!”
郭烨笑道:“制枪造炮,就是我说的恪物之学,没有恪物之学。我们根本无法完成这样的重任!而且这一途也是现在中国最为需要的人才。不管是富国。还是强兵,都绝对离不开这些,经史子集都是老夫子们的玩意,现在都满大街了,年轻人就应该做些年轻人做的事情!”
薛福成摇摇头,答道:“郭将军,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郭烨冷笑一声。问道:“谁说恪物之学不是读书?欧几里得的《几何原本》乃是天人制作,比之大学中庸不知要有用多少,那才是于国有益的经典!《天体运行论》也是探究宇宙至理的经典,只是我们这些人坐井观天,没有见识过罢了。”
郭嵩焘倒是来了兴趣,“《几何原本》?《天体运行论》?这些都是什么书籍,我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郭烨没有说话,从旁边端起一杯清水,拿起一张没有褶皱的油纸覆于其上,手腕一翻。只见茶杯翻转过来,茶杯中的清水。没有一滴掉出来!
郭嵩焘与薛福成都瞪大了眼睛,这个他们两个人可是从来没有见过!
“这个、郭将军,你这个是变戏法吗?这怎么做到的?这是……”
薛福成叫道。
郭烨沉声道:“知道为什么这水留不下来吗?”
两个人一齐摇头,郭烨答道:“这个就是恪物之学,西洋之人研究,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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