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给你个行李背背”慕云昌矮身喂了声却没听到回应将人转过来扒开围在脸上的围巾才发现人已经睡着了,脸红扑扑的像秋天的苹果,顿时有些黑线。
围巾被扒开,烟味就冲了上去,聂曼卿皱着眉头咳嗽了几声,沈修然忙将手中的烟给掐灭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又碰到这个小丫头,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看到了她整张脸,似乎依旧是三年多前的样子,小小尖翘的脸型,闭上眼没了那黑亮显得越发的清淡了,像是随时会被雪模糊掉一样,因为有脸上的一点红晕才固定住了色彩,不至于飘散了…
“喂,你还不快点接着,大包袱一个…”慕云昌不由分说的将人塞到了愣愣的沈修然手中。
“你当我是苦力啊…”沈修然将人抱了个满怀才醒神,有些忿忿的说道。
“哥我都背了一路了,你就不能行行好啊,亏我还给你送吃的呢”慕云昌看沈修然抽烟自己的烟瘾也犯了,将人甩出去之后就远离了沈修然边大步往前走,边卷起了烟。
“这小孩怎么背啊,像泥巴一样扶不起…”沈修然嫌弃的对慕云昌说道,慕云昌转身嘿嘿的笑了声便继续轻快往前走着了。
这一小团子东西软的就像都是棉花做的一样,就那样趴在他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他动了下,她就往下滑,沈修然真不知道该怎么背她了,干脆拍掉了她身上的雪,解去了她的雨披将她裹在了自己的大衣里像是抱小孩一样用胳膊托着她的臀部将人整个抱起,聂曼卿的胳膊则自动环住了他的脖子侧脸趴在了他的肩头,提升的温度让她的睡眠渐渐加深,似乎做了什么梦,嘴角还挂上了一丝笑,沈修然看着那微微上翘的嘴角勾勒出的暖暖的笑容,如同春天照在冰雪上的暖阳一般,也被感染了,眼里露出笑意,抽出一只手点了点她的脸才将她的围巾重新拉上。就这样抱着她,他才知道她是多么的娇小,多么的绵软,真是像孩子一样,他不禁在心里感叹了句。
慕云昌刚点了一只烟抽上回头看去,就看到沈修然那样抱着聂曼卿向他走来,心里突然感觉有些怪异,还有一丝不舒服,眉头不觉间皱了下,又觉得自己太神经了,甩了甩头上的雪继续往前走了。
上坡路还是下雪天,正常走个十几里地都会累的不行。聂曼卿再轻也有几十斤的重量,沈修然却没觉得丝毫分量,反而有种舒心的感觉。慕云昌不会去主动要背,沈修然也只是象征性的抱怨了下,竟然就这样一直被他抱着眼看着就要到坡顶的大路上了。
低低的抽泣声从耳边传来让沈修然吓了一跳,转脸去看时发现女孩的眼睛里渗出了泪,眼睛还是闭着的,眉头微蹙,不会是做梦了吧?
沈修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倒是看到过那些村子里的女人哄小孩,他便学着样子轻拍着她的背低声说着“别哭,别哭了,没事儿的…”
“爸爸,曼曼好想你,呜呜呜…”伴随着那收紧的手臂还有蹭到沈修然脖颈处的微热的小脸类似呢喃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嗡嗡的带着鼻音传出来。
沈修然正在拍聂曼卿背的手被这声爸爸叫的僵住了,挑了挑眉毛,那呢喃声还在,好吧,就充当回爸爸吧,沈修然有些无奈,继续拍着低低的说着“爸爸也想你”,就这样说着,那情绪明显的恢复了些。真是个孩子啊,他不禁又叹了口气…
牛车在坡顶的大路上等着,还要再走几里地才能到火车站,这会儿到了平路众人都可以上车了。
“累死我了,喂,快点儿把这小东西接过去啊,还睡着呢”到了牛车边时,沈修然也不好意思抱着人了,想把聂曼卿扯下来,稍微拉了下,换来的却是脖子被紧紧的环着,还有抽泣声…
“曼曼,小宝贝儿,醒醒了…”夏雪玲拍了下聂曼卿想叫醒她,聂曼卿却一点儿反应也不给,继续抱着人不下来还撒娇说着只有沈修然听的见的梦话,“曼曼好累,不要走路…呜呜…”“爸爸不抱,哥哥抱…”等等,听的沈修然有一种时空错位的感觉,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心疼,听着她这么的说着就是当着众人的面继续抱下去他也豁出去了…
“嘶,好烫,发烧了,你怎么不看着点儿啊,都烫成这样,你是木头啊,有没有感觉!”夏雪玲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平时聂曼卿也没睡的这么死啊,一摸她的额头才发现这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发烧了,便有些恼意的对沈修然说了句,也不管认识不认识。
沈修然被训的没话说,小孩趴在他的肩头只露出眼睛,蹭上来时,他被那痒痒的感觉弄的发懵,又被叫了“爸爸”怎么还有正常人的思维啊…
“现在怎么办…”沈修然说了句,拉扯小孩用蛮力还是可以拉下来的,可是这蛮力他可不想用。
“先抱着她上车吧,省的再着凉,裹好点,我找下退烧药”夏雪玲下了命令,沈修然给了看好戏的慕云昌一个白眼上了坐在了牛车的行李上,将聂曼卿放在了自己的腿上抱着。
好在大家穿的都很厚实,在牛车上也是挤成一堆子的,倒不存在占不占便宜的问题,况且在夏雪玲眼里聂曼卿就还是一个小孩子。
众人都走的累的不行,人到齐了就都挤到了车上,也没人管这边儿。
平时聂曼卿三天两头的没少得病,从家里来时就给她备了好多的药,这退烧药还剩一点,夏雪玲找到后就到沈修然身边将聂曼卿的围巾拨下来一点儿往她嘴里塞药。
“不吃,苦…”聂曼卿仍旧闭着眼,脸颊更红了,尝到了药的苦味儿一伸舌头就要吐,夏雪玲赶忙的接到了。
“乖,吃了药有糖吃…”夏雪玲哄着小孩说道。
小孩似乎在权衡一般,皱了皱秀气的眉毛在夏雪玲第二次给她喂进去时,她就着夏雪玲递上来的水就把药给喝了。
“苦…糖…”小孩吃了药微张着嘴巴要糖吃,只是夏雪玲手中没有糖,看她已经吃药了也懒得理会这个一生病就倒退到儿童时代的小孩了,靠在了牛车的边沿长出了口气。
“妈妈骗人,呜呜…”久久等不到糖的小孩瘪了瘪嘴巴,眼泪说出来就出来了,声音很小软软糯糯带着无限委屈,也就靠近的沈修然凭借耳力听到了…
呃,沈修然一直看着,觉得小孩实在是太可怜了,比自己当初被批判时挨打还要惨,怎么能这样欺骗小孩啊?!没有糖怎么办?!
“谁有糖?”沈修然皱眉问一圈儿人,这年头糖可是稀缺东西,要凭票购买,只是就算有糖票,作为大人谁舍得直接来买糖吃啊,更何况还是他们这群知青…
慕云昌一直扭头看着另一边儿为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烦闷着,听到沈修然突然问谁有糖才转身。
“你吃糖?”慕云昌瞪大了眼睛问沈修然。
“她吃,你有没有?谁有,我买,这有一块钱,就买一口”沈修然说道。
慕云昌有些愕然的看着沈修然,这个人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他所认识的沈修然不是他认同的人,都是冷冷的,即使有人死了,他也不会眨下眼的,现在竟然为了这个小孩用一块钱买一口糖,要知道现在一块钱都可以买一斤多的猪肉了…
“呃,我有一点麦芽糖…”一个他们同来的男知青说了句,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纸包,从那不规则形状还微微发黄的结晶体上掰了一点下来递给了沈修然。
沈修然没说多余的话塞给了那个知青一块钱,那个知青不好意思想推让下,沈修然已经不理会他了。
聂曼卿吃到糖便停止了抽泣,嘴角又翘了起来,安静下来趴在沈修然的怀中继续睡觉做大梦了。
沈修然这才舒了口气,刚才因为聂曼卿苦着脸也有些压抑的心情,仿佛解决了一个大难题推走了心头一块儿大石头一般畅快了许多,重新轻轻拍着聂曼卿,随着牛车的走动摇晃着。
雪花还在飘舞着,越临近县城前路的积雪就越来越少,人声也越来越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9回家过年()
过年时节的春运似乎从有了火车就开始了,当众人来到县火车站时,一派哄闹的场景吓的夏雪玲都忍不住发抖了,庆幸此时聂曼卿还处于昏睡状态。简陋的车站建筑只是遮蔽了一点无雪的所在,充斥着烂泥和积水,各色神情疲惫的旅客,乞丐,还有带着袖章拿枪的红卫兵,厉声的呵斥声,儿童的哭泣声,突然的尖叫声,不时的枪声,混杂在一起,黑灰军绿色混杂,像是世界末日一般。
“你带着他们两个买票去,我守着女知青和行李”沈修然看着场中情形对慕云昌说道。此时送他们来的老乡已经赶着牛车走了,去采买乡亲们要的东西了,剩下的都要靠他们自己了。
“你看好”慕云昌沉沉的点了点头,那拥挤的人群不知道隐藏着什么样的人,而看护行李也并不轻松,不知道多少人等着浑水摸鱼呢。
“都靠过来坐在行李上”沈修然抱着聂曼卿也不好去排队,抚了抚酣睡中眉头皱起来的聂曼卿,对剩下的两个女孩子说道,三人成品字就这样簇拥在一起。
夏雪玲战战兢兢的看着这情形,她也没想到回个家竟然这么的艰难,县里还在搞武斗,枪声隐隐传来,不知道会不会波及到这里,简直就像是在战争年代逃荒一样。虽然村子里的人都还算淳朴,可是这些县城里的拿枪的就不一定了,仗着有点权利有点关系,什么事情可都做的出来,而那些本就被批判的无家可归一无所有的人更是豁出去了,防不胜防。
沈修然站在那里四处看着,他本就高大,眼神又像是伺机而动的野兽一般泛着凶光,不少人鬼鬼祟祟的偷瞄这里的人碰到那眼神都自动退散了,却还是有那么一些人不长眼,看他抱着个人就想趁机上前弄点东西就跑,只是刚一近前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沈修然踢飞了出去。
夏雪玲和李思琪互相偎依着,还没一会儿,就看见从他们这边经过的一个中年人突然就斜飞了出去,摔在了人群里碰倒了几个人,那人站起来瞪着他们的方向想说什么,却是被沈修然瞪了回去,缩了缩脖子低咒了声就隐没在了人群中。
“没事儿,你们俩坐好就行”沈修然看着两个女孩子大睁着眼睛明显害怕的样子安慰了一句。
等了一个多小时慕云昌才带着两个男知青回来了,火车在半个多小时之后出发,众人围在一起吃了点儿带来的干粮,气氛异常沉闷,等会儿挤车又是一场战斗,都在积蓄着力量。
冲进站台往车厢挤的人只能用疯狂来形容了,托着行李孩子拼了命的往前冲,所谓人海不过如此,粗嘎的斥骂声,女人小孩的哭声混成一片,蒸汽式火车也像是发怒的野兽一样喷着白气。
沈修然将聂曼卿的行李绑在了身上,一手抱着聂曼卿一手开路,索性他力气大,人群被他劈开了一条道,夏雪玲和李思琪就跟在后面,她们两个各拿了一个小包,大行李都被男知青带着,几人前所未有的团结在一起终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到了同样拥挤的车厢。
从车窗外还在不断的有东西或者女人孩子塞进来,他们围在一起沉默的喘着气等待着开车。
聂曼卿烧的迷迷糊糊,开始梦到自己终于回到了家,感觉到了一个硬硬的怀抱,还有淡淡的烟草味道,以为是爸爸,想到半年来的艰苦,终于忍不住委屈哭了出来,耳边传来让她安心的低沉话语,似真似假,后来全身发烫,慢慢的升温,又梦到了小时候生病的时候妈妈哄着她吃药的情形,她忍不住想撒娇,忍不住的将清醒时都忍着的各种情绪宣泄着,药的苦换来了糖的甜,一切像是在做梦,又像是真实的一般,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却暖热的让人想一直呆下去的怀抱。
无数的哄闹声传来,扰的她不能安宁,又让她觉得恐惧,像是回到了看批斗会的现场一般,每当她皱眉想要哭时,总有那么一双大手不怎么温柔却很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奇异力量支撑着她,给她力量,让她觉得好像没什么可怕的似的…
如今火车慢的很,在后世本来可以三四个小时就到的,此时要十个多小时才能到目的地,凤城。沈修然在凤城的前一站林城就下了,将聂曼卿移交给了慕云昌。
大概是感知到快要到家了吧,已经退烧的聂曼卿窝在慕云昌怀里没一会儿就清醒了过来,看到自己被慕云昌抱着顿时满面的红晕,想着自己的一贯作风,那似梦非梦的场景中的爸爸和哥哥,极有可能就是慕云昌顿时更是大囧,立即逃离了这个怀抱。慕云昌抱上聂曼卿之后感觉到那绵软的一团子心里才升起后悔,怎么就把这个小东西给沈修然抱了呢,还没等他抱够,人就醒了,还立即离开了,让他有些失望…
众人一个个都已经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车厢里拥挤闷热,铁道的煤屑飞散,每个人都是满面乌黑,面无人色,也就夏雪玲看到聂曼卿醒了给了她一个玉米饼子吃,其余人都在熬着等待到站,所以聂曼卿的窘态倒是没人注意。
到了凤城后,他们连下车都是打起了气力在走,实在是在这漫长的回家路上精神和体力都被熬干了。这里面也就聂曼卿最舒服了,病好了,神清气爽,脸还是一样白皙粉嫩,眼睛更是亮的惊人,透着无比的欢喜,饶是那张脸并不是倾国倾城,还是一副小孩子样,在这群灰头土脸的人当中像是鱼目中的珍珠,闪闪发亮,看的慕云昌的眼眸深了又深,他从来都觉得她是没长大的小孩子,却不曾想她只是比他小不了几岁的女孩子…
好在夏雪玲有提前发电报,车站早有家人在等待了,聂曼卿的父母和妹妹都在等着了。
聂曼卿的父母都是凤城的工人,父亲在钢铁厂,母亲在纺织厂,父亲聂衡是北方人,母亲蒋淑珍却是典型的南方人,两人的结合,也只有聂曼卿因为早产胎里又带了病,继承了母亲南方人的娇小纤细,比她大五岁的哥哥聂卫国身高将近一百八十公分,比她小一岁的妹妹聂秀卿也比她高出半个头,两个人站一起,姐姐妹妹分起来聂曼卿总被认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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