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姑娘,我们家老爷说了,他已经用隐秘的方法给您家人邮了信,请您放心。这两百两银子,您可以任意使用,如果您需要买什么,也可以唤了小的去买。”陈文低着头,态度恭顺。
喜宝捏着这两张银票,想着自己昨天晚上睡前还在琢磨怎么给母亲送信儿说自己已经到了,一切安好。
没想到,陈瑄已经替她办好了。
她转手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了陈文,既然陈瑄会将陈文拨给自己用,想来这个陈文是很亲厚值得信任的人。
他是已婚男人,她是未婚且来历不明的年轻女人,他专门给她弄了个院子,又送丫鬟又送钱的,陈文如果不是个得力的人,陈瑄绝对不敢讲陈文派过来。
所以喜宝也很信任他,“这一百两银票你先用着,用光了,再问我要。”她连怎么用之类的要求也没有跟陈文说,一副放任自由的模样。
陈文先是愣了下,随即脸上露出了个奇怪的表情,转瞬即逝。
紧接着,他接过那张银票,乖巧的应了声是。便恭敬的询问喜宝可还有吩咐,喜宝摇了摇头,陈文便拿着那钱转身出了内院儿。
站在喜宝身后的两个丫鬟看了,都朝着陈文露出艳羡的眼神。
陈文离开喜宝视线后,忍不住驻足沉思了一会儿。
这个姑娘,果然是很特别,怪不得老爷会这样重视。只是,她到底跟老爷是什么关系呢?
作为仆人,主子不说的,他也懂得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这种最是敏感的话题,他只装聋作哑,做最本分的事情。
那粗使婆子是个不错的厨娘,陈文将厨房所需菜品都买了很多,储备着,够吃很久的。
待过了两天,陈文又去见喜宝,问喜宝吃的可顺口,两个丫鬟用的可好,有没有什么不习惯。
喜宝倒觉得一切都好的不行,这两年,她什么苦没吃过……
可是即便喜宝什么都没说,陈文也在喜宝用餐后询问哪道菜她吃的多了些,哪道菜她吃的少了些,然后吩咐粗使婆子下次做喜宝喜欢吃的,少做喜宝不喜欢吃的。
近十天相处下来,喜宝发现,陈文实在是个好员工,他很清楚自己服务于谁,不到十天,几乎将她的生活习惯都摸透了,甚至快比她自己还了解自己的作息喜好。
悠闲度日时,喜宝偶尔会想,陈瑄这样将陈文送过来,想必知道陈文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这样做,是不是想让她知道,她本来可以享受这一切,肆无忌惮的享受到死的那一天,自己却放弃了呢?
一转身,她又忍不住嘲笑自己,一定是她太自恋,想太多了吧。
………………………………
正月十五那天,元宵节,晚上有灯会。这一天是很多人期盼的节日。
将会有深宅夫人得假去看花灯,街头巷尾将挤满了人。
早上陈文便将一切准备妥当,不管喜宝是想去看花灯,还是不想去看花灯。
而在合肥县城门口,却有一队人马赶着进城。他们看似低调,保护在侧的却全是高手。
传闻,新年刚过,皇长孙就递了个折子给皇爷爷,说对治水防灾有一些疑虑和问题,想要跟官员探讨,并上表说陈瑄过年返乡正在合肥县。
皇上立即便要召了陈瑄入应天随时等待着召见。
皇长孙却称自己愿意以谦卑之姿,学生之态去寻了陈瑄,问这天下大事。
皇上以及一应大臣皆称赞皇长孙礼贤下士云云,皇上大喜,便允了自家长孙,去合肥县向陈瑄‘求教’治水之事。
(175)同居?()
………………感谢qqi的打赏,希望愿意支持二婚是皇的读者越来越多,只要有你们,我就是再忙,也能坚持写完………………
喜宝预计,朱棣最多在应天城盘横到正月十五,藩王是不能在应天停留过久的,更不能没有理由离开藩地过久。
路上大概要月余时间,所以喜宝准备在合肥县呆三个月。
转眼半个月就过去了,时间过的真快。
喜宝突然发现,到了合肥县,她几乎忘记了生活中的压力,就好像,她真的要一直这样寄住在合肥县小院落中似的。
窝在暖暖的书房,喜宝捏着毛笔练字,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她抬起头还不待朝着丫鬟小绿看过去,小绿已经低声道:“姑娘,我去探看下。”
喜宝恩了一声,低头继续写自己的毛笔字。
没一会儿,小绿急匆匆的赶了回来,她朝着喜宝微微一福,便礼貌道:“姑娘,我家老爷来了,还带了一位贵公子,说请姑娘到前堂一叙。”
喜宝抬起头,整了整发鬓,扭头朝着小绿道:“我这样子能见人吧?”她在这小院子里,每日睡到自然醒,吃喝玩乐不修边幅,难免有一些邋遢。
小绿打量了下喜宝,曹姑娘天生丽质,才14岁尚未及笄,却已经出落的如此漂亮,她还从来没见过像曹姑娘这样好看的人,她一直觉得,自家老爷一定是看上了曹姑娘的美貌。
可是相处的久了,却发现,曹姑娘自由一股睿智机敏的气度,甚至偶尔回眸斜睇间,还有一丝说不出的妩媚。就连她,都忍不住常常赞叹和喜欢,更何况是男人们了。
此刻曹姑娘虽然未施脂粉,老爷给买的华服也没上身,就只穿着素布衣裳,眉眼清秀迷人,气质中自然而然的带着一股傲然和不卑不亢,让人竟忍不住的自惭形秽。
“姑娘这般随意穿着,也比我见过的其他女人都漂亮。”小绿眼神真诚,视线里透着赞叹和羡慕。
喜宝微微一笑。她娘生的好,娘将她也生的不错。
终于要见陈瑄了,早就想过会见。时隔这么长时间,她被朱棣掠走……如今竟有种物是人非的沧桑感,她才14岁……
忍不住笑了笑,小绿推开门,引着喜宝走了出来。
拐过小月亮门。便到了前厅,这小院子的确不大。
正堂里已经被摆上了小火盆儿,暖呼呼的,正堂外站着四个壮汉,背挺的笔直,目不斜视。
陈文站在最外侧。低头站立不动。
隐约可以从人和人之间的缝隙看到里面正堂前坐着一个人,她愣了下,一边朝前走。一边仔细打量,突然发现陈瑄居然站在那坐着的人身边。
是谁呢?
居然让陈瑄站着……
喜宝走进去后,低着头,恭恭敬敬的福了福。
这才抬起头,她视线先朝着陈瑄望去。这个男人并没有太多变化。面容温和却带着卓然气度,让他显得不怒而威。浑身散发着岁月和智慧留下的成熟痕迹。
这是一个几乎熟了的男人,一举手一投足间,都是迷人。
这样很好,不似朱棣那样危险,却又有着浑厚的气度,和足够的细心——喜宝想到了自己在这小院子里,被事无巨细的照顾着,伺候着。
陈瑄也目不转睛的打量喜宝,这个小姑娘,又长大了,透着可爱和机敏,漂亮,熠熠生辉。
他错过了……
“我倒不知道,原来你们熟识。”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思绪各异的两个人,这声音清澈好听,带着少年人的朗朗,和一种高傲的矜持。
喜宝突然觉得头皮一麻,猛地扭转头朝着那少年望去,下一刻,她瞠目结舌,震惊的瞪着稳坐在面前,表情冷然疏离的美少年,他纤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正轻轻的抚摸着掌中茶杯,他眼神虽然盯着自己的手指,却还是让喜宝产生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逍遥时光,居然半个月就结束了,如此短暂。
来的人居然是皇长孙朱允炆,他在陈瑄面前出现,那么就是说,她不得不面对皇长孙,而不是文公子了。
陈瑄在喜宝和朱允炆之间看了几眼,微笑道:“殿下居然还认识曹小大夫。”
“恩,上次在合肥县的医师会诊,我记得她。”朱允炆突然开口,视线抬起转向喜宝。
喜宝愣了下,不可能是他记得,一定是他从头到脚的将她的事情查了一遍。
她谦卑的站在一边,低着头,收起眼中的惊诧。
朱允炆虽然跟陈瑄寒暄着,眼睛却一直在扫视着喜宝。这个小姑娘,在见到他时的震惊后,却仿佛立即接受了这个情况。
甚至在陈瑄称呼他为‘殿下’的时候,小姑娘居然都没有露出害怕或者震惊的表情来。就仿佛,她早就知道文公子是他了一样。
是她太冷静,胆子太大,所以即便知道了文公子是皇长孙殿下,她也能快速调整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不要太震惊。
还是……她其实早就知道文公子是他,所以一点不震惊。
如果早就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知道的?
因为曾经在合肥县遇到过?可是那时候,按理说她也不该很清楚他到底是谁,甚至早就忘记。
而且,在应天,她每次见到他时的表现,甚至后面与他对峙时的态度,都让他以为,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因为她太镇定,也太淡然,既不怕他,也无所顾忌。
只在他以死威胁时,才会露出惊恐,那惊恐绝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地位。
想到这里,他嘴角急不可查的挑了挑,他手指在杯缘搓了搓,突然扭头对陈瑄道:“你也不用替我重新找宅子了,我便住在这里好了,你让曹姑娘收拾个屋子给我住便可。”
陈瑄和喜宝皆是一愣,两个人同时抬起头朝着朱允炆望去,他却只捏着杯子,仿佛不过说出一句‘今天天气真好’一般的云淡风轻。
喜宝却已经惊骇的想要尖叫:放出虎穴,又入狼口,说的难道就是她?
(176)三人行()
陈瑄的惊讶并不比喜宝少多少。
当初朱棣为什么将喜宝捉走,陈瑄并不十分清楚,但是那时候他以喜宝未婚夫的身份去向燕王求情时,燕王曾经暗示说,喜宝握了他一些事情,他不会将喜宝放回去。
可现如今,喜宝怎么又跟皇长孙扯上了关系?
而且皇长孙今天的态度,又为了什么?
陈瑄抿着嘴唇,心里思绪翻转,却只能态度谦逊的应允,并立即吩咐陈文下去整理。
这小宅子本来就不大,并不如深府大院有东西厢房,有主间,有小别苑。
这宅子里只有一个后院儿,一个前院儿,也就是说,就算陈文安排了朱允炆住进了距离喜宝的房间最远的那间,他们只要一推开房门,也能看见对方的屋门。
更何况,这宅子里朝阳的房间,只有两个。
挨着的两间。
陈瑄想到这里,皱了皱眉头,却一句话也不能说。
喜宝站在边上,却突然抬起头,笑道:“民女住在这院子里,只怕贵人您不太方便,不如民女将这院子腾出来给贵人您住,民女再另找一套宅子。”她笑容温和淡然,眼神在朱允炆脸上扫了一下,便又低下头,表现出谦卑的模样,语气却仍然笃定且镇定。
朱允炆听着喜宝的话,并没有表现出情绪,他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听完她的话,慢慢抬起头来,“我刚才已经说了,不必麻烦了,就在这里住下。难不成你有什么事情心虚,故意要避开我不成?”
喜宝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忙摇头道:“既然贵人不介意。民女自然愿意沾沾贵人的光。陈文只怕粗手粗脚的,我且去帮忙收拾下屋子。”
说罢,她微微抬起头朝着朱允炆望去,一副等待吩咐的样子。
朱允炆淡然的挑了挑眉,来日方长,他摆了摆手,示意喜宝去吧。
喜宝依言应声而去,姿态谦卑礼貌。
在初时朝着陈瑄望一眼,她再没讲视线移向陈瑄。
心里有种莫名的情绪,她怎么老觉得自己被陈瑄给卖了呢?
这个卖女求荣的家伙!惊人把朱允炆带到了她住着的宅子来。这么小个地方,她和朱允炆一起住?这什么情况?!
咬着嘴唇,喜宝怏怏的朝着后院儿走去。
陈文正站在院子里。朝着四个屋子不时看看,喜宝住的是朝阳房,四个房间右数第二个,右数第一个也是朝阳的,剩下两个在另一边。是朝阴的房子,肯定不能让那位‘殿下’住朝阴的房子。
可是让那位殿下跟曹姑娘挨着住,又……
喜宝叹了口气,“把我的屋子,搬到朝阴最左边,给殿下整理出朝阳最右边那间吧。”
阿绿和阿兰一起帮着陈文整理。东西并不多,喜宝站在院子前,靠着一根廊柱挡风。一时不知道自己未来到底会怎样,有些心慌慌。
粗使嬷嬷婆家姓孙,喜宝叫她孙嬷嬷。
孙嬷嬷帮着陈文一起搬比较重的东西,扭头看见喜宝站在那里发呆,忍不住问道:“曹姑娘。那位贵公子住进来,可要加几个人手?”这院子住人的地方就四间。两个主子一人一间,剩下两个就是下人住,那么就是女一间,男一间,这是不是有些拥挤?
喜宝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这院子,可再也不是她做主的了。
“书房只有一个,后厨只有一个,正堂只有一个,院子只有一个……抬头不见低头见……”她哎呦一声,扭头轻轻的以脑门儿撞那廊柱。
陈瑄从正堂走过来的时候,便看见喜宝这个样子,如果是平时,他会忍不住莞尔,此刻却笑不出来。
当陈瑄走到喜宝身边时,喜宝听到身后陈瑄的脚步声,扭头朝着陈瑄望去,她立即皱起眉头,叹口气:“本来我是想过来避清静的,却不想居然引来了这个罗刹王。”
听到喜宝居然敢称呼皇长孙为‘罗刹王’,陈瑄终于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笑了下,又忙叮嘱:“千万不要瞎说,那是——”
喜宝摇头,“我知道他是谁。”比你知道的多的多。
陈瑄朝着喜宝靠近一步,她如今又长高了,却也不过到他下巴而已,他看着她的发丝在阳光乌光顺滑,手指抖了抖,很想去摸一摸,与上好的丝绸,哪一样手感更佳。
却还是忍住,皱着眉头低声问她:“你怎么会与皇长孙殿下认识?我以为……我以为你是为了躲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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