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可能如这个时代的女人一般,那么平心静气的去接受那样的生活?
而且,她是否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去不在乎他的颐指气使,他的轻忽怠慢?
如果跟他走,她肯定不愿意入住他的府邸,那么在外面另居别院而居,做他的外室吗?她将来的孩儿怎么办?
如果她越来越喜欢他,想要的越来越多怎么办?
这个时候,他尚且没拥有她,尚且在喜欢的时候,便这样没有耐心,情感也仅如此而已。
她怎么会跟着他走,自己往那种必然生不如死的生活里跳?
喜宝低着头,躲开他的视线,轻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这一下轻微的摇头,却被朱棣逮住,他面色一沉,嘴角抿的更紧,眉头皱的更甚,他一把伸出手,捏着她的下巴强令她抬起头来,加重语气再次强调道:“随我回北平!”
喜宝眼睛灼灼的看着他,盯着他眉眼间的郁怒,扫过他如刀刻般的面颊,这样好看的人,这样骄傲。这样高大威武,将来更是顶天立地,成为天下之主。
这样的男人……
她真的能躲开他吗?
她抿了抿嘴唇,迎着他愤怒的目光,开口了:
“王爷,我虽然只是个没有钱没有权势也不够聪明的普通女孩儿,可是我也有心,我也有自己的梦想,自己的生活。我热爱我的生活,就如你热爱你的生活一般。这并不因为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我只是个贫穷低下的女孩儿,而有所不同。”
在他愤怒的瞪视下,喜宝淡然一笑。这笑容如初雪寒山上的一朵雪莲花,涤荡清健,冷然美艳,又透着刺骨的凉和疏离。
在这一刻,她即便是昂起头去迎视朱棣。却有一种睥睨的傲然。
“难道因为你地位高,我地位低,我就不能梦想平等的爱情?难道因为你是王爷,我只是个穷少女,我就不能得到你更多的爱?难道我们的情感也是有价值的,分高低的吗?”喜宝摇了摇头。决然道:“抛开感情,我愿意跪拜你,愿意在你面前卑躬屈膝。您可以强迫我回北平。去做木槿堂的医生,强制我留在那里。可是我的感情,即便贵为天子,也无法强迫它生或消,强迫它强或弱。如果您想要强迫我随你回北平。做你的女人,那是不可能的。”
喜宝再次摇了摇头。“即便是我自己,也无法强迫我自己的感情。我无法做你的外室,也无法做你的妾室。如果我要爱你,我绝不会比你的夫人爱的更少,更卑微。可是在这个爱的世界里,我却要低人数等,我的感情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对待。在你面前,当我爱上你的时候,我需要平等,需要尊重。而不是在卑微和压迫下,让那爱变得脆弱,变得卑贱。”
突然,喜宝的双眼变得灿亮,在这月夜光华下,在这各式灯笼的映衬下,在波光盈盈之下,比之都更要明亮耀人。
朱棣愤怒的无以复加,却也在这一刻被这样的目光所吸引,所迷惑,所震慑。
“王爷,如果你想要我,便将家里的女人都赶出王府,以夫人之礼迎娶我吧。并且,请您承诺,这一生一世,只许我一人与您同床共枕,只许我一人于您白头偕老共此一生。”
喜宝的话是这样的狂妄,这样的可笑。
可是她的眼神认真,目光炯炯。她是这样的相信自己,她相信自己值得他这样的对待,她是这样的笃定,这样的自信满满,这样的迷人,成为朱棣眼前最璀璨的一颗星子。
她的表情仿佛在说:即便你高高在上,可我并不惧怕你,并不因为你的身份地位而畏怯,我敢于承担这份感情,只要你付的起。
她这样的傲然模样,让朱棣想要勾起的不屑笑容慢慢消散,让朱棣心底涌起的淡漠轻视和愤怒逐渐消弭……
他定定的看着她,终于发现,她是认真的。
即便死亡,也无法将她的想法扭转,即便是他这样的地位这样的身份,也无法压迫她的理念转变。
朱棣紧紧抿着嘴唇,他反反复复的盯着喜宝幻彩异常,漂亮的甚至夺人心魂的面目和表情。
他一遍一遍的看她,一遍遍的扫视她的神彩,这世上是怎样造就的她这样的人。
有这样的思想,敢于这样直挺挺的站在他面前,傲然的阐述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
她是为了拒绝他,才搬出这样一番夸夸其谈的吗?
久久,喜宝面上的表情都未松动,她坚毅的直挺挺的站着,将勇气最大化,不让自己软下去,不让自己害怕。
他终于叹了口气。
“喜宝……”摇了摇头,“你就真的这般视荣华富贵如无物,这样无奢无求,甚至连跟着我也不想要吗?”他定定看着她,朱棣能感觉到,她是喜欢他的。
可是这样冷漠的望着自己,搬出那样的话来拒绝自己,到底为什么?
喜宝抿着嘴唇,她见他面色越来越沉,今天的话已经说的够重了,她叹口气,“我想要的,可是王爷,我不仅仅要你,我想要的太多,你给不了。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像我这样平凡低微的女孩儿,却有不符合我身份的过高奢望,我已经注定不容易得到幸福,我也接受这一点了。待您回到北平后,喜宝祝您宏图大业,心想事成。”喜宝说罢,伸手去解斗篷的带子。
朱棣一把按住喜宝动作的手,“曹华浓!你不要不知好歹!”
ps:
大家觉得这样的朱棣,带给你什么样的感受?
(167)孤独和陪伴()
“曹华浓!你不要不知好歹!”在朱棣这样的语气下,喜宝一怔,抬起头正对上他怒气勃发的脸,她感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砰急速狂跳,来自朱棣的压力和气势滚滚如潮,让她感到自己仿佛喘不上气来。
可是同样的,心底涌起的愤怒如海潮般,如海啸般猛然井喷而上,她瞪着朱棣,突然自嘲的笑了起来,“恕小女子自惭形秽,配不上尊贵的王爷。”
说罢,她加重了力道,一把扯开了系在脖颈处的绳子。
朱棣按着喜宝的手僵在半空,他脸色愈加难看起来。
她胳膊一转,将斗篷卸下来,寒风让她身子不自觉的战栗抖颤,她深吸口气,仍然将胸膛挺起。
她将斗篷塞在朱棣手里,“这段时间,感谢王爷的关照。谢谢您的抬爱。”
她一松手,朱棣却没有接那斗篷,厚重的斗篷‘噗’一声落在地上,地上一层雪花被吹的散开来。
喜宝低头看了看那斗篷,她克制住自己,不去看朱棣的脸色,朝着朱棣微微一福,转身便朝着街道而去。
朱棣收回手,狠狠握成拳。
他死死瞪着喜宝那单薄纤弱的背影,这样的少女,这么瘦小,没有靠山,没有财富,仿佛什么都没有。她却哪里来的勇气,这样顶撞他,这样拒绝他?
朱棣面色发青,他狠狠咬着牙关,只觉得心里冒火,连寒夜河边的冷风仿佛也浇不灭他这一身的怒火。
他瞪着喜宝,心里默默的数着数,可是那小丫头却一直直挺挺的走着,直到拐角消失,也不曾回头,不曾迟疑。
她难道不知道。也许这一走,她就再也没有办法回头了!
她知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能给她什么?
她就这样放弃,难道不觉得心痛,不觉得担忧,不觉得悔恨?
猛一抖衣摆,朱棣转身朝着自己应天府邸而去。
哼,一个小丫头能这样毅然决然的拒绝他,不过是因为他太宠惯罢了。待过几日,她发现他真的不再去寻她。自然会后悔。
敬酒不吃吃罚酒!
跟在朱棣身后的两个护卫低着头一直不敢去看朱棣的脸色,此刻见朱棣已离去,忙跟上。将那掉落在地的斗篷捡起,随即亦步亦趋的跟着。
夜色沉凝,弯弯小月被乌云遮盖,雪花又开始飘飘散散,当有风吹过。路边房顶的积雪便铺天盖地的朝着路人散落而来。
喜宝抱紧自己,低着头快步而行。
夜晚街巷人少,接近年关,偶有几声鞭炮响,似是有顽劣小儿在玩小鞭儿,随即又是几声忽远忽近的低喝。
喜宝心里的愤怒。随着她越走越远逐渐消散。
那股怒火,在寒冷的侵袭下,慢慢变成委屈。变成伤心,变成耻辱和哀痛。
眼泪扑朔朔而下,湿了面颊,风一过,脸上凉飕飕一片。
她伸手摸向自己面颊。湿濡一片。
情绪突然崩溃,她蹲下身子。抱着自己的膝盖开始呜呜咽咽的哭泣起来。
清冷的夜色里,只有喜宝的呜咽声在夜晚中时而透露出来,压抑的、伤心欲绝的哭泣声,让这个夜晚变得格外沉重,格外灰蒙诡异。
这一刻,她是这样的孤独,没有人能理解她的感受,她喜欢的人不愿意尊重她的爱情观,不愿意接纳,甚至离开时不愿意理解。
她好像丢开了尊严,丢开了自己的理念,丢开了思想和一切,**裸的站在朱棣面前,却被无情的冷凝,推开。
他说她不知好歹……
即便是她先迈出步子远离他,却依然显得自己那样脆弱,那样唯诺。
在这个男子为尊的世界里,她这样的人,该如何自处?如果一生都无法调整自己的观念,她是不是这一生都无法幸福?
她捂着胸口,那里痛的如有锤击。
仿佛已经过上了最悲惨的,没有尊严的生活。每每想到自己可能沦陷,全心而爱,却得不到同等的对待。
最终只不过是床榻之间一个泄欲之人,不过是世人推动之下一个‘妻子’,不过是生儿育女、主持中馈一个职员工具而已。
无爱的被这个世界推动着,一年年苍老。
她好怕,好怕……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那有节奏的声音传入喜宝的耳朵,她哭泣声变小,想要忍住哽咽。她将自己的头埋的更深,想着待那人离开,自己就整理下情绪回家吧,天色已经这样晚了。
可是那脚步声却没有与蹲在地上抱膝哭泣的她擦肩而过,那脚步声逐渐靠近,竟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喜宝有些怔愣,微微抬起头,看见一双浅灰色短靴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上面绣着绿色的树叶和藤蔓。
那不是朱棣的靴子……
突然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蹲下身,与她平视,他伸出手,迟疑了下,终于开始落在了喜宝的脸上。
微微冰凉的拇指擦去她面颊上的泪痕,“这样大风天,哭的脸要皴了。在家里瞧着以为你是个挺干练强悍的妹妹,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到大街上来哭?幸亏没人识得你,不然可真丢脸。”
泪水冲刷而过,喜宝用力眨了眨眼,面前出现一个清俊而微微文弱的少年人的脸。这张脸在这个时候看,竟然与母亲有一些相似之处……
她心里一颤,下一刻在他小心翼翼为她拭泪后,那念头瞬间被抛开,心里开始慢慢涌现温暖,来的是曹轩。
他将她扶起来,手臂一带轻轻搂住她,一下一下的在她背后拍抚,“别哭了,乖,回家你娘看见了,要心疼了。”
喜宝点了点头,本来是准备止住哭泣的,可是听到曹轩轻柔的声音,她心里一酸,却忍也忍不住,她低头伏在曹轩胸口,眼泪倾泻而下。
曹轩抿着嘴唇,低头看着伏在自己胸口的女孩儿,不是之前闪烁着目光狡黠的探自己话的小女孩儿,也不是那个在刘氏面前撒娇耍赖的俏皮姑娘,更不是告曹靖状时那个先下手为强的强悍姐姐。
此刻,她在自己怀里,揪着自己的衣襟,彻头彻尾不过是个十四岁却要肩负旁人无从承担的责任和压力的小女孩儿,年幼,倔强,又有女孩子皆有的脆弱。
曹轩看着那个一颤一颤的肩膀,听着她的哽咽,突然真切的意识到,自己多了一个妹妹,而不是一个对手。
他其实可以放下防备,如现在一般,保护这个女孩儿,与她如亲人般互相依靠。
突然,离开鸡鸣山国子监,来到刘氏组建的这个新家里,一直以来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却压在心底消不去的抵触,和对喜宝以及刘氏极其强烈的敌意和排斥微微消散。
他仿佛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可以换一种方式跟她相处。
不自觉的,他伸长手臂,轻轻将她拥在怀里,在她哽咽的哭声中,长长的叹了口气。
ps:
冉冉一直想要一个哥哥,文质彬彬,却顶天立地的哥哥。
愿意接受我的亲昵,愿意在我悲伤无助的时候做我的支柱依靠。
一个帅的、值得我骄傲的哥哥。
第一次塑造这样的兄长形象,希望大家喜欢他。
如果尚可,请投票支持冉冉吧。
(168)未来的方向()
哭了一会儿,喜宝面前虽然暖着,背后却有些冷。
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曹轩一眼,她此刻一定双眼红肿,像个兔子。
曹轩却朝着她淡然一笑,“走吧,回家了,你娘急的很。”说着,将自己的长裘接下来,为喜宝披上。
喜宝跟着曹轩往家的方向而去,时不时朝着曹轩望一眼。
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却也觉得有些幸福。
是啊,她其实还拥有很多,比如亲情。
刘氏真心待她,是这世上待她最好的人。
是不是老天觉得刘氏还不够,用兄妹情姐弟情来补偿她,又送给她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呢?
虽然还没办法与曹轩曹靖贴心,也无法如信任刘氏那样去看待他们兄弟俩。
可是也许这边是血浓于水的情分吧,在曹轩来找她时,她有一种由心而发的亲近感,那样自然,那样真切。
回到家躺在床上时,喜宝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让自己尽量去思考刚得的飞来之财要怎样花,以后怎样去经营与曹轩曹靖的关系。
隔日一早,喜宝起床后先将准备给花香入巷小筑老板娘的年节礼准备好,杜如林早上出门时,请他顺便给送了过去。
准备年货,帮娘亲收拾东西,喜宝跟着刘氏和杜鹃忙忙活活一上午,忙碌起来,就不容易去想朱棣的事情,也能暂时将那份失落和悲伤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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