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颤抖,上下牙齿开始打架,眼睛突然湿润了起来,就好像一个孩子在外面受了无穷委屈,却强硬的挺着,不肯示弱,张牙舞爪的保护自己,胡乱攻击——然后,她突然看到了自己的妈妈。于是,之前虚张声势的威慑突然全部收了起来,一瞬间恢复软弱,恢复脆弱,再也无法硬撑,再也坚强不起来……
她紧紧的咬着下唇,瞪圆了眼睛,强忍着泪水,却觉得双目越来越酸,越来越湿润,里面的液体充盈的她再也无法控制,泪水打了几个转儿,就顺着她娇嫩的面颊淌了下去,随即,挂在下巴上,汇聚成一滴,砸落在地……
(131)肩对肩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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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才那样强势的小姑娘,突然哭起来了。
所有人都顺着她的目光,朝着门口那个背光剪影望去,那个人也就这般站在门口,僵直着,半晌无法动弹。
朱高炽捏着杯子,玩味的看着喜宝,随即又想到了父亲允许他们来这一趟到底有何目的……
时间仿佛都凝固了,被悲伤而低迷的气氛浸透,好多人都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湿漉漉的。
就在众人被这似莫名其妙的情绪包围时,突然一个高亢的声音打断了所有人的情绪。
陈老夫人突然的尖叫声,彻底打破了此刻的寂静,也让喜宝已经卸下的武装,突然再次裹上了全身。她舔了舔嘴巴,尝到了唇上的咸涩,是泪水的滋味。
“瑄儿……瑄儿……你不在,便有这样的刁妇上门欺负你弱弟慈母!你快过来!你快过来!为娘……呜呜……”陈老夫人突然像炸了毛的老母鸡一般,猛然跳了起来,随即捂着脸便是一阵哭号,整个厅堂都回荡着她的哭声。
刚进来的,正是长途跋涉从四川赶回来的陈瑄。
客人们一阵皱眉,视线纷纷躲避,实在不愿看这样的丑态。
喜宝昂了下头,转过身扭头看了看朱高炽,忍不住勉强笑了下。她的手微微抬了下,却还是放下了,她不愿意在这些人面前擦泪,不愿意在这些人面前做出这样示弱的动作,她宁愿眼泪就这样留在脸上,被风吹的干涸,然后假装它们从来不存在。
她让开中间的位置,最后看了眼新娘和陈老夫人一众人。随即走到朱高炽身边,低声道:“世子,我们走吧。”
朱高炽扭头朝着后面看了眼,便见后面跑来一个小厮,手里举着一个牌位。
那小厮到了喜宝面前,忙将牌位递到了喜宝手里,毕恭毕敬的,只怕惹恼了眼前的煞星。
喜宝看了看眼前的牌位,忍不住苦笑了下,她明明还活着啊。活的好好的!她会一直活的好好的,比他们都好……
捏着牌位,扭头朝着身后望去。陈瑄已经走进了厅堂,正沿着大厅中间的直道,朝着前方走来。
他风尘仆仆,还是记忆中的模样,高大。成熟,嘴唇微微抿着,眼神坚定——只是,此刻,他面上却全是慢慢的无奈,和苦涩。
喜宝明白他的这个苦涩。来自他的家人,和她!是他们给他的苦涩……
她咬了咬嘴唇,嘴巴里也是苦涩。
这样的日子。谁都是苦的,哪怕她出了这口气,却只怕比旁人都更苦……心里也苦苦的,她知道,无论怎样攻击和防卫。最后她不过是在佯装……
隐藏许多情绪,然后伪装自己。再次将自己藏起来。
陈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眼神在寻找她的眼神,她却只是旁顾,不愿去看他的眼睛。即便到了这个时刻,她还在担心:这样的自己,是不是带给了他太多屈辱?
他会恨她吧?
她才不在乎他的恨,不管他站在哪一方,她都不在乎,不在乎……
扭头看了眼陈老夫人,此刻陈瑄已经走到了近前,陈老夫人更加唱做俱佳,哭号的也更卖力了。
喜宝只觉得自己天真的可笑。
曾经,她真的觉得她和陈瑄可以克服一些阻碍,他母亲不会成为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她觉得他常年在外,他们一起过日子,不需要担心他母亲……
可是,瞧瞧陈老夫人此刻寻死寻活的模样,她才五十来岁,身体健康的狠,再是陈瑄有主义,又有什么用呢……
难道可以不顾母亲吗?
喜宝对自己摇了摇头。
他们无缘,是她想的太简单了。
新娘子看着陈瑄,也是一副看到救世主般的表情,眼神里全是期待,全是依赖,全是浓浓的崇拜和欣喜,甚至带着点花痴。
喜宝低下头,她捏着自己的牌位,看着朱高炽被人搀扶着站起身,是退场的时候了。
朱高炽站起身后,突然收起刚才看好戏的兴味表情,他随着搀扶,走到陈瑄身前,看了陈瑄一眼,微微笑道:“恭喜。”
陈瑄扭头看向朱高炽,“世子您……”摇着头苦笑,何喜之有?
朱高炽抿着嘴唇,没有再多说什么,朝着门外便走了出去。
陈瑄扭头看了眼朱高炽,在喜宝跟上要跟着朱高炽离开时,陈瑄突然抓住了喜宝的手腕——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当着他母亲的面,当着他的新娘的面,当着他的岳父岳母的面……
喜宝顿住,扭头看向陈瑄,不可避免的,眼神接触到了他……
她觉得心里微微一颤,曾经,或者分别时得到他的消息,收到他的心,从不曾这样过。心里阵阵悸动,他抓着自己手腕的地方阵阵发热,心里像突然被挖掉一块儿般的疼——人是不是只有在失去的刹那,情绪才会突然爆发,才知道自己对之的真实感情?
叹了口气,她朝着他笑了笑,抿着嘴唇看着这满堂的人,看着他母亲脸上的泪痕和仇恨,看着他新娘子眼神里的疑惑和看着他抓着她手臂的那只手的愤怒……她咬了咬唇,终于叹了口气,用轻的只有两个人的声音道:“对不起……”
陈瑄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三个字,他用力的呼吸,用力的闭上眼睛,抓着喜宝的手却更加收紧,然后,他睁开眼,定定的看着喜宝,“你知道这不是我要的……我可以不管身后的一切,然后带你——”
不等陈瑄将那个‘走’字说完,喜宝便摇了摇头。她现在有一个母亲和两个未曾谋面的兄弟要雇,她要去应天。而他的事业在漕渠上……
他们都有各自的生活,她不想让自己陷入更可怕的焦头烂额,也不想让他为了她付出太多、放弃太多。
前面太多坎坷,她没办法相信他们可以克服这一切。
“不要!”喜宝摇了摇头,伸手用力的去推开陈瑄抓着自己的手,“不用……”她又再次摇了摇头,然后才故作轻松的一笑,“我要去应天了,你要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说罢,她收回自己的手,突然扭头朝着他身后的新娘看去,那个女人……她忍不住有点儿嫉妒对方了。
“祝福你们。”抬起头最后看了看陈瑄,喜宝转身便朝着门口大步而去。
她的背影里,背脊仍然挺的笔直,步伐平稳优雅,裙摆和长发在身后留下一抹弧度,优美的让人忍不住想要追逐。
陈瑄攥紧了拳头,转过身看向喜宝,他不自觉的向前迈了一步,身后却立即传来母亲严厉的声音:“瑄儿!”这声音里透着一股:‘有她没我’的狠戾。
陈瑄眼神垂下,痛苦的收回视线。心里阵阵的难以压制的疼痛,因为他知道,今日一别而过,他们这一辈子,都将擦身而过,再也没有机会走在一起了!
他咬着嘴唇,扭头看了看这满堂的人,又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和母亲为他安排的妻子、岳父岳母……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便转身从偏门儿离开了。
陈母立即叫了起来:“瑄儿!瑄儿!你给我站住!瑄儿——”
陈瑄没有回头——他从来不是一个任人捏圆搓扁的个性,哪怕对方是他的母亲,他也有底限。
喜宝一直走到门口,她没有回头,直跟着朱高炽,被陈府的管家恭敬的送到门口……
上马车时,朱高炽才停下来,扭头看了眼喜宝,她面上的表情,显示着,她现在一点儿也不好。
“我一直以为……”朱高炽突然笑了笑,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喜宝,便上了马车,随即闭起眼睛不再说话。
喜宝上了马车后,向后靠去,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消失了一般。闭上眼睛,她也不想说话,感谢朱高炽此刻体贴的安静。
马车就这样安静的前行,平稳的颠簸,将陈府抛的越来越远。
喜宝突然忍受不住,她猛地弯下腰,将脸埋在手心里,大声的哭了起来。
朱高炽仍然没有睁开眼睛,却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他突然想起不知道什么时候见到过的句子:
‘总有一天,我会变成最好的,站在你身边。’
可是,现在她变好了,站在陈瑄身前,人事变迁,剩下的却还是无奈……
(132)买房子呢?还是攒着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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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马车和朱棣的车队会合后,朱高炽就被搀扶着回到了他自己的马车,喜宝也回了她自己的马车里。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的出了合肥县,朝着应天而去。
离开了,过往的一切。
朱棣看到喜宝微微发红的眼眶,并没有多说,只是表情似乎也不甚好看。
喜宝沉默了一路,杜鹃看着喜宝蔫蔫儿的模样,一直不敢跟喜宝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睡了醒,吃了睡,浑浑噩噩的过了好长时间,当喜宝开始觉得自己的情绪和悲伤稍稍减少的时候,马车已经过了城门,进入了大明第一大城,帝都应天。
刚进了城,就有一个护卫敲响了喜宝的车窗,喜宝掀开车帘,朝着外面望去。
那护卫立即开口道:“曹大夫,您要去的地址请给我一个,我护送您去。”
喜宝想了想,立即将写有母亲地址的那张纸递了过去。
那护卫看了看,便驾着马走到马车前,马车一转弯,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脱离了主车队。
喜宝轻轻掀开马车侧帘,冷风扑面而来,呛咳了下,她忙又将帘子盖上了。
又过了一会儿,马车才终于在一个地方停下来。
“曹大夫,到了。”
喜宝听到后,朝着杜鹃看了看,两个姑娘便携手下了马车,杜如林跳下马,正站在那小院子门前看着,这是一个比较狭窄的巷子内的一个小院落,站在门口。便可以看到院子里的一切,安全性简直不能更低了。
喜宝看着,心里有点儿发酸。
杜如林扭头朝着喜宝看了看,便走上前去敲门。
那护卫站在一侧,低声道:“曹大夫安全到了,我的任务完成了,这就走了。王爷说了,马车和马车里的钱,都是给您的。”说完,护卫一夹马屁股。又快马加鞭的离开了。
喜宝扭头看了眼那马车,在这小巷子里,甚至都没地方停——此刻这样。就是挡住了路了。
敲了一会儿门,便从里面跑出来一个妇人,妇人站在屋子门口朝着门外看了看,皱了皱眉,随即目光便寻觅到了门外那个裹着粉色小袄子的少女。她双眼猛然睁大,随即一溜小跑便到了门前,推开门直接越过杜如林,便冲到了喜宝身前。
妇人捏住喜宝的手,在喜宝脸上反反复复的看了不知道多少遍,才突然抱住了喜宝。瞧,一切都好,女儿安安全全的回来了。
喜宝也反抱住了妇人。脸埋在妇人的肩颈间,一团温暖。
杜如林和杜鹃站在那里,只看着,面上却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喜宝跟母亲抱了好一会儿,拉拉杂杂的说了好多关于最近好不好这类无聊话。
喜宝跺了跺脚。便忍不住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娘,我冷。”
刘氏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在门外。便忙拉着喜宝往屋子里带,扭头看了看杜如林和杜鹃,便笑道:“都进来吧。”
杜如林于是将马牵进院子拴在院子里,马车则停在了两个院子之间的地方,紧紧巴巴的停着。
进了院子,大家四处看了看,刘氏也朝着大家看了看,然后便道:“屋子倒是够的,就是都没怎么收拾,这两侧的房子,你们看着住,之前陈瑄给我捎了信儿了,说你们快到了,让我准备下,我稍微收拾一番,但是还是有些简陋,凑合住着,见谅。”
杜鹃和杜如林都爽快的应了,分别左右看过后,选了个屋子,便先进去收拾去了。
“不先进来暖和一下吗?”刘氏看着两个人一左一右拐进各自的屋子,便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喜宝拉着刘氏,“娘,不用管她们,过后再说。”
刘氏这才拉着喜宝进了屋子,刚一推开门,就见一条影子猛然窜到了后屋。
喜宝皱了皱眉头,朝着刘氏看了看,刘氏这才低声道:“曹靖,是你弟弟,今年7岁了。”
喜宝扭头朝着母亲挑了挑眉毛,然后便跨着步子朝着后屋拐了过去,忽略自己看见的屋子里的脏旧,她直接将注意力全放在那同父异母的弟弟身上。
拐入后屋后,便看见一个小男孩儿穿着粗布衣裳,站在一个桌子后面,露出一只眼睛瞪着她。
喜宝微微笑了笑:“曹靖,我是姐姐。”说着便走到小男孩儿跟前,伸手去摸他的头。
小男孩儿却一把拍开喜宝的手,怒目瞪着喜宝,大声叫道:“你不是我姐姐,你是那个坏女人的贱女儿!不是我姐姐!”
喜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她不敢置信的回过头去,看向自己的母亲——这几个月里,她是怎么跟这孩子相处的?
喜宝的火气突然就飞起来了,她到那小孩儿面前,怒斥:“谁教你说这种话的?谁让你管娘亲叫‘贱人’的?”
“她不我娘!”小正太板着面孔,一双圆杏般的大眼睛瞪的圆圆的,愤怒的看着喜宝。
喜宝猛地将小正太拎了起来,随即按在边上的床上,手掌啪啪的便往他屁股上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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