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却一句话都不多说,只是在行动上,让你看见他的涌泉相报。
赵玉凤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他现在拿走的最重要的东西,莫过于喜宝给他写的那个病例本子,以后的生活要注意什么,都在本子里记载着了。
赵玉凤将医疗本子装好,随即抬头看了看喜宝,“以后,木槿堂的药材进货,都从了生堂药房里取吧。我不收你的钱。”
喜宝眉头一挑,虽然霍然一笑,“真想不到,我随便医治个少年,就是个大少爷,真幸运。”
“你也不是看着我是少爷,才给我诊病的。”赵玉凤长的干干净净,如今将养之下,已经恢复好看的面色,站在那里。俨然翩翩佳公子。
赵玉凤也在打量喜宝,这个女孩儿身上,似乎还有一些他未能探究的秘密。她似乎身为医士。胸怀坦荡,对男女之妨看的并不那么严重。
在城门口,她为了他的手臂,得罪了几乎全北平城的医士。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照顾他就像在照顾一个亲人一般。
她细心开朗。淡然从容,好似与这世道里所有女孩子的内敛不同,她的外放,不是开朗的外放而已,倒是从思想从精神而生发的豁达。
“真的不考虑去应天开医馆吗?”赵玉凤再次邀请。
喜宝苦笑,当下的天朝帝都。她倒是想去看看的,可是这问题问她,就好像她能决定似的。呵呵……
“不去了,在这里挺好的,北平嘛,也是老的发达大城了,我在这里也做的习惯了。你回去后。好好照顾自己的手臂,按照我说的那样去复健。千万不要性急。”喜宝说着笑容开始变得温和,就好像送老朋友那般,眼神笑容里,都充满了祝福。
赵玉凤没有拖拖拉拉,转身上了马车,车夫便扬鞭离去。
喜宝目送着那由镖师护送着的富贵马车离去,没有药材,没有金银,车辇清浅,应该可以安全到应天吧,这一路可不近。
那富贵马车消失不见,喜宝站在门口,却发了半晌的呆,才转身回到自己的医馆里面,如果可以跟着那马车离开,该多好呀。
正要走向自己的专座坐下,门口突然跑进来医馆小童,回头瞧过去,就见风尘仆仆的,满面的赶路造成的灰头土脸,他在屋子里看了一圈儿,瞧着喜宝几眼,便低头礼貌道:“可是曹喜宝大夫?”
喜宝点了点头,那少年又打量了一番,似乎在跟自己听到的描述比对,审视一番,他才将手里的一张信纸递到了喜宝手中,随即,一转身又一溜烟儿般的跑掉了。
喜宝挑了挑眉头,奇怪,这孩子连赏钱也不要,怎么就这么跑了?
转而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她坐下后,先端起一杯茶喝了,才拆开信封。
里面的字迹,却很熟悉,他在陈瑄的书房里,见过陈瑄写字,刚劲有力,下笔铿锵,在他鄙视自己写的字难看后,她还模仿过他的字体。
激动的展平信纸,她便开始阅读,可是很快,喜宝的脸色就开始变得难看了起来——出事了!
喜宝捏着信纸,手开始微微发抖,突然席卷而来的信息量实在过大,她几乎无法完全接受。
信里面,陈瑄讲了她的身世,她的父亲,母亲和一些家世,更爆出了当下国家大局和一些本来可能她一生都不会有瓜葛的事件……
蓝玉案爆发了,这个她是知道的,却不想,这一世里,居然会跟她有关联。
蓝玉案里,死了几个封侯大官,其中有一个,叫曹震,景川侯,他……居然是她的亲生父亲!
那个母亲一直隐瞒的父亲!
大概一个月前,景川侯曹震因受蓝玉案牵连,死于狱中。
曹震一生之中只娶一二房,生有一女,在曹震事件爆发前,突然不知道去了何处,至今未能寻回。
曹家诛九族,如今已经是惨无可惨。
只是,在这表面之下,曹震还有三个孩儿,两个私生子,一个私生女。而这个私生女,就是曹喜宝,那两个私生子,却也是养在外面,说是曹侯爷不愿意让庶子带回府里,他一直还在期望着一个从不存在的妻子给他生个正宗嫡子。
这一切,也许本来都与喜宝无关。那个父亲从未有过生养恩,她并没能感受到强烈的悲痛。那两个私生子的死活,她也并不在乎,从未谋面的亲人,到底愿不愿意接受她这个姐妹,也未可知。
只是……母亲,母亲却是她一定要管的。
母亲居然独自去了应天,见了曹震的两个儿子,并承接下了养育两个儿子的义务。
突然得知那个‘抛弃’了她们母女俩的男人死了,母亲居然还要为他养儿子?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母亲一个女子,在乡下尚且生存艰难,在应天,要如何求生存,三张嘴,吃什么喝什么?陈瑄说,他要救济母亲,却被拒绝……
母亲……这个倔强的女人,从不见面不提及的丈夫,他活着时,她不去求他的扶助,如今他富贵全无,死了,她却要认他,帮他养孩子。
这个女人,坚强倔强,独立……脾气简直另类的有些诡异。
喜宝叹了口气,母亲要活的多艰难,才能在应天养大两个孩子?
她突然将信纸往桌上一拍,不能在北平再留下去了!就算是死,也要一搏!
(104)去谈判()
ps:
……感谢安静^_^品书的多张粉红票哦!!!!………………………………
“奶奶的,老娘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就他奶奶的这么活下去吗?”喜宝猛地一拍桌子便站了起来,她身边的杜如林、杜鹃和一并学徒小弟都愕然的朝着喜宝望了过来——刚才这个熟女温和的曹小大夫,莫非是骂脏话了?还气急败坏的?
不是听错了吧?小曹大夫可是最最优雅的了啊……
还不等大家说服自己刚刚是错觉,喜宝就已经站起身,朝着门外走了过去。
杜鹃忙放下手里的活,跟着喜宝走出去,心里嘀咕着不知道那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喜宝却突然回头,朝着杜鹃看了一眼,随即低声道:“我要去王府,你莫去了,在医馆里呆着。”说罢,转身继续走去。
杜鹃瞪圆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去……去王府?燕王府?做……做什么?
喜宝走到门口时,一个护卫也不自觉的立即跟上,保护喜宝,是他们的职责!
喜宝却同样扭头朝着那护卫道:“我要去王府!”
朱昌莱正走到门口,听到这句话,瞠目看了眼喜宝,随即突然走下台阶,对喜宝道:“曹大夫,我去帮您叫马车,我陪您去。”
“你帮我叫马车吧,我自己去。”她不是去干什么好事,不想让这些人受了牵连。
朱昌莱没说什么,却已经先走向巷子外。
喜宝慢慢的朝着巷子口走去,杜鹃突然跑出来,“曹大夫,我……我同您去……”
喜宝扭头看了眼杜鹃,微微一笑,“你留在这里帮我看着医馆吧。我去去就回。”说罢头也不回的继续朝前走。
杜鹃咬着下唇站在木槿堂门口,双手几乎将一块儿帕子绞碎了。
杜如林从柜台后站起身,忍不住有些疑惑的朝着四周的人打量——这些人,有什么共同的秘密吗?
他捏着算盘,看着站在院子口彷徨无助的杜鹃,抿着嘴唇半晌未言。
……
喜宝坐上马车时,就板着面孔将朱昌莱赶下了马车。
朱昌莱站在马车下,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紧张,直到马车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不见,他才咬着嘴唇朝着木槿堂而去。如杜鹃一般,朱昌莱面色也苍白着,充满了对未知结局的恐慌。
马车形式的速度并不快。喜宝闭着眼睛,心情一样沉重着。
对于那个人来说,旁人的生命,不过是一只蚂蚁一般,从不值得怜悯和看重。他身经百战。早看惯了生命的流逝。
下马车时,喜宝已经让自己的情绪沉淀下来,他站在门前,只说:“我要见朱能。”
若是直接见朱棣,自然是见不到的,可是门卫小哥掂量着手里的银子。却很痛快的去帮喜宝知会朱能了。
一个燕王手下的小将,还是没那么难见面的。
喜宝急切的站在门口,虽然昂然站着。心却已经忐忑的无法压抑那份畏惧和慌张,砰砰乱跳。
朱能从后门走出来,发现来者居然是喜宝时,也是十分愕然,随即他走下台阶。靠近喜宝,低头问道:“你来做什么?”
“我要见燕王。”喜宝的声音很沉。很坚决。
“胡闹!回去。”说着,朱能朝着喜宝身后的马车望去,企图寻找朱昌莱,以使唤朱昌莱将喜宝带走,却没见到任何熟悉的面孔。他烦躁的皱了皱眉头,又扭头看了看四周,这姑娘还是不要出现在王府四周的好。
喜宝却哼声道:“我要见王爷!”
朱能摇了摇头,“你要干什么?难道现在这样活着,还不够好吗?不要给自己下绊子。”
喜宝哼笑一声,一直以来,她都是很识时务的,可是又怎样?难道识时务,朱棣就觉得她乖,愿意让她更自由了吗?
她仍然不过是一个草芥,禁锢在北平城里。明明有母亲,母亲可能正承受着人生中一段最艰难的时间,她却要假装自己是个孤儿——一个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的人,就这样无根的生活下去吗?
也许有的人,怎样都可以活着,她却是个顾念家人的女人。上一世里,她怀揣着梦想,为什么却听从母亲的安排,做一个名门淑媛,做一个高贵的花瓶,就是因为这是母亲最希望看到的她的生活,无忧无虑享受富贵。
她并不是没有主见的人,只是,她更渴望家庭,渴望亲人都能幸福。愿意看到自己的亲人,因为自己,而过的满足。
也许有人会说她没有为自己活着,她却不觉得这样是委屈。
幸福的定义有很多种,世界观、幸福观本来就是人人不尽相同的。
咬了咬牙,她更坚定自己的信念,“朱能大哥,若你不能帮我,让我见到燕王。我就只有去找朱高煦了,你该知道,如果王爷居然是因为朱高煦而见到我,恐怕会非常不高兴,到时候,我也许会被迁怒……朱能大哥,为了我好,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我要见王爷!”
朱能用力的闭了闭眼,“王爷现在就在府内,我引你去见。”说罢,他转身又重新走上台阶。
喜宝抿了抿嘴唇,毅然跟了上去。
燕王府就像一个宫殿一般,朱棣直接用上一个朝代的皇宫,做了自己的王府,这里面的金碧辉煌,可想而知。
喜宝逛过故宫,却不曾逛过这样生气勃勃,神还原的真实帝都皇府。
喜宝不敢太张狂的张望打量,她心里揣着事儿,不知能否成事,只觉得紧张。观光的心情大打折扣。
朱能几转八转,过了无数个屏障,才带着喜宝到了一个院落,这里面看似朴素,却处处透着贵族的品味。
也许很多人无法理解这院子里的草木和家具,喜宝却看的懂这些用心,每一处都既低调又出处考究。
直到到了一个屋子门口,朱能指了指那门,随即看着喜宝仍然梗着脖子的模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便离开了这小院子。
喜宝此刻才发现,这院子里几乎没有丫鬟,没有下人,没有护卫,安安静静,幽然在这华贵皇宫王府内,竟是一处截然不同的宁静之所。
深吸一口气,喜宝知道,自己未来到底如何,能否自由,就在这一次谈话之中了。
(105)这样的燕王()
站了一会儿,喜宝自认为已经鼓足了勇气。
她知道,谈好了,也许王爷真的会相信她,会让她自由。谈不好,也许自己就走不出王府大门了。
她咬了咬牙,便朝着门跪了下去,“王爷,民女曹华浓求见。”曹华浓正是她户口本上的大名。
里面半晌没声音,喜宝依然跪着,感觉膝盖下咯的生疼,她叹了口气,在这时代,膝下可就没黄金了。
喜宝持续低头跪着,里面不传唤,她便不动。
“进来。”那突然传出来的低沉的懒懒的声音,让喜宝像突然被撞击了般抖了下,随即才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轻轻敲了下门后,才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有些灰暗,喜宝四处扫了一圈儿,便在窗下的一个躺椅上看见了捏着本书眯着眼睛看她的朱棣。
喜宝深吸一口气,朝着朱棣走去,随即便要下跪。
朱棣却摆了摆手,“本来没有那尊重的意思,又没有丝毫屈服和敬畏,何必做那虚假的礼仪,坐在边上的椅子上吧。”朱棣的声音沉沉的,眼神冰冷,却将喜宝面上的神色看的明明白白,直似看进了喜宝的心里。
若是旁人,多半要被朱棣这话吓死,恐怕要立即趴在地上求饶了。即便是最天真的人,听到了朱棣这话,也不敢真的就坐在边上去,那岂不是承认自己不尊重敬畏燕王了吗?
可喜宝却不是旁人,她就是她,独一无二的她。
她真的朝着那椅子走去,随即如一个淑女般,端端正正的坐了下去。
然后,她便将眼神投向朱棣。
此刻,燕王大人躺在躺椅上。浑身都放松下来,身上带着一股慵懒的味道,就像一只懒洋洋趴伏在草原上的雄狮,好像会一直这样躺着下去,不会起身一般。但是喜宝知道,他随时会站起来,瞬间幻化成夺人生命的巨兽!
朱棣懒洋洋的微微眯着眼睛,有时闭上眼睛,休息个几分钟,有时睁开眼睛。看着坐在那里盯着自己的小姑娘,却就是不开口。
他像刚刚进食过一只全鹿,正在消化肚子里的食物。一点儿也提不起力气的模样。
喜宝不曾见过朱棣这样,她是不曾见过任何男人这样。
动时杀敌无数,静时简直比一只最懒的猫都更像一滩肉肉。
他的发丝散乱在躺椅上,关节粗大的手指捏着手里的书册,好似随时那书都会掉。但实际上却将书捏的很牢。他眯缝着眼睛的时候像只慵懒的猫,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